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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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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岫也感慨万千,冥冥中,这是老天安排他们哥俩再见一次面。
张云峰看了看他的柳条筐,里面只有几本厚书,就问:“货在哪里?”
张云岫把柳条筐递给他,“这不都在这儿吗?”
张云峰把书本倒腾出来,翻了个底朝上,也没见到货,张云峰问:“在哪儿呀?大老远我拿一筐诏书干吗?”
张云岫打开一本厚书,原来已用刀子把书中间挖空,出现许多小洞,每一个洞里有一个小药瓶,他说:“看见了吗?都在这儿呢。”
张云峰的眼睛都笑弯了,这是谁想出的主意,可太高明了。他又翻了另外几本书,每本书里都藏着药。这再保险不过了,鬼子再鬼也不会检查诏书,还得夸买书人与日本人一德一心呢!
张云岫说:“想出这主意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也不便问,确实高明。”
要分手了,张云岫嘱咐道:“这一路上要小心,弄这点药不容易,特别是治外伤的、麻醉药和消炎的,日本人把各大药房和医院药剂科看得死死的,每天晚上点一次药,为了这些药,地下党有两个在医科大学的人被捕了。”
张云峰更明白,药,就是抗联伤员的命啊,在密林后方医院,他亲眼看到有的伤员在没麻药的情况下动手术,疼得把碗口粗的小树都折断了。因为没有药,本来能保住的腿不得不截去,不该死的也得了败血症死了,说这是救命药一点不为过啊。
张云岫叫弟弟告诉山里,上级让他转告抗联,城里还会筹集更多的药品,一旦有了,马上通过交通站捎信过去。
张云峰把那十几本厚书从筐里拣出来,全装到了褡裢两端,说:“那我走了。”张云岫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他从兜里掏了半天,几张十元票,还有钢镚(硬币),全凑在一起,塞给了弟弟,张云峰又塞了回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不缺钱。”
“叫你拿你就拿着,这也没几个钱,穷家富路,”哥哥说,“我好对付。”
张云峰很羡慕哥哥,他多好,很快会回建国大学读书了,想想自己,恐怕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张云岫知道弟弟的心思,他说:“念了大学又怎么样?我回建大,也不是自己非要回去的。谁不知道,建大是培养高等奴才的最高学府?如果不是使命在身,我对那种培养高等奴才的奴化教育早就腻烦了。”
“一般说来,在建大镀六年金,出来顶小是县长,那时,哥哥可就能为中国人撑腰了。”张云岫逗他说,“至少,上哥那吃大米饭不会抓你经济犯了。”
张云峰又问:“你走了,镶牙院不是缺人手了吗?”
张云岫说:“再雇呗,两条腿的活人还不有的是!”
张云峰说:“那能一样吗?上哪找自己人去?”
张云岫说:“钟大夫并不知我的身份,连冯月真也不摸我的底,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到一块的,只能猜闷葫芦,有纪律呀,就你这样,愣头愣脑什么都敢问,迟早要吃大亏的!”
张云峰笑了,把褡裢往左肩上一搭说:“走了。”
张云岫嘱咐他:“年根回通化给爹妈上坟时,替我填几锹土,替我叨咕几句。”
想起往事,张云峰一阵心酸,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4
张云岫不在,钟鼎亲自在橱窗前下了栅板,回到屋中,冯月真已把消毒盘一个个摆好,这时,捂着大口罩的杨小蔚推门而入。
冯月真热情地打招呼,问她看牙还是镶牙?
杨小蔚也不出声,一屁股坐到镶牙椅子上,很随便地转来转去。钟鼎不高兴了,告诉她,有十多个人几天前就挂了号,她不能先看,只能挂三天后的号。
杨小蔚却非得马上要看,口气很强硬。
这是什么来头?钟鼎看了冯月真一眼,觉得还是不惹她的好,就对杨小蔚让步了,不过说:“那你起来,总得铺个消毒单子呀。”
杨小蔚闷声闷气地说:“我看你自己该消毒了,太肮脏了!”
钟鼎有点忍耐不住了:“你是来看牙,还是来找碴的呀?”
冯月真拉了钟鼎一把,小声劝他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话偏偏叫杨小蔚听到了,她斜了冯月真一眼:“不跟谁一般见识?你们以为你们有多高尚?真叫我恶心!”
钟鼎忽然想到了昨晚上砸玻璃的公案,他说:“昨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把口罩摘下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你如果再敲诈,咱们警察署见。”
杨小蔚说:“好啊,我就怕你楚天一不敢叫这个号呢!”这一喊,钟鼎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惊,不禁后退半步,“你是……”
杨小蔚从转椅上跳了起来,把口罩一摘,示威般地看着钟鼎说:“要不要去警察署呀?”
钟鼎立刻软了,他赔笑说:“是你呀,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到车站出闸口去接你呀。”
杨小蔚说:“你神秘失踪,都没告诉我一声,你还能去接我?”
这时冯月真也如梦初醒,知道眼前发生了大家最担心、也最不愿看到的一幕,想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就尽量友善地笑着,插了一句:“这个小妹妹显然是杨小蔚了?”
杨小蔚说:“他还把我名字告诉你了?”
冯月真说:“钟大夫没少在我跟前夸你呀。”
钟鼎也赶紧说:“我没说假话吧?我一到新京,不就给你写信了吗?”
杨小蔚并不买账,她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双簧戏唱得不错呀。”
没想到杨小蔚这么不给他留面子。钟鼎很生气地说:“杨小蔚,你怎么这么没教养,你骂我无所谓,你伤害人家冯大夫成什么样子?”
“到底是俩口子,来不来就护着了。”杨小蔚冷嘲热讽地说,“我没念过大学,是没教养,若有教养不也和你们一样苟且了吗?”
钟鼎和冯月真相互看了一眼,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杨小蔚误把他们的假结合当成苟且私奔了,钟鼎急忙解释说:“原来是为这个,你早说啊,小蔚,你误会了。”
冯月真也赶紧红着脸声明:“我以人格担保,我们是清白的。”
杨小蔚依旧穷追不舍,“人格?你们有人格吗?”
看来,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冯月真又气又羞又委屈,她还怎么解释?即使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她索性站到一旁去了。钟鼎还在好言好语劝慰杨小蔚:“小蔚,咱们好几年的感情,你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吗?我跟你说,我们真的是什么事也没有,你是误会了。”
杨小蔚仰起脸问:“好,那我问你,你和她办结婚手续没有?”
钟鼎无奈地承认:“办了呀。”
杨小蔚又问:“你们同居了没有?”
钟鼎很无奈:“也、也算吧……但是……”
“还有什么‘但是’!两个人在一铺炕上住,在一个被窝里睡,还是什么误会,怎么叫‘也算’?这怎么能让我相信你们的‘清白’?”
钟鼎急得直打咳声,越着急越无法说清:“反正,反正我问心无愧,我对得起良心,也对得起你……”
杨小蔚冷笑起来:“我稀罕要你的对得起吗?你不要以为我非赖上你了,我只是恨我自己,没有看穿你这个花言巧语的伪君子。”说罢,便往外走,恰这时,张云岫一脚门外一脚门里地回来了,一见这情景,急得喊了出来:“杨小蔚,你回来!”但杨小蔚头也不回地跑了。
钟鼎和冯月真都很意外,钟鼎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张云岫说:“你认识她,你怎么会认识她?”
没等张云岫回答,钟鼎步步紧逼地说:“我们结婚的事,是你提供给她的,对不对?”
冯月真见他把怒火对着张云岫发了,就劝他有话好好说。
钟鼎认定是张云岫从中使坏,见张云岫并不辩解,更确信无疑了,他红着眼珠子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心虚是不是?”
张云岫承认:“钟大夫、冯大夫结婚的事,是我告诉杨小蔚不假,可我并没有说谎啊,这是四邻皆知的事,况且,你钟大夫并没交代,让我替你保密呀!”
几句话就把钟鼎给噎住了,他更来气了,指责张云岫:“你这是狡辩!昨晚上砸玻璃的事一定是杨小蔚干的,这事你也一定知道,不然当时我要报告警察署,你为什么横拉竖挡的?”
冯月真出来说话了:“钟大夫真是气糊涂了,龚建国只知道我二人是夫妻,‘别的’他知道吗?夫妻关系本来也无须保密呀,这无名火发的不是没有意思吗?”
她所说的“别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这是一切误会的源头啊!怎么能怪人家张云岫?钟鼎愣了一下,正好这时第一个预约患者来了,钟鼎只好忍住满腔怒火。
5
西江月被“隆重”释放后,他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但内心的隐忧和焦虑却每天啮咬着他的心。徐晴为了让他消除紧张情绪,就带他到张景惠府上做客,也算来登门谢恩,徐晴告诉过西江月,没有张景惠出面具保,西江月不可能化险为夷。出事前,西江月巴不得结识权力炙手可热的张景惠,一直央求徐晴引见而未果,有这个机会当然高兴。
他是带一份厚礼上门的,是一件水獭皮翻毛大氅,很名贵的。
张景惠给了外甥女面子,倒是很热情地接待了西江月。他看了一眼水獭皮翻毛大氅,说了句“送这个干什么?衣柜里一大堆,夏天怕生虫子,又要晒、又得放‘卫生球’,这不是添麻烦吗?”
这话既粗鄙,又不领情,徐晴替西江月抱不平:“瓜子不饱是人心,这好歹也是人家大诗人的一点儿心意呀!”
张景惠哈哈笑了,他对毕恭毕敬坐在面前的西江月说:“能从宪兵队里出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笆篱子可不是好遛达的地方,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有几个过得了鬼门关!”
西江月说:“我听徐晴说了,我能绝处逢生,全仰仗总理大人了,他们看的是总理的面子。”
张景惠最爱听这话,就扬扬得意地说:“你这话说到节骨眼上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嘛。”
西江月的脸面很下不来,坐在那儿削苹果的徐晴说:“舅舅怎么说话呢,谁是狗啊?”
张景惠又是一阵大笑:“不乐意听?有多少人上赶着在我跟前摇着尾巴当狗,我还看不上呢,狗也不低气呀。你说,我这个国务总理在人家日本关东军总司令面前,不也是一条狗吗?关东军总司令在天皇面前同样是一条狗,大狗小狗的区别罢了,有什么难为情的?”
话虽难听,却道出了真理!徐晴纵声大笑,她把削好的苹果一分为二,一半给张景惠,一半给西江月,她说:“舅舅这套鬼论振聋发聩,却不敢恭维。”
张景惠咬了一口苹果,瞥见小原秘书在门外一闪,张景惠放下苹果,看看表站起来说:“关东军那边有个会,我得去一下,我的诗人呀,得长个心眼了,铁烧红了咱别踩,不会搂狗刨(土法游泳)别往深水里去。好好琢磨一下走哪条道,再走歪了,可没有陪绑的便宜事儿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叫刘月替他好好招待西江月。
刘月答应着,端来一盘水果。
“行了,”徐晴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也不是小孩了,吃一堑长一智,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那就好。”张景惠挺着大肚子出去了。
徐晴点上一支烟,送到西江月嘴边说:“最近写了不少诗吧?”
写诗也是西江月打发无聊时光的办法,反正他现在也干不了什么。徐晴劝他多发点诗,让公众知道西江月重返人间了。
徐晴揶揄地笑着说:“不过咱可没让你给冯月真写情诗发表啊。”
西江月当然不会承认,在他入狱后,徐晴就曾告诉他,冯月真拒捕被击毙了。这应当是个大新闻,至少在医科大学应当引起广泛议论,可从留置场出来后,他问过包括陈菊荣在内的好多学生,大家都不知有这事,只知道冯月真神秘地消失了。所以西江月猜想,是徐晴为斩断他与冯月真的藕断丝连,故意编造的。今天徐晴又提此事,他正好堵她:“给冯月真写什么情诗?她受我牵连,已经不在人间了,阴阳阻隔,我还给谁写?”
“正因为她消失了,才以诗召魂啊,你别以为我好哄弄。”徐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昨天的《盛京时报》,在《盛京时报》二版上发了西江月一首《神女》,徐晴质问,“女神是指谁?总不会是我徐晴吧?诗里说,什么‘遥远的雾一样迷蒙的过去’,又是什么‘辗碎的甜蜜还滋养着干渴的心田’,一首诗里用了十几处招魂,招什么魂?还不是冯月真的魂!”
正当西江月十分尴尬时,徐晴又说:“你就别招魂了,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听说冯月真没死,以前是误传。”
西江月本来就相信冯月真活着,可还是装着又惊又喜的样子问:“你不是说,她叫日本人打死了吗?”
按徐晴的说法,这年头,三里地没准信。她一双眼睛死盯着西江月,问他:“这下高兴了吧?那招魂诗就是招情诗了。”
西江月生怕徐晴吃醋,她一翻脸,自己可没好果子吃,若讲爱,冯月真是他感情的真正寄托,可这个徐晴是他的依靠和保护伞,无论从人身安全还是从工作上考虑,他都不能得罪徐晴。他一再解释,说她曲解了,那不过是一首普通的爱情诗而已……
“曲解不了!”徐晴提醒他,“你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弘报处的人,都是专门抠字缝的,专门从你们这班文人的谜面破解谜底的。”
西江月只好往工作上引,说:“我是假爱情诗之躯壳,招政治之魂。其实是写给上司们的,告诉他们,我在苦苦地寻找他们、等待他们的指令。”
这一层,徐晴已经想到了,只是没说出西江月“一石二鸟”的良苦用心,这正是徐晴所希望的,这说明没白下工夫,西江月没有彻底灰颓,他在用爱情诗找他的组织。徐晴尽量显得不是十分关切,说:“怕是没人明白吧?这弯拐得太大了。”
“一定明白。”西江月见徐晴信了,心里轻松了不少。他神秘地告诉徐晴:“他们的好多指令都在满洲国的官方的报纸上发布,有的是用藏头诗,有的是用寻人启事,有的是打广告,有的甚至用迁坟启事。没想到你这个新闻审查官居然没有这个常识。”
徐晴故意隐去老到的一面,做出很吃惊的样子,称赞道:“他们还真狡猾,换个说法,当然是很有智谋了。”
西江月说:“这么狡猾,也常常马失前蹄呀。”
徐晴追问他:“用爱情诗来寻找上司,上级能知道吗?”
西江月给了肯定的答案:“我敢断言,从我出狱那刻起,上司就在暗中注意我了,这么轰动的事,他们能不注意吗?”
徐晴眉眼一挑,漫不经心地说:“我关心的是他们能不能主动来找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乎。”
“这是迟早的事。”西江月很有把握地说,“但有个过程,上级对入狱的人通常要暗里审查、甄别,直到证明你在牢里没有变节、降敌行为,才会重新与你联络。我猜测,最初的指令一定在报纸上出现,通常是借启事、广告栏传播指令。你马上给我补订一份跨季度的《满洲日报》和《盛京时报》。”
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吗?徐晴的弘报处从不放过一张报纸,她特别注意《满洲日报》和《盛京时报》,却忽略了启事、广告,看来敌人无孔不入,不能留任何空白呀!
西江月承认现在是左右为难,他希望徐晴别置他于死地。
徐晴明白他的意思,西江月当然懂得,日本人放了他是要回报的,不会干亏本生意。而地下组织暂时还不会信任他,如果日本人逼他太甚,让他铤而走险,就容易暴露意图,上级立刻会识破西江月,会毫不手软地除掉他,那不是置他于死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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