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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上的炮灰作者:琴瑟如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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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襄立在众人中央,眉宇淡然疲倦,微垂羽睫,看向楚忘。
楚忘一笑:“孤该唤你一声,哥哥,是否?”
萧定襄亦笑:“当不起。”
楚忘抚手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你我多日不曾相见,孤颇是想念……何不移步一叙?”
萧定襄定定看着他,沉默半晌,道:“好。”
北魏宫中,有水榭亭台,凌然于烟波之上,飘飘渺渺的水汽中,有朦胧一色的纱幔,垂于亭台八角下。
楚忘手执酒盏,似笑非笑:“东莱王颇是深情呐……不过情深一片,怕是覆水东流。”
萧定襄淡淡回道:“过奖。”
楚忘一口将酒饮尽。
酒醇香,齿间尽是香味。
他颇是流连地回味着佳酒醇香,叹道:“你倒是不死心……那孤,便帮你完成心愿如何?”
萧定襄一笑:“北魏王真是……热心。”
“谁让你是我哥哥呢,是吧?”楚忘替他亦斟了杯酒,眉眼带笑,凤目似乎带了点酒意,迷蒙一片,“况且,这不是热心,这是交易……”
“什么交易?”
楚忘眼中笑意盈盈:“今日你也见到了……你的皇兄多么可屈可伸,忍辱负重呐。你寒心吧?他向来可不就爱说些蒙骗人心的话,以前骗你,现在骗我……他在帝位一天,便防着你一天,你永远得不到他。不过……”楚忘的声音变得蛊惑起来,“他若失了帝位,只能倚靠于你,对着你折身迎合。你轻而易举地便可得到他,而我……亦可报了仇。”
萧定襄眸中冷光四溢:“你这报仇方式……可真是奇特。”
楚忘大笑:“奇特?……他失了帝位苟活于世,可比杀了他更要折磨千倍万倍!这不是奇特,是痛快!”
“我若篡位,他一生也不会原谅我……我并不想守着个空壳子。”
楚忘竖指抵唇,勾唇轻笑:“听说婉贵人即将临盆了……还是个男胎之脉?”
萧定襄眼中厉光一闪而过。
“国不可一日无君呐!你愿意割地赔款,以求帝归,别人可不定乐意呢……这世家大族,乐得来个幼帝,好把控朝政。”
萧定襄垂眸,看向桌上的酒盏:“我若不愿意呢?”
楚忘抬头,似在思索:“那胎儿已经足月,便是早产,也该能活下来。”
“什么意思?!”
楚忘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前几日啊……孤派人快马加鞭,将一只耳朵和黄色中衣,送予盛京。你这几日在雍城,果然还没得到消息呐。”
萧定襄霍然站起:“你——”
远处忽而传来遥遥的报声:“报——”
那声音愈传愈近,有侍从拿着奏折,快步在水上复道跑着,不多时来到凉亭下,将手中密报递于楚忘:“陛下,盛京密报。”
楚忘慢条斯理地接过,从容打开,扫视了一眼,笑道:“恭喜啊!可是个皇子!”
他说着,将奏折放在桌上,长身而起,言笑晏晏:“这皇帝生死不明,想必重臣必然蠢蠢欲动,欲立新帝呐!若不是这幼子,怕是封疆外王了。皇位给予嫡亲血脉,总比送给远亲好,是吧?”
萧定襄冷笑:“你既已成竹在胸,又何必问我?”
“先帝即逝,便托孤于你,令你辅佐幼帝,岂不美哉?而你实则金屋藏娇,岂不快哉?况且他失了帝位,如何能够怪罪于你?如此的美事快事,你竟不做?”
萧定襄沉默,继而冷睥着他:“你以为我当真会信你?”
楚忘笑道:“那你赶快好生想想吧……你今儿也瞧见了他那幅淫荡样,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他可要乐不思蜀了!”
萧定襄抿唇,半晌咬牙道:“如你所愿。”
楚忘摇指笑道:“是如你我所愿……那么,新帝登基之时,也是萧修北回你怀抱之际。还望梁国东莱王,手脚能快些,好早日抱得美人归呐!”
“我如何信你?……你若是背诺,我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楚忘有些忍俊不禁:“你当初都能信拓跋烨,如今竟不能信我?”
萧定襄冷声道:“拓跋烨可比你可信多了。”
楚忘问:“你要如何?”
“我要现在,便接他走!”
湖上有风,鱼贯而入,吹得亭下幔帐,飘飘摇摇。
楚忘负手立着,踱步到亭边,看着浩浩渺渺的水面。
“可以……”良久,楚忘缓缓说道,“可他,还差我半条命……便让你替我取了,如何?”
对方没有回答。
唯余风声潇潇,千里碧波。
过了良久,才有清冷的声音响起,只一个字。
“好。”
楚忘笑着转过身,拿起一杯酒盏,对着萧定襄说:“如此你我皆得圆满,当浮一大白!”
萧定襄面若寒霜地举杯,然后轻轻一碰楚忘的,一饮而尽。
心中漠然想道,如今深处敌国,一举一动,牵连甚大,怕是倒是无从脱身,然而徒做恶人,落个弑君谋逆,一无所得。
楚忘这算盘,打得未免太过可笑了。
远处复道上,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那人面白无须,微微发福,此刻头上全是汗水,脸却白得像涂了一层粉。
是广知。
他看到楚忘,连安都没有请,匆忙之下,失了分寸,直接附耳过去低声说了起来。
楚忘脸色一变。
萧定襄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好,一番话亦听得清楚。
主子和南隅苑的那位,一同失了踪影。
萧定襄的唇角微微起了个弧度,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楚忘转身往亭外大步走去。
边走边厉声问:“翎羽不是也在那边么?!他到底在作甚么?!”
广知擦了擦满头汗水:“翎羽就跪在那里,怕是主子对他发了话……”他说到这里,怯怯地一瞧楚忘,“翎羽原先是主子的影卫心腹……”
楚忘霍然止住脚步,问道:“小忠呢?”
“回陛下……小忠,亦不见了踪影。”
楚忘脑中一声霹雳,却霍然清晰。
他迅速回身,看向凉亭。
凉亭中空空荡荡,已无一人。
而他方才心神大乱,竟没有注意萧定襄是何时离去的。
楚忘哈地笑了声,眼中带了点惨淡的意味:“拓跋小忠……终究是姓楚……”
那日北魏皇宫,警钟长鸣,四处都是搜查巡逻的禁卫军。
“萧定襄就算神通通天,又如何带着三个并无武功的寻常人逃得无影无踪?”楚忘站在丹陛之上,对着下面的翎羽冷声发问,“翎羽呐翎羽,你莫要认不清现在真正的主子!”
翎羽跪在下首:“太上皇发话,臣不得不从!只是臣真不知现在他们在何处!”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一眼楚忘,眸色复杂:“北魏地宫繁复曲折,非各代帝王,无以知细节。太上皇领着他们去了何处,臣真是不知!”
楚忘羽睫一颤,眸中有讶色一闪而逝。
翎羽磕了一个头:“臣亦是猜测。太上皇忆起一二事,也未可知。”
楚忘面沉如水,眸色沉沉,他忽然道:“封锁皇城,严查驿道、关卡,广布皇榜……就说,孤遇刺身危,现全国通缉,捉拿刺客,顺道求医吧。”
翎羽磕头道是,略微踌躇,终是问道:“既然通缉,是否该画上几人画像?但太上皇身份特殊,似乎颇有不妥。”
楚忘倦怠一笑:“不必了……只是请君入瓮而已。”
前朝柔然覆灭之际,皇嗣几灭。北魏开国皇帝为了避免这种事
当初拓跋烨毒发命危之际,并无闲暇跟他交代地宫一事……北魏地宫,楚忘自己也知之不多,又从何入手?
他能做的,便是坐镇禁城,等着拓跋烨……来找自己。
楚忘一步步走下丹陛,冕袍拖在身后,滑过丹陛。
“朝中大事,先交付给左右两相,孤先不出面了……”楚忘说着,走向后殿,“孤甚是疲倦,先休憩一下。若无要事,你便自己拿捏着解决吧……”
翎羽叩首:“臣遵命。”
话音刚落,门口有侍卫求见,应声进来后,下跪行礼,双手高捧密笺:“陛下,梁国急件。”
楚忘微侧过身,视线落在密笺上。
侍从立刻将密笺取来,递于楚忘。
上面漆印火红,几乎烙伤人眼。
楚忘撕开它,里头除了一封信笺,竟还有一封绢帛。
绢帛展开,白绢墨字,而血红的玺印就像烙上的鲜血。
大殿静谧,朱色冕旒的年轻帝王,微垂的眉眼苍白而精致,淌出种惊心动魄的瑰丽来。
他忽而笑了声,略带倦怠的清朗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这青锋,动作可真快……竟带了新帝登基诏书来。拼得生家性命,博得满族荣华……真不愧是青锋。孤自不能负了好友殷殷期待,那萧氏兄弟——”楚忘说着,眼中迸出狠戾之色来,断眉下煞气重重,“如何能回盛京?!”
翎羽再叩首:“陛下圣明。到时幼帝登基,政局不稳,大梁于我,唾手可得。”
楚忘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他如今……只需等待一个人。
然后顺藤摸瓜……
若是等不来……若是等不来……
那么他们,是生是死,便全看天意。
楚忘累极了,居于高位,殚精竭虑,日日算计。
“将为太上皇医治的太医叫来,孤有话要问。”
翎羽领命退下。
楚忘走到后殿,在书桌旁坐下。
书桌上有一瓶青瓷,里面斜插了几多玉荷花,芬芳扑鼻。
那香味过于浓稠,竟激得楚忘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目光骤然见被桌上一叠画纸所吸引。
上面的画稚嫩得几乎可笑。
楚忘笑了出来,目光疲倦而柔和。
上头画着个着朱色衣服的人,衣服上还绣着几只鸡,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楚忘低头,看了看自己帝袍上的绣着的凤凰,眼中笑意淡淡。
他翻过一张画纸。
还是那个穿着朱色衣裳的人,画工像是有所长进,鸡也勉强可以看出是一只鸟了。
楚忘忽然目光一凝,迅速地将画纸一张张翻过去。
最末一张,那人站于盛夏光景之下,着着一身白色常服,眉眼精致,长睫微垂。左侧断眉,却带着一抹戾气,而掩在长睫的眸子,却是柔和的,稍带着一抹倦意。
楚忘松开手,那张画纸无力地垂于桌面上。
微风从窗牖外徐徐灌入,吹得桌上画纸飘摇不定,颤动不已。
他记起来了么?……
记起来了吧……
那为何……要这样做?
外头内侍的声音响起,太医求见。
楚忘低低说了声:“进来。”
太医提着药箱,跪下请安,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臣听闻……陛下遭遇了刺客?请容臣把一下龙脉。”
楚忘抬手,止住他的话:“太上皇,身子最近如何?”
太医道:“身体恢复得很好,神智亦愈来愈清醒……只是往昔记忆,似乎一直回想不起来。”
楚忘的目光落在那些画上:“是么?……”
“臣每隔几日,便为太上皇的头部施针,以化解淤血……想必假以时日,必能逐渐恢复神智。”
楚忘沉默片刻,然后问道:“那两种,究竟是什么毒?”
“回禀陛下,太上皇二十年前,中的金蝉蛊毒。金蝉蛊毒毒性绵长,是昔日梁国用来桎梏王封臣的,若无解药,必然肠穿肚烂而亡。若不是只饮下一半,且太上皇功力深厚,怕早已身亡。而几月前……”太医说到这里,很是惧怕地看了楚忘一眼,“中的是蚀骨丝毒,此毒性烈,一般而言,是见血封侯的。只是两毒相冲,反倒毒性相抵。只是毒入心脉,纵是相抵了,也是损了神智的。”
楚忘问:“你老实说,能彻底医好么?”
太医磕了一个头:“回禀陛下,臣只能尽力而为。神智恢复,怕也是年岁迢迢。臣坦言……记忆之类,最多也是恢复个七八成,完全复原,恐是不大可能。”
楚忘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问道:“金蝉蛊毒、蚀骨丝毒若混将在一起,岂不是成了伤人神智而不取人命的怪毒了么?”
“这……应该是这样……”太医擦了擦额上冷汗,“但臣实在不敢保证。”
楚忘伸手,按住在风中不住翩跹的画纸:“那两种毒……孤要你寻来。”
太医颤巍巍磕了一个响头:“臣罪该万死,此两种毒,皆为梁国宫奇毒……臣不知其配方,恐无法调制。出了梁国禁宫,其他地方,恐怕也是无法寻到的。”
楚忘伸指,轻抵住尖削的下巴:“梁国宫廷……那最是好办了。不过至于孤的伤势,你只需三缄其口,懂了么??”
思政殿檀香袅袅。
楚忘将所有人都遣退,只余一人,默然坐着。
过了半晌,他提起笔,濯满墨水,落笔写道:青锋吾兄,见信如晤。
楚忘写到这里,恍惚了一下。
才短短数月,恍如隔世,他几乎要忘记昔日好友的容颜了……
他继续写道:汝可安好?表妹可好?小表侄可好……吾于雍城,欲求梁宫二毒,一为金蝉蛊,一为蚀骨丝。得此二毒,吾保萧帝永不回盛京,君安享人臣之极,摄政之权。
楚忘写到这里,放下笔。
纸上墨痕渐渐干涸,凝固在宣纸上。
楚忘低声唤:“影卫。”
有身着黑衣的侍卫风般从窗外掠进来,单膝跪地行礼。
楚忘将纸折起来,递于他:“飞鸽传书,送至盛京。”
影卫双手接过,躬身行礼,再倏忽而去。
楚忘又坐了一会儿,感觉疲敝不堪,方站起,缓缓向床榻走去,
若有朝一日,他变傻了……
是否会如同拓跋烨一般,睁眼一看到自己,就纯粹的喜欢?
那自己……也会原谅他罢,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去吧。
若拓跋烨确实已经恢复记忆,想必他也不需要自己了……
自己便将北魏皇位还给他,然后带着那人,一同远离。
到那时……是生是死,是悲是喜,便不干这红尘纷扰了。
楚忘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
人生在世,总是要负一些人的。
自己快活便行了……
楚忘躺在了床上,一闭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境纷扰,他却睡得很警醒。
角落处传来隐约的机关声,一下便将楚忘从梦境中拉出来。
然后是脚步声,小心翼翼,愈走愈近。
然后是那人停在自己身旁。
有手指落在自己眉心处,指腹温暖。
楚忘骤然伸手,将他的手腕一把攥住,一用力,便将对方拉向自己怀中,再一翻身,将对方牢牢桎梏在身下。
那人紫眸中全是震惊:“你……你没受伤?!”
楚忘低低一笑,气息拂在对方耳畔:“自然是受伤了……”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伤了心,你竟和外人一起来诓我……”
拓跋烨眸子里全是慌乱:“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他说到这里,一咬牙,“我嫉妒他!我不想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有可能,我想让他死!”
他说着,喘息着,紫眸中浮起一层蒙蒙的光:“但我知道他不能死,那样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不会忘记他……”
楚忘紧抿住唇,半晌启唇,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拓跋烨转过头,沉默不语。
楚忘捧住他的脸:“乖,你别闹别扭……这是大事,关乎国祚,你快告诉我。”
拓跋烨吸了一口气,眼中带了无望的恳求:“你说你会在这里,一直陪着我,直到我老死……你可不能背诺。”
楚忘沉默片刻,说:“好。”
拓跋烨又拉住他:“不但如此,你还要放下他,忘记他。”
楚忘笑了下:“你要求还真多……”
拓跋烨盯着他的眼睛:“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带你过去!”
“好,我答应你。”
拓跋烨疑狐:“你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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