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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全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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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兄弟了。只得叮嘱何其早晚看看。窦秉忠取银五百两,交付何其,与我师父监中使用。一面同了苏云、徐大娘母子,别了何其夫妇下船。随又打发天祥小使回转淮安报知父亲。一面开船竟往贝州而去。大娘在船,眼泪汪汪,思想金台为了奴家,遭此大难,归家有何面目去见萱堂呢?未知兄弟生死如何,只恐身亡刀下。又想丈夫骨殖仍在孟家庄上抵妆,兄弟前去讨转,如今不必再想了。道路无多,已到贝州。
讲到八月中秋,金太太生日,王则合了许多朋友,备了寿礼,与他上寿。除了张其、郑千等一众强盗弟兄赶到贝州地方,其余还有金台的朋友兄弟多来上寿。高三保合了许多朋友随也来金台家里,好不热闹。且说金母思想:“孩儿从前犯了弥天之罪,流落他方。如今沸沸扬扬,说道:打死了外国安南来难邦的石猴,恩赦死罪,充军三年。那高三保又说会面过金台。”金母道:“我儿说在淮安打掉少林和尚,本官十分敬重,命他公子拜从我儿,如今师徒同道而来,为何如今还不到家?不知又在那里耽搁住了,望他早早回乡,好待为娘的放心。”不说金母心内思想,且说小妹时刻想念丈夫。望眼将酸,还不见来,夜夜凄凉,好不寂寞,朝朝清早,烧一炉清香,惟愿儿夫得归故里,谢天谢地谢不尽了。少说小妹心焦烦恼,且说一众英雄义侠共有三十位余外好汉,多是金台外边相交的朋友,多在王则家中叙集,等候金台回转贝州,与他盘桓盘桓。一日等,一日不见金台之面。高三保说:“这又奇了。那日金二哥先动身,怎么反是我先到?”一众朋友多说:“不知那个地方撞着了什么朋友,耽搁住了。且再等几天自然来了。”
那日八月十九,窦秉忠、苏云同了徐大娘母子回来,到了金家,一同进内,大家见礼。一边母女相逢,一边父女会面。说不完别后的言语,一言难尽。徐大娘又将长江遇盗,金台大闹杏花村,周通身死,金台问罪的缘故,一长二短告诉母亲知道。婆媳闻言,大吃一惊,叫天呼地哭道:“喜只喜打死石猴,有功与国;喜只喜朝廷恩赦死罪,改为充军三年,无过封官受职。岂知又惹起祸来,雪上加霜,罪又深了。祸根乃是方佳,然而总是自己不小心,身归狱底,谁来搭救?只怕难免做刀头鬼呢。”痛哭一场,大家闷郁。窦秉忠解劝一回,然后收泪住声。高三保及众英雄听说,心中也是大怒,连称可恼可恼,想救金台。有的道:“且到江西,见景生情,再定主意。”七张八嘴,纷纷乱道。王则道:“各位兄弟,你们要救金台,须要悄悄商议。这里乃城市之中,人烟凑集之所,这等乱嚷什么意思?自古说隔墙有耳,岂知窗外无人?反得事不成而机先败露;机关先露事总难成。”众人听说,多说:“极是。”王则轻轻问道:“你们说要救金台,到底怎生救法?”高三保道:“王大哥,我们此时的主意也不定,且到江西见机行事便了。”王则道:“我看你们多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尽皆胆壮心雄之辈,若到江西,不可造次,可行则行,当止则止。不要画虎不成反为不美。”高三保道:“这个自然,不劳王大哥叮嘱的。”那时王则出银一百两,付与高三保收拾,聊为路费。一众英雄别了金母、苏云,又别三则。窦秉忠没有什么本事,故不同去。金大娘再三叮嘱:“须要小心。”众人答应而别。径往江西进发。
行了两日,遇见了张其、郑千、浦大弟兄、花三、华云龙,说明此事。张其等大怒说:“那有此事?这还了得。我们同往江西,刺杀方佳。然后监中劫金台出狱。如今镇江江员外家中,广招天下英雄,交结江河好汉,我们同了金台前往江员外家中存顿便了。”商量定当,要救金台。三十余人分散而行,约在何其家中相会,不可将机关败露。此话暂且丢开。
再说天祥小使回转淮安禀知窦虎,总兵大吃其惊。金台是个军犯,乃是我放他去的,叫他不可生事,回转贝州见见母亲,切勿耽搁,速到淮安。那金台不听我言,闯出事来,不但自家性命难逃,连我的前程也难保了。总兵得了此信,终日心中怀着鬼胎。且说文书到了东京,要刑部尚书作主。讲到那刑部尚书,乃是奸臣之党。从前听了澹台惠,把金台发配淮安,要把金台杀威棍下打死,只因窦总兵不把金台打死,故而澹丞相恨着窦虎,正要打算总兵,只因没有什么破绽。如今有了这角文书,满怀得意。周都督痛恨金台,来见澹丞相,须当早决金台一日,下官少气一天。澹丞相听说笑道:“我道金台是万死之徒,巴不得这狗头身首分离。那晓得昏君反把金台恩赦,我气到如今了。喜只喜这狗头到配又犯了罪,此番休想再出天罗。呵呵呵,如今是活不成的了。啊,周老爷,但是老夫却有一虑。”周都督道:“老太师虑什么来?”澹丞相道:“若把金台绑赴市曹,王法虽严,但是他的羽党甚多,法场之上恐有变端,更恐张鸾等不测之患,岂可不虑乎?”周都督道:“老太师虑得极是。但不知计将安出?”澹丞相道:“老夫意欲假传一道圣旨,把那淮安总兵窦虎处斩,一面修书一封,打发心腹之人,前往江西悄悄的叫孙昭把金台就在监中点戮,岂不是好?”周都督道:“哈哈哈,老太师好美才也。”二人计议已定,就叫刑部尚书暗起了这角文书,不可奏明圣上。一面假旨意、假差官前往淮安,正法窦虎,一面密书一封,打发心腹家将王宁前往江西孙知县衙门投送,叫他照书行事,进禄加官,不可有误。王宁领命而去。朝中狼狈成群,瞒了君王假传圣旨。
假差官名唤刘兴,山东人氏,家中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兄弟刘庆在家,弟兄二人,穷苦不堪。那年刘兴出门寻个机会,别了母亲,在着外边东奔西走,毫无头绪。偏又染病,中途几乎身死。亏了窦爷烧香船过,怜念刘兴,赏银十两,又叫医生与他看治好的。刘兴念念不忘。后来奔到东京,投入澹丞相府内,年年书信归家,把数十花银送与母亲。澹台惠想害忠臣,那晓偏偏又差错了人了。要知刘兴报恩私救情由,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孙知县嘱禁毙监 孟家庄窝巢剿灭
讲到刘兴一想,我若救了窦爷,难转东京,见不得太师之面了。别的对象一些不拿,单把积下来的二百九十两银子藏在身边,扮做差官,同了八个伴伙,也是澹台惠手下之人,上马加鞭,竟往淮安进发。到了总兵衙门,高声叫道:“辕门上那位官儿在么?”早有辕门千总上前呼吆问道:“你们那里来的?”刘兴道:“圣旨下了,快报总兵知道。”千总应声:“是,是,是!”连忙去报总兵。总兵吩咐大开辕门,迎接差官。堂上坐下,家人备了香案,请钦差大人开读圣旨,下官跪听。刘兴道:“啊,窦老爷,那圣旨不是真的,乃是澹台惠为了贝州金台,假传旨意,前来害你。喏喏喏,假旨在此,拿去自看。”就将假旨递与总兵。总兵接下拆开观看,看完哈哈大笑,说道:“澹台惠,你与金台有仇,干我甚事?思量害我岂不可笑。但不知足下尊姓大名?不听奸臣之嘱,反来通信,下官此恩此德,无日不忘。”那时刘兴就将住居名姓,并将从前落难受救命之恩,从头至尾细说一番。总兵听说,哈哈笑道:“妙啊,好一个知恩知义大丈夫。若日后下官忘了你,不得好死的。”刘兴道:“啊呀呀,老爷何出此言?”窦爷道:“但你没有下官的首级,怎生去见奸臣之面?”刘兴道:“小人未出东京,先有不转东京之意。回到家中与母亲兄弟另寻所在,别图事业了。但小人去了,外边还有随来的八人伙伴,不是小人的心腹,放不得他们到京,免兴风波。”窦虎应道:“极是。”登时传令,捉牢八人。手下答应一声。那八个伴伙真晦气,上天无门,入地无洞。上了刑具,人人怨恨刘兴。刘兴又与总兵道:“主意须当拿定,尤恐奸臣再来打算。”总兵答应连连,酬谢刘兴二百两银子,刘兴再四推辞而去。
窦爷进去禀明太夫人,太夫人大怒:“可恨奸臣如此不仁,若没有刘兴通信,我儿早做刀下鬼了。”夫人叫声:“相公啊,今日呢,幸有刘兴通信,免了目前之难。但恐奸臣又来算计,没有第二个刘兴了,算来日后定有灾殃,倒不如未雨绸缪,定个主张,弃官而遁罢。”窦爷道:“嗳,夫人,你说那里话来。下官没有什么差处,奸臣尚且要害我,如若挂冠而遁,正中澹台惠的奸计了。况且上有娘亲,下有妻子,休得这般胡讲。下官岂可负君的么!”太太叫声:“儿啊,万一奸臣又来算计,如何处置?”窦爷道:“母亲,不妨,孩儿有个道理在此,把那奸臣手下伴伙八名做了凭据,送到沧州柴王千岁那里,求他奏明圣上。不但孩儿永远太平,那奸臣倒也难保了。”老夫人道:“我儿主见甚好。但你自家离不得任所,须要打算一个能干人前去才好。”夫人叫声:“相公阿,须要诚实之人去的,切不可胡乱差人,倘然也露了风,事大如天,使不得的。”窦爷道:“我也想别人多差不得,只有你的兄弟沈君怀为人正直,就把他来差一差罢。”夫人道:“相公之言甚是有理。事不宜迟,快些打点。”窦爷道:“晓得。”便辞别母妻,靴声秃秃,走进书斋,更换便服,就将禀折来写。写罢,哈哈笑起来道:“澹台惠啊澹台惠,下官并不触犯于你,你却来害我。我今将此假旨为凭,禀恳柴王千岁,奏明万岁,正所谓因要害人反自害。哈哈哈,管你乌纱戴不着了。”写完丹禀,随即封好。讲那沈君怀,只因读书不就,弃文习武。岂知武艺不精,故而总兵衙门效用。一切官员,不好将他轻慢,人人多叫他舅爷的。如若总兵存了私呢,弄个武官与他做做,却也不难。只为窦爷正直无私,虽为郎舅,并不存私,总要他武艺精通,然后提拔。所以如今尚不做官,效力军前。总兵即日差他一行,沈君怀得了此差,并不延挨,忙收拾动身。总兵就将八个奸臣手下之人点明姓名,紧上镣铐,打入囚车,点兵一千,随了沈君怀,竟往沧州进发。未知可能得见柴王,在后再表。
再说王宁奉公差遣,不敢迟延,日夜兼行,快马加鞭,即赶路匆匆到了江西,到知县衙门下马。宅门上面去禀报。孙老爷听说澹台惠打发来的,不敢怠慢。有一句古话说的:宰相家人七品官。便顷刻开大门。迎接进去,见礼坐下,谈了几句套话,就开出来书,交与县官。那时,孙爷便将书信拆开,从头细看,看完藏过。便说:“下官知道了。王哥暂且耽搁几天,事成之后,方好回京,上覆太师。”王宁便道:“孙爷若得用心办理,俺家太师爷必然提拔,做个三品官儿。”孙老爷道:“承太师之命,下官怎敢不依。”登时备酒款待王宁。孙知县等到夜深人静,密传禁子姚龙,悄悄吩咐:“三日之内要把金台点戮,明日先动病呈,事完之后,重重有赏,泄漏机关,活活处死。”禁子应道:“晓得。”姚龙立刻进监说与同监众弟兄知道。七个禁牌多唬坏了,人人面涨通红,说道:“啊呀,大哥啊,久慕贝州好汉小辈英雄,一则有功于社稷,三年之后封官。二来天下英雄好汉,又与何其是师弟兄。我们若把金台害了,与何其朋友面上过不去的。”姚龙道:“啊,兄弟们,这是澹台惠的主意。本官吩咐,叫我也是不得不然的。”众弟兄说道:“姚大哥,为人天理良心总是要的。澹台惠与金好汉有杀子之仇,如此恨他,他又不曾杀了我们的父母,前世无冤,今世无仇,活卜卜的人,如何将他弄死?于心何忍?本官是贪图提拔,故而如此。我们不过赏了几两银子罢了。银子是用得完的,犯不着干这些绝子绝孙的事。使不得,使不得。”众人不肯。姚龙顿然一呆,想去思来无主见。笑起来:“本官原不应该。”便叫声:“兄弟们,那金台已问了立斩之罪,与其一刀两段,到不如将他点戮,全了他的尸,岂不是好么?”多道:“嗳嗳嗳,大哥,宁可把他一刀两段,不死我们手内,乃死于王法。若要我们动手,是断断不能够的。”姚龙道:“兄弟们,这是我已答应本官的了。”多道:“你去答应,不干我们之事。”姚龙道:“啊呀,这便如何是好?”姚龙叹声不绝,把手乱搓,一想:“七个弟兄大家不肯,叫我一人动手,如何是好?也罢,待我明日先把病呈动出,再行打算便了。”书中慢说姚龙,再说同监七个弟兄,你一声我一句,说道:“明日等何其到来,把此情由通知他,叫他救命金台去罢。”一个道:“兄弟,这个使不得。若叫何其救了金台出去,多是我们众人身上之事,大家走不开的。”那个道:“啊呀,这便怎么处呢?”七个伙计一无主张,一宿无话。来朝红日东升,那时金台病呈,姚龙硬了头皮动出。孙知县传谕该房,速备文书,详明上宪。此话书中暂且丢开。
再说英雄先后到来,逢人动问:“何其住在何处?”回说:“从前住屋遭了火灾,今在杏花庄上。”各人洒步问到何其家里,何其随迎接进内。人多屋小,挤挤挨挨,与众位英雄们见礼。里面娘娘道:“啊呀,你看三十余人多是梢长大汉,好不怕人。料想他们非为别事,必然到此望金台的。妾身且烹茶,出去款待不款待,悉听官人主裁便了。”少话娘娘里头的话。原说众位英雄各通姓名,多为金台面上来的。何其家里只得四椅两凳,那里坐得下三十余人?不但没有坐位,而且立多立不下。何其只得又与汪同商议,借了徐大娘住的这所空房,以为一众英雄存顿之所。吃酒吃饭俱是庆丰楼整备。张其、郑千、高三保等问起金台之事,何其一一说明。众皆大怒。张其说:“这桩事情多是方佳起的祸根,待俺先去杀了方佳,然后商量搭救金台便了。”高三保说:“方佳虽则不好,到底先是张蛟不好,他若不抢徐大娘之物,也不在杏花村上耽搁了。”郑千、草桥花三、华云龙等多说:“去追究张蛟这个戎囊,岂可饶他!我们先到孟家庄去,杀得他人头滚滚,鸡犬不留,回来再把方佳杀死便了。”那何其虽只是个拳教师,到底没有强盗的胆气,见了这班人必要弄出大事来的。但他们先到孟家庄,杀不得张蛟,必被张蛟先杀,倒也干干净净。便说:“多是张蛟起的祸根,应该先杀。只怕你们没有这副本事吓。”张其听了,恼得他大叫几声:“有本事的,杀得他们鸡羊猫狗一齐杀完。”郑千便摇摇手道:“休要看得了然。曾听得有人说过,孟家庄在水中,只有里面船出外,不许外面舟船进去。只怕到不到孟家庄上呢!”一众英雄听了此话,俱称不错。那时,众人多是呆呆的,看了一回,华云龙说:“我倒有个道理在此,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或者到得孟家庄,杀得张蛟也未可知。”众人哈哈笑道:“这倒使得,依计而行便了。”众人主意已定,草桥花三先去弄了两个空船,三十余人扮做穷汉,多是暗藏军器,别了何其,先后而行,分坐两船,竟到孟家庄水路而去。
将近庄前,只见两只巡船内有喽啰们,喝问:“来船何处去的?”张其启口叫声:“大哥,我等尽皆穷汉,只因行业全无,左思右想无生计,闻得孟家庄上有个张大王,是一个度量宽洪的大丈夫。”喽啰道:“俺家大王爷原是宽洪度量的,好汉们待要怎的?”答道:“我们意欲前来投奔大王收用。烦劳吾哥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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