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烧-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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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健觉得自己要疯了，要被一个叫白天的小子给逼疯了。

　　你是小孩子吗？三年前离家出走，三年后还玩这一套！小子，最好不要让我逮到你，不然的话，我非得好好地打你一顿屁股，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自以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李健连老五、瘦子那里以及白天的家都没去，直接杀到了暗夜酒吧。这三年来，闲暇时他也曾和白天一起去暗夜坐坐，不但和顾飞混熟了，和不少服务生也混了个脸熟。没想到顾飞不在酒吧里，听相熟的服务生说，顾飞和他新交的男朋友去了九寨黄龙旅游。顾飞那个没节操的家伙除了419的对象还会交正经的男朋友？李健闻言吃了一惊，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了打听八卦的心情，问清楚顾飞是三天前就走了的，就知道这次顾飞也应该是不知情的。

　　李健茫然地走出暗夜时已是深夜了，他仍报着一丝希望回了家，可屋里除了他的父亲仍是一个人都没有。李健不愿去看父亲暗含得意的眼眸，再次出了门，来到火车站。

　　虽是晚上，发车的列车仍然不少，有一部刚好是开往南方的，李健如上次一样，买了张站台票，在发车前一刻上了这列火车。可惜，这次再没了三年前的运气，即使从车头到车尾找了三次，他也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最近的小站下了车回到市里，天已亮了，李健茫然地来到白天家的老房子，来到电玩城，来到网吧，来到他们常去的一切地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白天，你在哪里，你快回来，我不骂你，也不打你屁股，只求求你快回来，快回到我身边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离不开你，我不能没有你，我……我爱你……白天……

　　在外面如失了魂魄的木头人一般游荡了一天，李健终于无奈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小街仍和往常一样，报纸摊和烟摊占据着街口一左一右的最佳位置，有孩童嘻笑着从身边跑过，可在李健的眼中，失了那个人，一切都不同了。

　　眼看熟悉的楼房就在眼前，李健失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靠在街边的行道树上。眯了眼望向前方，只见夕阳西下，残阳似血，晚霞如燃烧的火焰般绚烂夺目，李健望着远方，口中呢喃道：“小白……白……你在哪……回来……”奔波了一天一夜却水米未进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沿着树干慢慢地倒了下去。

　　四年后。南方某城。

　　“李总，初次合作愉快，来来来，干了这一杯。”

　　见对方那脑满肠肥的老板笑呵呵地端着酒杯，李健即使再不愿意也只得陪着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见对方手下顿时提着酒瓶过来倒酒，李健连忙将酒杯捂住了，趁着自己人还清醒的时候说道：“马老板，实不相瞒，我不是喝不得，只不过还有一事相求，等说完了再喝也不迟。”

　　“哦，什么事？”一听李健的话，马老板也放了杯子，拍拍胸脯，豪爽地笑道，“李总您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是这样，”李健小心翼翼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马老板道，“这是我一个朋友，那种很铁很铁的朋友，三年前因为一些误会离家出走了。我怀疑他到了南方，马老板您是本地人，根深叶茂，关系也多，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谁见过这个人？”

　　马老板接过照片，眯着眼睛端详。那像是用一张标准照翻拍的，因为翻拍的次数太多，照片显得有些模糊。照片上的人是个男孩儿，最多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双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分外突出，肤色苍白，嘴唇红润。

　　马老板看了一阵，摇摇头道：“我没见过，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李健本就没报太大希望，见马老板愿意帮他打听就已经很感激了，要是随便找一个合作伙伴就是见过白天的人那也太巧了。李健欣喜地谢道：“那就多劳您费心了。对了，一旦有他的下落您直接给我电话就好，不要惊动了他，他怕是对当年的事还有些误会。”

　　马老板“哈哈”一阵大笑，拍着李健的肩膀说道：“李老弟，你这架势不像是找失踪的好朋友，倒像是找跟别人跑了的媳妇儿。”

　　李健暗地里苦笑一声，谁说不是，说起来情况还真是差不多。

　　李健有苦说不出，看在马老板眼里只当他被自己取笑而有些发窘，当下也不以为意，又看了眼照片，道：“若是你朋友，年纪该差不多吧。只是这……是以前的照片？有近照吗？不然的话大一点的生活照也好。”

　　李健仍然沉默地摇摇头。

　　他和白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三年多，先是游戏厅的生意不好，然后又是电玩城和网吧的先后开张，两人整日里为了生计而奔波。他本就不是什么浪漫的人，白天更是唯他之命是从，算起来，两人竟然没有在一起好好地玩过一天，旅游过一次，合过一次影！这张标准照，还是白天没当送货员之后，为了出行方便办了张月票时所照的，在白天离开后，被他翻了出来，翻拍放大后用于寻人。

　　李健恨，恨自己当白天还在身边时为什么没好好对他，为什么没有认认真真地过好每一天有他的日子。李健也恨白天，相识十多年，暗恋七年，同居三年，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就能这样轻易地抛弃？李健气，气自己当初只顾着发愁从哪里弄三万块，只顾忌白天的感觉没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说清楚，明知道他细腻敏感还让他误会。李健更气白天，为什么只听了旁人的三言两语，也不来问问他，就单方面地为这段感情划上了句号？

　　这其中的种种，李健想了四年也没想明白，若想要找到答案，恐怕也就只有在找到白天后亲自问他。

　　若找到了他……

　　从最初气愤不已恨不能杀人以泄愤的冲动相比，如今的李健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平静了许多，无数个彻夜难眠的夜里，李健总是在心里一遍遍地祷告：只要能找到他，只要他还肯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计较了。不计较他的怀疑他的离开，我一定会好好待他，只要他肯回来！

　　第二十二章

　　合作协议一签定，李健在这里便没什么事了，只是一来他想等马老板的消息，二来他另外委托了调查公司调查白天的下落，所以便留下来。

　　三天过去了，两边仍是没什么消息。

　　“订明天的机票吧。”这是最近一年来所到过的第几个南方城市了？第七个还是第八个，李健自己也记不清了，可惜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老板，要不要再等两天，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白大哥的消息。”跟了他六年的小林早已从一名普通的财务人员成为他的助理，对于李健和白天之间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白天失踪后不久，烦闷不已、精神几乎崩溃的李健终于在她的不懈追问下坦诉了实情。初闻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小林也曾经惊惧、恐慌，视他为变态，视他们之间的感情为异端。可冷静下来，想想总是温婉和善的白天和向来面冷心热的李健，再看看李健如今的颓废和心伤，小林不由又同情起他们来。渐渐地，这份同情转化为了关心和但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的希望。而小林，也成为了李健在最困难的时刻唯一依靠，李健不但可以向她倾诉自己对白天的无尽思念和对过去的无穷悔恨，而且在他将电玩城和网吧尽数抵押出去，筹了几万块钱将当初的启动资金尽数还给父亲后，自己的生意却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几度陷入困境时，小林也始终坚定地站在他身边，成为他工作上极得力的助手。

　　“不用了，若有消息，就算冲着那大笔的酬金，他们也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李健用手指揉揉太阳穴，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小林不再多说，转身用电话订了机票，看看李健不佳的脸色，嗫喻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离广州很近的，你真的……不去看看你父亲吗？”

　　李健猛地一睁眼，眼神凌厉道：“我没有父亲！从我当年把小白一手建立的网吧抵押了，将三万块连本带利还给他后，我就主动和他断绝了关系，这辈子我也不会和他来往的。”

　　小林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恨他在白大哥面前挑拨，以至于让他离开了你。可是，他终究是你父亲，而且从他的出发点来说，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李健重新合上眼，喃喃道，“可我就是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他逼走了我今生唯一的爱人。要想我去看他，除非有一天小白能重新回到我身边，亲口原谅他……”

　　若是从前，若是往常，听到这位高大英俊外表冷酷的老板说出这么煽情的话，小林可能会笑话他，可能会嘲讽他。可此时此刻，小林的心里不禁也涌起了一丝伤感和难过，这份负面情绪让她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在心底暗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了李健的房间。

　　第二天下午，李健已经坐在了自己位于市中心高档写字楼16楼的办公室里。

　　如今的李健，在市里，及至于省里都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不是家喻户晓，至少在本省的电子行业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年前，白天离开，李健找寻了一天一夜无果，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病略好些，他便果断抵押了网吧，换回来的六万块现金他只留了一万，剩下的全部给了父亲，算是连本带利还了他当初的投资，并宣布他为不受欢迎人士，断绝关系不再来往。李父纵横商场多年，哪里受过这个气，当下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拿过钱转身便走了。

　　李健有心停了全部生意，带上所有的钱，天涯海角地去找白天。可是一想到电玩城和网吧都可以说是白天花费了大部分心血创建的，他就下不了这个狠心。更何况他也不信白天真的可以忘了他，再也不见他一面。就算能忘了他，总不见得能连故乡也一并忘了，连他最敬爱的外婆的坟也不上了吧。一念及此，李健只能强忍下心痛，强打精神打理生意，做着守株待兔的美梦。

　　以前有两个人，而且大多琐碎之事都由白天处理了，他整日里过得优哉悠哉，从不觉得管理是件难事。可如今不但多了家一年365天日日通霄营业的网吧，总共三家店面的生意都要他一个人照看，顿时觉得时间不够用起来，一天恨不得当成48小时来过。一开始计划好的，一旦网吧生意走上正轨，就暂时离开亲自去南方找白天的想法也成了泡影。

　　之所以认定白天去了南方，最近十多年来南方的经济发展迅猛，一直走在中国的最前沿固然是原因之一，上次白天离开的时候就买的是去广州的火车票的事他更是记忆犹新。

　　过了一年，网吧的生意越来越好，电玩城仍然没有大的起色。李健以前只是懒散惯了，并不是笨人，揣度着形势，便转让了一家电玩城，收拢资金连着开了两家连锁网吧。

　　他的名声渐渐大了起来，慢慢地，有学生想配兼容机时会来找他，有不懂电脑的初学者到他的网吧来学习使用电脑，甚至有相熟的生意人要买打印机、复印机等相关设备也会让他陪同建议。

　　李健瞅准商机，把剩下的那家电玩城也关了，筹了二十万，开了家电子设备及技术公司。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闹，倒腾些电脑打印机什么的，他是市里最早做电子产品的那一批人，在其中又算是小有实力的，很快就拿到了一家全国知名品牌的全省总代理。

　　就这样，生意如垒雪球般越滚越大，他也不再满足于电子产品，什么内设外设、网络技术、游戏甚至软件开发方面都有所涉及，而他的公司也终于跻身于省内十强，成为业界翘楚。

　　也是从去年开始，公司上了规模，手下也渐渐有了一群热血青年精兵强将，不用他事事亲为了。他便借着考察、签合同、培训、交流学习等一切到南方城市的出差机会，踏遍了南方经济比较发达的城市。每到一个新城市，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联系客户，不是熟悉资料，不是游玩，而是找到当地的调查公司，请他们协助调查是否有白天的下落。

　　他从来不找派出所协助，或是在电视台、报纸等媒体刊登寻人广告，不是因为他如今名声在外怕影响不好。只是，他记得清楚，他的白天从来都是胆小的，怯懦的，敏感的。过去他只要吼了他一声，他就会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若是在他面前挥舞一下拳头，他就会吓得抱紧双肩直发抖。这次，误会还没有消除，若是他知道了他在四处找他，再吓跑了他，他又要到哪里去找回他的白天？

　　公司里，唯一清楚这段隐情的只有小林，这一年多来，也只有她陪着他跑遍了南方。其它人并不知情，除了感慨老板勤劳外，就是猜测他和小林关系不正常的。李健知道了也只一笑了之，这种误会最难澄清，往往越描越黑，况且他最心爱最在意的那个人都不在身边了，他又要解释给谁听？

　　这次去的那个南方城市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李健还是第一次去，去之前他还是报着很大希望的。若是那里也没有，李健真的不知道还要到哪里去找那小子了。可是，结果真的是让人绝望。

　　李健用双手捂住脸，口中痛苦地呢喃着：“小白……白天……你究竟去了哪里？你就这么狠心，四年来不见我一面也就罢了，就连你外婆的墓你也不回来扫一次吗？”

　　第二十三章

　　浑浑噩噩地过了下午，李健回到家中。令人难以置信的，如今市里的首富——年青有为的李大老板还是住在他那套套二的旧房子里。

　　那套房子的户型和装修在李健和白天的学生时代，是足以让别人羡慕甚至是嫉妒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周围竖起的高楼大厦的包围下，外墙面早已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外面是一条狭小破旧的小街连汽车都开不进来，这种旧楼房早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拆迁也是迟早的事儿。可是，即使有了大把的金钱，买数套电梯公寓、洋房甚至是别墅都没有问题，李健仍然舍不得离开这里。

　　这里，他和白天好好坏坏断断续续地住了十年，这里的许多物品，仿佛还残留着白天的气息，这里的空气里也还有白天的味道。在夏季的夜晚，李健躺在阳台的藤椅上仰望星空的时候，总觉得白天就在厨房里洗碗，只要等他忙完了，就会摆张小凳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头靠上他的胸膛。在冬季寒冷的夜里，李健躺在那张他们睡了十年的床上时，仿佛只要把双手收紧，那小子就还和以前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

　　更主要的是，他怕万一他搬走了，若是有一天白天回来了，找不到他了，那可怎么办？

　　“小白，”李健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睁大了无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别忘了，我在这里等你……别忘了……回家的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西南某省会城市。

　　白天将目光从面前的营销方案上移开，疑惑地投向半空中。自己真的有那么想念那个人吗？为什么会在冥冥中仿佛听到了那个人呼唤他的声音？

　　白天屏住呼吸，微微侧头仔细倾听。22层楼的高度以及双层真空玻璃很好地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室内，除了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外，再没有其它声音。

　　自己真的是……白天无言地苦笑一声。四年过去了，那个人应该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了吧。结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