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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冬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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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虽然醉眼朦胧也掩不去眸子深处深切的哀伤。这是他第一次喝醉,眼前模糊一片,晃来晃去都是一个人的脸。
“汉……”他唤着,又自嘲地笑。
他开始轻声唱歌,优美的嗓音此时带上了醉酒后特有的妖娆,还混着一丝低沉沙哑,那种仿佛撕裂般的美丽声线让吉他手停止了弹唱,就那么看着这个美人优雅地喝着酒唱下去。
他唱“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唱“抚景念畴昔,肝肠魂魄扬”,也唱“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不停地唱,每曲毕,都自嘲般嘟嘟囔囔:“杜柏依,你不值啊……就为他,不值……”唱到泪流满面,喝着酒咽下抽噎声。最后他竟然站起来,就着桌上一双长筷,取来舞出个花式,唱出口的是京剧的平板唱腔:“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在座的年轻人几乎都听不懂这出名为《贵妃醉酒》的绝唱,只觉得那唱戏之人唱得无比哀婉凄凉,仿佛是切肤的哀恸之音。
***
汉,与你初遇时,我便正是唱着这曲子。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我不是故意离开你,只是,若我在身边,不但妨碍你发展势力,还让你安于现状,不去争取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曾说过,只要有我便知足了,教父做不做都没关系——所以我才离开你,我们约好你功成名就便来寻我。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你说会为了我取得西西里,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所以我在等你。一直等你。
汉,是我错了,不该用自己的幸福去交换你那教父的光环。我真该牢牢地绑住你。
汉,我想你。
***
看着床上醉得不知东西南北的男人,苏冬至叹气:“初辰,我们该行动了。”
展初辰坐在床边,点头:“也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
传闻刚刚在道上崭露头角、以正面为“毒”背面为寻仇人名号的钢制杀帖为标志、凭效率高、费用高而出名的新杀手组织——毒,绑架了资深杀手组织东堂的主人。
三天之后。
传闻在东堂各分堂积极准备营救主人之时,意大利黑手党早已插手此事,从毒手中赎走了人,代价是巨额的赎金。而更叫人称奇的是,东堂人马听说此事后立即解除武装,歇鼓停战,不作追究。
三个月后。
传闻黑手党教父提前了自己的婚期,将于一月之后举行婚礼。
第 21 章
身形极瘦的男人悄悄地靠近窗边。小洋楼的窗户极大,有华丽厚重的垂地窗帘。男人纤细的身影完美地没入其中。他藏好自己,仅留出一双黑玉似的眼睛。
楼下是一处花园。
每天清晨,西西里年轻而俊朗的教父会西装笔挺地迈着大步经过这里,然后在傍晚或凌晨回来。同样路过这里,仅仅路过,尔后回到稍远处的大房子里。
男人每天所做的事,就是像这样望着教父从花园穿过。更多的时候,他在发呆。他常常坐在窗边,什么也不做,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砸到手背上。他惊觉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时,那少年假意绑架他。当听说最先赶来救自己的人不是东堂部下,而是那个负心者时,他狂喜地以为那人对他仍有旧情。然而那人像仅是为了宣告所有权一样,赎他回来,没看过他一眼,没问过他一句。仅此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想走,门口、楼上、楼下全是“狱卒”。他被铐住双手,如同囚徒。什么功夫什么开锁器什么勾爪绳,在红外线和半自动步枪下都成了废品。那人花这么多心思把他留下,就为了看自己在他婚礼上痛不欲生的表情么?
亚利克西斯·汉·维托,你就那么恨我?
***
现在是午后三点。教父不在楼下的时候,男人会来到毫无遮挡物的大阳台上晒太阳。他轻轻地靠在栏杆上,闭了眼。每当这时,楼下就会围一大群人,在地上铺好了救生软垫,防止他一时兴起跳下来摔伤。
半梦半醒间,楼下一阵骚动。然后一声枪响,左肩一痛。凭他多年的经验,不是什么好枪,冲击力不大。比起自己以前挨过的子弹,这一枪实在是不重,杜柏依咬咬牙,连哼都没哼出一声。然而枪伤到底是枪伤,子弹嵌进肉里,痛感是一样的,他蹒跚地站起来,想要捂左肩,无奈手铐太短够不到,只能改成抱着左臂。终于想干掉我了?往下看去,金发的高挑小姐在愤怒地说着什么,手里的装饰枪被夺下。也幸好只是把装饰枪,不然这么近的距离只怕他肩胛骨都要碎掉。
那女人是教父的未婚妻。
她想进这小洋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但楼下保镖不放行,她几次用未婚妻的身份来胡闹。后来保镖由她去,不管这事了,她到底还是没能如愿:楼下除了保镖、红外线之外,还有带密码锁的门,磁卡、密码、教父的指纹,少了一样都别想进入。连每天送饭的厨娘都只能由一个小窗递东西进来,更别说其他人。
楼下的保镖被要求,或者说是危胁,不许向教父吐露半个字。今天的事谁敢向上头报告她就要谁死。完事小姐拍拍屁股走人,保镖们想她一个女子,没拿过枪,哪会有准头,杜柏依又没有出声,都没想到楼上的人中了枪。见男人已经进屋,保镖们便撤去了楼下的充气软垫。
杜柏依重重地倒在床上,子弹没取出来,伤口在疼,血流个不停。被铐住的双手如何也完成不了自救。那么,就这么死吧。他努力地让自己平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也遮去那惊心的,大团大团的艳红印记。
他认真地闭上眼睛,脸色惨白,神情却安详无比。
***
到半夜里,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左背上疼得火烧火燎。他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看来老天还是帮了他一把。平卧的姿势压住了伤口,止住了他的血,使他不致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挣扎着坐起来,在身上披了件外套。淡淡的月光下,床单上的血迹是干涸后特有的暗红色,仍艳丽地绽放着。
床对面的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杜柏依拉开床头灯,昏暗的光里他看到现在是凌晨三点。今天,就是教父与那位小姐举行婚礼的日子。她也太心急了,或者说是太闲了,结婚仪式举行的前一天居然还有时间来给他一枪,真是精力旺盛啊。今天,她就是汉的妻子了……
他垂下睫毛,又湿了眼角。
一声温柔的“柏依”响在耳边,他想自己出现了幻觉。苏冬至不可能,也不会出现在戒备森严的这里。
又是一声轻轻的“柏依”。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离床最近的窗户打开,那少年站在窗台上,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风扬起他黑色的风衣,如一只凌空御风的鹰。
少年粟色的发在月光下闪着金银混杂的光。他跳下来,一步步走近,看着坐在床上美丽脆弱的男人,淡淡地叹息般地问:“他……对你不好吗?”
“……冬至!”看似坚强的家伙抱住比自己矮了个头的少年,放声地哭了出来。直到这时,苏冬至才看到他背后那一片血污的左肩。
苏冬至难得地多话起来。他说:“柏依。直升机不方便,动静太大,所以我这次是偷了教父的车才混进来。毒几乎全员到齐。楼下的看守被我们摆平了,留在外面的人有我的黑客,对这里的监控系统做了手脚,画面会一直重播一小时前的情况。楼下现在就有车,上车后我们就出去,留在外面的人会接应。——我说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柏依,我们回家。”说着这话的时候,少年的手指紧紧地扣着血迹斑斑的被单,骨节泛白。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真的。他只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他不该用计将他送回教父身边。
杜柏依轻轻点头。
苏冬至抱着杜柏依——他比以前实在轻了太多太多——用Chris弄出来的自动升降绳向地面降去。还有半米就要到地面了,不远处骤然一声枪响!苏冬至本能地向后一仰,只觉得脖子上火辣辣地疼。那颗擦着他脖子飞过的子弹击到墙上,溅出几点火星。千钧一发的时刻,苏家人的本能让他松了手,抱着杜柏依滚到地上,贴着地面趴好。一排子弹从他们刚才待着的地方扫过。
“是巡查的警卫!”Hester从楼下停着的车里钻出来,指挥手下的人:“快点做掉!”
Chris从另一辆车里蹿下来,扶起地上的二人:“老大快来,这边!”
这次苏冬至让Derek偷了教父的车,由Chris进行了改装,本来计划是如果有必要,就兵分两路逃,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是对的。随他进入这里的是Hester、Owen和他们行动组两名好手——坐在另一辆车上,而与他同乘的则是Chris和一名numbers。汽车很快发动,冲了出去。
枪声惊动了教父的守卫者。苏冬至捂住流血不止的脖子向后看,已经有好几辆车跟在后面。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七分,他们开始与追赶者上演飙车大戏。来时的路已被封死,还好有熟路的杜柏依指点,这才没有开到死路上去。
由于时间仓促,所以Chris并没有在车上装配重型武器。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误,他抱歉地冲通讯器说:“那个,女王陛下啊,很不好意思,今天没有‘烟花’看了。”
Hester回应:“来点儿别的也不错。给我点建议。”
“嗯……”Chris想了想,说:“控制器第二个蓝色按钮。”
从Hester那边的车里滚出些寒光闪闪的东西,不大,最长六公分。随即响起了汽车爆胎的声音。前轮被刺破的车打着旋儿,完全失去了控制,撞上自己人不说,还横在路中央。
“Good Job!”Chris兴奋地嚷嚷。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追击者又跟了上来,他不动声色地按下一个控制键。汽车后盖缓缓打开,升起两只机枪,自动转动并开始射击。
苏冬至发现,他们正不停地在庄园里兜圈子。这样下去迟早会耗尽弹药。杜柏依说庄园右侧的大门外是一片巨型草坪,外围出口较多,逃脱几率很大。于是Chris和Hester驾车右行。
六点十分。他们已经兜兜转转你追我赶地飞驰了一个多小时。
追赶着早就发现他们的意图,追击的车越来越多,距离也越来越近。有的车开始用两两夹击的方式迫使他们停下,有的甚至不怕死地横打方向盘撞他们。苏冬至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逼得调转方向了。
七点整。就要到草坪了,还有五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忽然间,左侧的灌木间冲出一辆汽车,硬生生地把Hester的车撞得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力道之大,苏冬至怀疑两辆车会不会顷刻间便爆炸开来。Chris为了不与Hester撞到,只得一盘甩向右边,结果车子直接冲过灌木,进了草坪上的一片桌椅里。
第 22 章
今天是教父结婚的日子。
意大利各界名流齐聚一堂。在教父的庄园右侧草坪上,露天的结婚礼堂已经搭成,红地毯从这里一直铺进了庄园。婚礼的仪式一完,宾客们便可进入庄园,盛大的宴会在等待他们到来。
仪式定于八点举行。未到时间,草坪上已聚集了大量衣着华丽的人,穿梭于洁白的酒桌与高椅之间。人们谈笑风生。乐队演奏的欢快的乐曲,以及明朗的天气,似乎都证明这将是完美的一天。
金发的漂亮新娘雷克蒂娜·维苏威确实这么认为。再过不久,她就要改名为雷克蒂娜·维托,成为西西里的Queen了。她感到满心的欢喜。
还有几分钟便到八点的时候,场面有些乱起来:教父还没有出现。人们议论纷纷。雷克蒂娜的小姐脾气不可遏止地爆发出来,她心情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她焦急地走来走去,又喝令乐队“不许再继续演奏难听的破歌”,还砸了一只高脚杯。
演奏一停,人们才留意到庄园里传出的隐隐约约的枪响。还来不及反应什么,一辆飞驰的汽车已经冲过灌木,一路撞翻无数桌椅冲入人群!
紧跟着又是一辆。
而后出现的车群,把两辆车围起来。枪声不断。
稍微有点理智的人开始逃跑,神经粗大点儿的觉得有戏看,更多的人只是目瞪口呆地站着,包括新娘雷克蒂娜小姐。
车群里驰出来一辆车,发了狠地撞向困在中央的猎物,这次,在黑烟过后,他成功地让猎物报废。
车内的苏冬至等人飞快拉开车门蹿出来就地一趴,说时迟那时快,苏冬至刚用身体挡住身下的杜柏依,汽车便炸裂开来。
杜柏依听到少年在他耳边闷闷地极不甘心地呼了一声,然后垂下头来,不再动弹。
“冬至!冬至!”他坐起来,抱着那少年惊叫,表情无比绝望。
Owen和Hester冲下车,把他们围在中间,枪口向外。但无疑,他们已成困兽。
撞击成功的那辆黑色越野车车门开了,高大的男人迈步出来。冷峻的面容轮廓很深,英俊到只是一眼便难以忘记。年轻俊朗,气势逼人,即使衬衣仅是胡乱地扣了两个扣子,棕发凌乱——如此不修边幅,人们也能一眼辨出的——西西里之王。
他抬手,周围举起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然后他对或跪或坐或站或躺的,已无路可逃的猎物开口:“把柏依还给我。”
竟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周围的人只当是有人暗杀教父不成反被捉住,还没弄个清楚就被教父的心腹带离现场。等清场完成得差不多,苏冬至被杜柏依掐人中掐醒了。背部剧烈疼痛,幸遇的是从下肢仍能活动的情况来看,椎骨没断:汽车爆炸的热浪袭来时,劲风里夹带的一块铁片或残骸之类的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背,一口气闷在胸口,他眼前黑了。
醒来之后,他便慢慢坐起来,感到一束凌厉的目光。抬头,目光的主人正在重复那句话:“把柏依,还给我!”
少年坚决地摇头。他轻咳两声,无比缓慢,无比清晰地说:“你,对他不好。
“我不会把我的朋友交给你。当初,我假意绑架他,把他送到你身边,是我不对。现在,我不会再错。”
那日教父派人赎回杜柏依,并没有见到传说中毒的头目,现在听苏冬至口气,大致知道他是什么人,与杜柏依有什么关系。想来这人是不会伤害杜柏依了,思及此,教父开口:“我可以放你走,把柏依还给我。”
“还给你?然后让你用各种方式继续伤害他?柏依背上有处枪伤,子弹现在还在里面!你做了这种事,还想让我留下他?”
“冬至……那不是他做的……”杜柏依出声为教父辩解。
西西里的King神色一凛,转身抽枪,一串连发,三名相关人员通通倒地不起。他说过不能让楼中人逃走,更重要的是不能伤他。
“A,”教父回头,认真地说:“我爱他,把他还我。”
“然后让他看你和别的女人结婚?”少年的语气满是嘲讽,“我会带他走,我家医生要为他去弹治伤,你放还是不放?”
教父沉默良久,道:“我放他走。但是——A,你留下。”
你留下,他绝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为你再回来找我,你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
毒的情报组的黑客们在网络内查到了这样的消息:黑手党教父婚礼上,准夫人雷克蒂娜·维苏威与情夫鬼混的录像带代替了原计划播放的喜剧片,在众多宾客面前上映。婚礼乱作一团。教父表示他将不再遵照婚约与雷克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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