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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饭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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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莎莎试着跟钱亮亮讲道理:“钱大哥,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谁不想活得好、活得幸福,可是我们现在还不到享受的时候,趁年轻我们得多赚钱……”
钱亮亮打断了她:“多赚钱为了啥?”
李莎莎回答:“为了过好日子。”
钱亮亮口气干脆:“今天就是你们的好日子,非要等赚了钱才能过好日子吗?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刚刚好上了对不对?就是为了庆祝你们好上了今天也不能往劳务市场那种地方跑。今天你们应该去的地方是云顶岩、浪琴屿、植物园、滨海大道、金海滩,鹭门市好地方多得很,哪儿都适合你们俩今天去,惟独劳务市场不适合你们俩今天去。”
钱亮亮说的那些地方都是鹭门市著名的风景区,熊包让钱亮亮几句话忽悠得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我怕我们工作的事情没落实玩儿不踏实……”说着还看了看李莎莎。
钱亮亮说:“你们跟我不一样,我这个年纪找工作真的不容易,你们年轻,只要不过分挑剔,找工容易。对了,熊包我问你,你干厨师是自家厨房练出来的野路子、杂牌军,还是学校培训出来的正牌军?”
熊包振振有词起来:“老子……对不起,说错了,我是家传带正规培训的双料子,堂堂国家一级厨师,不信我给你看我的一级厨师证……”
熊包说着就跑过去拉包翻箱地要找他的厨师证,钱亮亮拦住了他:“这就更是你的不对了,你连市场都没明白,难怪你急着找工作呢。告诉你,鹭门是风景旅游城市,餐饮行业开多少都不够,像你这种人在鹭门永远短缺,你怕什么?工资低了你还不干呢。快把心放在腔子里带着李莎莎痛痛快快玩儿几天,就当自己给自己放几天假,玩儿够了如果找不上工作你来抽钱大哥的脸。”
熊包有了自信:“真的?”
钱亮亮斩钉截铁:“这还有假?出来打工,对劳务市场一点都不了解,就知道闷着头在厨房里煎炸烹煮,难怪你好好地让人家给炒了鱿鱼。”
熊包辩解:“不是他们炒我,是我不愿意干了。”
钱亮亮抓住他的胳膊朝外面推:“这不就得了吗?还啰嗦啥,赶紧带着李莎莎玩儿去,来这么长时间,这么美的鹭门,你们哪儿都没去,不等于在鹭门白活了吗?我给你们看东西,玩儿够了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熊包跃跃欲试,看着李莎莎等她下决心。李莎莎说:“那就玩儿去,不去就对不起钱大哥这一番好意了。”
两个年轻人兴高采烈地跑了。钱亮亮也随后出门,年轻人的活力感染了他,他在屋里也闷不住了,他也打算到外面散散心。鹭门市就有这个好处,只要出门,到处都是养眼的看点,不论是看人还是看景,都能让你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出了小巷,就是大同街,沿着大同街朝西走就是滨海大道,滨海大道环绕鹭门的海岸线整整绕了一圈,处处美景。想到昨天晚上跟熊包和李莎莎认识的过程,钱亮亮忍不住好笑。刚好对面走过来一个体态丰满、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看到钱亮亮傻笑,也朝钱亮亮嫣然一笑。钱亮亮有点儿蒙,对那个女人瞠目而视,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便觉得她笑得有点儿暧昧、古怪,至于什么地方暧昧、什么地方古怪,他也弄不明白。
那个女人又朝钱亮亮点点头:“大哥出去啊?”
钱亮亮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啊,出去。”
女人惊诧不已:“大哥你不认识我了?”
钱亮亮懵懂:“你认识我吗?”
女人不正面回答,抿着嘴乐,钱亮亮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邪劲儿,钱亮亮感觉有点不太好,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女人。女人扭了扭身子:“大哥真能装,昨天晚上你喝多了,跟我在一起……”
钱亮亮听她这么说,心里一震,他倒不是做贼心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贼,他震惊的是自己昨晚上的梦境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正要问问她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那个女人却忽然扭身就跑,匆匆忙忙的样子活像一只发现了猎鹰的兔子。钱亮亮还在懵懂,一辆城管队员的巡逻车停在了他的身边,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城管,朝那个女人追了过去。城管很胖,他自认为在跑,实际上速度跟走路差不多,表面上在追那个女人,能够起的作用也不过就是吓唬一下而已。钱亮亮看着那个城管去追女人了,连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5
咪咪慌乱却又熟练地在小巷子里穿梭,这一带她非常熟悉,所以很快就把那个胖城管给甩掉了。其实她也知道,即便她不跑,只要没抓到现行,城管也不能对她怎么样,但是批评教育一通、让她别在这个非常时期上街擦皮鞋是免不了的,她之所以跑就是怕挨批评教育。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大街上让城管唠唠叨叨地训斥,那个滋味很不好受。
她今天本来准备睡个懒觉,昨天晚上因为遇到了那个男人,回家又洗洗涮涮了一阵,她睡得晚,反正这几天也不能做生意,所以她打定主意要一觉睡到中午。可是一大早她就让房东林阿公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她没有给林阿公开门,赖在床上懒洋洋地问林阿公有什么事。林阿公唠唠叨叨地叮嘱她,昨天居委会又开会了,说最近一段时间上面要来检查城市文明建设,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环境卫生旅游宾馆商店还有摆摊设点的小摊贩们都要进一步治理整顿,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能给鹭门市脸上抹黑,谁给鹭门市脸上抹了黑,影响了城市文明建设,就要抓谁,所以,这几天咪咪一定不能到街上摆摊擦皮鞋,如果让城管抓住,那就不但要处理咪咪,肯定还要严厉追究他这个房东的责任,所以,他请咪咪看在他们关系处得不错的分上,千千万万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也不要给他们找麻烦……
林阿公唠叨的时候,咪咪刚开始还哼哼哈哈地应答着,不一会儿就在林阿公的絮叨中又睡着了,似乎林阿公的唠叨是催眠曲。她再次惊醒是让林阿嬷那尖锐刺耳的嚷嚷声给闹的,林阿嬷用的是本地话,咪咪听不懂,听不懂也就无从劝解,而且据她的经验,她不劝解还好一些,她一出面劝解,反倒是火上浇油,林阿嬷的吼声会更加震耳,甚至会把她搅进去一起骂,骂什么她听不懂,但是可以从林阿嬷的表情和眼神看出来,那是在骂她。
体积越小的发音器具发出来的声音频率越高,听起来也就越尖锐,林阿嬷的体积本来就小,再加上她长年坐在轮椅上,本来就小的体积又打了对折,声音也就更加尖锐高亢,近乎金属摩擦发出来的那种让人牙根发软的动静。咪咪向来忍受不了林阿嬷的那种撕裂般的尖锐声音,所以她遇到这种情况惟一的选择就是逃避。
咪咪离开以后,林阿嬷和林阿公的战争升级了。他们发生争执的焦点就是林阿公对咪咪的态度让林阿嬷难以接受,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林阿公的行为让林阿嬷吃醋了。林阿公是一个善良厚道的老实人,在他眼里,咪咪这样背井离乡出外打工的女人只有两个字:可怜。林阿公已经年逾七十,对于咪咪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仅仅是出于同情和关爱,日常生活中时不时地关照一下。在他的心目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管从事什么行当,都是上帝的安排,都是命运。林阿公和许多鹭门老人家一样,是地地道道的多神教信奉者,凡是神祇他都敬奉如斯。从圣母到耶稣,从佛祖到真主,从妈祖娘娘到太上老君,都是他顶礼膜拜的对象。他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混乱不堪的信仰结构其实已经升华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他总结概括说,不管什么教什么神,总括起来就是一句话,叫人做好事、有善心,所以,他要做好事、要心存善念。在这个思想指导下,林阿公经常关照咪咪,天热了把自家的电风扇借给咪咪,有时候咪咪下夜班回来晚了还会给咪咪留夜宵。
林阿公的种种所为,遭到林阿嬷的强烈反对,她根本不相信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会毫无歹念地关照帮助,在她的心目里,林阿公仍然属于男人,尽管林阿公已经年逾七十。科学理论和社会现实都证明,这种年纪的男人,除了极个别异类,只要是正常人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已经退化为中性。而林阿嬷仍然经常会被林阿公自己认为的善举和好事搞得怒不可遏,也因此常常对林阿公詈骂不休。林阿公对别人都那么好,对来自于林阿嬷的攻击自然不会针锋相对,他会不厌其烦地向林阿嬷解释、说服,希望林阿嬷能像他一样做一个善心人,可是,林阿嬷却根本不相信他是善心人。
昨天晚上,林阿嬷刚刚因为咪咪这几天不出门,整天在家里晃来晃去跟林阿公吵得不亦乐乎,晚上林阿公居然给咪咪留了一碗排骨萝卜汤做夜宵。一大早林阿公又跑到咪咪门口没完没了地絮叨,更让林阿嬷难以忍受,林阿嬷便重新开战,骂骂咧咧地告诉林阿公她已经跟冬希家阿蛟说好了,今天冬希就要过来帮助他们办离婚手续。
“老畜牲,从今往后,我是我,你是你,你就跟那个烂女水货过去,看你怎么有脸见儿子、孙子……”
林阿公最善心,却又最好面子,宁可忍气吞声,家里这些事情从来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如今一听到林阿嬷不但把家丑扬给了后辈人郝冬希两口子,而且还要和自己离婚,让自己在儿孙面前没有面子,便再也忍耐不住,暴怒之下朝林阿嬷扑了过去。其实他扑过去到底要干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动手打人,那是他一辈子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也不会打人,扑过去不过就是在恼火已极的情况下,一种本能的反应而已,就如心情亢奋的人要喊、要唱、要舞之蹈之一个道理。然而,他终究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已经经不起剧烈情绪的冲击,在他扑向林阿嬷的瞬间,他的心脏似乎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了几下然后死死地攥住了,怎么挣扎也跳不动了,他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林阿嬷看到林阿公朝她扑了过来,本能地抬起胳膊抵挡有可能袭来的击打,尽管这一辈子林阿公从来没有打过她,但是人的本能还在。片刻没有什么动静,她放下胳膊看看,林阿公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一样无声无息了。林阿嬷这一下才感到大事不好,转着轮椅凑到林阿公跟前呼唤他。林阿公没有任何反应。林阿嬷挣扎着弯下腰想凑近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没想到轮椅失去了平衡,她和轮椅一起翻倒在地,轮椅压在她身上,任由她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林阿嬷急坏了,大声呼救,可是在这个时候,附近家里大多都没有人在,即便有人在,他们家的房子深入巷底,门关得严实,声音也传不出去,林阿嬷呼喊得口干舌燥,一口气上不来也晕了过去。
6
郝冬希早就把昨天晚上答应阿蛟的事情扔到了脑后,他的心思全都在即将上马的休闲会所上。到湖边厂房看过之后,他更加有信心了,厂房空空荡荡,如果改建成休闲会所,从装修工程的角度看,非常适合改造,他想起了伟人的话:白纸上更容易画最新最美的画。但是却想不起哪个伟人说的,也想不起原话是怎么回事,就问阿金:“阿金,我考考你,白纸上更容易画最新最美的画,这句话是哪个伟人说的?”
阿金装模作样地认真思索片刻,郑重其事地回答:“邓爷爷南巡的时候说的。”
郝冬希相信阿金年轻记性好,在部队上接受长期的政治教育,而且看他那副样子绝对胸有成竹,应该不会有错,但还是模仿《开心辞典》那位主持人的口气确认了一下:“你确定?”
阿金言之凿凿:“确定,当年邓爷爷南巡时候的那篇报道我们在部队反复学过,就是那篇文章上说的。”
郝冬希相信了:“恭喜你答对了。”这也是《开心辞典》那个小丫头常说的一句话。
阿金打蛇顺杆上:“老板,那中午饭我们吃什么?”
郝冬希高兴,忽略了阿金中午请客的承诺,随口说:“想吃啥你说。”
阿金想了想说:“还是吃沙茶面吧,要买槟榔小区的那一家老字号,我吃海鲜的。你吃哪的?反正我埋单,你放心挑。”
郝冬希让阿金的假诚恳感动了,他已经放过了阿金中午请吃饭的承诺,可是阿金自己没有放过,仍然记着,这就是男人,一诺千金。郝冬希爽快地说:“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中午别吃沙茶面了,我请客,你说吧,有什么平常想吃又舍不得花钱吃的东西?”
阿金摸摸后脑勺:“在老板手下工作,待遇这么好,啥都吃过了,还真没有什么想吃舍不得吃的东西。”
郝冬希说:“那你就是想吃沙茶面了?”
阿金连忙改口:“那倒也不是,不行干脆到牡丹亭大酒店吃自助吧,中午便宜,一个人才一百块,随便吃,随便喝。”
郝冬希笑骂:“干你老,你请客就是五块钱一碗的沙茶面,我请客就是一人一百块钱的自助,你把我杀了算了。”
阿金呵呵笑着吹捧郝冬希:“这就是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区别么,说老实话,堂堂大东南集团的董事长请司机吃沙茶面,传出去我倒没啥,董事长有失身份。”
这时候汽车已经驶进了市区,郝冬希说:“就吃沙茶面,我不怕失身份,我就是一个打鱼的,怕失什么身份?”
阿金说:“董事长不怕失身份,作为大东南的员工我可得为大东南集团负责,不能让外界以为我们大东南集团穷得连董事长都跑去坐大排档吃沙茶面了。”说着,阿金调转车头,把车朝牡丹亭大酒店开,郝冬希假装生气地拍了阿金脑袋一巴掌:“狗东西就会宰我。”
汽车停在了牡丹亭大酒店的停车场上,阿金跳下车绕过车头毕恭毕敬地给郝冬希拉开车门,郝冬希趿拉着拖鞋装腔作势地从车上下来,夹着他那个牌子值五千块实际上只值三十块的水货手包挺胸凸肚地朝门厅走。他就喜欢这一套,背过人和阿金怎么逗都行,在人面上,阿金一定要让他充分展示大公司董事长的气派。临进门的时候,郝冬希忽然想起了那个钱亮亮,对阿金吩咐:“你下午给那个洗脚的接待处处长钱亮亮挂个电话,请他到公司来一趟,我要跟他谈谈。”
阿金冲到大厅门前给郝冬希拉开大门,连连点头答应:“是,一会儿我就打。”
郝冬希潜意识里,感觉到那个当过接待处处长的钱亮亮在这个休闲会所项目上一定有作用,像他这种跟头把式从草根翻腾成财富神话的人,内心深处或多或少会有一种宿命感。昨天晚上遇见钱亮亮,钱亮亮不经意的一席话坚定了他办会所的决心,而且这个决心一向阿蛟正式提出,马上得到批准,而钱亮亮却因为给他洗脚让人家给开除了,这一切偶然在他心里变成了冥冥中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必然,他猜测,那个政府机关出来的接待处处长钱亮亮,八成就是老天爷给自己送来的福星,所以进自助餐厅前,他又专门吩咐阿金:“找钱亮亮的时候,说话一定要客气,别忘了刘备三顾茅庐的故事,我们没有顾茅庐,起码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牛×烘烘。”
阿金连连答应着,接着又困惑不解地问了一句:“老板,你真要聘用那个钱亮亮?别忘了他可当过政府官员。”
郝冬希这种人对政府官员保持着三种基本态度:一是民不与官斗,什么事情遇到政府,都要服从、顺从,绝对不能跟政府对着干。二是看不起官员,真有本事何必吃官饭?好汉子不挣有数的钱么,既然要挣那有数的钱,就说明不是好汉子。三是对官员采取彻底的实用主义,用得着的时候可以像对祖宗一样地供奉,用不着的时候,敬而远之,根本不搭咕你。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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