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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客-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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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您没有任何粗暴呀,夫人,您所遇到的情况很简单,我们对在英国下船的所有的人,这都是被迫采取的一项措施哟。”

“那么您不认识我,先生?”

“我第一次荣幸地见到您。”

“请您以名誉担保,您没有任何恨我之由吧?”

“绝对没有,我向您发誓。”

年轻人的话语中充满着诸多泰然、冷静,乃至温和,终使米拉迪放心了。

终于,大约行了一小时,马车在一道铁栏前停下了,铁栏内,一条凹道通向一座孤零零的、坚实的、外观森严的城堡。这时,由于车轮在一片细沙上打转,米拉迪听见一阵深邃的轰鸣,她辨出那是刚刚撞击悬崖的海涛声。

马车经过两道拱门,最后停在一个阴森的方院里;车门几乎刚打开,年轻人便轻捷地跳下地,向米拉迪伸出手,米拉迪也就趁势扶其掌,相当镇定地下了车。

“虽然,”米拉迪环顾四周,又笑靥和蔼地将双眸转向年轻人,“虽然我是囚犯了,但是不会太久的,我相信这一点,”她又补充说,“我的良知和您的礼貌就是我相信的担保,先生。”

尽管如此恭维,如此奉承,军官概不作答,而是从他腰带上抽出长官们在军舰上使用的那种小银哨,用三种不同的音响连吹三次,这时,走出几个大兵来,卸掉汗气腾腾的马,将马车拉进一个车库里。

随后,军官依然带着同样稳重的礼貌,请他的女囚走进屋。而女囚也依然带着同样微笑的脸,挽着他胳膊,和他一起走进一个矮拱门,这座门连着一个只在尽头才有灯的拱形洞,再通向一条围着石棱转的石阶梯;他们停在一扇坚实的大门前;年轻人拿出随身带的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顺着铰簧使劲地转一下,专供米拉迪用的房间打开了。

女囚只一眼,就把房间一览无余地扫遍了。

这是一间卧室,室中家具对于一间牢房来说显得很干净,对于自由人的住宅来说,显得很严肃;但是,窗铁条和门外的铁闩毫不客气地定为监狱专用了。

这个女人虽然饱经过最严酷的环境磨炼,但她的精神力量还是顿时弃她而去;她倒进一张扶手椅,叉着双臂,垂着脑袋,随时等着看到有位法官进来对她审问。

可是,无人进来,只有两三名海军士兵送来行李和箱子,将它们放到一个墙角落,然后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军官带着米拉迪先前常见的平静,指挥着所有这些区区小事,他本人不说一句话,只是摆摆手或吹下哨子让士兵服从他。

可以这样说,在这位军官和他的下属之间,口头用语似乎不存在,或者说是多余的。

米拉迪终于再不能长时忍受了,她打破沉默说:“看在上苍的份上,先生!”她大声道,“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吗?请您打消我的胡思乱想吧!任何危险我都预料了,任何不幸我都考虑了,我有勇气去承受。我现在在何处?为什么在这儿?如果说我是自由的,为什么会有这些铁窗条和这些铁闩门?如果我是女囚犯,我犯了什么罪?”

“您在这里,是在一套专供您的房子里,夫人。本人受命前往海上接您,将您领到这个城堡里。现在我相信,那个命令我已履行了,而且在履行过程中,我既保持了一名军人的严肃,又做到了一名绅士的礼貌。我在您身边应该尽的责,至少到现在就要结束了。余下的事就由另一个人负责了。”

“另外一个人,他是谁?”米拉迪问道,“您就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很响的马刺声;又传来几阵说话声,但随即又消失了,最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靠门走来了。

“那个人,他来了,夫人,“军官一边说一边亮起通道,同时带着敬意和顺从站在一旁。

在这同一时刻,门打开了;一个男子出现在门栏边。

这个人没有戴帽子,身体一侧挂着剑,手指间捏着一条手绢。

米拉迪像是认识人影中的这个人,她用一只手撑在扶手椅的扶手上,向前探着头,似乎要预先确证一下她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这时,那个新来的人缓缓走上前;随着他向前走进灯光照射的光圈时,米拉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

紧接着,她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什么!我的兄弟!”她带着无以复加的惊恐大叫道,“是您!”

“不错,漂亮的夫人!”温特勋爵半礼半嘲地招呼道,“是我呀。”

“这么说,这城堡?”

“是我的。”

“这个房间呢?”

“是您的。”

“那我就是您的女囚罗?”

“差不多。”

“这是滥施淫威!”

“不要先下结论嘛;咱们坐下来,就像叔嫂之间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随后,他转向门,看到青年军官在等候他最后的命令:“好啦,”他说,“我谢谢您,现在嘛,您走吧,费尔顿先生。”

第五十章 叔嫂间的谈话

温特勋爵关上门,推上百叶窗,挪过一把椅子靠在他嫂子的圈椅旁;在这期间,陷入沉思的米拉迪要入木三分地看出个可能,要发现她甚至被蒙在鼓里的全部阴谋,因为她不知道她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她了解他的小叔子是个善良的绅士,一个打猎的好手,一个不屈不挠的赌徒,一个对付女人的胆大妄为的勇士,但在阴谋诡计方面和她相比还是相形见绌。他怎么可能发现她的到达呢?他怎么能派人抓她呢?他为什么要把她软禁呢?

阿托斯对她曾经说过几句话,证明她和红衣主教的那次谈话落入了外人的耳朵,但他竟能如此神速如此大胆地布下破计对策,这使她不能接受。

她尤为担心的是自己以前在英国的活动被人发现。白金汉可能猜到是她割去那两个金刚钻坠,他可能要报复这种小小的背叛行为;但白金汉不可能采取过分之举去对付一个女人,尤其是被人看作出于嫉妒才这样干的她这个女人。

这种推测在她看来最为可能;她觉得有人是想报复过去,而并非要防患于未然。况且,话再说回来,她庆幸自己落入小叔子的手算是便宜的,这比直接落入精明的仇敌之手要强多了。

“好吧,咱们谈谈,兄弟,”她带着一种诙谐的口气说;她觉得尽管温特勋爵在谈话中可能讳莫如深,但她有决心从中探出她所需要的虚实,以便调整她未来的行止。

“在巴黎,您经常对我表示,永远再不会踏进英国土地一步,”温特勋爵说,“尽管您表示了那样的决心,可是您还是决定重返英国啦?”

米拉迪却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这个问题。

“首先请您告诉我,”她说,“您是怎么能那样严密地派人监视我的,不仅事先知道我要来,而且连哪一天、几时到,以及到达港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的。”

温特勋爵采取了米拉迪的相同战术,既然他嫂子采用了,他认为这个战术应该是很好的。

“不过,也请您告诉我,亲爱的嫂嫂,”勋爵说,“您来英国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看您的,”米拉迪回答说;她只想通过说个谎来笼络小叔子的感情,但她不知道,这种回答将怎样加深达达尼昂的那封信在他脑海里已经产生的怀疑。

“唔!来看我?”温特勋爵诡谲地问。

“当然是来看您的。这有什么惊讶的?”

“您到英国来,除了来看我,就再没有其他目的啦?”

“没有。”

“这么说,只是为了我您才费心横渡英吉利海峡?”

“只是为了来看您。”

“哟!多么温存的爱啊,嫂嫂!”

“难道我不是您最亲的人吗?”米拉迪带着最感人的朴实口气问。

“甚至还是我唯一的财产继承人,是不是?”温特勋爵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说。

不管米拉迪有着怎样的自制力,她也禁不住瑟缩起来,因为温特勋爵刚才说话时,曾把手按在他嫂子的胳膊上,故这种瑟缩是逃不出他的感觉的。

果然,这一着又准确又厉害。米拉迪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念头,就是她被凯蒂出卖了:由于不谨慎,她在这个女仆面前曾随口表示过,她对某些人很厌恶,那个凯蒂又把这话传给男爵了;她又想起,达达尼昂救了她小叔子一命后,她对达达尼昂曾经疯狂地攻击过。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勋爵,”为了争取时间,引发对方多说她才这样说,“您想说什么?您是不是话中有话呀?”

“噢!上帝啊,没有,”温特勋爵一脸纯朴的样子说;“您有意要看我,于是您就来英国了。我知道您有这个意,或者不如说,我料到您会有这种感受的;为了免除您深夜到港时的一切烦恼,下船时的全身疲劳,我就派了一名军官去接您;我给了一辆马车供他安排,于是他就把您送到由我管理的这座城堡了。我天天来这里,而为了使我们相互见面的双重意愿得到满足,我就派人为您在城堡里准备了一间卧室。在我说的这些话里,有什么比您刚才对我说的话里更有令人惊讶的事么?”

“不,我觉得令人惊讶的,就是在我到达前您就得到通知了。”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我亲爱的嫂子:难道您没看见,在你们的商船驶进泊区时,船长预先派了一艘带有航海日志和船员登记簿的小快艇,以获得进港的许可吗?我是港口总指挥,有人将那一套手续送给我,我在那里面就发现您的名字了,我的心就把您刚才亲口对我说过的话告诉了我,这就是说,您怀着怎样的目的才不顾惊涛骇浪的危险,或至少不顾飘洋过海使您此时的劳累,我才派了我的小快艇去接您,余下的事您都知道了。”

米拉迪明白温特勋爵在说谎,因此她就更感到害怕。

“兄弟,”她继续说,“我于晚上抵港时,看见白金汉公爵站在防波堤上,那是不是他?”

“正是他。啊哈!我懂了,看见他使您很吃惊,”温特勋爵说,“您从一个人们应该非常注意他的国家来,我知道,公爵对付法国的军事装备让您的朋友红衣主教担忧了。”

“我的朋友红衣主教!”米拉迪嚷起来;因为她发现,无论是这一点还是另一点,温特勋爵好像全明白。

“这么说他不是您的朋友?”男爵漫不经心地说,“啊!对不起,我本以为是;不过我们以后再谈公爵大人吧,不要岔开我们刚才谈到的感情话题哟,您说过,您来是为了看我的?”

“是呀。”

“那好哇,我已向您担保过,您会被照顾得如愿以偿的,我们可以天天见。”

“这么说我得在这儿永远住下去?”米拉迪怀着某种害怕问道。

“您感到住得不舒服,嫂嫂?缺什么您就要什么,我会立刻派人给您送过来。”

“我现在既没有女仆又没有下人……”

“这一切您都会有的,夫人;请您告诉我,您的第一个丈夫按照什么规格装饰您的房间的?虽然我只是您的小叔子,我一定给您布置一个类似的房间。”

“我第一个丈夫!”米拉迪瞪着惶恐的眼睛对温特勋爵大叫道。

“是呀,您的法国丈夫呀;我不是指我的哥哥。不过,要是您忘记了那个法国丈夫的话,我可以给他写封信,因为他还活着呢,他会把有关这方面的情况告诉我。”

米拉迪的额头滚出一串冷汗。

“您在开玩笑?”她嗓音低沉地说。

“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男爵站起身,向后退一步。

“或者说您在侮辱我,”她用一双痉挛的手摁着扶手椅的把手,撑着手腕站起身。

“侮辱您,我!”温特勋爵轻蔑地说,“说实话,夫人,您以为这可能吗?”

“我也说实话,先生,”米拉迪说,“您不是喝醉了,就是精神失常的人;请出去,给我派个女佣来。”

“女人的嘴都不紧,嫂嫂!我不能给您当女仆?要是这样,那家丑就不会外扬了。”

“好放肆!”米拉迪咆哮起来;她宛若受发条的作用,一下蹦到男爵面前;男爵一动不动地等着她,但一只手紧按剑柄。

“嘿!嘿!”他说,“我知道,您惯于暗杀,不过我会自卫的,就是对付您也一样,我预先通知您。”

“哦!您说得对,”米拉迪说,“您给我的印象是懦弱,竟然会举手要打一个女人。”

“也许是,但我会有我的辩解理由:因为我的手也许不是落在您身上的第一只男人的手,我想是吧。”

于是男爵以指控的手势不慌不忙地指着米拉迪的肩膀,手指几乎快要碰上了。

米拉迪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像一只意欲反扑的母豹缩身后退,一直退到房间的一角。

“啊!您想怎么吼叫就怎么吼叫吧,”温特勋爵大声说,“但您不要企图想咬人,我预先正告您,因为那样会自食其果的:这里没有预先解决遗产继承的代理人,也没有云游四方的骑士,为一个被我扣作女囚的美娘子来和我争吵的;而我倒请了将要处置一个相当不要脸的女人的法官了,因为那个重婚妇厚颜无耻地溜到我兄长温特勋爵的床上了;而且我还先通知您,那些法官将把您交给一个刽子手,他会将您的两个肩膀变成一样的。”

米拉迪的双目迸射出两道咄咄凶光,尽管温特勋爵身为男人,全副武装地立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面前,但他仍感到一阵胆寒直透心底;但他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更加怒气冲冲。

“是的,我心里有数,在继承了我哥哥的财产之后,您也很想稳稳当当地继承我的财产,但请您先明白一点,您可以亲手杀掉我,或派人杀掉我,但我已经采取谨慎措施,我拥有的财产不会有一个便士跑到您的手里。您不是已经很富了吗,您不是拥有将近一百万了吗,如果您做坏事只是为了无休无止的丧心病狂的取乐,您就不能在您注定倒霉的路途中停下吗?啊!请注意,要是我哥哥死后的名声对我无所谓,您会进国家监狱坐一辈子牢,或去泰伯恩刑场满足一下水手们的好奇心的;但是我不声张,不过您呢,请您安安静静地忍着当囚犯。再等半个月或者二十天,我就要随军去拉罗舍尔城,出发前的头一天,会有一艘军舰来接您,我要看着那条船起航,把您送到南部殖民地;但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增派一名同伴,您稍有企图重返英国或大陆的冒险举动,他就会击穿您的脑袋。”

米拉迪全神注听,燃烧的眼睛膨胀起来。

“是这样的,但时下呢,”温特勋爵继续说,“您得在这座城堡里住下去,它的围墙是厚实的,它的门扉是坚实的,它的铁栏是结实的;而且您房间的窗子是陡峭朝向大海的,生死都忠于我的船员部下在您住房四周站岗放哨,监视着通往院落的所有道路;再说!就是您走出院子,您还要穿过三层铁栅栏。禁令是准确的:一投足,一举手,一句佯装越狱的话,都会有人向您开枪的;如果您被打死了,英国司法界会感谢我替他们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我希望会这样。啊!您的表情正在恢复镇定,您的面容正在重现自信,您会说:‘半个月,二十天,哼!在这段时间内,凭我足智多谋的头脑,我会想出办法的;凭我穷凶极恶的智慧,我会找到替罪羊的。您想得好,在这半个月内,我一定会从这里出去的。’啊哈,您就试试吧!”

米拉迪发觉心思被人识破,死劲用指甲掐着自己的肌肉,以尽可能地控制她面部的某种蕴涵,或是某种痛苦的表情。

温特勋爵接着说:

“当我不在时,军官一人指挥着这里的一切,您已经见过他了,所以您已经认识他了。您看得出来,他知道遵守禁令,因为我了解您,您从朴茨茅斯来这里,一路上您是千方百计让他说话的。您觉得他怎么样?一尊大理石雕像会比他更冷漠更沉默么?您对许多男人都已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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