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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8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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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早撤。况吴三桂子应熊,耿精忠弟昭忠、聚忠等,都在京师供职,趁此撤藩,彼等投鼠忌器,尚不至有变动。”独具见解。兵部尚书明珠,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听到此语,就随声附和起来,不是说圣意高深,就是说圣明烛照。极力谄媚。康熙帝遂准奏撤藩,差了侍郎哲尔旨,学士博达礼往云南,户部尚书梁清标往广东,吏部左侍郎陈一炳往福建,经理各藩撤兵起行事宜。
三桂闻了此信,大吃一惊,暗想道:“我去奏请撤藩,乃是客气说话,不料他竟当起真来。”遂密与部下夏国相马宝计议。马宝道:“这乃调虎离山之计,王爷若愿弃甲归田,也不必说,否则当速谋自立,毋再迟疑。”夏国相道:“马公之言甚是。但现在且练兵要紧,等待朝使一到,激动军心,便好行事。”一吹一唱,吴氏香火,要被他断送了。三桂便于次日升帐,传齐藩标各将,往校场操演。各部将遵着号令,不敢懈怠。以后日日如此,除夏国相、马宝及三桂两婿郭壮图、胡国柱外,统是莫明其妙。
一日,传报钦使到来,三桂照常接诏,一面留心腹部员款待两使,一面部署士卒,检点库款,宛似办理交卸的样子。整顿已毕,便召众将士齐到府堂,令家人抬出许多箱笼,开了箱盖,搬出金银珠宝,紬缎衣服各类,摆列案前,随向将士说道:“诸位随本藩数十年,南征北讨,经过无数辛苦,现今大局渐平,方想与诸位同亨安乐,不期朝廷来了两使,叫本藩移镇山海关,此去未知凶吉,看来是要与诸位长别了。”并不要他就死,如何说是长别?众将士道:“某等随王爷出生入死,始有今日,不知朝廷何故下旨撤藩?”三桂道:“朝旨也不便揣测,大约总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意思。本藩深悔当年失策,辅清灭明,今日奉旨戍边,不知死所,这也是本藩自作自受。确是自作自受。只可怜我许多老弟兄,汗马功劳,一旦化为乌有。”说到此处,恰装出一种凄惶的形状;并把手指向案前道:“这是本藩历年积蓄,今日与诸位长别,各应分取一点,留个纪念。他日本藩或有不测,诸位见了此种什物,就如见了本藩。罢罢罢,请诸位上来,由我分给!”众将士都下泪道:“某等受王爷厚恩,愿生死相随,不敢再受赏赐。”三桂见众将士已被煽动,随即说道:“钦使已限定行期,不日即当起程,诸位还要这般谦逊,反使本藩越加不安。”众将士方欲再辞,忽从大众中闪出两人,抗声道:“什么钦使不钦使?我等只知有王爷,不知有钦使。王爷若不愿移镇,难道钦使可强逼么?”三桂视之,乃是马宝、夏国相,却假作怒容道:“钦使奉圣旨前来,统宜格外恭敬,你两人如何说出这等言语,真是瞎闹!”马宝、夏国相齐声道:“清朝的天下,没有王爷,哪里能够到手?这语是极。今日他已非常快乐,反使王爷跋涉东西,再尝苦味,这明明是不知报德。王爷愿受清命,某等恰心中不服!”三桂道:“休得乱言!俗语说道:‘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只我前半生是明朝臣子,为了闯贼作乱,借兵清朝,报了君父大仇。你尚知有君父么?本藩因清朝颇有义气,故尔归清,至永历帝到云南时,本藩也有意保全,无如清廷硬要他死,不能违拗,只得令他全尸而亡,亏他饰词。把他好好安葬。现在远徙关外,应向永历帝陵前祭奠一回,算作告别,诸位可愿随去么?”众将士个个答应。
三桂入内更衣,少顷,即出。众将士见他蟒袍玉带,竟浑身换了明朝打扮,所谓反复小人。又都惊异起来。三桂令家人扛了牛羊三牲,带同将士,到永历帝坟前酬酒献爵,伏地大哭。这副急泪,如何预备?众将士见他哭得悲伤,也一齐下泪,正在悲切之际,不料两钦差又遣使催行。三桂背后跃出胡国柱,拔了佩刀,把来人砍翻。三桂大哭道:“你如何这般卤莽?叫我如何见钦使?军士快与我捆了国柱,到钦使前请罪!”众将士呆立不动,三桂催令速捆。马宝上前道:“王爷如要捆绑国柱,不如将某等一齐捆去。”三桂道:“你们如此刁难,难道钦使不要动气么?”马宝道:“两个京差,怕他什么!”三桂道:“钦使不怕,还有抚台,你可怕么?”胡国柱道:“不怕不怕,我就去杀他!”众将士道:“我等同去!”三桂连忙拦阻,只拦得一半,一半随着国柱忿忿前去。不消多少工夫,胡国柱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向地下一掷。三桂拾起一看,正是巡抚朱国治的首级,复恸哭道:“朱中丞!朱中丞!本藩并不要害你,九泉之下,休怨本藩!”分明叫国柱去杀朱抚,还说不要害他,哪个相信?复对众将士道:“你等无法无天,叫我如何办理?”众将士同声道:“请王爷做了主子,杀往北京便了。”满盘做作,都为这两句说话。三桂收泪道:“当真么?当真可做此事么?”众将士道:“王爷系明朝旧臣,复明灭清,乃堂堂正正的事情,如何不可?”此语乃三桂所厌闻。三桂道:“北兵到来,奈何?”众将士道:“火来水淹,将来兵挡,有什么害怕?”三桂道:“你等陷我至此,肯为我尽力么?”大家统大呼道:“愿尽死力!”这一声,仿佛象雷声一般,震惊百里。三桂率兵回府,急命手下将哲博两钦差捉住,拘禁狱中,写了旗帜,竖起府前。旗上写的是“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吴”十一字。一面赶撰檄文,其文道:
本镇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一时李逆倡乱,聚众百万,横行天下,旋寇京师,痛哉毅皇烈后之崩摧,痛矣东宫定藩之颠跌。文武瓦解,六宫纷乱,宗庙邱墟,生灵涂炭,臣民侧目,莫敢谁何,普天之下,竟无仗义兴师。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血有干,心痛无声。不得已许虏藩封,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李贼遁逃,誓必亲擒贼帅,斩首以谢先帝之灵,复不共戴天之仇。幸而渠魁授首,方欲择立嗣君,更承宗社,不意狡虏再逆天背盟,乘我内虚,雄踞燕京,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方知拒虎进狼之非,追悔无及。将欲反戈北逐,适值先皇太子幼孩,故隐忍未敢轻举,避居穷壤,艰晦待时,盖三十年矣。彼夷君无道,奸邪高位,道义之士,悉处下僚,斗筲之辈,咸居显爵。君昏臣暗,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岳崩裂,地怒于下。本镇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听人之日也。爰率文武共谋义举,卜甲寅正月元旦,推奉三太子,水陆兵并发,各宜懔遵诰诫!
上首署衔,就是大旗上面的十一字,只是檄文中有推奉三太子一语,他是凭空捏造,说是崇祯帝三太子,留在周皇亲家,当迎他为主,自己权称元帅以便号召。遂以甲寅年为周元年,甲寅年乃康熙十三年。令军民蓄发易服,改张白帜,择日祭旗出兵。
三桂处置已毕,时已夜深,退入内寝,甫抵寝门,忽一妇人号啕前来,扯住三桂袍袖道:“你要杀我儿子了。”三桂一看,乃是继室张氏。原来三桂元配,被李闯所杀,三桂即继配张氏为妻,应熊即张氏所出。后来重得陈圆圆,不甚宠爱继室。三桂嗔目道:“死一儿子何妨,叫我不死便好。”君父尚且不管,管什么儿子?把袖一扯,摔倒张氏,张氏放声大哭。这时陈圆圆早到云南,正在内室,闻得门外吵闹,急移步出来,两面劝解,一面扶起张氏,劝慰一番,令侍女送回正寝,一面迎三桂入卧室,问明原委。三桂将当日情形,叙述一遍,圆圆俯首长叹。三桂问道:“爱妃亦以此举为未然否?”圆圆道:“妾自出世以来,起初遭家不造,鬻为歌伎,辗转流离,得侍王爷。每忆当年留住京师,为寇所掠,心中尚时常震恐,到了今日,安荣已极。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长此奢华,恐遭天忌,愿王爷赐一净室,俾妾茹素修斋,得终天年,实为万幸!”三桂道:“我正思创立帝业,册你为后,你却欲净室修斋,令我不解。”圆圆道:“自古到今,都为了争帝争王,扰得人民不宁,实在是做了皇帝,一日万几,也是没甚趣味。妾少年时,自顾姿容,亦颇不陋,常有非分的妄想,目今身为王妃,安享荣华,反觉尘俗难耐。为王爷计,倒不如自卸兵权,偕隐林下,做个范大夫泛舟五湖,宁不快乐?何苦争城夺地,再费心力,再扰生灵?”陈圆圆颇已了解,可惜三桂不醒。三桂默然不答。圆圆复再三相劝,怎奈三桂已势成骑虎,不能再下,喟然道:“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为此一念,误尽人心。圆圆知无可挽回,便于次晨起来,向三桂前求一僻室静居。三桂此时心乱如麻,便即应允。当下圆圆即出游城外,见城北一带地方空敞,枕水倚山,中间有一沐氏废园,甚为幽雅,便入园布置,令奴仆等就地整刷,作为净修的居室。一住数年,三桂也不去缠扰,别选美人,充了下陈。圆圆毕竟有福,到三桂将败时,一病身逝,三桂命葬在商山寺旁。绝代尤物,倒安安稳稳的与世长辞了。
这也不在话下,单说三桂既叛了清朝,号召远近,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云南提督张国柱,亦起兵相应。独云贵总督甘文焜,得了此信,仓猝出贵阳府,带了一子及十余从骑,兼程赶至镇远,调兵守城。偏这兵士不从号令,反把甘文焜围住。文焜先将儿子杀死,然后自刎。兵部郎中党务礼,户部员外郎萨穆哈,正在贵州办差,迎接三桂眷属至京,一闻警信,吓得魂不附体,忙坐上快马,疾忙加鞭,星夜趱行,一口气跑到北京,下了马,闯入午内。守门侍卫,拦阻不住。他二人直到殿下,大声报道:“不好了!不好了!吴三桂反!”说到反字,已神昏气厥,扑倒阶前。适值早朝未罢,殿上百官下阶俯视,回奏是党务礼、萨穆哈二人,康熙帝即命侍卫将二人抹入。二人尚是神昏颠倒,歇了半晌,方渐渐醒转,开眼一看,乃在殿上。这二人官微职卑,从没有上殿启奏的故例,到了此时,悚惶万状,急忙跪伏丹墀,口称:“奴才万死,奴才万死。”康熙帝传旨,叫他们据实奏来!二人把三桂造反,抚臣朱国治,督臣甘文焜被杀事,详奏一遍。复称:“奴才昼夜疾驰,一路到京,已十二日,只望奏渎天听,不意神魂不定,闯入殿前,自知谬戾,求皇上处重!”康熙帝道:“尔等闻警驰报,星夜前来,倒也忠实可嘉。只是欠镇定一点,以致如此。朕特赦尔罪,下次须谨饬方好!”两人忙谢恩趋出。
康熙帝问王大臣道:“这事应如何办理?”大学士索额图奏道:“奴才前日曾虑撤藩太速,致生急变,现在事已如此,只好安抚三桂,令世守云南,当可了事。”康熙帝道:“三桂已反,难道尚肯听命么?”索额图道:“三桂若不肯听命,请将主张撤藩的人,从重治罪,这也是釜底抽薪的一法。”米思翰、明珠、莫洛三人,亦在殿上,听到治罪一语,不觉面如土色。既要谄媚,何必畏缩?康熙帝道:“胡说!徙藩是朕的本意,难道朕先自己治罪,谢这叛贼?”索额图连忙跪伏,自称不知忌讳,该死该死。康熙帝叱退索额图,立命兵部尚书明珠,在殿前恭录上谕,命都统巴尔布,率满洲精骑三千,由荆州驰守常德,都统珠满率兵三千,由武昌驰守岳州,都督尼雅翰、赫叶席布根、特穆占、修国瑶等,分驰西安、汉中、安庆、兖州、郧阳、汝宁、南昌诸要地,听候调遣。写到此处,外面又递到湖广总督蔡毓荣,加紧急报,也是奏闻云南变事。康熙帝旁顾顺承郡王勒尔锦道:“劳你一行,就封你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统师前敌!”勒尔锦遵旨谢恩。又顾莫洛道:“命你为经略大臣,督理陕西军务!”莫洛亦遵旨谢恩。康熙帝复命明珠,录写三桂罪状,削除官爵,宣布中外;并令锦衣卫拿逮额驸吴应熊下狱。明珠恭录圣旨毕,即奏道:“闽、粤两藩,如何处置,应乞圣旨明示!”康熙帝道:“暂令勿撤可好么?”明珠奉命续录,随即退朝。自是羽檄飞驰,劲旅四出,周太尉发兵泗上,乘传前来,裴节度进捣蔡州,轻车夜至,这一场有分教:
荡荡中原开杀运,隆隆方镇挫强权。
欲知战事如何,请诸君续看下回。
…………………………
自古藩镇,鲜有不生变者。撤亦反,不撤亦反;与其迟撤而养旤益深,不若早撤而除患较易。清圣祖力主撤藩,正英断有为之主。洎乎仓卒告警,举朝震动,圣祖独从容遣将,镇定如恒,且不允索额图之请,自损主威,圣祖诚可谓大过人者。或谓满汉相猜,由圣祖始,不知满人入关,汉人实为之伥,罪在汉人,不在满人。吴三桂为汉贼之魁,天道有知,断不令其长享安荣也。本回叙三桂狡诈,及圣祖英明,非颂圣祖,实病三桂,插入陈圆圆一段,尤足令三桂愧死。
第二十三回 驰伪檄四方响应 失勇将三桂回军
却说吴三桂既据了云贵,遂遣部将王屏藩攻四川,马宝等自贵州出湖南,陷了沅州。三桂闻湖南得胜,复令夏国相、张国柱等,引兵继进。湖南守将,已十多年不见兵革,弓马战阵,统已生疏,此番遇着吴军,个个望风奔窜。吴军直逼长沙,巡抚卢震,即调提督桑额入援,谁知桑额早已逃去。卢震仓皇无措,也只得弃了长沙,奔往他方。清都统巴尔布、珠满等,奉命出师,行至途次,闻报吴军已得长沙,惊慌得了不得,遂扎住营寨,逗留不进。满员多是没用。于是常德、岳州、衡州、澧州一带,先后失陷,四川巡抚罗森,因王屏藩攻入境内,急就近向湖广乞救,寻闻湖南已经失守,清兵不敢前进,他暗想吴军势大,清兵不能救湖南,哪里能救四川?遂召提督郑蛟麟,总兵谭洪、吴之茂等商议。郑蛟麟已受三桂密札,方想动手,到了巡抚署内,遂怂恿降吴,罗森正中下怀,命通款吴军,联络王屏藩,背叛清朝。眼见得四川全省,又为三桂所有了。
耿精忠镇守福建,本与三桂通同一气,至是闻三桂已得湘、蜀,欲起兵遥应,是时福建总督范承谟,系三朝元老文程之子,与精忠谊关亲戚,精忠也管不得许多,把他拘禁起来;易了汉装,三路出兵,派总兵曾养性出东路,攻打浙江省内的温州、台州,白显忠出西路,攻打江西省内的广信、建昌、饶州,又令都统马九玉出中路,攻打浙江省内的金华、衢州。滇、闽、粤三藩中,已是两路构变,独尚可喜始终事清,毫无叛志。三桂通书招诱可喜,可喜将来使拘住,把来书呈奏清廷。三桂闻使人被拘,大怒,急密函致耿精忠,令攻击广东。精忠遂勾通潮州总兵刘进忠,差他进兵图粤,复约台湾郑经,夹攻粤海。中原大震,各地告急本章,象雪片般传达清廷。康熙帝复令贝勒尚善为安远靖寇大将军,出助顺承郡王勒尔锦,由鄂攻湘,贝勒洞鄂为定西大将军,出助经略大臣莫洛,由陕攻蜀,这两路是协攻吴三桂。又命安亲王岳乐为定远平寇大将军,出师江西,康亲王杰书为奉命大将军,贝子傅喇塔为宁海将军,出师浙江,这两路是攻耿精忠。另授简亲王喇布为扬威大将军,镇守江南。这一路是策应四路。
诏旨甫下,忽报广西将军孙延龄戕杀巡抚,降顺三桂,康熙帝叹气道:“不料孙延龄也是这般。”原来延龄系故定南王孔有德女婿,有德殉难广西,閤门死事,仅遗一女,名四贞,留养宫中,视郡主食俸,及长,嫁与延龄为妻。夫以妻贵,因命他镇守广西,管辖南藩,禄位与滇、闽、粤三王,相去无几。只是这位孔郡主,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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