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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8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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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仓卒间追赶不上,偏偏京使到来,召他回都,三桂无奈,只好驰回。沿途见告示四贴,统是新朝安民的晓谕,他也无心顾及,但记念这圆圆姑娘,一步懒一步,挨入都中,复命后返居故第,仍四处探听圆圆消息。忽有一小民送入丽姝,由三桂瞧着,正是那日夕思念的心上人,合浦珠还,喜从天降,还管他甚么从贼不从贼,当下重赏小民,挈圆圆入居上房,把酒谈心,格外恩爱,自不消说。惟此时逆闯已去,圆圆如何还留?闻说由圆圆计骗自成,只说是留住自己,可止追兵。自成信以为真,因将她留下。这是前缘未绝,破镜重圆,吴三桂尚饶艳福,清朝顺治皇帝,也应该入主中原,所以有此尤物呢。冥冥中固有天意,但实由三桂一人造成。清摄政王多尔衮,既下谕安民,复为明故帝后发丧,再行改葬,建设陵殿,悉如旧制。就是将死未死的袁贵妃,及长公主,也访知下落,令她辟室自居。袁贵妃未几病殁,长公主曾许字周世显,寻由清顺治帝诏赐合婚,逾年去世。独太子及永定二王,始终不知下落,想是被闯贼害死了。结过怀宗子女。京畿百姓,以清军秋毫无犯,与闯贼迥不相同,大众争先投附,交相称颂。于是明室皇图,平白地送与满清。清顺治帝年方七龄,竟由多尔衮迎他入关,四平八稳,据了御座,除封赏满族功臣外,特封吴三桂为平西王,敕赐册印。还有前时降清的汉员,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洪承畴等,各封王拜相,爵位有差。

清廷遂进军讨李自成,自成已窜至西安,屯兵潼关。清靖远大将军阿济格,定国大将军多铎,分率吴三桂、孔有德诸人,两路夹攻,杀得自成走投无路,东奔西窜,及遁至武昌,贼众散尽,只剩数十骑入九宫山,村民料是大盗,一哄而起,你用锄,我用耜,斫死了独眼龙李自成,并获住贼叔及妻妾,及死党牛金星、刘宗敏等,送与地方官长,一并处死。李岩已为牛金星所谮,早已被自成杀死,不在话下。红娘子未知尚在否?自成已毙,清廷又命肃亲王豪格,偕吴三桂西徇四川,张献忠正在西充屠城,麾众出战,也不值清军一扫。献忠正要西走,被清将雅布兰,一箭中额,翻落马下。清军踊跃随上,一阵乱刀,剁为肉浆。闯、献两贼,俱恶贯满盈,所以收拾得如此容易。

河北一带,统为清有,独江南半壁,恰拥戴一个福王由崧。由崧为福王常洵长子,自河南出走,见九十六回。避难南下。潞王常,亦自卫辉出奔,与由崧同至淮安。凤阳总督马士英,联结高杰、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四总兵,拥戴由崧,拟立为帝。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秉性忠诚,独言福王昏庸,不如迎立潞王。偏这马士英意图擅权,正想利用这昏庸福王,借他做个傀儡,遂仗着四总兵声势,护送福王至仪真,列营江北,气焰逼人。可法不得已,与百官迎入南京,先称监国,继即大位,改元弘光,用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王铎为大学士,马士英仍督凤阳,兼东阁大学士衔。这谕甫下,士英大哗,他心中本思入相,偏仍令在外督师,大违初愿,遂令高杰等疏促可法誓师,自己拥兵入觐,拜表即行。既入南京,便与可法龃龉,可法乃自请督师,出镇淮扬,总辖四总兵。当令刘泽清辖淮海,驻淮北,经理山东一路;高杰辖淮泗,驻泗水,经理开归一路;刘良佐辖凤寿,驻临淮,经理陈杞一路;黄得功辖滁和,驻庐州,经理光固一路,号称四镇。分地设汛,本是最好的布置,怎奈四总兵均不相容,彼此闻扬州佳丽,都思驻扎,顿时争夺起来。还是可法驰往劝解,才各归汛地。未曾遇敌,先自忿争,不亡何待?可法乃开府扬州,屡上书请经略中原。弘光帝独信任马士英,一切外政,置诸不理。士英本是魏阉余党,魏阉得势时,非常巴结魏阉,到魏阉失势,他却极力纠弹,做一个清脱朋友。至柄政江南,又欲引用私亲旧党,作为爪牙。会大学士高弘图等,拟追谥故帝尊号,称为思宗,士英与弘图不合,遂运动忻城伯赵之龙,上疏纠驳,略言:“思非美谥,弘图敢毁先帝,有失臣谊。”乃改“思”为“毅”。先是崇祯帝殉国,都中人士,私谥为怀宗,小子上文叙述,因均以怀宗相称,至清廷命为改葬,加谥为庄烈愍皇帝,所以后人称崇祯帝,既称怀宗,亦称思宗、毅宗,或称为庄烈帝,这也不必细表。

且说马士英既反对弘图等人,遂推荐旧党阮大铖。大铖冠带陛见,遂上守江要策,并自陈孤忠被陷,痛诋前时东林党人。他本有些口才,文字亦过得去,遂蒙弘光帝嘉奖,赐复光禄寺卿原官。大学士姜曰广,侍郎吕大器等,俱言大铖为逆案巨魁,万难复用,疏入不报。士英又引用越其杰、田卿、杨文骢等,不是私亲,便是旧党,吕大器上书弹劾,大为士英所恨,遂阴召刘泽清入朝,面劾大器,弘光帝竟将大器黜逐。适左良玉驻守武昌,拥兵颇众,士英欲倚为屏蔽,请旨晋封良玉为宁南侯。良玉与东林党人,素来联络,闻士英斥正用邪,很以为非,即令巡按御史黄澍,入贺申谢,并侦察南都动静。澍陛见时,面数士英奸贪,罪当论死。士英颇惧,潜赂福邸旧阉田成、张执中等,替他洗刷,一面佯乞退休。弘光帝温谕慰留,且令澍速还湖广。澍去后,诏夺澍官,且饬使逮问。良玉留澍不遣,且整兵待衅。

弘光帝是个糊涂虫,专在酒色上用功,暗令内使四出,挑选淑女。内使仗着威势,见有姿色的女子,即用黄纸贴额,牵扯入宫。居然用强盗手段。弘光帝恣情取乐,多多益善。且命太医郑三山,广罗春方媚药,如黄雀脑、蟾酥等,一时涨价。阮大铖又独出心裁,编成一部《燕子笺》,用乌丝阑缮写,献入宫中,作为演剧的歌曲。复采集梨园弟子,入宫演习。弘光帝昼看戏,夜赏花,端的是春光融融,其乐无极。乐极恐要生悲,奈何?刘宗周在籍起用,命为左都御史,再三谏诤,毫不见从。姜曰广、高弘图等,为了一个阮大铖,不知费了多少唇舌,偏弘光帝特别加宠,竟升任大铖为兵部侍郎,巡阅江防。曰广、弘图,及刘宗周等,不安于位,相继引退。士英且再翻逆案,重颁三朝要典,一意的斥逐正人,蒙蔽宫廷。史可法痛陈时弊,连上数十本章疏,都是石沉大海,杳无复音。清摄政王多尔衮闻可法贤名,作书招降,可法答书不屈,但请遣兵部侍郎左懋第等,赴北议和。此时中原大势,清得七八,哪肯再允和议?当将懋第拘住,胁令归降。懋第也是个故明忠臣,矢志不贰,宁死毋降,卒为所害。

清豫王多铎,遂率师渡河,来夺南都,史可法飞檄各镇,会师防御。各镇多拥兵观望,只高杰进兵徐州,沿河设戍,并约睢州总兵许定国,互相联络,作为犄角。不意定国已纳款清军,反诱高杰至营,设宴接风,召妓侑酒,灌得高杰烂醉如泥,一刀儿将他杀死,翻天鹞做了枉死鬼,但未知邢氏如何?定国即赴清营报功。清军进拔徐州,直抵宿迁,刘泽清遁去。可法飞书告急,南都反促可法入援。原来宁南侯左良玉,以入清君侧为名,从九江入犯,列舟三百余里。士英大恐,因檄令可法入卫。可法只好奉命南旋,方渡江抵燕子矶,又接南都谕旨,以黄得功已破良玉军,良玉病死,令他速回淮扬。可法忙返扬州,尚拟出援淮泗,清兵已从天长、六合,长驱而来。那时扬州城内的兵民,已多逃窜,各镇兵无一来援,只总兵刘肇基,从白洋河赴急,所部只四百人。至清军薄城,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本驻营城外,不战先降,单剩了一座空城,由可法及肇基,死守数日,饷械不继,竟被攻入。肇基巷战身亡,可法自刎不死,被一参将拥出小东门。可法大呼道:“我是史督师!”道言未绝,已为清兵所害,戎马蹂躏,尸骸腐变。直至次年,家人用袍笏招魂,葬扬州城外的梅花岭,明史上说他是文天祥后身,是真是伪,不敢臆断。

南都殉难,以史公为最烈。

惟扬州已下,南都那里还保得住?清兵屠了扬州,下令渡江,总兵郑鸿逵、郑彩守瓜州,副使杨文骢《‘文》驻金山,闻清《‘人》兵到来,只把炮《‘书》弹乱放,清兵故《‘屋》意不进,等到夜深天黑,恰从上流潜渡。杨、郑诸位军官,到了天明,方知清兵一齐渡江,不敢再战,一哄儿逃走去了。警报飞达南京,弘光帝还拥着美人,饮酒取乐,一闻这般急耗,方收拾行李,挈着爱妃,自通济门出走,直奔芜湖。马士英、阮大铖等,也一并逃去。忻城伯赵之龙,与大学士王铎等,遂大开城门,恭迎清军。清像王多铎,驰入南都,因是马到即降,特别加恩,禁止杀掠。休息一天,即进兵追弘光帝,明总兵刘良佐,望风迎降。

是时江南四镇,只剩了一个黄得功,他前曾奉命攻左良玉,良玉走死,乃还屯芜湖。会值弘光帝奔到,不得已出营迎驾,勉效死力。隔了一日,清兵已经追到,得功督率舟师,渡江迎战,正在彼此鏖斗的时候,忽见刘良佐立马岸上,大呼道:“黄将军何不早降?”得功不禁大愤,厉声答道:“汝为明将,乃甘心降敌么?”正说着,突有一箭飞来,适中喉间左偏,鲜血直喷,得功痛极,料不可支,竟拔箭刺吭,倒毙舟中。史公以外,要推黄得功。总兵田雄,见得功已死,起了坏心,一手把弘光帝挟住,复令兵士缚住弘光爱妃,送至对岸,献入清营,一位风流天子,只享了一年艳福,到了身为俘虏,与爱妃同解燕京,眼见得牺牲生命,长辞人世。江南一带,悉属清朝,遂改应天府为江宁府。大明一代,才算得真亡了。点醒眉目,作为一代的结局。

后来潞王常,流寓杭州,称为监国,不到数月,清兵到来,无法可施,开门请降。故明左都御史刘宗周,绝粒死节。鲁王以海,自山东航海避难,转徙台州,由故臣张国维等,迎居绍兴,亦称监国,才历一年,绍兴为清兵所陷,以海遁入海中,走死金门。唐王聿键,前因勤王得罪,幽居凤阳,南都称帝,将他释放,他流离至闽,由郑芝龙、黄道周拥立为帝,改元隆武。明贼臣马士英、阮大铖二人,私降清军,导入仙霞关,唐王被掳,自尽福州。马、阮两贼,也被清军杀死。马、阮之死,亦特别提明,为阅者雪愤。唐王弟聿,遁至广州,由故臣苏观生等,尊他为帝,改年绍武,甫及一月,清军入境,聿又被掳,解带自经。桂王由榔,系神宗子常瀛次子,常瀛流徙广西,寓居梧州,南都已破,在籍尚书陈子壮等,奉他监国,未几病殁,子由榔曾封永明王,至是沿称监国,寻称帝于肇庆府,改元永历。这永历帝与清兵相持,迭经苦难,自清顺治三年起,直熬到顺治十六年,方弄得寸土俱无,投奔缅甸。居缅两年,由清降将平西王吴三桂,用了兵力,硬迫缅人献出永历帝,把他处死。明室宗支,到此始尽。外如故明遗臣,迭起迭败,不可胜记,最著名的是郑芝龙子郑成功,芝龙自唐王败殁,降了清朝,独成功不从,航海募兵,初奉隆武正朔,继奉永历正朔,夺了荷兰人所占的台湾岛,作为根据,传了两世,才被清军荡平。小子前编《清史通俗演义》,把崇祯以后的事情,一一叙及。清史出版有年,想看官早已阅过,所以本回叙述弘光帝,及鲁、唐、桂三王事,统不过略表大纲,作为《明史演义》的残局。百回已尽,笔秃墨的情景,小子不忍割爱,杂录于后,以殿卷末。

诗曰:

盈廷抛旧去迎新,万里皇图半夕论。

二百余年明社稷,一齐收拾是阉人。

画楼高处故侯家,谁种青门五色瓜?

春满园林人不见,东风吹落故宫花。

风动空江羯鼓催,降旗飘飐凤城开。

将军战死君王系,薄命红颜马上来。

词客哀吟石子冈,鹧鸪清怨月如霜。

西宫旧事余残梦,南内新词总断肠。

本回举三桂乞援,清军入关,闯、献毙命,南都兴废,以及鲁、唐、桂三王残局,统行包括,计不过五千余字,得毋嫌其略欤?曰非略也。观作者自道之言,谓已于《清史演义》中一一叙明,此书无庸复述。吾谓即无清史之演成,就明论明,亦应如是而止,不必特别加详也。盖明史尽于怀宗,《明史演义》,即应以怀宗殉国为止,后事皆与清史相关,当列诸清史中以分界限。不过南都半壁,犹可为明室偏安之资,假令弘光帝励精图治,任贤去邪,则即不能规复中原,尚可援东晋、南宋之例绵延十百年,谓为非明不可得也。自南都破而明乃真亡,故本回犹接连叙下。至如鲁、唐、桂三王,僻处偏隅,万不足与满清抗衡,约略叙及,所以收束全明宗室,简而不漏,约而能赅,全书以此为终回,阅者至此,得毋亦叹为观止乎?

第十部:《清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自序

革命功成,私史杂出,排斥清廷无遗力;甚且摭拾宫阃事,横肆讥议,识者喟焉。夫使清室而果无失德也,则垂至亿万斯年可矣,何至鄂军一起,清社即墟?然苟如近时之燕书郢说,则罪且浮于秦政隋炀,秦隋不数载即亡,宁于满清而独水命,顾传至二百数十年之久欤?昔龙门司马氏作《史记》,蔚成一家言,其目光之卓越,见解之高超,为班范以下诸人所未及,而后世且以谤史讥之;乌有不问是非,不辨善恶,并置政教掌故于不谭,而徒采媟亵鄙俚诸琐词,羼杂成编,即诩诩然自称史笔乎?以此为史,微论其穿凿失真也,即果有文足征,有献可考,亦无当于大雅;劝善惩恶不足,鬻奸导淫有余矣。

鄙人自问无史才,殊不敢妄论史事,但观夫私家杂录,流传市肆,窃不能无慊于心,憬然思有以矫之,又自愧未逮;握椠操觚者有日,始终不获一编。而孰知时事忽变,帝制复活,筹安请愿之声,不绝于耳,几为鄙人所不及料。顾亦安知非近人著述,不就其大者立论,胡人犬种,说本不经,卫女狐绥,言多无据;鉴清者但以为若翁华胄,夙无秽闻,南面称尊,非我莫属;而攀鳞附翼者,且麕集其旁,争欲借佐命之功,博封王之赏,几何不易君主为民主,而仍返前清旧辙也。

窃谓稗官小说,亦史之支流余裔,得与述古者并列;而吾国社会,又多欢迎稗乘。取其易知易解,一目了然,无艰僻渊深之虑。书籍中得一良小说,功殆不在良史下;私心怦怦,爰始属稿而勉成之。自天命纪元起,至宣统退位止,凡二百九十七年间之事实,择其关系最大者,编为通俗演义,几经搜讨,几经考证,巨政固期核实,琐录亦必求真;至关于帝王专制之魔力,尤再三致意,悬为炯戒。成书四册,凡百回,都五六十万言,非敢妄拟史宬,以之供普通社会之眼光,或亦国家思想之一助云尔。稿甫就,会文堂迫于付印,未遑修饰,他日再版,容拟重订,阅者幸勿诮我疏略也。是为序。

中华民国五年七月古越蔡东藩自识于临江书舍。

第一回 溯往事慨谈身世 述前朝细叙源流

“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开场白若庄若谐,寓有深意,读者莫被瞒过。这联语是前清时代的官民,每年写上红笺,当作新春的门联,小子从小到大,已记得烂熟了。曾记小子生日,正是前清光绪初年间,当时清朝虽渐渐衰落,然全国二十余行省,还都是服从清室,不敢抗命;士读于庐,农耕于野,工居于肆,商贩于市,各安生业,共乐承平,仿佛是汪洋帝德,浩荡皇恩。比今日何如?到小子五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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