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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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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数夺去。甚至浑身搜检,连一簪都不能收藏。可怜邓通得而复失,仍变做两手空空。长公主得知此事,又私下给予衣食,叫他托词借贷,免为吏取。通遵着密嘱,用言搪塞,还算活了一两年。后来长公主无暇顾及,通不名一钱,寄食人家,有朝餐,无晚餐,终落得奄奄饿死,应了相士的前言。大数难逃,吮痈何益。

惟鼌错接连升任,气焰愈张,尝与景帝计议,请减削诸侯王土地,第一着应从吴国开手。所上议案,大略说是:

前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半有天下。

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隙,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恣,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潜谋作乱,今削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则反迟,祸大。末二语未尝无识。

景帝平日,也是怀着此念,欲削王侯。既得错议,便令公卿等复议朝堂,大众莫敢驳斥。独詹事窦婴,力言不可,乃将错议暂行搁起。窦婴字王孙,系窦太后从侄,官虽不过詹事,未列九卿,但为太后亲属,却是有此权力,所以不畏鼌错,放胆力争。错当然恨婴,惟因婴有内援,却也未便强辩,只得暂从含忍,留作后图。景帝三年冬十月,梁王武由镇入朝,武系窦太后少子,由淮阳徙梁,事见前文。统辖四十余城,地皆膏腴,收入甚富,历年得朝廷赏赐,不可胜计,府库金钱,积至亿万,珠玉宝器,比京师为多。景帝即位,武已入觐二次,此番复来朝见,当由景帝派使持节,用了乘车驷马,出郊迎接。待至阙下,由武下车拜谒,景帝即起座降殿,亲为扶起,携手入宫。窦太后素爱少子,景帝又只有这个母弟,自然曲体亲心,格外优待。既已谒过太后,当即开宴接风,太后上座,景帝与武左右分坐,一母两儿,聚首同堂,端的是天伦乐事,喜气融融。景帝酒后忘情,对着幼弟欢欣与语道:“千秋万岁后,当将帝位传王。”武得了此言,且喜且惊。明知是一句醉话,不便作真,但既有此一言,将来总好援为话柄,所以表面上虽然谦谢,心意中却甚欢愉。窦太后越加快慰,正要申说数语,使景帝订定密约,不料有一人趋至席前,引巵进言道:“天下乃高皇帝的天下,父子相传,立有定例,皇上怎得传位梁王?”说着,即将酒巵捧呈景帝,朗声说道:“陛下今日失言,请饮此酒。”景帝瞧着,乃是詹事窦婴,也自觉出言冒昧,应该受罚,便将酒巵接受,一饮而尽。独梁王武横目睨婴,面有愠色,更着急的乃是窦太后,好好的一场美事,偏被那侄儿打断,真是满怀郁愤,无处可伸。随即罢席不欢,怅然入内。景帝也率弟出宫,婴亦退去。翌日,即由婴上书辞职,告病回家。窦太后余怒未平,且将婴门籍除去,此后不准入见。门籍谓出入殿门户籍。梁王武住了数日,也辞行回国去了。

御史大夫鼌错,前次为了窦婴反对,停消议案,此次见婴免职,暗地生欢,因复提出原议,劝景帝速削诸王,毋再稽迟。议尚未决,适逢楚王戊入朝,错遂吹毛索瘢,说他生性渔色,当薄太后丧葬时,未尝守制,仍然纵淫,依律当加死罪,请景帝明正典刑。太觉辣手。这楚王戊系景帝从弟,乃祖就是元王刘交,即高祖同父少弟,殁谥曰元,前文中亦曾叙过。刘交王楚二十余年,尝用名士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敬礼不衰。穆生素不嗜酒,交与饮时,特为置醴,借示敬意。及交殁后,长子辟非先亡,由次子郢客嗣封。郢客继承先志,仍然优待三人。未几郢客又殁,子戊袭爵。起初尚勉绳祖武,后来渐耽酒色,无意礼贤,就使有时召宴穆生,也把醴酒失记,不为特设。穆生退席长叹道:“醴酒不设,王意已怠,我再若不去,恐不免受钳楚市了。”遂称疾不出。申公、白生,与穆生同事多年,闻他有疾,忙往探省。既入穆生家内,穆生虽然睡着,面上却没有甚么病容,当下瞧透隐情,便同声劝解道:“君何不念先王旧德,乃为了嗣王忘醴,小小失敬,就卧病不起呢?”穆生喟然道:“古人有言,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先王待我三人,始终有礼,无非为重道起见,今嗣王礼貌寖衰,是明明忘道了。王既忘道,怎可与他久居?我岂但为区区醴酒么?”申公、白生也叹息而出,穆生竟谢病自去。不愧知机。戊不以为意,专从女色上着想,采选丽姝,终日淫乐,所以薄太后丧讣到来,并没有甚么哀戚,仍在后宫,倚翠偎红,自图快活,太傅韦孟,作诗讽谏,毫不见从,孟亦辞归,戊以为距都甚远,朝廷未必察觉,乐得花天酒地,娱我少年。那知被鼌错查悉,竟乘戊入朝时,索取性命。还亏景帝不忍从严,但削夺东海郡,仍令回国。

错既得削楚,复议削赵,也将赵王遂摘取过失,把他常山郡削去。赵王遂即幽王友子,见前文。又闻胶西王卬,系齐王肥第五子,见前文。私下卖爵,亦提出弹劾,削去六县。三国已皆怨错,惟一时未敢遽动,错遂以为安然无忌,就好趁势削吴。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忽来了一个苍头白发的老人,踵门直入,见了错面,即皱眉与语道:“汝莫非寻死不成?”错闻声一瞧,乃是自己的父亲,慌忙扶令入座,问他何故前来。错父说道:“我在颍川家居,却也觉得安逸,今闻汝为政用事,硬要侵削王侯,疏人骨肉,外间已怨声载道,究属何为?所以特来问汝!”错应声道:“怨声原是难免,但今不为此,恐天子不尊,宗庙不固。”错父遽起,向错长叹道:“刘氏得安,鼌氏心危,我年已老,实不忍见祸及身,不如归去罢。”此老却也有识。错尚欲挽留,偏他父接连摇首,扬长自去。及错送出门外,也不见老父回顾,竟尔登车就道,一溜烟似的去了。错还入厅中,踌躇多时,总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违了父嘱,壹意做去。

吴王濞闻楚赵胶西,并致削地,已恐自己波及,也要坐削。忽由都中传出消息,说是鼌错议及削吴,果然不出所料,自思束手待毙,终属不妙,不如先发制人,或可泄愤。惟独力恐难成事,总须联络各国,方好起兵。默计各国诸王,要算胶西王最有勇力,为众所惮,况曾经削地,必然怀恨,何妨遣人前往,约同起事。计画已定,即令中大夫应高,出使胶西。胶西王卬,闻有吴使到来,当即召见,问明来意。应高道:“近日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日甚,古语有言,刮糠及米,吴与胶西,皆著名大国,今日见削,明日便恐受诛。吴王抱病有年,不能朝请,朝廷不察,屡次加疑,甚至吴王胁肩累足,尚惧不能免祸。今闻大王因封爵小事,还且被削,罪轻罚重,后患更不堪设想了。未知大王曾预虑否?”卬答道:“我亦未尝不忧,但既为人臣,也是无法,君将何以教我?”应高道:“吴王与大王同忧,所以遣臣前来,请大王乘时兴兵,拚生除患。”卬不待说完,即瞿然惊起道:“寡人何敢如此!主上操持过急,我辈只有拚着一死,怎好造反呢?”高接说道:“御史大夫鼌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各国都生叛意,事变已甚,今复彗星出现,蝗虫并起,天象已见,正是万世一时的机会。吴王已整甲待命,但得大王许诺,便当合同楚国,西略函谷关,据住荥阳敖仓的积粟,守候大王,待大王一到,并师入都,唾手成功,那时与大王中分天下,岂不甚善!”卬听了此言,禁不住高兴起来,便即极口称善,与高立约,使报吴王。吴王濞尚恐变卦,复扮作使臣模样,亲至胶西,与卬面订约章。卬愿纠合齐菑川胶东济南诸国,濞愿纠合楚赵诸国。彼此说妥,濞遂归吴,卬即遣使四出,与约起事。

胶西群臣,有几个见识高明,料难有成,向卬进谏道:“诸侯地小,不能当汉十分之二,大王无端起反,徒为太后加忧,实属非计!况今天下只有一主,尚起纷争,他日果侥幸成事,变做两头政治,岂不是越要滋扰么!”卬不肯从。利令智昏。旋得各使返报,谓齐与菑川胶东济南诸国,俱愿如约。卬喜如所望,飞书报吴,吴亦遣使往说楚赵。楚王戊早已归国,正是愤恨得很,还有甚么不允?申公、白生,极言不可,反致触动戊怒,把二人连系一处,使服赭衣,就市司舂。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再加谏阻,竟被戊喝令斩首。狂暴至此,不亡何待。遂调动兵马,起应吴王,赵王遂也应许吴使,赵相建德内史王悍,苦谏不听,反致烧死。比戊还要残忍。于是吴楚赵胶西胶东菑川济南七国,同时举兵。

独齐王将闾,前已与胶西连谋,忽觉此事不妙,幡然变计,敛兵自守。还有济北王志,本由胶西王号召,有意相从,适值城坏未修,无暇起应,更被郎中令等将王监束,不得发兵。胶西王卬,因齐中途悔约,即与胶东菑川济南三国,合兵围齐,拟先把临淄攻下,然后往会吴兵。就是失机。惟赵王遂出兵西境,等候吴楚兵至,一同西进,又遣使招诱匈奴,使为后援。

吴王濞已得六国响应,就遍征国中士卒,出发广陵,且下令军中道:“寡人年六十二,今自为将,少子年甫十四,亦使作前驱,将士等年齿不同,最老不过如寡人,最少不过如寡人少子,应各自努力,图功待赏,不得有违!”军中听着命令,未尽赞成,但也不能不去,只好相率西行,鱼贯而出,差不多有二十万人。濞又与闽越东越诸国,东越即东瓯。通使贻书,请兵相助。闽越犹怀观望,东越却发兵万人,来会吴军。吴军渡过淮水,与楚王戊相会,势焰尤威,再由濞致书淮南诸王,诱令出兵。淮南分为三国,事见前文。淮南王刘安,系厉王长冢子,尚记父仇,得濞贻书,便欲发兵,偏中了淮南相的计谋,佯请为将,待至兵权到手,即不服安命,守境拒吴。刘安不即诛死,还亏此相。衡山王勃,不愿从吴,谢绝吴使。庐江王赐,意在观望,含糊答复。吴王濞见三国不至,又复传檄四方,托词诛错。当时诸侯王共有二十二国,除楚赵胶西胶东菑川济南与吴同谋外,余皆裹足不前。齐燕城阳济北淮南衡山庐江梁代河间临江淮阳汝南广川长沙共十五国加入同叛七国,合得二十二国。濞已势成骑虎,也顾不得祸福利害,竟与楚王戊合攻梁国。梁王武飞章入都,火急求援,景帝闻报,不觉大惊,亟召群臣入朝,会议讨逆事宜。小子有诗叹道:

封建翻成乱国媒,叛吴牵率叛兵来,

追原祸始非无自,总为时君太好猜。

景帝会议讨逆,当有一人出奏,请景帝御驾亲征,欲知此人为谁,待至下回再表。

申屠嘉虽称刚正,而性太躁急,不合为相。相道在力持大体,徒以严峻为事,非计也。观其檄召邓通,擅欲加诛,已不免失之卤莽。幸而文帝仁柔,邓通庸劣,故不致嫁祸己身耳,彼景帝之宽,不逮文帝,鼌错之狡,远过邓通,嘉乃欲以待邓通者待鼌错,适见其惑也。呕血而死得保首领,其犹为申屠嘉之幸事欤?若邓通之不死嘉手,而终致饿毙,铜山无济,愈富愈穷,彼之热中富贵者,不知以通为鉴,尚营营逐逐,于朝市之间,果胡为者?吴王濞首先发难,连兵叛汉,虽鼌错之激成,终觉野心之未餍,名不正,言不顺,是而欲侥幸成功也,宁可得乎?彼楚赵胶西胶东菑川济南诸王,则更为不度德不量力之徒,以一国为孤注,其愚更不足道焉。

第五十四回 信袁盎诡谋斩御史 遇赵涉依议出奇兵

却说景帝闻七国变乱,吴为首谋,已与楚兵连合攻梁,急得形色仓皇,忙召群臣会议。当有一人出班献策,请景帝亲自出征。这人为谁?就是主议削吴的鼌错。景帝道:“我若亲征,都中由何人居守?”鼌错道:“臣当留守都中。陛下但出兵荥阳,堵住叛兵,就是徐潼一带,暂时不妨弃去,令彼得地生骄,自减锐气,方可用逸制劳,一鼓平乱。”景帝听着,半晌无言。猛记得文帝遗言,谓天下有变,可用周亚夫为将,因即掉头左顾,见亚夫正端立一旁,便召至案前,命他督兵讨逆,亚夫直任不辞。景帝大喜,遂升亚夫为太尉,命率三十六将军,出讨吴楚,亚夫受命即行。

景帝遣发亚夫,正想退朝,偏又接到齐王急报,速请援师。景帝踌躇多时,方想着窦婴忠诚,可付大任,乃特派使臣持节,召婴入朝。既用周亚夫,又召入窦婴,不可谓景帝不明。婴已免官家居,使节往返,不免需时,景帝未便坐待,当然退朝入内。及婴与使臣到来,景帝正进谒太后,陈述意见。应该有此手续。婴虽违忤太后,被除门籍,但此时是奉旨特召,门吏怎敢拦阻?自然放他进去,他却趋入太后宫中,拜见太后及景帝。景帝即命婴为将,使他领兵救齐。婴拜辞道:“臣本不才,近又患病,望陛下另择他人。”景帝知婴尚记前嫌,未肯效力,免不得劝慰数语,仍令就任。婴再三固辞,景帝作色道:“天下方危,王孙即婴字,见上。谊关国戚。难道可袖手旁观么?”婴见景帝情词激切,又暗窥太后形容,也带着三分愧色,自知不便固执,乃始承认下去。景帝就命婴为大将军,且赐金千斤。婴谓齐固当援,赵亦宜讨,特保荐栾布郦寄两人,分统军马。景帝依议,拜两人并为将军,使栾布率兵救齐,郦寄引兵击赵,都归窦婴节制。

婴拜命而出,先在都中,暂设军辕,即将所赐千金,陈诸廊下。一面招集将士,分委军务,应需费用,令就廊下自取。不到数日,千金已尽,无一入私,因此部下感激,俱乐为用。婴又日夕部署,拟即出发荥阳,忽有故吴相袁盎乘夜谒婴,婴立即延入,与谈时事。盎说及七国叛乱,由吴唆使,吴为不轨,由错激成,但教主上肯听盎言,自有平乱的至计。婴前时与错相争,互有嫌隙,此时听了盎言,好似针芥相投,格外合意。婴错争论,见前回。因留盎住宿军辕,愿为奏达。盎暗喜道:“鼌错,鼌错,看汝今日尚能逞威否?”原来盎与错素不相容,虽同为朝臣,未尝同堂与语,至错为御史大夫,创议削吴,盎方辞去吴相,回都复命,错独说盎私受吴王财物,应该坐罪,有诏将盎免官,赦为庶人。及吴楚连兵攻梁,错又嘱语丞史,重提前案,欲即诛盎,还是丞史替盎解说,谓盎不宜有谋,且吴已起兵,穷治何益,错乃稍从缓议。偏已有人向盎告知,盎遂进见窦婴,要想靠婴势力,乘间除错。婴与他意见相同,那有不替他入奏。

景帝闻得盎有妙策,自然召见。盎拜谒已毕,望见错亦在侧,正是冤家相遇,格外留心。但听景帝问道:“吴楚造反,君意将如何处置?”盎随口答道:“陛下尽管放怀,不必忧虑。”景帝道:“吴王倚山铸钱,煮海为盐,诱致天下豪杰,白头起事,若非计出万全,岂肯轻发?怎得说是不必忧呢!”盎又道:“吴只有铜盐,并无豪杰,不过招聚无赖子弟,亡命奸人,一哄为乱,臣故说是不必忧呢。”错正入白调饷事宜,急切不能趋避,只好呆立一旁,待盎说了数语,已是听得生厌,便从旁插入道:“盎言甚是,陛下只准备兵食便了。”偏景帝不肯听错,还要穷根到底,详问计策,盎答道:“臣有一计,定能平乱,但军谋须守秘密,不便使人与闻。”明明是为了鼌错。景帝因命左右退去,惟错不肯行,仍然留着。盎暗暗着急,又向景帝面请道:“臣今所言,无论何人,不宜得知。”何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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