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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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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韦逞,素受母训,劬学成名,坚平时尝留心儒术,故命逞典礼,一日由坚亲临太学,问及博士经典,博士卢壶答道:“废学已久,书传零落,近年多方搜辑,粗集正经。惟《周官》礼注,尚乏师资,窃见太常韦逞母宋氏,世学《周官》,夙承父业,今年垂八十,耳目犹聪,非此母不能讲解《周官》音义,传授后生。”坚不待说毕,便欣然道:“既有韦母,何妨令诸生就学哩。”随即召逞与议,使他禀白老母,即就逞家设立讲堂,特遣生员百二十人,偕往受业。宋氏当然依命,隔幔授经,连日不辍。坚复赐给侍婢十人,号宋氏为宣文君,自是《周官》学复得发明,时称为韦氏宋母,传名后世。不没贤母。还有才女苏蕙,表字若兰,系陈留令苏道贤第三女,幼通文史,雅善诗歌,智识精明,仪容妙丽,年十六为窦滔妇,滔很是敬爱。嗣滔为秦州刺史,复纳一妾,叫做赵阳台,妖冶善媚,未免夺宠。苏蕙虽号多才,究不脱儿女性质,由妒生恨,渐与窦滔反目,滔因此疏蕙。旋滔坐罪被谴,徙往流沙,但挈阳台西去,留蕙家居。蕙独处岑寂,不免思夫,乃为回文诗数首,织诸锦上,宛转循环,寓意悱恻,共得八百四十字,寄与窦滔,滔接阅回文旋锦图,反复吟哦,也为泣下。可惜回文诗未曾录入。可巧秦王坚亦赦令回家,马上启行,东归探妇,伉俪重逢,和好如初。这也是一段情天佳话,后人播为美谈,看官幸勿笑我夹杂哩。不没才妇。
且说秦王坚阳若好文,阴仍尚武,始终不忘南略。勉强捱延了两年,正拟大举南侵,偏东海公苻阳,及侍郎王皮,尚书郎周弑,通同谋叛,定期举事。阳系法子,皮系猛子,弑系晋故益州刺史周抚孙,降秦受官,三人纠众作乱,倒也是一场大难。偏偏逆谋预泄,被坚饬人收捕,面加讯鞫。阳抗声道:“臣父哀公。苻法死谥哀公,事见前文。死不当罪,臣欲为父复仇呢!”坚不禁流涕道:“哀公致死,事不在朕,如何错怪?”虽由苟太后主张,坚亦不能尽诿。说至此,复问皮何故谋逆?皮答道:“臣父丞相猛,有佐命大功,臣乃不免贫贱,为富贵计,不得不然。”遁辞。坚叱道:“丞相临终,只贻汝十具牛,嘱汝治田,未尝为汝求官,朕念汝先父有功,擢汝为侍郎,汝反忘恩肆逆,这真叫做知子莫若父哩!”说着,又顾弑问状。弑答道:“世受晋恩,生为晋臣,死为晋鬼,何劳再问?”弑果忠晋,不宜受秦官爵,既受秦封,如何谋叛?坚喝令系狱,叹息入宫。旋即颁发命令,曲贷三人死罪,惟徙阳至高昌,皮弑至朔方塞外,算作了案。未免失刑。
会西域车师鄯善二国,遣使入朝,愿为向导,引秦兵经略西域,秦王坚即遣将军吕光为都督,统兵十万,往定西域。阳平公融入谏道:“西域荒远,得民未必可使,得地未必可食,从前汉武西征,得不偿失,臣愿陛下毋循覆辙呢!”坚不肯从,竟令吕光西行。光出陇西,越流沙,收服焉耆诸国,惟龟兹王白纯一作帛纯。拒命,为光所逐,光遂居龟兹,威爱兼施,远近悦服,秦威大震。
适前高密内史毛璪之等,由秦逃亡,仍归晋室。璪之被获,事见上文。秦王坚乃亲御太极殿,大会群臣,当面宣谕道:“今四方略定,只有东南一隅,未沾王化,现计我国兵士,可得九十余万,朕欲大举亲征,卿等以为可否?”尚书左仆射权翼道:“昔商纣不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且旋师。今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并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内外同心,依臣愚见,晋却未可速图呢。”坚沈吟半晌,又左右旁顾道:“诸卿可各言所见。”太子左卫率石越应声道:“今岁镇二星,适守南斗,福德在吴,未可轻讨。且彼有长江天险,民尚乐用,臣以为不宜加兵。”权翼是畏晋人和,石越并说及天时地利。坚说道:“从前武王伐纣,逆岁违卜,天道幽远,未易可知。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终归覆灭。今凭我百万兵马,投鞭江中,已足断流,怕甚么天险呢?”越又答道:“三国君主,统淫虐无道,所以敌国往取,易如拾芥。今晋虽寡德,究无大愆,愿陛下且按兵积谷,坐待敌衅,果使有隙可乘,发兵未迟。”此外群臣各言利害,纷纭莫决。坚懊怅道:“这便是筑室道旁,无时可成,看来惟我独断罢!”群臣见坚有愠色,自然不敢再言,相率退出。独阳平公融尚在座侧,坚顾语道:“人主欲定大事,不过一二臣可以与谋,今众议纷纭,徒乱人意,我当与卿专决此事。”融答道:“今欲伐晋,却有三难,天道不顺,就是一难;晋国无衅,就是二难;我国屡经征讨,兵力已疲,势转怯斗,就是三难。群臣谓不宜伐晋,确是忠谋,愿陛下依从众议!”坚忿然道:“汝也来作此说么?我尚何望?试想我有强兵百万,资械如山,我虽未为令主,究非暗劣,乘我累胜,击彼垂危,何患不克?怎可复留此残寇,长为国忧呢?”融泣语道:“晋未可灭,昭然易知,今欲劳师大举,实非万全计策。且如臣所忧,更不止此,陛下宠养鲜卑,羌羯布满畿甸,这统是萧墙大患,如陛下督师南征,太子独与弱卒留守京师,一旦变生肘腋,悔何可追?臣本顽愚,言不足采。王景略乃一时俊杰,陛下尝比为诸葛武侯,他临殁时,曾有遗诫,难道陛下忘记么?”比权石二人还要说得明白,这真是苦口忠言。坚愈加不乐,退入内庭,融当然趋出。
适太子宏入内问安,坚与语道:“我欲伐晋,以强临弱,可保必胜,朝臣皆言未可,我实不解!”宏婉答道:“今岁在吴分,晋君又无大过,若南征不捷,外损国威,内殚民力,所伤实多,无怪群下疑沮呢。”坚摇首道:“前我出兵灭燕,亦犯岁星,天道原不可尽凭。况古时秦灭六国,六国君主,岂必皆暴虐么?”说罢,便顾令左右,宣召冠军将军慕容垂入议,垂应召即至,坚问及伐晋事宜,垂抵掌道:“弱肉强食,乃是古今通例。如陛下神武应运,威加海内,虎旅百万,韩信白起满朝,乃蕞尔江南,独违王命,不伐何为?古诗有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愿陛下断自圣衷,不必多虑!陛下可记得晋武平吴,只有张杜二三臣,与他同意,若必从众议,如何能统一中原呢?”美疢不如恶石。坚不禁起舞道:“与朕共定天下,独卿一人。余子碌碌,何足与谋!”遂命赐帛五百匹,垂拜谢而出。
坚即命阳平公融为司徒,领征南大将军,并调谏议大夫裴元略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嘱令速具舟师,指日南下。阳平公融,辞不受职,且再入谏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来穷兵黩武,鲜有不亡,况国家本系戎狄,正朔未归,江东虽然微弱,尚存中华正统,天意亦必不遽绝哩?”坚作色道:“帝王历数,有何定例?刘禅非汉室苗裔么?何故为魏所灭,汝所以不能及我,就在此拘执的弊病呢!”融无言而退。坚仍授融为征南大将军,不过取消司徒职衔。融无奈受命。
坚素信沙门道安,群臣托他乘机进谏,道安允诺。一日得与坚同辇,出游东苑,坚笑语道:“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泛长江,临沧海,公以为可乐否?”安接口道:“陛下应天御宇,居中宅外,自足比隆尧舜,何必栉风沐雨,亲往遐方哩?况东南卑湿,容易染疫,舜禹俱巡游不返,陛下幸勿亲行!”坚驳说道:“天下必统属一尊,方可太平,朕经略四海,已得八九,难道使东南一隅,独不被泽么?必如公言,是古时圣帝明王,何为不惮劳苦,巡狩四方呢?”道安见不可谏,乃更易一说道:“陛下如必欲南征,也只可驻跸洛阳,但遣一使贻书江南,怵以兵威,彼亦必稽首称臣,无烦圣驾跋涉了。”坚终不从,小子有诗叹道:
帝典王谟戒面从,矧经群议已知凶。
如何骄主矜张甚,但务穷兵未敛锋。
既而后宫又有一人,上书谏坚,请勿伐晋!究竟书中如何措词,待至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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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兵横行江淮,连破名城,迭擒晋将,至三阿一役,彭超俱难,屡战屡败,仅以身免,此可见师劳力疲,不堪久用。秦之转盛为衰,已见一斑,非谢玄之果能无敌也。况苻洛发难,内讧已起,而鲜卑羯羌,杂伏关中,尤为苻秦之隐患,此时唯急谋镇定,与民休息,尚足制治保邦,奈何好大喜功,尚思大举侵晋耶?权翼一谏而不从,石越再谏而又不从,至苻融详陈利害,尚不见听,利令智昏,不败何待?彼慕容垂之赞成坚议,固将觇坚之胜负,以定从违耳。坚但知面从为忠,适中垂计,天下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坚其殆犹是乎!
第六十七回 山墅赌弈寇来不惊 淝水交锋兵多易败
却说秦王坚有一宠妾张氏,明敏有识,素得坚宠,号为张夫人。她闻坚欲侵晋,亦以为兵凶战危,不宜常动,乃上书规谏道:
妾闻天下之生万物,圣王之驭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是以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率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自来有因则成,无因则败,今朝野之人,皆言晋不可伐,陛下独决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主乎?妾又闻王者出师,必上观乾象,下采众祥,天道崇远,非妾所知,以人事言之,未见其可。谚云:鸡夜鸣者,不利行军,犬群嗥者,宫室将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自秋冬以来,众鸡夜鸣,群犬哀嗥,厩马多惊,武库兵器,自动有声。此皆非出师之祥也,愿陛下详而思之!
坚得书览毕,搁过一边,且自语道:“妇人有何见识;来管什么军旅大事?”正懊恨间,幼子中山公诜,亦驰入面谏道:“臣闻国家兴亡,系诸贤才,用贤必兴,不用贤即亡。今阳平公为一国谋主,陛下奈何不用?晋有谢安桓冲,皆号贤才,陛下乃欲往伐,臣不胜滋疑,故敢直陈无隐!”坚又叱道:“天下大事,孺子何知,也敢来饶舌吗?”儿女犹知危殆,坚奈何不知?说得诜满怀惭愤,低头退出。
好容易又阅一年,晋桓冲率众十万,攻秦襄阳,使前将军刘波等,攻淝北诸城,辅国将军杨亮,攻蜀涪城,鹰扬将军郭铨,攻武当。冲攻襄阳未下,分兵拔筑阳,当有警报飞达长安,秦王坚亟遣征南将军钜鹿公睿,冠军将军慕容垂等,率步骑五万救襄阳,兖州刺史张崇救武当,后将军张蚝,步兵校尉姚苌救涪城。桓冲闻秦兵大至,退屯淝南,惟郭铨击败张崇,掠得二千户东还。慕容垂为秦军前驱,进临淝水,与桓冲夹岸对垒。他却想出一法,夜命军士,各持十炬,燃系树枝,光彻数十里。冲果被吓退,自淝南还保上明。张蚝出斜谷,杨亮亦引兵东归,桓冲表荐从子石民为襄阳太守,使戍夏口,自求领江州刺史,有诏依议,乃各莅镇辖守。
秦王坚以晋敢先发,倍加震怒,遂下令全国,集众侵晋。约计民间十丁,抽一为兵,良家子年在二十以下,如有材勇,皆入选为羽林郎,共得三万余骑。拜秦州主簿赵盛之为少年都统,且预先下令道:“平晋以后,可令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朝臣闻令,俱嗤为太早。我亦要笑。独慕容垂姚苌,及良家子等,怂恿苻坚,即速发兵。阳平公融又进谏道:“鲜卑羌虏,实我仇雠,所陈计划,无非利我疲敝,彼得乘间逞志,如何可从?良家少年,类皆富饶子弟,不娴军旅,但知逢迎上意,希宠求荣,陛下误信彼言,轻举大事!臣恐功既不成,且有后患,后悔将无及了。”坚始终不听,反饬融督同张蚝慕容垂等,率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自率大军为后应,又命兖州刺史姚苌,为龙骧将军,监督益梁二州军事,并面语苌道:“朕尝为龙骧将军,得建王业,今特将此职授卿,愿卿勉力!”左将军窦冲,在旁进言道:“王者无戏言,这乃是不祥征验呢!”坚默然不答。亦自知失言么?苌即辞去。
慕容楷慕容绍私语慕容垂道:“主上骄矜日甚,亡象已见,叔父此行,正好规复旧业哩。”垂点首道:“这须由汝等合力,方可成功;今且勿言,俟南下观衅便了。”乃随坚出发长安,戎卒共六十余万,骑士约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是时为晋孝武帝太元八年仲秋,凉风拂地,玉露横天。正好行军。秦王坚左杖黄钺,右秉白旄,安坐云母辇,徐徐启行,留太子宏居守。宠妃张夫人自请从征,当由坚敕备副车,令她随着,端的是须眉巾帼,八面威风。力为后文反照。
到了九月初旬,行抵项城,凉州兵始达咸阳,蜀汉兵方顺流东下,幽冀兵已到彭城,东西万里,水陆并进。苻融等前驱兵二十五万,先至颍口。江淮各戍,飞报建康,孝武帝急命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兼征讨大都督,并授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谢安子。西中郎将桓尹等,督众八万,出御秦军。又使龙骧将军胡彬,带领水军五千,往援寿阳。谢玄既奉朝命,也恐众寡不敌,未免加忧,因向谢安问计,安夷然答道:“已别有旨。”玄待了多时,并不闻有什么计议,自己不便渎陈,因令僚属张玄重请。安从容道:“且俟明日再谈。”到了翌晨,玄再往请教,安却召集亲朋,同游山墅,命玄亦相偕出游。玄只好随去,及抵山墅中,安绝口不谈军务,反令玄对坐弈棋。玄棋本胜安一筹,此时怀着鬼胎,无心下子,所以应接多疏,反致见输。约下数局,少胜多负,玄殊不耐烦。偏安强令续弈,直至傍晚,方才撤枰。安又与亲朋登山览水,入夜乃还,终不道及军情。矫情镇物。越日得桓冲来书,拟遣精锐三千人,入援京师,安对来使道:“朝廷处分已定,兵甲无阙,不劳桓公遣兵;且西藩关系重大,幸勿疏防!”来使受命返报,桓冲顾语僚佐道:“谢安石有庙堂雅量,可惜不谙军略。今大敌将至,尚务游谈,但遣诸不经事的少年,督师拒敌,兵又单弱,天下事已可知了,恐我辈不免左衽呢!”谁知后来偏出所料。
又越一月,秦苻融攻克寿阳,擒去守将徐元喜。晋龙骧将军胡彬,闻寿阳被陷,退保硖石,融复引兵进攻。秦卫将军梁成等,又率众五万,进屯洛涧,沿淮列栅,阻遏东兵。谢石谢玄等,至洛涧南岸,距梁成军二十五里,惮不敢进。胡彬因粮食将尽,潜遣人告石等道:“今贼势甚盛,硖石乏粮,倘或不测,恐不能再见大军。”这使人行至中途,为秦逻骑所获,送入融营。融讯悉情形,便驰使白秦王坚道:“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急击勿失!”坚乃留大军在项城,自引轻骑八千名,倍道就融,且遣朱序至谢石营,劝令速降。序本晋臣,志在保晋,因私语谢石谢玄道:“秦兵不下百万,若同时并至,诚不可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与战,若得败秦前锋,余众夺气,将不战自溃了!”亏有此人。石尚踌躇未决,玄赞成序议,并嘱序俟机归晋,序唯唯而去。玄既送序出营,便促石进兵。石仍有难色,谓秦王坚已到寿阳,未可轻敌,不如固垒勿动,待彼师老,然后进兵。辅国将军谢琰道:“机不可失,敌不可纵,朱序此来,正天授我机宜,奈何勿从!”石乃依议,遂与玄商定进行。
玄遣广陵相刘牢之,率精骑五千,直趋洛涧。秦将梁成,阻涧列阵,静待厮杀。牢之麾兵渡水,奋击成军,成开阵与战,不防牢之持槊突入,左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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