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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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缛春湟斐!�
“哎。”禅师道,“本来没有战争,佛祖会将所有人带去极乐世界。”
於大双手合十。她每走一步,就能感觉到腹中胎儿的动静。生与死都令人悲伤。
树叶飘落在禅师肩上。於大呼吸急促,紧跟其后攀上石台阶。竹千代出生时正值寒风凛冽的严冬,而这次临产期则在立春前后。如果丈夫此战发生不测,腹中的孩子将来就坎坷无数了。何况,继续让竹千代寄人篱下,实在太残酷了。难道她生的孩子都要遭受命运无情的戏弄吗?
“到院子里去吧。”禅师不时回头看着於大,微笑道,“夫人个性坚强,能够参透世事。事法界固然敌我相对,但在理事无碍法界却没有敌我之分。所以您不必为此身心疲惫。”
“是。”
“听说您敬献血书经文,有人非常感佩,想特意登门拜访。”
“哦?”
“见面就明白了。请吧。”
“那么……你说的宝物,莫非就是指那个人?”
“对,正是此人。经文也好,人也罢,都是一样。内心慈悲之人就是一本活的经书。自然不正是活文章吗?”
他笑着穿过本堂边的侧殿,转过卧龙松。客殿的隔扇悄然打开。於大不觉向内张望。“啊!”她停下脚步。
一个尼姑戴着头巾,一身出门的打扮,正在走廊下向这边凝望。头巾下炯炯有神的目光,带着某种不寻常的意味。
不是在做梦吧?於大以为今生再也不能与母亲相见了。母亲因为天生美貌,而不得不频频改嫁,命运坎坷。如今,她手持念珠,静静地站在那里,清澈的双眸满含慈爱之情。
“夫人怎么了?这不是您日夜思念的人吗?”禅师淡淡地说,“这是最好的经文,您还不快快前去。”
“是……是。”於大如梦初醒一般,向前走去,差一点摔倒。她正了正衣襟,道:“母亲。”
华阳院仍然没动。四年不见,眼前这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女儿已经出落得十分成熟,更富有智慧,也更坚韧了;她不由屏住了呼吸,紧紧注视着於大,似乎要看穿女儿的心。
“注意脚下。”禅师正提醒着,於大已经踉踉跄跄靠近走廊,偎依到母亲身边,哽咽道:“母亲……”
华阳院默默地拉着於大的手,走向门里。“莫要叫我母亲。我已经斩断尘缘,皈依佛门,法号源应。”
“是……是。”於大顺从地点点头,但并没有松开母亲的手。这次见面太过意外,於大有满腹想说的话、想倾诉的事、想打听的消息。
华阳院扶於大坐定。“因为住持的好意,能够让默默无闻的贫尼见到久松佐渡守夫人,贫尼非常高兴……”
“於大也很高兴。”
“夫人,贫尼就要移居骏府了,便想到各处寺庙给人们许许愿。”
於大点点头,坐正了。虽然自称斩断尘缘的尼姑,但母亲现在和织田氏的敌人松平家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母亲在这里见面,不用说俊胜,就是禅师,恐怕也会受牵连。
“我顺便去了刈谷的楞严寺……”
“哦。”
“夫人供奉的那些东西……”华阳院有些哽咽,剧烈地咳嗽起来,“经过椎木邸,接着又去了绪川的乾坤院。”
“母亲……”於大忍不住开口道。母亲好像是在重温她比於大更加悲惨的命运之路。但为什么要移居到骏府去?是被迫移过去,还是主动提出来?於大想问个究竟,但她发现这屋里还有一个人,是母亲带过来的侍女。那女子坐在不远处,像是在为她们望风。
华阳院从於大的目光中看出她的心思。“夫人还记得植村新六郎的女儿小夜吗?”
“啊,小夜……她是小夜吗?”
那个女子转过脸来,看着於大,“夫人,久违了。”
“噢,你已有身孕了……”
“是。夫人离开冈崎城不久,我就嫁给了本多忠高。忠高他……”小夜一时哽咽。
“忠高他怎么了?”
华阳院轻轻叹息一声,“战争对于女人实在残酷。不提也罢。”小夜应了一声,用衣袖遮住她隆起的腹部。於大感觉到胎儿剧烈的动作,不禁咬住嘴唇。
“贫僧在附近看着。你们尽可敞开必扉。”住持在庭院里踱起步来。本多夫人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退到隔壁房间。她和禅师都已经看出了母女俩的心思。
“母亲……”於大声音颤抖,“您知道安祥城陷落,织田信广已经落入今川之手吗?”
“哦?这……”华阳院还不知此事。她睁大眼睛,望望四周,喃喃自语:“雪斋禅师曾经满怀信心对我提起过……”
於大微微一惊:“母亲事前就知……”
“噢,知道。才急着来拜见夫人。”华阳院轻言,又环视一眼四周,“听说你和竹千代保持联系,久松大人知此事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知道。他认为,於大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儿子……”
“哦!果真如此,贫尼在此感谢他了。”华阳院默默地捻着念珠,抑制住似要喷涌而出的眼泪。她那细长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此情此景令於大感到无比的悲哀。“母亲!”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澈,“信广落入今川家之手,会连累竹千代吗?”
华阳院表情复杂地回过头看着女儿。“如果连累,会怎样?”
“不知……”
“如果今川提出交换人质,织田信秀会怎样?他们父子情深,大概不会拒绝。”
於大的眼睛里逐渐露出怪异的光芒。华阳院尽量保持冷静:“若织田信秀同意,竹千代就能离开热田。”
“竹千代去哪里?母亲思量过吗?”华阳院没有回答,转脸看着庭院里住持的背影。“风中的枯木叶落之后,会迎来新的春天。夫人难道还不知道贫尼为什么要来辞行吗?”
於大睁大了眼睛,“母亲要搬到骏府去……那么,竹千代……”
华阳院摇摇手,示意於大不要再说。“如果竹千代在热田,可以继续得到你和俊胜的眷顾;若是搬到骏府,我可以照顾他。无论如何,竹千代似乎是个运气很好的孩子。”
於大屏息注视着母亲的脸。她逐渐明白哥哥竹之内久六为什么要提出进行人质交换了。
“竹千代的运气很好?”於大做梦般自言自语着,慌忙环视了一眼四周。难道母亲和哥哥之间有联系?哥哥要以交换人质让织田家提出议和,而母亲则要移居骏府。於大顿觉心情约略松弛下来。正如华阳院所说,热田有母亲,骏府有祖母,她们都在秘密地用爱心庇护着竹千代。
“母亲!”於大跪在华阳院面前,“枯木逢春……女儿替竹千代谢谢祖母。”女儿终于明白了母亲的心情。
华阳院点点头,又捻着佛珠,轻轻闭上了眼睛。良久,她才开口道:“你有幸。田原夫人没有生育,她不能体会你的痛苦,但也不了解你的幸福。自从广忠去世,她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而你却留下了松平血脉。你不要认为自己是不幸的。”
“是。”
“你我是有福女人。我们的身体枯萎了,后代也终会迎来春天。”
“是。”
“无论发生什么,这种幸福始终陪伴着我们。希望你能再生下一个健壮的孩子。”
於大伏在榻榻米上,抑制住哽咽的声音。这便是母亲!在不可逆转的坎坷命运中,看到了下一代的春天。母亲就是依靠这种信念活着。除此以外,这个乱世的确不能再给予女人任何幸福了。
“不只是你,忠高的妻子也在等待新生命的来临。如果是个男孩,她定会让他继承祖父和父亲的忠心。勇猛忠烈的祖父的孙子……视死如归的父亲的儿子……如果是个男孩,肯定又是一个平八郎!这个平八郎扛着松平竹千代的旗帜,开创出一个没有战争的太平世界……这就是贫尼的美好愿望。”
“明白了。母亲,於大决不会沉溺于自己的不幸。”
突然,院里的住持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住声:“啊,请进。夫人正在诵读经文呢。”
接着,传来一个男人响亮的声音:“夫人,竹之内久六有十万火急之事前来禀报。”话音刚落,一个男子从老松树下大步走过来。看到那男子的身影,华阳院大吃一惊,站起身来。
久六还不知道母亲在此。但母亲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让她魂牵梦绕的藤九郎信近。她飞快地走到廊下,道:“莫非你是……水野藤九郎信近?”
“啊?”久六惊讶地后退了一步,华阳院也是双眼饱含泪水……
第三十七章 雄主雄心
回到卧房,织田信长厉声道:“阿浓,扇子!”
浓姬应了一声,却故意慢吞吞地递过扇子,坐下之后,没等信长说话,便兀自唱起了《敦盛》“人生五十年……”
信长气得咬牙,将扇子又啪地合上:“你在向我挑战?”
“是!”浓姬的回答很干脆,“人生就是一场战争,此乃您所言。”
“可是夫妻不一样!”信长用脚踢了踢榻榻米,“夫唱妇随是自然之理。你休要扫兴!”
“话是这样说,那您觉得舞曲,扫了您的兴?”
信长恨恨地咬牙道:“你错了,本应该撤下去的,你倒给弄上来了。”
“您是指……”
“撤下去多余的东西,打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出来;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男不女。慌里慌张的家伙!”
浓姬没有笑,而是故意装出奇怪的表情。“父亲也常常这么说我,令我为难。父亲近来好吗?”
信长呼地把扇子扔了出去,一屁股坐下。“如果是你,会怎么办?今天大家在商量如何营救哥哥信广。”
“他落入了敌手?”信长再次恨恨地咬了咬牙。
对于安祥城失守、上野城的雪斋禅师派使者前来与父亲交涉,希望用信广交换竹千代一事,浓姬比谁都清楚。她却故意气信长,信长从来目中无人,有时天真无邪,有时故意刁难,有时视人如寇仇,有时又甜言蜜语。浓姬觉得变化无常的信长非常可恶。
新婚的当夜,信长的这种性情便暴露无遗。“过来。”他一点也不羞涩,而是老成地敞开怀抱。
浓姬一依偎到他怀中,他便道:“你大概也有自己的喜好,想怎样便怎样吧?”
当他发现浓姬还是对性事一无所知的女儿身时,不禁放声大笑。“啊呀,都十八岁了,还狗屁都不懂!”就连这种时候,他也不肯服输,真让人又爱又恨。
“你竟然不知道兄长信广战败被俘?”
“是。从没听说过。”
“那可不行。你早应弄清此事,汇报给你父亲。你太粗心了。”
“既然如此,我会通知他们。那么您今天为何不快呢?”浓姬问道。
信长并不恼怒,道:“雪斋和尚要用兄长交换热田的竹千代。若是你,会怎么办?”
浓姬的脸色倏地变了,但她立刻又笑了,信长的脑子转得飞快,如果自己说了蠢话,不但会立刻被他斥责,而且还要忍受他强烈的憎恶。信长厌恶愚昧、忧伤和犹豫不决,如同厌恶毛毛虫。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浑浑噩噩八十岁,不如轰轰烈烈二十年。即使他在跳《郭盛》舞,也只会表达出慷慨激昂的傲气,而不是对于岁月无常的感慨。浓姬很清楚这一点,便故意转开身子。“依我看,恐怕一切取决于器量。”
信长盯着浓姬,“这就是你的看法?哼!我会让敌人失望的。”
“此话怎讲?”
“如果对方认为我们会答应他们的条件,我决不答应;倘若他们认为我们不会答应,我们却痛快地应允。”
“好对策。”
“我已对父亲说过,信广和竹千代的器量不可同日而语。信广已被敌人说服,成了叛徒,他还不知道自己已入敌人彀中。竹千代虽然还是个孩子,身上却有一种临危不惧的气魄,身为人质却坚持说自己是大将。如果让他回去,无异放虎归山。所以,我要劝父亲不接受雪斋和尚的建议。唉,父亲很是恼火。”
“他肯定认为您不通人情。”
“不。我说话确实过分,连老师和林佐渡也责备我。”
“您就心灰意冷地回来了?我倒放心了。”
“放心?”
“是。您的看法,我认为是正确的。”
“自作聪明!”
“就算不交换人质,信广也不会被杀。因为杀了他于事无补——今川氏肯定会让他活下去,以便在适当的时候派上用场。他们手里的牌和我们手中的牌,有着很大的差异。”
信长有些惊讶——这个女人啊!
信长确实曾在古渡城向父亲信秀提出过类似的意见。如果今川家要杀信广,尾张则杀竹千代。竹千代一死,冈崎众人便会作鸟兽散。他们一旦分散,今川家就会丧失战斗力。所以能肯定,今川不会杀信广。如果不能以平等的姿态进行谈判,尾张方一开始便会处于下风,事事被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浓姬慌忙起身帮信长整好衣装,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禀报大人。”传来男人的声音。浓姬非常讨厌男人到内庭。信长明知她不喜欢,却故意这样做。“犬千代吗?何事?”
浓姬赶紧说道:“不要客气,进来吧。”她也故意如此。
信长狠狠地盯着浓姬,“不要让下人进来。你快说。”
前田犬千代在门外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对信长和浓姬争吵不休有看法。
“阿古居久松佐渡守家臣竹之内久六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告诉他我知道了,让他回去吧。”
但犬千代没有离开。他了解信长的脾气。他首先会胡乱猜测一番,然后再确认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犬千代正要起身,信长果然发话了:“他是来劝我不要将松平竹千代送给雪斋臭和尚吧。我知道了,让他回去。”
犬千代呵呵笑了。
“你笑什么,犬千代?有何可笑?”
“竟然连吉法师公子……连少主也……”他笑道,“竟然连少主也误解了他,在下才笑……”
“难道他想让我们把竹千代送给那臭和尚?”
“是用竹千代换取信广公子,他是为此而来。”
“什么?”信长失声叫起来,浓姬起身拉开了门。
犬千代已经停住了笑。他双手规规矩矩垂着,直视着信长。信长低语道,“你也想救我哥哥?那么你就把你的意见说出来吧。”
浓姬笑了。信长看上去像个缺乏耐性的孩子,头脑却决不简单。他身上潜藏着高深的谋略。这既让浓姬感到棘手,也让她觉得踏实和自豪。
“不,犬千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那么,任凭今川氏杀死我兄长?”
“不。在下不那样认为。此等大事,只能由您和四家老作决定。而决非犬千代等……”
“混账!”
“是。”
“休要那般老气横秋!老子此时难以决断,你来帮我!”
“真是个难题……”犬千代皱眉看了看浓姬。他亦非等闲人物,突然向浓姬道:“少夫人,少主此时犹豫不决呢。”
浓姬很嫉恨犬千代。犬千代的才气品性十分合信长心意,经常和她在信长面前争宠。我会输给他?浓姬好胜心起:“犬千代。”
“少夫人。”
“既然是少主的吩咐,你就该毫不犹豫地遵行。如果你也难以决断,还有何面目做少主的贴身侍卫?”
犬千代有些狼狈,但立刻恢复了平静,“少夫人,犬千代知谨守本分。”
“本分?”
“小人生来就不具备作决断的气概。”
“这话好奇怪。你是说少主看错了你?或者少主眼光太低?”
“不敢!”犬千代端正姿势,面对着浓姬。他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潮,嘴唇如女人那般鲜艳。“小人不过是侍奉少主的一介武夫,不通文理。从来文先武后,若是让武凌驾于文之上,那么家族必将大乱。虽是少主的命令,若颠倒是非,我等也绝不能服从。”
浓姬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不是轻视,但也绝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她不屑与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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