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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戏讲茶唱门歌:江南旧事里的小民风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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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蚊子多,着实令人讨厌。夜晚,那一团一团密密麻麻的蚊子,肆无忌惮打在脸上,让人来不及躲避,有时还会钻到眼睛里,耳朵里,嘴巴里。姚明清不怕鬼魂,只怕雷暴雨,雷暴雨之后,他的事就来了。一夜雨水冲刷,坟冢不是这里坍下就是那里塌了一块,露出里面棺木,姚明清得赶快从小屋里取来锹锄和担筐,挑土加固坟头。野地里多野兔、黄鼠狼、老鼠等穴居动物,它们往往会打洞毁坏坟墓;还有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牛羊牲畜啃食青草时亦易踩塌坟头,引起雨水渗透冲刷坟冢里面的棺木。姚明清一旦发现这些现象,也得及时处理,这里修那里补。如果野草疯长,还须及时删刈,别让墓地太显荒芜了。遇上诸如树木死亡、墓碑断裂的事,则要迅速报经主家,然后进行妥善处理。
每当清明、冬至时节,墓主前来祭奠,一番洒扫跪拜焚烧香烛,他们走后,带来的鱼肉糕点等祭品,通常就是留给姚明清享用,同时,照契约付给一定养护酬金。倘若墓主及一干亲属要远道而来,姚明清会事先叫来老婆,自己也是尽量收拾得清清爽爽,时辰一到,将茶水、擦脸毛巾和桌椅等一应物件摆放在墓地近旁,以供休息,有时还会备下简单饭菜做招待。这通常是双方已结下一定情谊了。
姚明清做过最出名的一件事,是从坟墓里救出一对母子。听人说,那还是日本人占领时期,上街头开布店的王金标儿媳生产时遇上最凶险的横胎,三天三夜都没产下来,眼看一双母子将丧命两条,终是回天无力,没能闯过鬼门关。出殡下葬后的夜晚,姚明清从镇上归来,走过新坟旁,似隐隐听得一阵呻吟之声……要是别人,早给吓得跑都跑不及了,也是他胆量特别大,就停下脚步仔细再一听,果真是从新坟里传出来一阵呻吟,并且还夹有婴儿的啼哭之声。姚明清没再犹豫,飞奔到小屋取来锹锄,当即刨开新坟,撬开棺材,见那产妇不仅自己活转过来,并且还产下了婴孩!后来这婴孩就取名叫官生,乃谐音“棺生”也。官生约比我大十来岁,一直在外面念书,到我上小学时,他已留在北方一个大城市工作了。
第十一章 刘寿才没给自己留寿材
柴市场的尽头,有一家隶属木器社的棺材店,店主叫刘寿才。而棺材在民间的别称恰好就是“寿材”,人家说什么名字不叫怎幺就叫了“刘寿才”?也有人说正因为有了这名字,索性才开了这寿材铺子。
我们那时胆子特别大,不论有事没事从柴市场尽头那里路过,都要好奇地跑到店门边看一看,不像有些女孩子,到了那里,绕不开道就把眼闭上一气跑过。棺材店外面挂了个“殡葬生产组”的牌子,店堂里面光线不是太好,正对着大门的一口口棺材,整整齐齐架在板凳上,漆得油光锃亮照得见人影子,样式一律前大后小,前高后低。店铺里面,是个披厦院子,几个人在又锯又刨叮当哐啷地干着活,地上横七竖八堆满木料和半成品的棺身和棺盖。
刘寿才是一级木工,先前给活人造房子,后来做棺材是给死人造房子。他是在上了点年纪后,才带了木器社里三个人,成立了这个“殡葬生产组”的。都说人死如灯灭,可人死了事情并没有完,要进棺材,要入土为安,刘寿才正是看到这个市场前景才专项经营棺材店的。其实刘寿才是不经手钱的,顾客来店里看准了棺材,开票去木器社交了钱,再过来提货。棺材确实是世上离不开的东西,因为活人早晚都得死了埋,谁也逃不了最终躺进棺材的下场。刘寿才店里所做的棺材,规格一般是整长八尺许,内腔长七尺、宽一尺五寸至二尺甚至二尺以上,反正也就是一个正常的大人躺进去手脚能伸放得开罢了。分大、中、小三种型号。棺材头大尾小,一般是将二尺围以上原木一分为二做两边侧墙或上下底盖。上等的棺材多为柏木制作,松、杉次之,忌用桑木、枣木等,因为民间有“桑枣杜梨槐,不进阴阳宅”之说,认为这几种木材不吉利,会给家人带来灾难。做棺材的规矩是不见钉子,一个钉子都不能用,板与板之间,全用一种上宽下窄的榫头衔接,这是“斜木行”的一个绝活。
因为有言“人生在世,生有处好宅,死有口好材”,就有人事先做好棺材停放家中,以宽慰老人之心。如果老人一直活着,棺材老是派不上用场,每年必得油漆一次,颜色一般是里红外黑,讲究的要油十三道漆,以加强棺材的防腐和防水性能。家中老人年岁既高,所以这样的棺材才是名副其实的“寿材”,也有称“老屋”的。如果是未到天年而突然亡故,或是家中条件稍差准备不及,这就得去刘寿才的店里买。就算实在无钱,也得买回一副四块的“火板”薄棺料理丧事。
什么行当都能有招揽顾客的幌子,唯独这棺材铺不行,甚至连个像样的牌匾也不挂。有买棺材的进了门,即使身穿重孝而来,刘寿才也不会主动迎上去问是不是要买棺材?而是不露声色地冲人家点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要做到的是眼随人动,步随人移,跟在后面暗暗观察,仔细揣摩,来的人不语,绝不先开口。直到来人说明了来意,刘寿才方才略一欠身,从种类、成色上开始介绍起来。直到来客选好了,仍然不问空棺材往哪里送,因为,有时是给活着的老人备下的寿材,有的是家里病人还没断气,问得早了,就好比咒人家快死。不是有句歇后语叫“棺材店老板——恨人不死”吗,所以刘寿才必得时时处处留心才好。另外,遇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一塌糊涂的,也绝对不说“节哀”之类的劝告话。越是哭号得厉害,悲上心来,悲情难抑,越可能出手掏大价钱买上等好棺材哩……实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表情木木的刘寿才多是悄然低语地道上一句“不要哭坏了身子”之类的话,以免连交易也做不成。有时,逝者是个大胖子或是个头特别高大的,更有那种打捞上来的被水泡鼓胀的尸身,普通棺材根本睡不进去,只能加班特制了。刘寿才会临时再找来几个帮忙的,六七个或七八个人,绝对没有用九个人、十个人或者五个人的。为什么?不得而知。而且一天之内,或一夜之间必须完工,只要开了工就得把活干完,中间不能停,这也是规矩。那一回,对河村子里一个姑娘和男友交往怀了孕,又不敢向人说,肚子一天天增大,最后双双相拥跳了河。两天后,尸身打捞上来已是鼓胀得不行,刘寿才亲自动手带人干了个通宵,做出了两口超大的棺材,装了三个人,埋进了一个墓穴。
所谓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一辈子做了无数棺材的刘寿才,自己最终却没能“留”得一口像样的棺材睡。“文革”来了,棺材铺理所当然给扫入“四旧”行列,刘寿才还挨了批斗。祸不单行的是,柴市场某日突然发现了一条“反标”,是用红色油漆写在电线杆子上,性质特别恶劣。“专案组”查来查去无所获,后来有人说这油漆很像是棺材店里用的那种……刘寿才立刻被抓起来。不久,就死了。“专案组”让家属拉回去,用四块“火板”装了埋到指定的一个叫萝卜滩的地方。
那时的夏天,一到傍晚,人们就把家里的竹凉床、躺椅、席子搬出户外来,吃过晚饭,洗了澡,大家便聚在一起乘凉。小巷子里和街道两边,到处都是乘凉的。人们摇着芭蕉叶扇子,谈天说地,下棋打牌,看书读报,闭目养神……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吹着蹩脚的口琴,呜呜的声音,把一些曲子弄得断断续续,而且音调总是不准。
那些凉床一张连接一张,有小孩子便在上面“走天桥”,从西关这头“走”到堂子街那头,里把里路长可以脚不着地。还有站在自家凉床子上“扇飞机”的,把扇子柄当机头,扇叶当机翼,两手端着用力朝前上方一推,“扇飞机”可以飞出去好远。有某个倒霉蛋扇子被抢走,在街巷两边的凉床之间抛来抛去,嬉谑吵闹着,这里大的把小的弄哭了,那边厢有人失足踢翻旁边正酣斗着的一盘棋,立刻招来一顿臭骂甚至吃顿凿栗子。
“卖——蛮炒蚕豆——沙蚕豆哦——”通常在这时,一阵叫卖声由远而近传过来。不一会,辫子老爹的清瘦身影便出现了。老人身着蓝布襟褂,肩上搭一条揩汗的旧毛巾,紫红的脸庞,额际皱纹很深,头顶勺后拖条一尺来长的白发小辫。每当这位胳膊弯里拐一只元宝腰篮的老人一出现,街道两边的孩子们就歇下吵闹,雀跃着高喊:“买铁蚕豆哇买铁蚕豆……过来哟,辫子老爹!”铁蚕豆亦即蛮炒蚕豆,就是将蚕豆放在铁锅里炒,不放砂子,干炒,也可在炒时泼点盐或糖水。铁蚕豆的真味恰在它不甜不咸的豆香,愈是铁硬,愈嘎嘣酥香,尤其合着夏日暮天纳凉的悠悠风情,更让人回味无穷。
“莫慌莫慌……一个个来,都有,都有呵。”老人说话操一口侉音,下巴上一绺稀疏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系在银白细辫根梢上的红头绳,也在暮色中微微颤瑟着。他卖豆子不用秤,用一个小竹筒子舀,两分钱一竹筒,包成一个小纸包递过来。白天他在茶馆、书场、小戏园子里叫卖,傍晚便到乘凉的人群里来卖。铁蚕豆的特点是硬,耐嚼,越嚼越香。那些缺牙少齿的老头老太,是不敢问津的,刘宝瑞的单口相声《化蜡扦》里,就说过一个不孝之子给没牙的老娘吃铁蚕豆的缺德事。但也确有牙口好的上年纪人常以能嚼动铁蚕豆自夸,一些乘凉的老头老太相与炫耀:“我牙好着呢,铁蚕豆也吃得动。你那牙咋样……”
铁蚕豆的功用主要还是哄小孩子的,小小一包,可以嚼,可以放在桌上弹着玩。几人趴在竹凉床上围成一圈,撒一把豆放中间,挑起小指头在两粒豆之间快速划过去,然后环起大拇指和食指,再猛然张开,弹动一粒去撞另外一粒,不许碰到别的豆。弹着了目标,叫“开花”,可将那粒豆作为战利品收为己有,没弹着就是“没开花”,得让给下一位接着弹,直到一把豆弹光。大家一边弹一边唱着:“铁豆子开花,笑煞老娘家;铁豆子不开花,气煞老娘家……”为什么要自称“老娘家”?搞不懂。
我那时候略微有虫牙,所以更中意辫子老爹元宝腰篮里的沙蚕豆。蛮炒蚕豆是干炒,沙蚕豆则是在锅里用沙子烫出来的,沙子起烟了,埋在沙里的蚕豆“噼里啪啦”一阵炸响,欢快地蹦跳着开出“花”来。我们自己在家中炒出的沙蚕豆,总是沾着黑沙,吃起来碜牙。而辫子老爹的沙蚕豆,听说是以磨细的盐代替黑沙,吃时才不用担心牙齿磨着沙。那一颗颗饱满地开着口的沙蚕豆,颜色是老成的深褐,抓一把在手里,还略微有些温温的,轻轻一嗑,吐出薄薄的外壳,咬上去,松松的,脆脆的,沙沙的……真是其妙无穷。
一粒粒地吃着蚕豆,夜便黑透了,星星就像无数璀璨晶莹的钻石镶嵌在浩渺的夜幕上。有许多流萤从河面的方向飞来,尾部熠熠闪光飘忽不定地从眼前飞过,我们总是忍不住要挥动手中的芭蕉叶扇去拍打。倘是一击未中,自然是起身跟在后面追赶。有时是这个去了,那个又来,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那时的流萤真多,无数曳着绿光闪烁的萤火虫,把夏天的夜晚点缀得异常美丽而神秘。因为都是被扇子带起的气流击落的,并未怎幺受伤,它们被捉起来集中装入小玻璃瓶里,放出的绿莹莹光亮能照亮一大圈子人。当我们追赶着流萤时,偶一回头,发现辫子老爹就坐在某一个空的椅凳上,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会在刹那间照出他脸上髑髅一样的两个深黑眼眶……
冬天里,辫子老爹的身影常常出现在华清池和荷花塘。那些洗完澡的浴客,回到自己的座间,用热毛巾擦过周身,惬意地躺倒在长椅上休息,服务员给他们的杯子里倒上热水,再来几块茶干或一包五香花生米品咂,便是最惬意的享受了。蛮炒蚕豆和沙蚕豆,因为便宜,耐嚼,照例是跟着大人来洗澡的小孩子要得多。凭着人头熟,也因为这些提篮小贩确实可以为浴客提供更周到的服务,澡堂的工作人员才默许他们在各个座间自由进出。有时,隔壁女宾部如果有人要蚕豆,则有服务员或某一个在那边卖东西的小姑娘拿了钞票过来,辫子老爹包好豆子转交过去就行。
躺着休息期间,服务员照例是要飞几次热毛巾的。便有浴客一边品茗一边同老人交谈:“辫子老爹,听说老家是凤阳呵……那是朱皇帝的老家,好地方呵!”“好地方是好地方,好啥哩,不听花鼓戏里唱,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十年倒有九年荒呵!”辫子老爹摸着他下巴颏上那稀疏的山羊胡子说。“老家还有什么人哩?”“没啦。早先出来打鬼子,离家时,娘在咱衣兜里装满炒蚕豆,特意关照脑勺后不能剃尽了。中条山一战,咱一个师全打光了……后来鬼子投降,老蒋又把咱们空运到东北葫芦岛打解放军,咱战场上起了义。后来参加打济南,打上海,打海南岛,那幺多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全国解放,咱自己要求解甲归家……可咱娘那时就已不在了。咱虽是一个四处漂流的命,却总觉得这脑勺后面有咱娘在看着……半夜醒来,摸摸脑勺,根还在哩……”
幸福巷底的避风处,靠着供销社院子那堵高墙外搭了个小棚,冬天里,头戴一顶看不出颜色的旧绒帽、黑色破袄腰间用一根带子系着的对对眼老叶就在那里炸炒米。
小棚子没有门,老叶每天早上过来,架起小炉子,连上风箱,点火烧煤拉风箱,炉子烧好,生意就来了。老叶对着眼睛将米装进黑葫芦一样的铁罐子里,然后就戴上那双遮不住指头的破手套,抓起一根铁管把炉盖旋紧防止漏气。铁罐子架在火炉两头丫形的架子上,罐子前面是一个用细钢筋焊接的像汽车方向盘一样的铁圈,铁圈上连着把手,方便用手握着转动。铁圈中间,有一个连着炉体的多功能表盘,上面可以显示时间与炉内气压。只是,那个伤痕累累的压力表早已污黑不堪,表盘上没了玻璃,整个表盘都用细铁丝捆绑着,才没有散架。坐在小板凳上的老叶,低着头有条不紊地一手推拉风箱,一手摇动黑葫芦铁罐子。风箱拉动时,后面的风门发出“呱嗒、呱嗒”的声响,极富节奏感。炉火也随着韵律舐着铁罐舞动,呼呼地在缝隙中四溢着,不时有一两颗火星飞起。老叶就这幺从容地不停地摇着,一会儿正向转几圈,一会儿反向转几圈,以保证炉体各部分受热均匀。米粒在黑葫芦铁罐子里翻滚,膨大,铁罐子旋盖四周吱吱地冒出丝丝白烟,不断地向外散发出炒米的浓香。
摇着摇着速度就慢了下来,老叶是有经验的师傅,根本不必对着眼睛瞅摇把中心处那只破表盘的,完全凭感觉就行。老叶起身将铁罐子拧转过来,塞进一只由几条麻袋接起来的两三米长大口袋里……旁边有人高喊一声:“炸——了!”女孩子捂着耳朵逃得远远的,吓得连眼睛都闭上了;男孩大多一边退着,一边逞能似的死死盯着老叶的每一个动作。此时的老叶,挺直了身子,一脚踏在机子上,一手用套筒套住炉盖上的“耳朵”,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瞅向天空,一声吆喝,手脚一用劲,压舌滑落……“嘭!”一声巨响,升起一股白烟,随着炉盖打开,一股浓浓的炒米香气四散开来。先前倒进去的米,都变成白花花的胖米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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