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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出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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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我那漂亮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天哪,这太离谱了!”
我夸张的表情给了陆雪讲下去的勇气。这使她感到我们心灵的相通简直达到了双簧演员一般的默契。我仿佛用钥匙打开了她的心理防线之门锁,让她不再瞻前顾后、藏头掖尾。
“艾思琳,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在白杨树上发现的那个黑脚印吗?我敢保证那是我丈夫的。第二天下午,我一个人又去了那座院子,是带着我丈夫留下的耐克运动鞋去的。我请一个过路的小伙子帮忙,攀上树干,把两个鞋印做了比对,结果一般大小,一模一样。还有一点很重要,树干上鞋印的后跟模糊不清,我丈夫吴建也有一双后跟磨得没了印痕的耐克鞋。通常,他把它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只有雨雪天才穿。”
“这不可能!”我断然否认。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想想吧,艾思琳,凌晨两点出现在那种地方的人,除了想进行抢劫或是强奸,还会有什么别的企图?可此人既没有拦住我也没有追上来……他只能是吴建!由于无法对人言说的原因,一直藏在白云市某处的吴建从报上看到我的名字,但又不知道我的现状,于是,一贯处事谨慎小心的他便跟踪起我来……还有,吴建是在南方山区长大的,山区的孩子翻过两米高墙踩着树干行走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雪讲完这些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两人都静静地坐在那儿沉默不语。
这当儿,吉他手的弹奏已停止,人也不知去向。有一对情侣走进来,径直去了咖啡厅东区的角落。恋人们的窃窃私语丝毫没有破坏这静谧的氛围。
许久,像是魔法被驱除了,我俩几乎是同时抬手用小勺搅动杯中已变凉的咖啡,脸上也同时露出释然的神情。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认为你丈夫吴建像一个巨大的谜团一样制造了失踪事件。”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说。
陆雪点点头:“我很担心我的想法变为可能。因为,倘若我的感觉是真的,也就是说吴建还活着,那么,我曾经深爱的人便成了一个可怕的危险人物。他必定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才选择了逃避、失踪。”
“这样的推测是不是太主观了?你丈夫为什么要去做违法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去做违法的事情?作为妻子你应该是了解他的?”不知不觉间我以反诘的方式为吴建作着辩解。
“艾思琳,跟你说实话,虽然我很爱我的丈夫,可我觉得自己并不真正了解他,我一直为很多事情困惑着。”
“可你爱他。你不是无知小少女,陆雪,你是一个思想成熟的女性。因此,你决不会无缘无故去爱一个人,更不会去爱一个罪犯。由你及他,我想你丈夫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一个值得你付出爱的男人。”
陆雪专注地听着,后来她说:“艾思琳,你这样分析让我感动。其实,我也很想把锅饼胡同那可怕的一幕当成幻觉,只是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因为,我无法解释耐克鞋的事。”
“这的确有点蹊跷!”我说,“不过,鞋印磨损程度相同的概率绝不会像指纹那样为零。所以,这其中有多种可能。”
“谁知道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她已把我视为知己。但为了稳妥起见,末了,她还是说了下面这番话:“艾思琳,有一句话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请你别怪我: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把我俩的谈话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再惹麻烦,你知道警方……”她欲言又止。
“我理解。”我坦诚地望着她,“如果你是我的倾诉对象,我也会叮嘱一番的。请你相信我,今晚你讲的一切,都将永远成为我俩之间的共同秘密。”
陆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朝着咖啡桌的另一端伸过手来:“谢谢艾思琳。我很高兴找到了一个你这样的好朋友。”
我亦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我也是。”
第二天下午,我很意外地接听了一个陆雪的电话。电话里的她简直是大喜过望了。
“艾思琳,刚才我和保姆又去了那座院子。”她的语调听上去神清气爽。
“哦。”我应着。
“这件事蹊跷得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卖起了关子,“当我去找树干上耐克鞋留下的印痕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上面的脚印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多个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脚印重叠着,就像马蜂窝一样密密麻麻。”
“这么说常有人爬上去玩?”
“可不是嘛!保姆说她曾看到一个孩子的父亲踩着梯子从外墙攀上杨树,取下挂在上面的风筝。”
“这就是反向思维的结果。”我用了一个哲学术语。
电话那边的陆雪在笑。我也在笑,我笑她高兴得太早了。
第十四章 魂归地狱的尤物
这个初夏的暴风雨之夜,让人心情郁闷而又忧伤。风在林子的上空怒吼,一泻千里的河水张牙舞爪地奔腾着,发出阵阵轰鸣。雨点像爆竹般打得窗玻璃砰啪作响。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一样,别墅犹似被一只巨大的怪兽包围了,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
电视机箱下边的组合音响开着,一个女孩反复唱着同一句歌词: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她自艾自恋的婉转低回充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我躺在宽大的床上,像猫一样蜷缩着双腿,两眼死死地盯着漆黑的窗外,全身仿佛得了寒热病一样瑟瑟发抖。
如此猛烈的暴风雨,对我真的不是好兆头,可我必须行动,必须击退那个女人,否则,让她一意孤行得步进尺,遭受灭顶之灾的就是我。可是……
——你好像很害怕,艾思琳?不,还有无助和绝望。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你要坚强!因为你是超人,你是最棒的,你是无敌的。我喜欢看见你骄傲地举着滴血的匕首那勇敢无畏的模样。你不能气馁,艾思琳,更不能心软,对你来说,没有血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因为只有杀戮能证明你活着的意义,证明你的尊严和无畏、聪明和才智……可今晚的你像个松包软蛋,瞧你哆哆嗦嗦那副懦夫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你这简直就是自毁形象!快行动起来吧,艾思琳,拿起屠刀,像超人一样去战斗……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呐喊着,就像士兵听见了征战的号角,我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声霹雳在别墅的上空炸响。我不由打了个寒噤。但为了不让自己改变主意,我还是飞快地跳下床,走向墙壁的一扇暗门。
每一次出征之前,我都要求得外婆的鼓励和祝福。自从走下秀梅岭的那一天起,外婆就成了我复仇的同盟军。虽然外婆再也无法开口,虽然外婆一贯崇尚仁慈和爱甚至告诫我不能杀死一只蚂蚁,可为了安抚我孤苦无助的心灵,我还是把她变成了复仇女神!否则,单枪独马的我又该去向谁求援呢?
我熟练地用手掌左右推了几下,暗门便开了,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半截蜡烛忽忽悠悠地照着这间不足八平米的暗室。里面所有一切都是原始的模样,与别墅里其它装修豪华的房间相比,它就像一个洞穴一样简陋、深遂、阴冷:凹凸的水泥墙壁,高低不平的泥泞地面,一张木桌,一只矮木凳。桌上放着食物,几个苹果和几块干得裂口的糕点。
“外婆,对不起,我有好几天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跪到木桌前,嘴里呢喃着。
藏在桌下的外婆点了点头——很遗憾,外婆一生没有照过像,我只能凭着记忆,为她画了一张素描。但因我没有半点美术功底,这张镶在镜框里的素描很不像样子,大有丑化外婆之嫌。我只好把她藏起来,免得让外婆在桌上感到不自在。
其实,无论外婆在哪儿,她都活在我的心里。
“你一定生我气了?嫌我整天窝在家里,什么也没干!”我说着,又探头去看桌下。
外婆没有回答。
“别不理我,外婆,请跟我讲话吧,就像在秀梅岭时一样,我需要你的指点。”我眼泪汪汪地小声央求着。
外婆颤巍巍地从桌下走了出来,用慈爱的目光久久地望着我。
“水水,我没生气。只是对你有点失望。”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打不起精神。”
“难道你害怕了?”
“不,我一点都不害怕!为了秀梅岭,我无所畏惧。”
“那就去吧,水水,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等你消灭了所有的敌人,你的王子就会带你回宫殿……”
“好的!外婆,你能把那个故事再给我讲一遍吗?”
“当然可以。水水,来,到外婆这儿坐下。”
我立刻破涕为笑了。我站起身,坐到了木凳上,就像儿时偎在外婆怀里一样,仰着小脸,将身体团成受宠爱小宝贝的模样。
外婆的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外婆的声音像小溪般在洞穴里缓缓地流淌:“从前有个小女娃,爹妈死得早,打小她就跟着哥嫂过日子。嫂子是个心肠毒辣的女人,女娃才七八岁,就逼她上山砍柴。有一天,女娃背着柴禾下山时摔倒了,她坐在地上难过地哭起来。这时候一个英俊的王子来到她身边,掏出丝手帕给她擦眼泪,然后,王子用利剑杀死了狠毒的嫂子,把女娃带回宫殿……”
我深深地陶醉在外婆的故事里,随着耳熟能详的一幕幕场景,我看见自己头戴王冠身穿霞披成了宫殿的女主人……
一阵刺骨的寒冷朝我袭来。
我睁开眼睛,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暗室里一片漆黑。
没有外婆。这巨大的反差让我陡地清醒过来,一下子记起了自己前来的使命。我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找到了那只放着“行头”的塑料袋。
我熟门熟路地解开扎塑料袋口的绳子。然后,就是取出里面的“行头”,很快地穿戴整齐,退出暗室,随手关上了暗门。
由于我一直不喜欢看自己的“新身份”。因此,迄今为止的无数次穿穿脱脱,全是在黑暗中进行。
我冲进淫威大发的暴风雨夜,手里高举着匕首,像一个勇士般昂起头,任风雨迎面扑打着我戴了面具的脸。我狂傲地笑着。我看见自己同风雨融为一体,幻化为魔鬼的帮凶。
“祝我好运,外婆!”我在心里喊着。
随后,我发动了车子。
第二天晚上。
我走进夜编室时,室内已是灯火通明。几个先到的编辑正围在政法部的版面主编赵恩辉的电脑桌前,颇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离群索居的陆雪竟也站在他们中间。
我悄悄躲在一个男编辑的身后,躲在一个不至于让陆雪立刻看到我,我却能窥见她的地方。
“今天清晨我去了现场。警方说大火是黎明前着起来的,那间女员工宿舍烧得面目全非,睡在里面的一个伴舞女郎丧生……”
随着赵恩辉的讲述,陆雪紧绷着脸,神经质地绞着手指,显得异常紧张。
“太可怕了。”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听说鲜花舞厅的伴舞女郎是白云市最漂亮的。”
“这个被烧死的女孩曾被选为伴舞皇后。”
“警方没说大火是怎么着起来的?是有人纵火吗?”
“现在还不清楚。具体原因警方正在调查。”
“该不是电线短路吧?近几年常发生这样的事故。一些从僻远地区出来打工的年轻人,根本不会使用家电,常常把几件电器同时连接在一根细电线上……”
“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否则,谁会对一个伴舞女孩下这样的毒手!”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直到照排车间的小李送来排好的大样,夜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我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儿溜走的。因此,陆雪始终不知道我的存在。相反,直到人群散尽之后,她才满脸惊慌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坐回到夜编室南侧的属于我的电脑桌前,拿起已放在桌上的大样心不在焉地看着。但触目惊心的大标题《鲜花舞厅宿舍失火一名女孩丧生》还是像一支支利箭般射进我的眼底。倒霉的娱乐版,偏偏让我摊上了。
我倒了半杯水,慢慢喝着,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将全文校对了一遍。还好,记者只是采写了着火过后现场的概况,并无惨状细节描写。这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夜编室里很静,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完成自己的工作,除了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几乎没人走动。
我悄然扭过头去,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陆雪。她的确被吓得不轻,眼前放着大样,两眼却直愣愣地望着别处,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我复又把目光聚焦在触目惊心的大标题上——《鲜花舞厅宿舍失火一名女孩丧生》。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不啻是致命一击。
她逃脱不了干系,因为昨晚作为不速之客的她就在现场。
“艾思琳!你校完了吗?”
终于,陆雪找上门来了。
我故意把手里的大样放到她目光所及的位置:“大概你已经听说了,鲜花舞厅员工宿舍失火,烧死了一名女孩。”
她把目光移向窗外:“是的,赵老师去过现场,他说场面惨不忍睹。”
“警方怎么说?”
“赵老师说警方正在调查,目前还没做结论。刚才大家在一起议论了半天,有人怀疑失火的原因是电线短路引起的。”
“电线短路?”
“我也不太懂。我对这方面的名词几乎是一窍不通。”
“她们也太大意了。”
“是啊,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完了。很年青很美丽的一个女孩。”陆雪的眼里闪着泪光。她羞赧地垂下眼帘。
“她今年多大?”
“上月刚满十七岁。”
“天哪,她还这么小。是本市人吗?”
“是南方人。赵老师说鲜花舞厅的第一任老板立下了一条规矩,决不招聘本地女孩作伴舞女郎。”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算是商业秘密吧!”
“那,这些女孩都是从哪儿来的?”
“听赵老师说她们的家大多在南方贫穷的山区。她们的命运都很悲惨。出生在连公路都不通的大山里,要出山就得走几天几夜。她们或者念过几年书或是从没见过书本是什么样。除了徒长一张漂亮脸蛋、曼妙身材,幸福几乎跟她们不沾边儿。其实……其实,她们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也就斩断了亲情和回家的路。我想,这也许就是鲜花舞厅老板愿意招聘她们的原因。即使在一场事故中丧生,也无须告知她们的父母,因为没人知道她们家在何处,父母是谁……她们就这样走了。像凋零的鲜花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陆雪的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不想让这种诗人才有的悲伤情绪蔓延开来,于是,我说了下面的这段话:“是呀,悲惨故然是悲惨。可仔细想想,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未必是最坏的。鲜花盛开的时候,倏然凋谢,会给世人留下深深的怀恋。因为她美丽过,芬芳过。如果等到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她被赶出舞厅,流落街头,处境不是更悲惨吗?”
“我还是无法释然。艾思琳,如果你亲眼看到她,也许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你见过她?”我随口问道。
陆雪浑身一震:“啊……没有。我只是听说。我从不去那种地方。”
“我也是。我对那种场所一无所知,我对伴舞女孩的了解只限于从电视或电影中看到她们鲜亮的外表。仅此而已。”
我话中有话,只想“引蛇出洞”。但陆雪却双唇紧闭,守口如瓶。
马森警官的电话是凌晨三点半打过来的。那时,陆雪正坐在我车子副驾驶的座位上。可能害怕死者前来索命,很意外地,她提出搭我的车回家。
手机铃声响起,她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又莫名地忿忿不平。她赌气般一任代替铃声的乐曲《好一朵茉莉花》唱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肯从手袋里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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