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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作者:尼罗-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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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看懂了那个字,那是一个“爱”。
  缓缓的合拢手指握紧了何若龙的手,他低头附到对方耳边,想要作出回答,然而一时间呼吸颤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何若龙死在了三天后的下午。
  他死的没有预兆,是在睡梦中咽了气。当时小鹿坐在床边,正在低头读一张报纸。一张报纸读完了正面读反面,及至反面也读完了,小鹿抬起头,忽然感觉这屋子里安静得异常。
  于是他扭头去看何若龙。何若龙仰卧在床上,穿着一件白绸子小褂,薄薄的毯子向上一直搭到胸口,两条胳膊整整齐齐的垂在身边。凹陷的双目紧闭了,他神情安详,皮肤泛出清冷的光。
  小鹿看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喊了一声:“若龙!”
  没有回应。
  小鹿放下报纸站起身,走到床头深深的弯了腰,在何若龙耳边又喊:“若龙!”
  何若龙安然的睡着,短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显出他饱满的额头和笔直的鼻梁。
  小鹿缓缓的直起了身体,同时将一根手指伸向了何若龙的鼻端。
  没有呼吸了,没有声音了,恩怨情仇全没有了。小鹿怔怔的望着何若龙,气息是冷的,眼睛是干的,手指是僵的。
  然后他猛然一收手,没事人似的转身往外走。走出卧室走出堂屋,一直走到了正房门前的台阶上。双手叉腰抬头望了望天,好天气,响晴薄日,有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向下淌,仿佛他是一块冰,正在酷日之下缓缓的融化。
  院子角落里摆着一张小圆桌,张春生蹲在桌旁,正在用抹布擦拭一只绿油油的大西瓜。李国明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大西瓜刀。骤然察觉到小鹿出来了,两人一起向他抬了头。而迎着这二人的目光,小鹿平平淡淡的说道:“他死了。”
  “呛啷”一声响,是李国明手里的西瓜刀落了地。而张春生放下抹布,却是并不慌乱,只说:“我去端盆水给他擦擦身,然后让小李赶紧去寿材店给他卖身装裹衣服回来。天热,不能把人放在家里停太久。”
  小鹿的眼神有点呆,但是脑筋还在正常的转:“白事儿的规矩我不大懂,你要是懂,你就掂量着给我办。装裹衣服不用买了,他有新的。”
  张春生站在树荫下望着他,看他镇定得可疑,一颗心反倒悬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很利落的,小鹿给何若龙擦了身。擦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甚至没想何若龙已经死了,自己手下所擦的这具身体,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活气、没有反应的尸首。
  李国明怕死人,意意思思的想要跑,于是张春生派他去棺材铺订棺材,然后也不惊动旁人,单枪匹马的给小鹿打起了下手。他一边拿东递西,一边紧张的瞄着小鹿——小鹿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几乎不安。他总记得小鹿那年夏天急怒攻心,曾经吐血。没有比吐血更伤元气的了,他怕小鹿会冷不丁的反应过来,再呕出一口。
  然而小鹿真的是很平静。
  何若龙的肢体还柔软着,很听小鹿的摆弄。小鹿一边用湿毛巾轻轻的擦,一边咕哝了一句:“瘦成了这个样儿。”
  张春生看了他一眼,然后迟疑着答道:“嗯。”
  小鹿一路往下擦,擦到下腹的时候,格外仔细的将那器官拈起来细细抹拭。那器官冰凉柔软,嫩红的血色消失了,呈现出了灰败的颜色。小鹿笑了一下,笑容类似嘲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及至从头到脚都擦干净了,小鹿给何若龙穿上了一套崭新的斜纹布军装。张春生帮了他的忙,让他能把何若龙打扮得整整齐齐。一身戎装的何若龙躺在那里,乍一看几乎还存留着几分英姿。小鹿忙忙碌碌的围着他转,忙中偷闲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这模样很好看,心里就有些满意,有条有理的继续忙碌。
  傍晚时分,张春生在后花园子里找了一间阴凉空房,在其中设置了一张简易的灵床。让勤务兵把何若龙抬过来安放了,张春生走到小鹿面前,左思右想的说了一句:“师座,就是这样吧!”
  傍晚时分,张春生把小鹿带回了前头院子。这时候李国明也回来了,并且身后跟着武魁。小鹿见了武魁,开口问道:“有事儿?”
  武魁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想笑,但是笑容露出一半又被他强行收了回去:“半路遇见小李,听说那个谁??没了,我就过来看看您,您??反正是??节哀顺变吧。”
  几句话让武魁说得断断续续,因为他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谁家死了孩子,或者死了老婆,或者死了长辈,他到了场,全有合适的场面话可说;但何若龙身份尴尬,说他是个什么都不合适,所以武魁思前想后的,越想越感觉怎么说都不大对劲。
  小鹿听了这话,不置可否的一点头。而张春生见状,忽然开口说道:“师座,您该吃晚饭了。”
  然后不等小鹿回答,他拔腿走开,开始张张罗罗的让勤务兵通知厨房开饭。
  晚饭端上来,是干干净净的一小桌子。小鹿像往常一样吃了两碗大米饭,然后吃完饭后一抹嘴,他也没觉出饱,也没觉出饿。张春生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汤,他一愣,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有汤。
  武魁没有走,在背人处小声问张春生:“哭了吗?”
  张春生摇摇头:“没有。”随即又道:“你晚上别走了,陪他说说话。”
  武魁答应了,然后往院内地上洒了些水,又搬了椅子和板凳出来,口中呼唤道:“师座,出来坐会儿,吃点儿西瓜吧!”
  小鹿本来是正在堂屋里来回的踱步,闻声走了出来,见武魁把小桌子都搬了过来,正在握着一把大刀比比量量的要切西瓜,就过去在那椅子上坐下了,同时随口说道:“今年西瓜好。”
  武魁手起刀落,只听“喀喇”一声,西瓜应声裂成了两半。张春生端着一大壶茶也走过来了,把茶壶茶杯放到小桌子上,他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又抬头说了一句:“小李,蚊香。”
  李国明换了一身短衣短裤,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腿儿,并且往身上洒了一点花露水。趿拉着缎子面布鞋走了过来,他在不远处点了一盘蚊子香,然后也坐到了小鹿身边。
  小鹿见了这个阵仗,恍恍惚惚的一笑:“怎么全围上来了?”
  武魁一边切西瓜,一边笑道:“师座,我说实话吧,其实是小张怕您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心里难受,所以让我们把您请出来坐坐。”
  张春生没想到武魁真说实话,登时垂了眼帘不肯看人。而小鹿扫了他一眼,紧接着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儿。何至于让你们——”
  他这话没说完,因为李国明拿起一块西瓜,将那个尖儿送到了他的嘴边:“咬一口,一块西瓜就这个尖儿最甜。”
  小鹿咬了一口,发现这一口的确是甜。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正房窗户,他想西瓜这东西,若龙是能吃的,这个西瓜这么甜,应该给他弄一口尝尝。
  看过之后,他转向前方回了神。眼看武魁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得笑了一下:“人命这东西,说脆弱也脆弱,我约莫着他熬不了多少天,可是没想到他能一觉睡过去。”
  李国明插嘴说道:“是呢!这都没法儿算的,那年北平城里的杨财长不就是吗?在朋友家里打了一宿麻将牌,天亮的时候刚一起身就晕过去了,晕了没三天就死了。还有那个何老帅,你们都不知道吧,他是马上风,在他姨太太身上正高兴呢,忽然就不行了。”
  武魁听闻此言,当即含着一口西瓜说了话:“这死法挺好,活活乐死了。”
  张春生没吃西瓜,只给小鹿挑了一块西瓜递过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忽然低声说道:“何若龙死得也不受罪。”
  小鹿点了点头:“是,不受罪。他睡觉的时候,药劲儿正好刚上来,他要是不舒服的话,也不能睡着。”
  武魁见小鹿似乎是并不忌讳谈论何若龙,就大着胆子问道:“师座,他那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小鹿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脑瘤,脑壳里面长了个瘤子,没法儿治。英国人说那瘤子要是不继续长,他的性命就维持下去,但是——”
  说到这里,他低头咬了一口西瓜:“他可能就是这个寿数,多一天也没有。”
  武魁深以为然:“嗯,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张春生看了武魁一眼,心想这是怎么了,不提何若龙就说不了话了?
  这时候,小鹿用毛巾擦了擦手嘴,然后摇晃着站起了身:“你们坐你们的,我回屋睡觉去。”
  张春生随之起了身,心想那屋里下午刚死了何若龙,怎么论都是不干不净。可是未等他出言阻拦,小鹿已经迈步进了房门。
  小鹿没开灯,也没洗漱。摸黑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他随即扭头进入卧室。坐在床边脱了皮鞋,他抬腿转身向后一倒,后脑勺砸上了何若龙枕过的枕头。
  然后他什么也没想,整个人像是被这一下子砸晕了似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小鹿这一觉,睡得很长很沉,一个梦都没有做。
  天明时分,他隐隐的有了醒意,一只手伸开来越摸越远,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摸何若龙。
  眼睛始终是没有睁开,他单是凭着直觉去摸,从上往下的摸,摸何若龙的脸,摸何若龙的手,怎么摸都是一场空。
  与此同时,外间堂屋有了响动,是张春生亲手为他往洗脸盆里倒了水,又将牙刷头也浸湿了,提前在牙粉盒子里蘸了牙粉。把牙刷横架在搪瓷牙缸上,他拿着一份报纸,面无表情的转身走进了卧室。
  他进门时,小鹿也猛的睁了眼睛。愣怔怔的侧身望着前方,他见自己身前什么都没有。掀开棉被坐起身,他抬眼又往窗外望。窗外有碧蓝的天空和金黄的阳光,浓绿的枝叶垂着露珠,一只鸟在树上响亮的唱。这样好的风光,他看得到,但是若龙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
  张春生站到床边打开报纸,开始从主版大标题开始读新闻。一段新闻还没读完,床上的小鹿忽然合身向前一栽,把额头抵上了张春生的胸膛。
  张春生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朗读下去。一只手拿着报纸,他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小鹿的后脑勺。
  短短的头发茬扎着他的手心,他的手指肚能感受到小鹿头皮的温度。他所要的不多,能有这样的轻轻一触,就足够了。
  张春生一直在等待小鹿哭,可小鹿就是不哭。
  小鹿刷牙洗脸吃早饭,然后出门去给何若龙看坟地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鹿请来了本地有名的风水先生,让他给何若龙勘了一块好地方。这块好地方位于城外,虽然谈不上是风水宝地,但是何若龙无子无孙,本来也不必惦念着福泽后人,地方只要差不多,让活人看着能替死人心平气和,也就是了。
  葬礼并不盛大,几乎是无声无息,然而坟墓的确是修得气派。县内的好石匠们昼夜不停的赶工雕砌,从基座到碑顶,足有一人多高。正好此时是个和暖的季节,栽花种树也很容易,所以在何若龙的棺材入土那一天,小鹿为他建造的这一处小陵园已经具备了草木森森的雏形。
  只是没有人哭。
  小鹿也不哭,单是站在一旁,监工一般的看人把棺材吊入四四方方的墓坑之中。棺材落地之后没有摆正,稍微的有一点歪,一角触碰到了坑壁,谁也没发现,唯独小鹿一眼就看出来了,立刻让人调整了棺材的位置。及至棺材被人端端正正的安放在墓坑中了,他看在眼里,心中舒服了许多。
  棺材入土之后,当天就立了墓碑。墓碑上深深的刻了几个大字,是“何君若龙仁兄之墓”。字是小鹿的字,要说好是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规规矩矩横平竖直,也绝不坏。加之匠人的手艺精妙,整整齐齐的刻出来了,看着也很漂亮。小鹿对着墓碑端详了半天,仿佛它不是墓碑而是工艺品,端详到了最后,他甚至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好。”
  张春生站在后方,还是怕小鹿会冷不防的喷出一口血。然而小鹿抄起一把小笤帚,自顾自的把墓碑前后扫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扔下笤帚拍了拍手上灰尘,他挑衅似的,瞄了那墓碑一眼。
  仿佛那墓碑是何若龙的化身,何若龙还活着,高高大大的矗立在那里,他们两个,还在斗。
  然后转身走向陵园小门,小鹿一边迈步,一边动作很大的一挥手:“走!”
  小鹿回了家,发现家里稍稍的变了样子。堆在床头矮柜上的药瓶子全没了,床单被褥也都换了一套。何若龙的痕迹全被抹掉了,敢这么干的,当然只有张春生一个。
  张春生没有对这举动做出汇报或者解释,只是自顾自的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大黑猫好一阵子没露面了,可见的确是败在了他的竹竿子下,被他撵去了九霄云外。他很讨厌野猫,因为这帮东西仿佛一年四季中有三季都在叫春,叫得像孩子哭,一哭要哭到半夜。何若龙死了,大黑猫没了,张春生觉得这样的环境才算好,又洁净又安静,这样的环境,才配得上他的师座。
  李国明也很快乐,何若龙活着的时候,虽然麻烦不到他身上,但是家里有个等死的病人,那气氛定然是轻松不起来。如今好了,他游手好闲的在宅子前后逛了逛,因为手里有几个钱,箱子里有几件好衣服,小鹿对他不赖,又不像看姨太太似的看管他,所以他感觉这日子颇过得下去,甚至比在天津卫时还快活。
  如此过了几日,李国明察言观色,见小鹿照常的起居生活,忙忙碌碌的并无异样,便在这天晚上大了胆子,将自己提前洗刷一通,然后笑嘻嘻的爬上了小鹿的床。
  这回他不叫师座了,小鹿靠着床头坐着看书,他抱了小鹿的一条胳膊,软绵绵的叫“鹿少爷”。小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随手把书往枕头底下一掖,似笑非笑的扭头看了他:“怎么着?屁股又痒痒了?”
  李国明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棱角分明的薄嘴唇,一颗心登时一荡,嗓子都细了:“嗯??”
  小鹿把手伸向了他的下身:“前边儿痒,还是后边儿痒?”
  这句话问完,他的手也摸上了李国明的大腿。一摸之下他一惊又一笑,因为李国明居然身怀绝技,方才不显山不露水的瞬间脱了裤子。用两条白嫩大腿一夹小鹿的手,李国明低声笑道:“都痒。”
  小鹿张开手指抓揉了他大腿内侧的嫩肉,同时微微向他探了头,盯着他的眼睛笑问道:“怎么着?武魁一个人解不了你的痒?还是他干你干腻歪了?”
  李国明登时红了脸:“武魁哪能和您比呢!他连您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小鹿笑了一声,随即骤然翻身把李国明压到了身下。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他用手指肚摩了摩李国明的红嘴唇,随即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赏给你一根手指头解解馋。”
  他的话音落下,李国明立刻张嘴噙住了他的手指,口水充沛的又舔又吮。一根食指吮得湿淋淋了,小鹿又给他加了一根中指。两根手指拨弄着他柔软的舌头,也像是一场纠缠的亲吻。
  片刻过后,小鹿收回手指,将右手伸向了下方。李国明微微开口喘息着,半睁着眼睛做了个等待的姿态。忽然从喉咙中不可抑制的哼出一声,他随即抬手搂住了小鹿的脖子:“轻点儿??疼??”
  小鹿低声说道:“张嘴!”
  李国明一边呻吟着扭动了身体,一边乖乖的张开了嘴。小鹿恶狠狠的往他口中啐了一口唾沫,然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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