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孩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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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然后递给她。她接过裙子，一声不吭地继续擦着身上。他把汽油倒进油箱，他们等了一会儿，让油流进油管，只是在引擎发动起来时，吉丁才偶尔回头瞥了一眼她陷进去的地方。她已难以辨认和她共舞的那棵树了。　　　　　

　　　　儿子缓缓地驶上山坡，以保持油耗。他不时扭头看她，发现她不是那么容易安慰的。他决定稍稍逗逗她。　　　　　

　　　　〃那儿就是沼泽女人居住的地方，〃他说，〃你看到她们了吗？〃　　　　　

　　　　她没有回答。　　　　　

　　　　〃她们和山上的骑士做伙伴。〃　　　　　

　　　　〃噢，别说了。住嘴吧。〃　　　　　

　　　　〃我只是以为你可能会看见一个呢。〃　　　　　

　　　　〃喂，〃她说，〃我差一点就死了。那片烂泥都没到我膝盖了。别想让我高兴起来，这事一点不可笑！开你的车吧，好吗，把我送到家，我好把这些脏东西从身上洗掉！〃　　　　　

　　　　〃好的，好的。〃他说。他满面笑容，因为他喜欢她穿着内衣坐在他身边。他直喜欢得没法板起脸，直到他们开到宅前，坐在起居室前院上的玛格丽特走过来看看是谁来了。　　　　　

　　　　〃出了点事，〃吉丁不等玛格丽特把她盯视的目光从她的内衣转向儿子就赶紧说，〃我散步时掉进沼泽了。〃　　　　　

　　　　〃我的天，〃玛格丽特说，〃你这小可怜。你大概得吓破胆了吧。他当时在哪儿？〃她冲着儿子的背影扬了扬下颏，他正开着吉普向宅子侧面的厨房边停车。　　　　　

　　　　〃去码头上取油了。我们把油用光了。〃吉丁匆匆进了房子。她的两腿让汽油烧得生疼，〃我得好好洗洗。〃　　　　　

　　　　玛格丽特跟着她。〃先用肥皂搓。再用酒精擦。天啊，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沥青。〃　　　　　

　　　　在卧室里，吉丁脱掉三角背心和紧身短裤，踮着脚尖走进卫生间。　　　　　

　　　　〃他是倒霉鬼，吉德。他真的是。无论什么时候有人一走近他，准得倒霉。〃　　　　　

　　　　〃瓦利连是例外，〃吉丁说，〃他给瓦利连可是带来了好运。〃　　　　　

　　　　〃洗浴液嘛，〃玛格丽特说，〃特喷泰因牌的比较好，亲爱的。你有吗？〃　　　　　

　　　　〃没有。不过用肥皂已经都洗下来了。从现在起一个星期之内我都没法往腿上抹蜡油了。天啊，挺杀得慌呢。〃　　　　　

　　　　〃他是倒霉鬼，吉德。真的。我可算知道了。〃　　　　　

　　　　〃甭担心，玛格丽特，迈克尔就要到了。你等着吧。〃　　　　　

　　　　〃我希望这样。该有多好啊。我要亲自下厨，我跟你说了吗？〃　　　　　

　　　　〃说了。〃　　　　　

　　　　〃他从十四岁就没来过这儿了。他要是待在这儿，我也就能喜欢这地方了。我能喜欢这里的一切的。他不会煞风景吧？〃　　　　　

　　　　〃谁？〃　　　　　

　　　　〃他。威利。〃　　　　　

　　　　〃不会的。他何必呢？瓦利连从领事那儿一听到消息，他会立刻就走的。你怕什么呢？〃　　　　　

　　　　〃唉，吉德，他可是在我的壁柜里。〃　　　　　

　　　　〃他现在不在那儿了。怎么了，玛格丽特？你觉得他想要你的身子吗？〃　　　　　

　　　　〃我也不知道我想些什么。我整个紧张透了。这地方已经让我发疯了，再加上他。你看你，跟他一块儿出去，从车里出来，掉进了泥坑。〃　　　　　

　　　　〃玛格丽特，是我陷进去了，而不是你。而这是我的错，不是他的错。〃吉丁自己都奇怪了；她居然替他说话，和玛格丽特顶嘴。她觉得那种不信任，她和玛格丽特玩过的那种无聊的游戏，全都过去了。现在，玛格丽特随时都会伸出手来，说：〃你打算怎么做你的头发？你打算怎么做你的头发？〃就像全世界的白人姑娘一样，要不就跟她谈起多库斯……那个她从未谋面的黑人姑娘。但现在她的烦人之处又多了些内容。也许她该直截了当地说明白。他不想要你，玛格丽特。他想要的是我。他发疯，他漂亮，他是黑人，他是穷光蛋，他漂亮，他杀过一个女人，但他不想要你。他想要我，我有手指印可以证明。不过她并没有说一句这样的话；她只说她现在想睡觉了。玛格丽特走了，但她的警觉却留下了。吉丁上了床，发现她嫉妒玛格丽特胜过所有的人。只因为他在她的壁柜里待过，她就以为他一生的惟一目的就是勾引她。当然是她了。一个白种女人无论多么年老，多么皮松肉弛，多么完全没有女人味，相信吧，她会因为他选了玛格丽特的壁柜，就给了她口实，使她相信他当真想要她而开枪打死他。　　　　　

　　　　天啊。吉丁小心翼翼地翻身，以便保护她的一碰就疼的双腿。我竟然和她为强奸而竞争了！她觉得这地方把她逼疯了；把我弄成低能儿了。这可以证明。　　　　　

　　　　过了好久她才入睡。肥皂真管用。他一心要看的一双娇小的脚又干干净净了，又粉红柔软了，仿佛从来没被触摸过，也从来没踩到地上。

第四部分第45节：毫无前途　

　　　　○第六章《桃太郎》■第六章　　　　　

　　　　圣诞节前的平安夜，连该死的绣球花居然都开花了！　　　　　

　　　　整座岛屿像醉汉似的喷薄出五颜六色，在这个角落里，经过成形过滤的光线，成了一片清醒的精致的紫红色。瓦利连给花喷水，给根通气。〃圣诞快乐。〃他说着，还举起酒杯向害羞的紫罗兰祝酒。玛格丽特或许说得不错：这可能是个温馨而难忘的圣诞节。那黑人给花房带来了好运，说不定他能给整个活动带来好运呢。米歇林会来；还有迈克尔和迈克尔的朋友；这就够了。玛格丽特冷静而忙碌，高高兴兴地比着打扮自己，好给人一个焕然一新的印象。　　　　　

　　　　瓦利连从绣球花边走开，透过窗户朝着洗衣房眺望。洗衣妇和勤杂工在那里，她在心口上画着十字祝福。他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不过看样子像是在笑。他想，喝一杯。他们已经在庆祝，并且喝上了一杯圣诞酒。他喜欢这样。这才像圣诞节开始的样子，既然一切都已就绪……迈克尔在回来，玛格丽特在做饭，绣球花在开放……他决定到花房外和仆人们在一起，和他们也道上一声圣诞快乐。所需要的就差斯塔德老奶奶惯于制作的节日面包了。奥列巴伦。　　　　　

　　　　〃奥列巴伦？〃　　　　　

　　　　〃是啊。我奶奶以前总要在新年做的。〃　　　　　

　　　　〃糖果女王吗？〃玛格丽特问道，〃我从来没听到过。〃　　　　　

　　　　〃这词儿不难，〃瓦利连说，〃是荷兰话。〃　　　　　

　　　　〃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甜的。就像炸面圈。〃　　　　　

　　　　〃晚餐是不能上甜面圈的，瓦利连。〃　　　　　

　　　　〃不是为晚餐，是下午吃的。就着白兰地和咖啡。〃　　　　　

　　　　〃没有奥列巴伦可就难办了。〃　　　　　

　　　　〃那就算了吧。〃　　　　　

　　　　〃不。我说过我要做，就一定做。迈克尔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昂丁也会的。〃　　　　　

　　　　〃可能吧。我从来没见她吃过东西。〃　　　　　

　　　　〃没人见过厨子吃东西的。咱们再来过一遍菜谱吧。火鸡、土豆泥和肉汁青豆……还有什么？〃　　　　　

　　　　〃掼柠檬汁和这个奥列巴伦甜点。〃　　　　　

　　　　〃你可以在里面用些苹果。做起来比苹果饼容易，这是我们家的传统菜……或者说原来是吧。头道菜呢？汤还是鱼？〃　　　　　

　　　　〃瓦利连。〃　　　　　

　　　　〃简单点就成。你做得来的。〃　　　　　

　　　　〃你要帮忙吗？〃　　　　　

　　　　〃我来招待客人。我不能干两件事。那可不是你说的。你说过你要为大家做一整顿饭菜。〃　　　　　

　　　　〃这么说有多少人呢？六个？〃　　　　　

　　　　〃七个。这太有趣了。你会得意的。别忘了这是你的主意。〃　　　　　

　　　　〃你怎么数出七个人来的？〃　　　　　

　　　　〃布利吉兹有个女朋友，对吧？这样就有我、你和迈克尔，布利吉兹和他的客人，吉德和米歇林。火鸡在这儿……青豆、土豆……没别的了。你可以提前做奥列巴伦。在圣诞夜。〃　　　　　

　　　　〃你有配制食谱吗？〃　　　　　

　　　　〃我有。〃　　　　　

　　　　〃我都需要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酵母、鸡蛋、牛奶、白糖、柠檬、面粉、葡萄干、苹果和黄油。〃　　　　　

　　　　〃掼柠檬汁怎么办呢？〃　　　　　

　　　　〃就是柠檬味的琼脂，打出泡沫，再在上面搅进奶油。简单极了。我们或者可以用熏鱼做头盘。所差的就是欧芹了。掼柠檬汁是一道清淡的甜食，正好在吃这么道菜之后吃。然后就是咖啡、白兰地就着奥列巴伦了。〃瓦利连张开手指，表示多么容易做。他愿意她在随后的几天里忙忙碌碌的……不必坐在那里为迈克尔什么时候（或者是不是）回来操心了。　　　　　

　　　　〃甜面圈和白兰地。〃她边说边摇头。　　　　　

　　　　〃玛格丽特。〃　　　　　

　　　　〃噢，不。蛮好。只是听着有点可笑，就是那么回事。〃　　　　　

　　　　〃这种甜点中间可没有洞的。〃　　　　　

　　　　〃糟透了，〃她说，〃可能会启发你的。〃　　　　　

　　　　〃我为昨天晚上道歉。那不是我现在来的原因。我一向招人恨，这我知道。在你发现威利在你的壁柜里时，我不应该有那样的表现。〃　　　　　

　　　　〃那事已经过去了。忘了吧。〃　　　　　

　　　　〃处理得还好吧，是吗？〃　　　　　

　　　　〃我想是吧。〃　　　　　

　　　　〃你现在该去看看花房。黑色的奇迹。〃　　　　　

　　　　〃真的？〃　　　　　

　　　　〃真的。你该来看看。我很抱歉，玛格丽特。不过我喜欢你那两下子。〃　　　　　

　　　　〃当然。我们找时间再做一次。〃　　　　　

　　　　〃很快吗？〃　　　　　

　　　　〃很快。〃　　　　　

　　　　〃现在。〃　　　　　

　　　　〃现在？〃　　　　　

　　　　〃干吗不呢？〃　　　　　

　　　　〃那么干不成的，瓦利连。我是说我不能在大下午的就躺下来。〃　　　　　

　　　　〃我能。我还能跪着来呢。可能需要帮把手把后背立起来。不过我能做到。〃　　　　　

　　　　〃不成。等等吧。〃　　　　　

　　　　〃玛基。玛格。〃　　　　　

　　　　〃这是什么晚饭啊？我不会在午饭时吃这个的。她是不是以为她在赏我的脸？〃　　　　　

　　　　〃别咕哝了。这是圣诞节期，你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不用做晚餐呢。〃　　　　　

　　　　〃我可得做菜，我打赌。〃　　　　　

　　　　〃不，你用不着。〃　　　　　

　　　　〃那谁来做？你吗？不会是玛丽。不会是勤杂工。他们决定不显摆，不告诉别人。什么事都得靠我。那堆该洗的衣服都在那儿堆得有一英里高了。吉丁和那个坐牢的出去玩了；客人要来……〃　　　　　

　　　　〃我跟你说过了，他已经给米歇林医生打了电话。米歇林医生马上就会给我们找个帮手来。恐怕不能马上了，因为人家那里也要过圣诞啊，不过他认为他的管家能找到人。我们只消再凑合一两天就行了。该洗的衣服堆在那儿就是了，把你自己安排好就得了。你是在为我的日子操心。〃　　　　　

　　　　〃随你高兴什么时候不再支使我都成。要是你指望什么事都办到家，你还是快走吧。〃　　　　　

　　　　〃你才是支使人的人哪。你已经激动了好几天了。什么事都没法让你高兴起来。〃　　　　　

　　　　〃整个宅子都乱了套。在这样乱了套的宅子里没法好好想事，也没法当个好人。〃　　　　　

　　　　〃这个宅子没有乱套。是你乱了套。人人都开心，都笑着，只有你。昨天夜里斯特利特先生和他太太睡了觉。你知道有多久他没那么办了？跟她睡一张床？〃　　　　　

　　　　〃睡觉这个词倒是蛮好。〃　　　　　

　　　　〃你不相信好了。他们一早上都在说悄悄话呢。〃　　　　　

　　　　〃我不管。他们该睡一块嘛。我从来都不明白，他怎么能忍得住。谁都没听说过结了婚的两口子除去一块睡还有别的办法的。他们愿意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倒是吉丁睡在哪儿让我操心。〃　　　　　

　　　　〃她睡在她自己的床上。〃　　　　　

　　　　〃我要把这个盆扣在你头上。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唉，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跟人谈谈。〃　　　　　

　　　　〃谁？〃　　　　　

　　　　〃她。〃　　　　　

　　　　〃离我远点儿吧。〃　　　　　

　　　　〃西德尼，听我说。我不喜欢那样。一点都不喜欢。她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可混的？他一个子儿都没有，毫无前途。〃　　　　　

　　　　〃她就是玩玩嘛。这里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你知道的。他洗干净之后看着蛮漂亮，连举止都说得过去了。是啊，他们打点了一顿午饭，到了海滩，游了一会儿泳。那又怎么样？结婚吗？你先是因为觉得她打算嫁个白人男孩就大呼小叫的；现在她跟一个我们的人去游泳，你还是发疯。吉丁不是傻瓜，他也不错嘛。〃

第四部分第46节：跪着做饭

　　　　〃他不怎么样。〃　　　　　

　　　　〃他刚闯进来时，是你竭力劝我要冷静。我当时都准备好向他开枪了。现在你倒成了要使枪的人了。〃　　　　　

　　　　〃我就是不喜欢这事。〃　　　　　

　　　　〃你担什么心？她不会跟他走的。只是因为你蠢，才觉得她会的。她努力了这么些年就是想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没什么东西能让她半途而废，别说就为了那个沼泽黑鬼。〃　　　　　

　　　　〃我担心的不是她想什么。而是他想什么。〃　　　　　

　　　　〃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吗？〃　　　　　

　　　　〃没有。〃　　　　　

　　　　〃就是嘛。〃　　　　　

　　　　〃可我看见过没人看他时他的那双眼睛。至少在他认为没人看他的时候。〃　　　　　

　　　　〃你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呢，昂丁？〃　　　　　

　　　　〃野性。明明白白、直来直去的野性。他想要她，西德尼。他会做出得做的事情来得到她，保住她。〃　　　　　

　　　　〃那得两厢情愿，昂丁。他不能绑架她。〃　　　　　

　　　　〃这种事过不了他那一关的。〃　　　　　

　　　　〃可是斯特利特先生喜欢他。〃　　　　　

　　　　〃他喜欢他是因为吉丁喜欢他。〃　　　　　

　　　　〃不。他帮他伺弄了花房里的那些花。让要死的花又长起来了。〃　　　　　

　　　　〃他想把他留在这儿，这样吉丁就会待着，要是吉丁留下来，那他太太就可能不走，哪怕迈克尔真的露面了，她说不定就不会随着他离开了。〃　　　　　

　　　　〃好吧。也许他是对的。〃　　　　　

　　　　〃别指望这件事吧。要是那男孩来了，她会立刻就走的。她和迈克尔有许多要清理的事情。那些事都存在她心里，不清理她就永远不得安宁。她要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上帝本人都知道，那就是她该去的地方。〃　　　　　

　　　　〃你恨那女人，你愿意她不在这儿，这样你就能够自己做主来办一切事了。〃　　　　　

　　　　〃我不恨她；说实话，我是为她难过。〃　　　　　

　　　　〃想要点热水吗？〃　　　　　

　　　　〃不，这很好。〃　　　　　

　　　　〃一切都会好的，昂丁。她要来厨房做圣诞晚餐。你就只好让路了。也许她做得不好吃，不过也就是那么一晚上。我们总能做一晚上的样子吧，对不？等到那晚上一过，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只是我的脚可恢复不了了。〃　　　　　

　　　　〃你的脚也不例外。把脚放在这儿。我来替你揉揉。〃　　　　　

　　　　〃拖不了好久的，你知道。现在脚上裂了小口子，可就是不收口。我的活儿得站着干，要是我站不了，也就干不成活了。〃　　　　　

　　　　〃你站不住的时候，丫头，就坐下。你用不着干活。我可以照顾你，这你是知道的。〃　　　　　

　　　　〃我们没有自己的地方。省下来的那点钱也全给了吉丁了。倒不是说我后悔那点小钱，我不后悔。〃　　　　　

　　　　〃我们还有点股票，还有社会保险。有年头了。还记得当初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我怎么劝说斯特利特先生别取出来可他偏不听我的吗？现在我倒感谢他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