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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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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恐惧,随即狂喜,认为是上帝降临。这股力量持续了半分钟,退去后,恍然醒悟,这是形意拳的“丹田力”。不知何故,他的武功上升了。

导师看过的一幕,便是他的丹田力自发地将近身之人震飞。沈方壶轻推导师胸口,导师摔向墙,如甩出一只手套。

撞击的一刻,在感受里,墙面软如棉被。贴墙滑下,落地无伤。导师相信了人力有时会接近神迹。

沈方壶:“我来自底层,底层人不怕,因为怕,便活不下去。如果我不能亲证上帝的存在,又如何到人群中传播上帝的荣光?请再给我一段时间。”

他留了下来。一待,又是八年。武功变本加厉地来了,而上帝仍未降临。

一九○○年,马尼拉传来许多中国的消息。年初开始的旱灾,令北方农村谣言沸腾,说洋人的瞳孔之所以是蓝色,因为洋人偷了中国的天。天是蓝色,中国的天被数不清的洋人分装在眼睛里。

没雨,因为天没了。

河北、山东两省受灾最重,也是教会势力渗入最深的地区。许多教堂的教士都在偷偷祈雨,乡民对教堂的仇视情绪已被煽起,再不下雨,必出现暴力。

乡民用本土的方式祈雨,普遍失灵,评书、戏曲里的人物如猪八戒、柳树精继而成为新神。超大规模的新神出现后,又超大规模地出现了行神迹的人,刀枪不入、掌心发雷的法术多如牛毛……他们自称义和团,终于攻向教堂。

沈方壶周身关节疼了起来,一个沉潜多年的影像浮现,是京城南堂的玛利亚石雕。他向导师辞行,导师惶然:“上帝对你示现了?”他说:“上帝没来,但我得去了。”

赶到京城时,义和团入驻近两月,南堂被烧毁。跪在玛利亚石雕的残块前,沈方壶进入一种深度宁静,那是最虔诚的祈祷也未曾达到的宁静。

许久,感到脸上冷。抬眼,见七位小腿黄裹红扎的人围着自己,腰别砍刀,手拎包袱,应是查抄信教人家归来的义和团众。

城里信徒多遭抄家,抗拒者被砍头。为混入京城,沈方壶没穿教士服,团众质问他为何流泪,是不是教民?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的冷感是泪痕……

不愿纠缠,起身疾行。

团众大叫,抽刀追赶,但他们猛然停住,因为追近沈方壶的人胳膊一拐,手中刀砍上自己脖子,原地蹦了一下,倒地毙命。

沈方壶回身,冲地上死者画个十字,眼光转向活着的团众,在其中一人腰际停住。那人腰里别的是柄蛇鳞剑鞘,鞘上银饰工艺精湛,今日被抄的人家应是富户。

是开刃之剑,泛着青光。沈方壶走来,语调平缓:“给我。”如中魔咒,那人乖乖递上剑。

迎风空刺,剑身发出一声清音,却不在近前,似在丈外。沈方壶嘴角现出一弯满意的笑纹,向那人伸出左手。

那人眼珠已失活性,取鞘奉上。

指触蛇鳞的一刻,另五位团众的刀劈下……没有剑光,远处响了三下近乎琴声的剑音,两短一长。

如精确测量后的伐木,两米范围内倒下的五人,彼此不相压。

捧鞘的人还站着。沈方壶甩臂,几滴血脱剑飞出,落于地面,状似一枝梅花。捧鞘者的脸变得古怪,原是讨好的笑,因肌肉僵硬而走形。

沈方壶接过剑鞘,语音疲倦:“还站着干吗?你死了。”

那人低头见胸口一团黑污,是透衣而出的血。他的脸松弛下来,倒地死去,笑容变得正常。

沈方壶携剑去了北堂,义和团围攻那里已五十九天。教堂内藏着三千教民,四十名意大利、法国士兵,储备五箱子弹、七十条枪,沈方壶赶到时,西墙被炸开一道两米宽的豁口。

他请命守此豁口,法国士兵问他需要什么,想想,要了一件教士服。防线漏洞让一柄中式宝剑堵上后,北堂多守了四日,等来八月十六日八国联军攻入京城。

联军首领瓦德西下令对义和团格杀勿论、全军抢劫三日,北堂门口贴上告示,号召教民抢劫,所得用来修复教堂,各国使馆也派人抢劫。

抢劫由杀戮来保障。两月来,京城人几乎都参与了义和团活动,例如久攻北堂不下时,全城人奉命家门挂红灯笼助威,据说效果可让洋兵的枪自行爆裂——以此可以指认任何人为义和团,可以杀所有人。

杀人的感受如同听到教堂钟响。教堂的钟声不为报时,是为打断人的思维,让人在俗事里中断一下。京城已无钟声,但当剑刺入人体,沈方壶的大脑有片刻空白。

或许杀到一万人,上帝便会示现。剑法诀窍在用腕,杀到六十人时,上帝没有来,来的还是武功,手骨和臂骨似乎脱开,生出一道薄如纸的真空,令他的腕子灵动如蛇。

面对李尊吾,沈方壶腕子发紧,毕竟曾是他的拳靶子,被他踢断过的胫骨有些凉。两人寸移,缓缓向东墙。

观战的夏东来忽然闪到门侧,李尊吾和沈方壶的脚同时顿住。姐姐抱住妹妹,一片洋人的谈笑声由远而近,停在门外。

他们边聊边用枪托砸门,终于嘭的一声,门板倒下。姐妹俩后悔刚才忘了上吊,来的洋兵有八九人。他们明显对姐妹俩的容貌感到满意,笑嘻嘻地拥进屋来。

李尊吾、沈方壶保持着对峙的身形,没有回望。响起一声尖叫,锐如割木。紧跟着的几声哀嚎,听着别扭,似乎叫声在空气中被切掉一半。

是斩人的刀快,声未喊完,人已毙命。

洋兵尸体乱糟糟横在地上,夏东来单腿跪地,一个洋兵趴在他肩上死去。轻晃肩膀,尸体滑开,托铡刀起身,弹指叩刀。两声,是与李尊吾约定的暗号,表明麻烦已除。

李尊吾鼻尖、刀尖会为一点,沈方壶视线不敢离开此点片刻,眼角余光瞄到夏东来杀洋兵情景,赞道:“刀法原来不劈砍。”

李尊吾接声:“真剑法只有一下——刺,真刀法也只有一下——抹,劈出去的刀没用,收回来的时候才杀人。”

夏东来汗毛立起,习刀多年,第一次听师父直说刀法。方明白不让他用常见的柳叶刀,而用单手无法持握的铡刀,正为免去劈砍,摸索回抹之道。

铡刀达九斤四两,为能久战,只好一手持柄,一手托刀背。看似无奈之举,实是奥妙所在,铡刀重量逼迫手臂,人会本能地以腰力补充,托刀之手可调起腰力。惊爆力与柔化力都是腰部使然,托铡刀能成就拳劲。

夏东来身材矮矬,铡刀立地高至下巴,以如此刀长做回抹,胳膊便显得短了,变化角度受限,自然要挪步补救,于是不知觉中,养成以步法使刀的习惯。瞬间斩杀八九个洋兵,沈方壶称赞的是他的转折。

拳劲与步法是武学最关键的两项秘技,师父竟用一把铡刀种给了自己——毕竟是种在身上,身体练成,脑子仍不明白,如果没有今天的直讲,这辈子都是糊涂人,无法收徒下传。

十年来,师父随时准备断掉他这一脉,形意门的苛刻薄情,令人心寒。

互搂着的姐妹脸色惨白,夏东来向她俩使了个“不要做声”的眼神,铡刀缓缓杵地,屏息静观对决的二人。

腕子仍发紧,沈方壶虚声道:“师哥,我听过你的事。义和团刚闹起来的时候,你夜闯老龙头火车站,斩杀十七名俄国兵,全身而退,从此义和团称你为大仙爷。”

李尊吾:“我也听过你的事,一人守住北堂豁口。”

沈方壶:“如果你来攻,我守不住。你这位武功盖世的大仙爷啊,为何不来呢?因为你被封为金刀圣母的护法,其实是当轿夫,和你徒弟天天抬着她绕城转,说这样便可以阻止八国联军攻到北京。”

西方圣母是贞节极致,她生下耶稣却未经男女之事,所谓“童贞受胎”。义和团的金刀圣母是不洁极致,底层妓女,传闻身患梅毒,眼角溃烂。在义和团理念里,洋枪洋炮是法术,秽物可破法术,越下贱的女人越能让枪炮失灵。

身为一代高手,不能上阵杀敌,却被指派做妓女的轿夫。李尊吾面如铜铸,凝固着苦涩之情。

腕子松泛了,沈方壶冷笑:“你是名人,名人都受不了别人捉弄,金刀圣母现在哪里?联军破城时,一定给你杀了。”李尊吾断喝:“我不杀女人——”

夏东来眼中如遭针扎,见师父胸口银光一闪,正是心脏位置。沈方壶出剑了!师父守势完美,但精神出了纰漏。

李尊吾跌出,反手划一刀,扑上梳妆台,就此不动。

仅闻镜面龟裂声。

如归巢的蝙蝠,沈方壶单脚点地,背贴墙面,一道横过鼻梁的伤口渗出血来。他任血流下,叫道:“师哥!还活着?”嗓音嘶哑,竟含关切。

“活着。”

李尊吾上身从梳妆台弹起,背对沈方壶。刚才不敢起身,是以为反手一刀,杀死了他。待脸上悔意退去,转身道:“高了,这道口子该在你喉咙。”

血漫至唇,沈方壶剑指李尊吾,左脚顺墙面滑下,落地踏实,恢复对敌之姿。

李尊吾心知自己无法向他挥出第二刀,语调仍强硬:“靠说话让对手分神,才敢出剑——好俊的功夫!”

沈方壶狞笑,血流入口:“先瞧瞧自己,再讲风凉话。”

李尊吾垂头,心脏位置的衣料裂开,露出一只红底金线的锦囊。锦囊被刺破,一道粉无声泻下,洒在鞋面上,为黑红黄三色。

那是二十一颗黑豆、七颗红豆、十五颗黄豆磨成的粉——金刀圣母所赐的圣物,据说佩在身上,可避枪弹。

沈方壶冷言:“形意门有祖师,你怎能去拜义和团的小妖小鬼?”

李尊吾叹道:“我不信那些,只信——咱们的江山不能让洋人霸占。我是个帮忙的,没帮上!”言罢收刀,吩咐夏东来:“给你师叔上药。”

夏东来放下铡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团,摊开是块黑乎乎黏物,迈步向前,沈方壶立即调剑相向。

李尊吾:“师父传的五行膏,愈合伤口有奇效。你是教士,破了相,日后怎么传道?”

剑尖沉下。

窗口斜进一道黄昏光柱,躺着八九具尸体的室内,竟有了闲适氛围。夏东来个矮,沈方壶坐下,仰头让他抹药。

李尊吾跺脚震去鞋面上的粉末,忽然伤感,想起金刀圣母赐锦囊的念词:

〖铁山铁河铁大殿,铁车铁马铁衣衫。

铁人铁眼铁鼻腮,挡住枪炮不能来。〗

2 独行道

膏药涂成一道黑杠,将脸分成两半,沈方壶起身:“凉飕飕的,舒服。”夏东来惊觉手中一空,药包已被夺去。

沈方壶似踏冰面,滑出七尺,后背贴到北墙,掀开长袍,撕开右腿裤面,摘出根皮带扔了。

皮带宽五寸,内侧镶铁质尖粒,散发腥味。腿上皮带绑扎过的皮肤呈紫色,泛着脓水。它是教士修行的苦功带,与钟声一个原理,刺激肉身来打断俗念。按规定一日绑一个时辰,不至于刺破皮肤,但沈方壶绑上便忘了,常搞得血肉模糊。

五行膏涂于腿面,沈方壶眉宇展开,一声惬意的吸气后,剑指李尊吾:“没刺进你心窝,不是我手慢,是腿慢了。师父的药好,师哥,再来。”

李尊吾点头,刀尖上升,对于鼻尖。

两人没有移步,对峙片刻,同时低喝一声,垂下刀剑。李尊吾:“刚才的交手,已把你我的杀心耗尽,再打,就是拼体力了。”

沈方壶:“嗯,无趣了。下次。”

两人各退三步,放松身形。沈方壶:“已经有一个老程,再像老程那样战死,也无趣了。师哥,出城吧!你徒弟对我有涂药之恩,他的命,我放了。”

李、沈、夏三人互视,缩在墙角的姐妹俩突然发出大叫:“我俩怎么办?”夏东来转身,一脸诧异:“你俩不是要上吊么?”

两女羞愧垂头。

在房顶上行走,到了和平门一带,会好走些。京城民居多为三角斜顶,那里却有成片平顶,是长驻京城的日韩商人买房后改建的。

李尊吾在前,沈方壶、夏东来各背一女在后。女人裹小脚,类乎半残,在房上行走不便。让沈方壶背女人,因为形意门规矩,有师弟在,师兄不拿东西。

已入夜,洋兵抢劫后便纵火,前门商街方向正火光冲天。房顶上亮度足,可望见灰蒙蒙城墙,其中塌了一截,是攻城炮火所炸。

李尊吾驻足:“师弟,我们就此别过。”

沈方壶:“为何?你也想背背女人?”

李尊吾和沈方壶同时发笑,小时候捉弄村里傻子,两人便笑得这样恶意。止住笑,李尊吾眼珠死人般不动:“杀心跟风一样,停一会,又会刮起来。师弟,我有了杀心。”

武人一旦确立对手,身上的肉就成了一群野狼,随时会咬上去。沈方壶直身,令背上女人滑下,眼白闪过一星寒光。剑尖在人咽喉划开的小口子,是近期最让他痴迷的东西,一想到,便要上街杀人。

沈方壶掐住自己脖子,眼前一黑,逼退小口子幻象:“此时此地,最大的赢家是洋人,咱俩谁胜了谁,都无趣。”

李尊吾哀叹:“我也是此意。他时他地,老程的仇,我要报。”沈方壶苦笑,点头,抱拳告辞,飞跃下房,身形一黑,消失在残砖败瓦中。

夏东来放下背着的妹妹,轻言:“师父,刚才你能杀死他。”李尊吾转身,眼中一道血丝:“蠢物,说什么?”

夏东来忙跪下认错,李尊吾冷笑:“起来吧,打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徒弟了。实话告诉你,从没拿你当过徒弟。”

夏东来惊叫“师父”,李尊吾:“这话省了吧。抡刀上阵的时候,我需要个护着后背的人,我没教过你真东西,你只是给我挡刀的。”

夏东来垂头,死一般沉寂,猛然伏地磕头:“西边不能走了,洋兵在丰台挨村杀人,也不要往南往东,廊坊、静海的村子给屠光了。绕到北边去,能太平点。我先出城,从此您碰不见我。”

起身,拖铡刀向前,面朝城墙虚影,便要跳下房。

李尊吾:“走镖路上杀土匪、老龙头火车站杀洋兵,你给我挡过刀,也挡过子弹。临别了,给你点老程的东西。”

夏东来:“不用,你给我的已够多。”

李尊吾:“蠢物。”

夏东来后背一震,转回身,下眼睑重如墨钩。

李尊吾:“形意拳又叫践拳,因为发力用践步。你不是我徒弟了,我不好按形意门的传法,跟你直讲践步。幸好有老程,我借八卦跟你说说形意。

“老程是开剪刀铺的,什么是践?剪刀的剪。剪刀能剪开东西,因为根不动,左右相夹。人的根是裆,践步是裆力。人走路是一步一步往前迈,践步则是交剪互夹,两脚不是向外迈出,而是向内缩抽。

“老程对外教的八卦步,就是绕圈,见到可造之材,多教出一个探字,前脚迈出时脚尖往前多探一点,脚腕便活了。但光教探字,发不出力,探出去是为了回来,如脚板下有根草绳,往回一搓。

“前脚回搓,可振裆力,在八卦门叫搓绳之秘。不点明,光听这名是猜不出来的,因为常人习惯里没有裆力这回事,也就想不到。你明白形意的崩拳该怎么打了吧?”

夏东来后脑发根浪花般碎开——崩拳打的不是拳,是腿。作为两腿夹角的裆部发力,两腿振动如弓弦,力道上冲手部。

师父以前教的崩拳,只教外形——前腿急迈,带得后腿跟随,拳头顺势击出。当初自己一看便明,认为崩拳的奥妙是冲撞力,每日打两千拳,颇有心得,不料全用错了心,看不出来的才是奥妙……

形意拳果然是践(剪)拳,拳力不是奔驰冲撞产生,而是两腿剪出来的。后腿不是被前腿带起,而是主动地一夹,看着像跟随,是因前脚“搓绳之秘”造生的错觉……

夏东来浮出古怪神情,如久饿之人闻到饭香。看他站姿出现微妙改变,李尊吾哼一声,似野兽低喘,惊断他思绪。

李尊吾:“这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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