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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利说民国-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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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吹打打迎娶新人后,瑞澂仕途看涨,接连高升,笑得像花儿一样,夫人真是我的福星啊。
现在你该知道了,福星是潜伏在瑞澂身边的卧底。
从此源源不断的大量的情报从衙门内瑞大人的办公室、书房、卧室、枕边传出。
夫人常常劝瑞大人多积德,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本该抓的人没抓,本该杀的人放了。革命党人多次往棺材里塞军火,瑞大人也不掀棺材盖查了,怕伤阴德。
现在,瑞澂一生中最艰难的日子来临了,10月9日,抓获彭楚藩、刘复基,杀还是不杀,瑞澂拿不定主意,张彪坚决主张都杀掉。潜伏夫人责怪他不积阴德,瑞澂叹了口气“事情闹大了,没办法”。
不过瑞澂依然没料到危险,他在奏折中吹嘘“臣不动声色,一以镇定处之,因得弭患于无形,定乱于俄顷”⑷。
10月10日夜,在衙门突然听见枪炮声。瑞澂马上将大师爷张梅生、张彪、楚豫舰管带陈德龙等找来商议对策。
张梅生极力主张留下来稳定军心,慷慨激昂表示愿和大帅共生死。看来每月三百元工资没白给啊,张彪也主张留下来。可是陈德龙怕死,认为守不住衙门,叫瑞澂赶快登上楚豫舰。这不是逃跑,在军舰上照样指挥,灵活性更大。陈德龙还举例,当年张之洞在唐才常事变时,不也是登上军舰从容布置指挥,平息叛乱的吗?
瑞澂面临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去还是留?
他想到了一直带给他运气的夫人,来到内室,咨询她的意见。夫人早已得到母亲的指示,劝瑞澂逃走,这样军心不稳,革命党就有办法了。于是她说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话:“张师爷是个书呆子,只晓得尽忠报国,不晓得临机应变。陈管带的话有道理,趁现在还能走,赶快逃出制台衙门,到楚豫兵轮不是照样可以指挥吗?耽在这里,家眷在一起,你怎样指挥打仗啊?你即使不怕,我们女人也怕啊!”
见瑞澂还在犹豫,她说出了辛亥年最动容的一句话:“你答应过我的,过几年告老,在上海好好过日子。”
是男人,都禁不住这句柔肠寸断的话!你懂的。
于是瑞澂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围墙打洞,直奔军舰。”
为什么不走大门?因为家眷众多,目标太大;为什么不走后门?因为制台衙门根本就没有后门。
在陈德龙的引路下,一行人急冲冲什么东西都没带。来到后花园,陈德龙先叫几个戈什用枪托敲掉墙上的泥巴,再用刺刀刺进砖缝撬松,最后一二十个戈什甩枪托敲打,掘了个大窟窿。瑞澂先叫戈什保护媳妇和丈母娘出去,他自己接着带了其他人走出去,一路狂奔登上楚豫舰,直开汉口。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每个失败的男人背后都潜伏着一个有二心的女人。大清王朝267年的基业也在这个女人柔肠寸断的话语中顷刻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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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哥,我们动手吧】
熊秉坤稀里糊涂的第二枪或第三枪创造了历史,现在子弹不缺了,大炮不缺了,不过熊秉坤此时缺一样大东西。
他缺气场,掌控局面的气场。
熊秉坤只是个排长,一个小人物。历史把他推出来,却不允许他在风口浪尖待太久。
革命党内,总指挥蒋翊武跑了,参谋长孙武伤了,财神爷刘公跑了,孙中山、黄兴在海外,汪精卫在大牢,谁来做领袖?谁是众望所归的领头人?
谁能挺立在历史的风口浪尖?当然要有资历、有声望,不仅如此,他还要有一颗菩萨般的爱心,士兵们都服他。
这样的人,在武昌只有一位,不用多猜,当然是洪哥,只能是洪哥。
那就去找吧,他在哪儿?
谁也不知道。
带头大哥,你到底在哪儿?
其实洪哥就在武昌城内。
10月9日晚,搜获革命党人花名册后,洪哥主张缓办,以免激军心,引起大变。他向瑞澂建议:“这类事情在香帅时经常发生,香帅的一贯做法是当众烧掉花名册,以稳定军心。”
瑞澂严厉训斥洪哥,按图索骥,大肆搜捕,最后决定“拘获一人,审讯一人;不放松一人,不牵连一人”。
怎么可能不牵连?花名册上的名单有许多都是胡乱填写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军中人心惶惶。
洪哥从总督衙门回家,怀着满腹心事说:“昨夜杀了三个革命党,搜获了革命党的秘密名册,名册上很多是军中兵士,恐怕要出乱子了。”
10月10日晚,洪哥睡在军营,没回家。第二天傍晚,革命党人攻占了中和门,洪哥家就在那儿。
有人叩门:“黎统领在家吗?”问了也是白问,不管在不在家都不敢开门。
终于,有消息说找到洪哥了,他躲在床底下,被革命党人拎出来。浑身哆嗦,不停地磕头求饶。
这可能吗?
洪哥是职业军人,经历过甲午海战生死考验,不会这么窝囊。其次,床底下,是隐蔽,但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无数次的惨痛教训说明,大搜捕每次都是从床底下开始的,洪哥虽然老实,但也不傻,傻到躲在自家床底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洪哥躲起来了,当然不是躲在自己家里,是躲在部下家里。
洪哥叫伙夫回家将重要的东西打包带来,伙夫肩挑皮箱三只,半路上碰到巡逻的革命党人,上前盘问:“拿这么多东西,你一定是土匪。”
“我不是土匪,我是伙夫,黎统领的伙夫。”不需要恫吓、不需要逼供,原原本本地都说出来了,看来洪哥家上下都是老实人。
马上叫带路,请黎大人出山。左找右找没找着,跟我们玩躲猫猫。
在厨房后面的一个小密室终于找到了洪哥。
洪哥有点惶恐,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就说了一句话:“我对你们不错,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们想请你出山。
革命党这么多人才,轮得着我?
就是你,非你不可。
要命的是,洪哥今天穿了一件灰黄色的长褂。不要说假话了,这不明摆着要“黄袍加身”。
洪哥,就是你了。众人不由分说,簇拥着洪哥来到楚望台。
来到楚望台,一个炮兵大声叫喊,请统领下令作战。副官王安澜斥责,对大人要讲礼貌。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礼貌?炮兵拔出军刀向王安澜砍去。洪哥以身子护住王安澜,连声说:“有话好好说。”
起义告示拟好了,请洪哥签名。洪哥不停地说:“莫害我,莫害我。”不管怎么,死活不签名。不签不要紧,我代你签,反正老百姓也不认得笔迹。洪哥没办法了,一言不发,成了真正的泥菩萨。
好几个士兵翻墙来找洪哥,轮流劝。
洪哥,什么时候动手?
洪哥,该动手了。
洪哥,我们动手吧!
可洪哥就是死活不动手。
洪哥被软禁在咨议局的二楼,为防止意外发生,二十四小时有人监护。革命党怕他患忧郁症,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洪哥现在真有点想不开了。
人什么时候想不开?绝望的时候。
洪哥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乞讨,想起了在大海漂流那个黑漆漆的夜晚,都挺过来了,因为还有希望。
可现在前途未卜,革命党不成功,不仅自己,连带一家老小,命都搭进去;革命党成功,也不知道怎么处置自己,毕竟不是同一条道的。
自己舍不得家庭,尤其是金猪宝宝,才两个多月,却要面临失去父亲的痛苦。早知道多照几张标准像,让孩子以后知道爸爸长得什么样。
何必要当官?在家做个老百姓多好!
洪哥心情烦躁,绕室徘徊,在屋里走来走去,晃得人眼花。
洪哥会逢凶化吉?当然会。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有爱心的老实人,而且还在观音菩萨出家日出生,佛祖会保佑他的。
洪哥,撑住啊,你的转机马上就要到了。
转机源于一个女人。
女人是他家里人,如夫人,就是小妾,她叫黎本危。在这样的时刻,这名字让人听了心里堵得慌。
为防止意外发生,所有洪哥的亲戚朋友都不准见面。家里不准送吃的、用的。家眷有重要的实情,叫人传话,必须远离洪哥五尺,旁边还有人监听。
监禁的第三天,黎本危让贴身的丫环传递一句非常非常重要的话。在洪哥五尺之外,小女孩突然梨花带雨,痛苦地、惶恐地、绝望地声嘶力竭地叫道:“大人,太太叫你赶快降呀!”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这一声呐喊,敲醒了洪哥沉睡的心灵。我的家人很危险,绝对不能因为我而伤害到家人。看着丫环绝望的眼神,洪哥心如刀绞。罢了罢了,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尽忠?
这所有的一切总导演是黎本危。本危本危,关键时刻转危为安。
感谢小丫环,声情并茂,该哭就哭。在最绝望的时刻,用绝望的眼神感化了近乎绝望的洪哥,用哭声改写了历史。
男人一动情,心就开始软化,洪哥提出了出山的三个条件:
一、开城门,允许百姓自由出入;
二、不许杀旗人;
三、安定民心,市面照常营业。
洪哥的出山,及时阻止了武昌城的一场大屠杀。
当时旗兵和汉族士兵积怨已久。汉族士兵看到旗兵不能直视,否则就会遭到旗兵呵斥。
旗兵会问“你吃谁的饭”,唯一的答案是:“吃皇上的饭。”回答错了就会有麻烦。
革命党人各自为政,没有优待俘虏和缴枪不杀的政策,抓到旗兵都就地正法,有些旗兵被抓到后一声不发,有的学“湖北腔”应付盘查,光从相貌很难分辨。
办法总是有的,但你绝对想不到。
念顺口溜。在城门口,门只开二尺缝,上面吊着一把大铡刀,一个一个念六六六。这小孩都会念,六百六十六。难道是存心要放旗人一马?
当然不是,要用地道的湖北方言念。
我特意请教了一个生于湖北、长于湖北的哥们儿给我读。他张口就来,字正腔圆,语音响亮、语调流畅:louboloushilou,喽伯喽拾喽。
不是湖北土生土长的汉人都很难念准,何况是旗人?
不会念六百六十六,刀下,头落。
会念六百六十六,开闸,放人。
也有些会念的汉人,因为紧张,结结巴巴,结果也遭不测。
看来多学几门语言也不错啊,普通话要推广,方言也不能丢,关键时刻,它真能救命。
洪哥都出山了,武昌,有救了;大清,没救了。
住在汉口的川汉铁路公司的职员王孝绳在日记中写道:“众心奇乱,党势极定。人心畏官军到,几忘党人为凶事,此节最可怕。”⑸
当然可怕,城陷了,还能夺回来;人心散了,基本没戏了。
【今夜,请将我遗忘】
洪哥终于动手了,他思索再三终于剪掉了辫子,自嘲地照着镜子:“有点似弥勒佛。”
那一天,开军事会议,洪哥当众宣布:“我前天未决心,昨天也未决心,今日上半天还未决心,这时是已决心了,无论如何我总算是军政府的人了,成败利钝,死生以之。”
洪哥,还像给小孩讲故事那么啰唆啊,都已经是大都督了,就不能简单点吗?一句话:我是革命的人啦。
洪哥终于剪掉了心中的辫子,没错,是心中的辫子。
再后来呢,你们都知道,副总统、武义亲王(未接受)、大总统。一路飙歌猛进,将瑞澂、张统制,甚至张香帅,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还带拐了七八个弯。
现在该是别人用45度斜角华丽丽地仰望洪哥的时候了,不过洪哥一定不会接受,他一直都是个低调的人。
洪哥的故事还没完,他的精彩继续留在了民国。
洪哥,See you later(回头见)!
别急着说再见!
十四年后,天津,一栋漂亮的别墅。每天都有一位老者,准时地拿着扫帚,仔细地一遍一遍地打扫院子每个角落,决不留一块死角,一点垃圾。
累了,他稍微抬起了头,认识的人都会惊呼:张彪!
没错,丫姑爷,曾经的张统制,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没留下多大的痕迹。
人们叹息着,落魄了,没想到武一品以扫大街为生。
你错了,张统制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混得这么差,他是小别墅的主人,合法的房产拥有者。小别墅叫张园。
因为这段时间来了位贵客,准确地说,是位天大的贵客,让张彪一辈子刻骨铭心的人。
宣统皇帝住在了张园,自从被赶出紫禁城后。寂寂无聊地来到了天津,张彪主动联系,提供张园。
房租:免费。
居住期:无限。
附带条件:一日三餐,吃喝玩乐。
特别服务:主人每天定时打扫庭院。
皇帝早已下台了,张彪不需要高升,也无需作秀。别人劝他让仆人干,他总是这样回答:“扫扫更健康。”
两年后,始终拿着扫帚的张彪撒手人间,溥仪亲临吊唁。
除了溥仪,还有一位贵客也亲临祭奠。那是张彪曾经的老同事:洪哥。
大家称羡不已,张彪真是风光无限,清朝皇帝、民国总统都来了。
扫地也能扫出大事业。在另一个世界的张彪,一定含笑,他一定常常会想到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想起张香帅,想起有缘分的洪哥。
不过瑞澂就没这么幸运了。
瑞澂夫妇刚刚逃到上海,一出大戏就在上海举行首映,名字叫《鄂州血》,明摆着是说他们的。该剧极尽讽刺之能事,“炸弹一声惊梦醒,改装逃出太匆匆。烟蓑雨笠君休笑,臣本耕莘一老农”。据说首映盛况空前,现在的演艺界,真该学习学习当时文艺界的八卦精神。
瑞澂终于实现自己的诺言了,和夫人长留在上海。不过身心受到极大打击的他病了,他天天在租界烧香拜佛,祈祷佛祖保佑。保佑大清王朝早点垮台,好撤销对自己的通缉。
大清王朝很快垮台了,可是他的一百多万也没了,被钱庄侵吞了。都民国了,谁还在乎你?幸亏当时没有多贪,否则更心疼。
瑞澂的病更重了,亲友都离开了他。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爱情的见证虽然没有了,年轻的夫人却一直守在病床边服侍照料,和他聊天,陪着他一起慢慢变老,不离不弃,一直到他闭眼。也许这是瑞澂一辈子最温馨、最快乐的时光。
瑞澂的夫人独自一人打发着孤寂的后半生,或许,她后悔了,不该听妈妈的话,让疼爱自己的老头子这么惨;或许,她一直就想远离革命,过这种平静知足的生活。
七十年之后,在上海一所低矮的平房内,一个老妇人平静地回忆着这一切,她就是瑞澂的夫人。
七十年的秘密,一朝道破,让革命在脉脉温情中慢慢落幕。
七十年了,她依然忘不了那个不眠之夜。
One night in武昌(武昌一夜),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历史尘埃中的男男女女们,都深情地凝望着大洋彼岸:大哥(孙中山此时在美国),快乘着革命的翅膀,飞越太平洋,带领我们意气风发迈向新时代!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亲贵都满脸惶恐,齐刷刷地向洹水边望去:宫保哥,都这个时候了,还钓啥子鱼,快来北京吃鱼头火锅!
【注释】
⑴1911年7月30日《时报》。
⑵孙武遗稿《武昌革命真相》,《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82年第5期,第136页。
⑶熊秉坤《武昌起义谈》,中国史学会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五),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88页。
⑷中国史学会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五),上海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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