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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书艺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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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莲,”宝庆机敏地训斥她:“要有礼貌。”
奇怪的是,司令太太倒哈哈笑了起来。“王司令是个好人。”她冲陶副官望去,“好吧,副官。”副官咧开嘴笑了笑。“我们是清白人家,太太。”宝庆客客气气地加上了一句。
司令太太正瞪着水烟袋出神呢。她打陶副官手里接过一根火纸捻,又呼噜呼噜地抽起来。她对宝庆说:“说得好!是嘛,你不自轻自贱,人家就不能看轻你。”完了她又高声说:“陶副官,送他们回去。”一袋烟又抽完了,她吹了一下纸捻,又吸开了水烟。
一时,她好象忘了他们。宝庆不知所措了。这个老太婆倒还有些心肝。她是个明白人。不简单,显然她是要放他们了。
陶副官开了口,“司令太太,他们要谢谢您。”司令太太没答碴儿,只拿燃着的纸捻儿在空中画了个圈儿——这就是要他们走,她不要人道谢。
宝庆一躬到地,秀莲也深深一鞠躬。
于是他们又走了出来,到了花园里。这一回,他们象是进了神仙洞府。真自在。花儿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可爱,简直象|奇|过节般五彩|书|缤纷。秀莲乐得直想唱,想跳。一只小黄蝴蝶扑着翅膀打她脸旁飞过,她高兴得叫了起来。
陶副官也笑了。走到大门口,宝庆问:“乡亲,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明白。”
陶副官咧着嘴笑了。“司令每回娶小,都得司令太太恩准。她没法拦住他搞女人,不过得要她挑个称心的。她压根儿就不乐意他娶大姑娘,特别是会抢她位子的人。她精着呢。她明白自己老了,陪男人睡觉不行了,不过这一家之主嘛,还得当。”他噗哧地笑了起来。“你闺女跳起来跟她争,她看出来了。司令太太不喜欢家里有个有主意的女孩子。
这下子你们两位可以好好回家去,不用再犯愁了。不过,你要是能再孝敬孝敬司令,讨讨他的喜欢,那就更好了。“”孝敬他什么好呢?“
陶副官拇指和食指成了个圈形。“一点小意思。”“多少?”宝庆要刨根问底。
“越多越好。少点也行。”副官又用拇指和食指圈了个圈。“司令见了这个,就忘了女人。”
宝庆向陶副官道了谢。“您到镇上来的时候,务请屈驾舍下喝杯茶,”他说,“您帮了我这个忙,我一定要报答您的恩情。”
陶副官高兴了,他鞠了个躬,然后热烈地握住宝庆的手:“一定遵命,乡亲,兄弟理当效劳。”
秀莲满心欢喜地瞧着可爱的风景。密密的树林、稻田和水牛,组成了一幅引人入胜的图画。周围是一片绿,一切都可心,她自由了。
她也向副官道了谢,脸上容光焕发,一副热诚稚气的笑容。她和爸慢慢地走下山,走出大树林子。宝庆叹了口气。
“现在他不买你了,我们就得买他。得给他送礼。”“钱来得不易,”秀莲说,“他并没给咱们什么好处,给他钱干吗?”
“还就得这么办。要是咱们不去买他的喜欢,他没得到你,就该跟咱们过不去了。只要拿得出来,咱们就给他。事情解决了,我挺高兴。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当。”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干得好。我知道给那个老婆子下跪委屈了你。她说什么来着?‘你不自轻自贱,人家就不能看轻你’。这话倒说得不错,记住这话,这也是至理名言。”
秀莲想着心事,半天没接碴儿。完了她说:“爸,甭替我操心。跪一跪也没什么。这一来,我倒觉着自己已经长大了。我现在长得快着呢,我能为了自个儿跟人斗。您知道吗,要是那个老头子真把我弄去当他的小老婆,我就咬下他的耳朵来。我真能那么办。”
宝庆吓了一跳。“别那么任性,丫头,别那么冲!”他规劝道,“生活不易呀,处处都是危险。记住这话:你不自轻自贱,人家就不能看轻你。这句话可以编进大鼓词儿里去。”他们坐上了跟在他们后头的滑竿。刚往山下走了一半,迎面来了窝囊废,他正等着他们。他们又下了滑竿,一边走,一边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
等宝庆说完,窝囊废在路当间站住了。“小莲,”他叫起来,“站住,让我好好看看你。”秀莲顺着他,心想大伯该不是疯了吧。他瞅了她好半天,抚爱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末了带着笑说。“小莲,你说对了。你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不过也确实长大成人了。就得象今天这样,就得有股子倔劲儿。这样你就永远不会走下坡路;虽说你只不过是个唱大鼓的。”秀莲平白无故地又想哭了。
十三
唐家这回总算是称了心,因为方家为了秀莲闹得很不顺遂。真不懂为什么宝庆不肯卖了秀莲。这个人真疯了!想想吧,为了留住个姑娘,还舍得往外掏钱。“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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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忙不迭打点着要给王司令送钱去。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晚了,又怕要招祸。难办的是他没有现钱。他跟家里的商量,想卖掉她两件首饰,她马上嚷了起来:“放屁!我管不着!你还不知道吗,我跟你大哥说过了,秀莲是秀莲,我是我。往后再不跟她沾边。
为了她还想把我的首饰拿去?嘿!嘿嘿!“
宝庆勉强陪着笑。“不过——你,……,唔,你真不开窍。”“我不开窍!”二奶奶一派瞧不起人的劲头。“你开窍?别人都指着姑娘挣钱,你倒好,木头脑袋,为了这么个贱货还倒贴。当然啦,你要是真开了窍,就不会担心我不开窍了。”
“我是说,你还不明白如今的情形……,眼面前就有危险。”
“我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反正,一个子儿也不能给你。”
宝庆要秀莲拿出点东西来。她有几件首饰。她打开首饰盒子,双手捧出来给他。一见她眼泪汪汪,他的心惭愧得发疼。“为了几件首饰,值不得哭,好孩子,”他说,“等再有了好日子,我给你买更好的。”
宝庆存了几个钱,可是非到万不得已,他不肯动那笔款。他按期存,一回也不脱空,要是一时存不上,那简直是要他的命。此外,他还有他的想法。他觉着,既是一家人,就得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秀莲已经大了,她尤其应该学着对付生意上的事。
末末了,钱弄到手,托靠得住的人给送了去。自打那会儿起,方家就分成了三派。
二奶奶自成一派。秀莲和窝囊废是一派,跟家里其余的人别着劲儿。宝庆和大凤采取中立态度。
宝庆想息事宁人。有一天,他去找秀莲,要她向妈妈服个软儿,“这样全家就又能和睦起来了,”他满怀希望地说。
秀莲同意地点了点头。等到妈妈酒醒了,她走到妈的身边,跪下,摸了摸妈的手,象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对妈笑着。“妈,”她恳求说:“别老拿我当外人。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您就是我的妈。您是我的亲妈妈。干吗不疼疼我呢?”
二奶奶没答碴儿。她象座泥菩萨似的坐着,两眼笔直地望着前面。显然她下了决心,一句也不听。这一回,秀莲低声下气哀告了半天,又是毫无结果。好吧,这也就是最后一回了。她闭上眼,低下了头。
一股怒气打她心底升起。她抬起头来,对着那张苍白的脸,猛孤丁地吓了一跳。二奶奶在哭,泪珠儿打她眼角里簌簌往下落。她低下了头,好象不愿意让秀莲看见她正在哭。
秀莲站起来,想走。二奶奶叫住她,低下头,很温和地说起来:“我不是不疼你,孩子。你别以为——别以为我想把你撵出去。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不是的。不过我可怜的儿呀,你逃不了你的命。俗话说,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命里注定的,逃不了。既是这么着,我也就是盼着你找个好人家,吃香喝辣的,我们两个老的,受了一辈子穷,也能捞上俩钱。你总不会让你爸爸和我赔本,是不是。我们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她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秀莲。
姑娘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两个小拳头紧攥着抵在腰间。她一下子想起了王司令太太的话。她嘴唇发白,说:“也许我命中注定了要受罪,不过我要是不自轻自贱,就不一定非得去当别人的小老婆。”
二奶奶刚把眼泪擦干,就又拿起瓶子来喝了一口。
把心里话跟妈说了,秀莲觉得好受了一点。妈并没对她软下心肠来,这叫她很失望。
她需要母爱。
当天晚上,她下了决心。要是光凭说话还打动不了妈妈,行动总该可以了。得让家里人看看,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可是怎么办好呢?她忽然有了主意。她爬下床,走到柜子边,拿出了她的邮票本。她含着泪,久久地望着它,一狠心,把它扔进了垃圾堆。一个严肃、想做一番事业的姑娘,不能浪费时间去玩邮票。怎么开始新的生活呢?她一点也想不出来。她整夜在床上翻腾,睡不着。她几次想走出去,把宝贝邮票本捡回来,但她始终没这么办。
一个抗日团体,给宝庆来了信,要求他的班子为抗战做点事情。重庆本地人有些糊涂想法,怪难民带来了战争。应当动员全国人民团结抗战,鼓舞起重庆人的斗志,让他们知道,他们跟“下江人”是同呼吸、共命运的。
宝庆接到来信,心情十分震动。当琴珠问起他们肯出多少钱时,他大吃一惊。他知道人家连车马费都不会给的。琴珠一听,摇了摇头,做了个怪脸。唐四爷两口子直摇头:“不干。”
“我来付琴珠的车马费,”宝庆没辙了,只好这么说。唐家笑得前仰后合,觉着这实在太滑稽了。四奶奶笑了半天才憋出话来:“您钱多,宝庆,好哥们,您有钱。我们穷人得挣钱吃饭。一回白干,他们下回还得来。不过您……您有钱,您为了闺女宁肯往外掏钱,也不肯卖了她。您有那么多的钱,真福气。”
宝庆让他们笑去。回到旅馆,他把事情告诉了秀莲。“我干,”她说,“我乐意做点有意义的事。”
问题来了。唱什么好呢?就是那些有爱国内容的鼓词,也太老了,不合现代观众的胃口。宝庆顺口哼了一两段,都不合适,不行。秀莲也有同感。她近来唱的尽是些谈情说爱的词儿。她试了试那些忠君报国的,很不是味。谈情说爱的呢,又不能拿来做宣传。
宝庆开始排练。他先念上一句鼓词,然后用一只手在琴上弹几下,和着唱唱。有些字实在念不上来,就连蒙带唬,找个合辙押韵的词补上。每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儿,就直乐:“嗬!有了!”
在屋子旮旯里睡着了的窝囊废,让宝庆给吵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揉着眼,瞅着兄弟的秃脑门在闪闪的油灯下发亮。“干吗不睡呀,兄弟?”他挺不满意,“够热的了,还点灯!”
宝庆说,他正在琢磨《抗金兵》那段书,准备表一表梁红玉擂鼓战金兵的故事,鼓动大家抗日的心劲。窝囊废又躺下了。“我还以为你打蚊子呢,劈里啪啦的。”宝庆还在拨琴,心里琢磨着词儿,主意一来,就乐得直咧嘴。“秀莲唱什么呢?”窝囊废问。
“还没想好呢,”宝庆答道,“不好办。”
窝囊废又坐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说,“你们俩为难的是不识几个字。她要是能识文断字,找段为国捐躯的鼓词唱唱,还有什么犯难的。”他下了床,“来,我来念给你听。你知道我有学问。”
宝庆奇怪了,看着他。“您认那俩字也不比我多呀!”窝囊废受了委屈。“怎么不比你多?用得着的字我都认识。好好听着,我来念。”
兄弟俩哼起鼓词来了。窝囊废念一句,宝庆念一句,哥儿俩都很高兴。很快就练熟了一个段子。窗纸发白的时候,窝囊废主张睡觉,宝庆同意了,可是他睡不着。他又想起了一件揪心的事。琴珠要是不干,那小刘也就不会来弹弦子了。“大哥,”他问:“您给弹弹弦子怎么样?”
“我?”窝囊废应着,“我——图什么呢?”
“为了爱国,也给自个儿增光,”宝庆说得很快,“咱们的名字会用大黑体字登在报上。明白吗?会管咱们叫‘先生’。秀莲小姐,方宝庆先生。您准保喜欢。”
没人答碴,只听得一阵鼾声。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宝庆醒来一看,那把一向放在屋角里的三弦不见了。他跳下了床。怎么,丢了!没了这个宝贝,可就算玩完了。他用手揉着秃脑门,难过地叫起来。倒霉,真倒霉。宝贝三弦呀,丢了!他一抬头,看见窝囊废的床空了——他笑了起来。
他急忙出了旅馆,往小河边跑。他知道窝囊废喜欢坐在水边。他一下子就找到了窝囊废。他坐在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上,正拨拉着琴弦。这么说,窝囊废是乐意给弹弦子了。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走回旅馆去吃早饭。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有了弹弦子的,就不是非小刘不可了。
宝庆和秀莲加入了一个抗日团体,这个团体正准备上演一出三幕话剧。幕间休息的时候,要方家在幕前演出。宝庆很激动,也很得意。
重庆来的公共汽车司机,捎来了报纸。他看着剧目广告,得意的心直跳。他、他哥哥和秀莲的名字都在上面。用的是黑体大字,先生、小姐的尊称。他象个小学生一样,大喊大叫地把报纸拿给全家看。窝囊废和秀莲都很高兴。二奶奶说话还是那么尖酸。“叫你先生又怎么样?”她挖苦地说,“还不是得自个儿掏车马费。”
彩排那天,他们早早地就起来了,穿上最好的衣服。秀莲穿的是一件浅绿的新绸旗袍,皮鞋。小辫上扎的是白缎带。吃完早饭,她练习走道不扭屁股。要跟地道的演员同台演戏,得庄严点。走道要两手下垂,背挺得笔直,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窝囊废刮了胡子。他难得刮胡子,这回不但刮了,而且刮得非常认真仔细,一根胡子也没漏网。末了,他把鬓角和脑后的头发也修了修。他穿了件深蓝的大褂,正好跟兄弟的灰大褂相配。为了显得利落,他用长长的宽黑绸带把裤脚扎了起来。
中午时分,他们进了城。宝庆打算好好请大哥吃上一顿,报答大哥成全他的一番美意。但轰炸后的重庆那么荒凉,劫后余烬的景象,倒了他们的胃口。有些烧毁的房子已经重建起来了。有些还是黑糊糊的一堆破烂,有的孤零零地只剩了一堵墙,人们用茅草靠着这堵墙搭起了小棚棚,继续于他们的营生。满眼令人心酸的战争创伤,一堆堆发黑的断砖残瓦。宝庆觉着眼前是一具巨大的尸体,疮痍密布。他一个劲地打颤。还是先吃点东西好,给身子和心灵都补充点营养。他们来到一家饭馆,饱餐一顿,然后上戏院去会同行——地道的演员,多一半是年青人。
一见方家兄弟,大家都迎了上来。所有的青年男女,都管宝庆叫“先生”,他非常得意。这跟唱堂会太不一样了,人家那是把他们当下人使唤。
一开幕,剧团团长就请宝庆哥儿俩坐在台侧看戏。宝庆从没看过文明戏。他以为既是话剧嘛,必是一个个演员轮流走上台,一人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演员们说话,就跟在家里或在茶馆里一样。宝庆瞧出来演员训练有素,剧本的技巧也叫人叹服。真了不起,真带劲儿!他直挺挺地坐着,几乎连呼吸也忘了。没有华丽的戏装,没有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就是平常人演平常人。他悄悄对大哥说,“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窝囊废点点头,“就是,真正的艺术。”
秀莲简直入了迷。这跟她自己的表演完全不同。她习惯于唱书,从来没想到能这样来表现情节。虽说是做戏,这可也是生活,她觉出来剧情感染了观众。她要也能这样该多好。幕落了。一个挺体面的小伙子走过来,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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