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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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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三大笑著鼓起掌来:“好!好!大人果然硬气,楚某其实万分仰慕大人高名,举国上下,提起用兵如神的摄政王大人,谁不是钦佩的紧,没有大人,又哪来的萧国大好河山?怪只怪你想抢小景的位置呢,这可不行,我第一个不答应。偷偷告诉大人一个秘密,我那死去的二哥五年前其实是想辅佐大人您登上王位的,可我不答应,我生气了,他如果是打我骂我伤我辱我,我还会一样的敬他爱他,可他要欺负的是小景,这可不应该。您看,二哥尚且是这个下场,大人你就别有怨言了。” 

萧青行脸色惨白,那双眸子却越发如寒冰般无情清冷,盯著他,一字一字的问:“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事不明白,你为什麽挑在此时杀我……” 

楚三歪著头笑著,把箭筒解下来,和长弓一起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杀大人的时机很容易把握,这要有两件事情做成,就足够了。”他看著萧青行,把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第一,要找到能够代替大人的人。大人势力如盘根错节,一弄不好就是朝局动荡,那可就麻烦了。” 

萧青行用力握紧不停流血的伤处,强忍剧痛,勉力保持清醒,冷笑著问:“你找到了?” 

楚三笑起来:“楚三名满天下,总得有些过人之处吧。先母精通此道,一把小刀,剪子,羊筋线,芙雪膏,麻沸散,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我耳濡目染,自然学的也不差,只要身材仿佛,无论是什麽人,我都能让他们长得像萧大人。”他说著,竟是眉飞色舞起来:“我怕我技艺不好,还特意送了一个成品给大人鉴赏呢,如何,我送的那个女人,像琳琅郡主吗?” 

萧青行良久才苦笑出来:“像,像极了。我此刻倒有些钦佩起你来。” 

楚三微红著脸说:“大人谬赞,楚三铭感五内,等会就不毁你的脸好了。啊,说到那个像萧大人的,此刻应该快从凌霄楼出去了才是。”他说著,竖起第二根手指放在唇边:“至於第二个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让萧王爷懒得插手管这件事。” 

萧青行几乎要冷笑起来,他之所以苦苦拖延时间,就是想等到萧丹生来到楼下,毕竟他今天还唯一做对了一件事情──听管家的话,通知了他的弟弟。萧青行想著,轻声道:“哦?你认为你办的到?” 

楚三轻声道:“自然办的到了,毕竟……唐尘被你玩了这麽久,如果萧王爷知道了,一定很生气。”萧青行猛的抬头看他,楚三却只是笑:“话说完了,大人也该上路了。”他说著,又伸脚踩碎了萧青行左手腕骨,确定萧青行再也动不了後,才拿起水晶灯盏下的灯油,随意泼洒著,笑著说:“凌霄楼就是这个好处,全是原木,烧起来火最旺了,楼下还有二十多缸香油,就摆在大堂里,萧大人刚才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他说著,将燃烧著的火信子扔到油里,施施然下了楼,飞喷起来的一道火帘挡住了他的背影,只听到楚三大笑著吟诗的声音,渐渐远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喜见天公重抖擞,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丹青劫41'3P' 


“驾!”一匹乌蹄踏雪的良驹疾驰过天衢大道,身後紧紧尾随著四五骑随从,横冲直撞,吓的零星的行人个个抱头鼠蹿,刚险险避开,还在惊魂未定,马蹄又撞翻了一个菜摊,一车耐寒的蔬果满地乱滚。 

萧丹生嘴里轻轻咒骂了一声,头也不回,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反手扔了过去。就在这时,後面的随从惊叫起来:“王爷你看那里!”他闻声抬头看去,看到前方不远处,那座伫立在无忧湖心的酒楼,已是火光一片,滚滚浓烟从楼顶直冲云霄,将整片天幕渐渐熏黑。 

“该死。”他大声咒骂著,驱马向前,到了虹桥,见人群逐渐拥挤,立刻下马狂奔了起来。就在这时,萧丹生远远看见楚三和几个下人扶著一个青衣人急匆匆地从楼里逃了出来,正燃烧著的梁木从他们身後掉落,恰好堵住半个入口。萧丹生看到他们被火熏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却舒了口气,几步迎上前去,低声问:“楚公子,我哥他?” 

楚三半面脸上都是油灰,此刻一边苦笑著用袖子拼命擦脸,一边回道:“萧大人大概是吸进了浓烟,嗓子哑了。其他的倒是不碍事,不过怕有好几天说不上话了。”他说著,和萧丹生一起回头看去,‘那个人’正捂著喉咙一脸不快的轻咳,楚三後怕的轻拍胸口:“真真可怕,幸好陛下今日临时要见毕州府尹,只有我和萧大人赴宴,不然陛下遇到了这群刺客……” 

萧丹生一愣,轻声重复道:“刺客?太平盛世,哪来的刺客?”楚三捶头顿足的咒道:“真不知哪来的杀千刀的刺客,王爷你看看,这满地伏尸,个个都是萧大人手下的好手,若非有他们挡著刺客,我们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一边擦著脸,一边涕泗横流的蹲著哭了起来:“哎哟,我的脸,好痛,痛死了。” 

萧丹生听著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禁有些不耐,几步走到那个人身边,轻声道:“既然哥哥无恙,我也就放心了。我昨天说的话,言出必践,从今往後,哥若有用的到我的,尽管吩咐。”那人抬头看了萧丹生一眼,点了点头,这时,随他来的一个侍卫快步走到他身边,附耳道:“王爷,那里有个女的想见你。” 

萧丹生一愣,摆手道:“可笑,赶她走。” 

那侍卫又凑过来轻声道:“可她说她是摄政王府服侍过唐少爷的丫鬟,有些事想告诉王爷。”萧丹生一愣,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那个人,低声道:“叫她过来。”那侍卫显然犹豫了一下,然後再次凑过来,把那女子的请求一次说完:“她说此处不方便,想和王爷换个地方详谈。” 



萧王府。 

唐尘一个人站在树後,抱著膝盖坐著。片片枯叶蜷曲著躺在土地上,风吹一阵,它们动一阵,被风吹得四下飘零,想停停不了,只能无奈的等待久候不止的瑞雪覆盖残躯。他昨夜醉的早,今朝醒的晚,迟迟没见著萧丹生,一个人在卧房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心乱如麻,只得随意披了件衣服,躲在无人的地方吹起风来。 

院内突然传来了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至近,直走到树前,才停了下来。这两个丫鬟没发现院子里还藏了人,只顾著讲自己的。这个说:“你可看到凌霄楼那场大火,真真可怕呢。” 

那个道:“我怎麽没听说,你听谁说的,那麽大个酒楼,哪能说著火就著火?” 

这个说:“我骗你做什麽,你自己搬个椅子往南边看,刚烧起来的,火那个大呀,无忧湖都映红了。我就奇怪了,咱们王爷刚去的那个地方,不就是凌霄楼吗?” 

那个丫鬟似乎吓了一跳:“你这麽说我就记起来了。今天一早摄政王府就来了人,说皇上和楚三公子在凌霄楼邀了萧大人一聚,咱王爷似乎是担心才过去看看的吧。按理说如果没什麽事,应该回来了,难道是在外面找乐子?” 

另一个丫鬟做出了掌嘴的动作,低声喝道:“别瞎说,小心给人听了去。不过我听厨房的人说,王爷说去看看就回的,我看这事蹊跷,不会是被困在火里了吧?” 

那两个丫鬟又是嘀嘀咕咕一阵,才各自散了。唐尘却如坠冰窟,别人不知道,他怎会不懂楚三是怎样的人,说深藏不露不为过,说心狠手辣更不为过。他越想越是心惊胆寒,几步爬上身旁古树,看到天幕尽头那团巨焰,明亮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数只寒鸦被火光一吓,厉声叫著朝北飞来。唐尘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这样大的火,谁信是无心之失? 

漏声欲断,过了不久,一个丫鬟捧著刚刚顿好的莲藕百合汤,轻轻敲了敲卧室门,叫道:“唐少爷。”房门却空掩著,一敲就开了,丫鬟犹豫著,将头探入房内,又轻声问了一句:“唐少爷?” 

劈里啪啦一阵碎响,紧接著是女子慌乱的叫声:“唐少爷……唐少爷不在屋里……”这声并不算大的惊呼,却惹得下人们统统从房里跑出来,面色惊恐的对望著,很快又一起搜寻了起来,哪里寻的到半个人影,但是很快又有人惊呼起来,马圈里,也空了。 

此时的唐尘已经骑马狂奔了好一会,整条道路上,都簇拥著出来看火景的闲人,并不熟悉骑术的他需要努力拽紧缰绳,才不会被甩下马背,好在凌霄楼和萧王府隔的并不算远,在撞倒好几个行人後,他就看到了站在虹桥桥头打算离去的楚三和‘萧青行’,他们被几个侍卫护在身後,看上去狼狈不堪,只有唐尘敏锐的看到了楚三眼里的得意之色。 

楚三在这里,萧青行在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唐尘心急如焚,纵马急驰,撞翻那一圈侍卫的包围,跌下马背,又歪歪扭扭的站直身子,连痛都感觉不到。楚三一见他,脸色登时变了,皱著眉喝道:“唐尘,来这里做什麽,回去!” 

唐尘愣愣的看著楚三,那人身後是不停燃烧著的高楼,万千奢华,终归尘土,他只能用力,用力的从喉咙里,生硬的挤出几个字:“他呢,在哪里?” 

楚三脸色阴沈起来,他有些搞不明白唐尘怎麽看破自己的把戏,却没有听懂唐尘究竟在问谁,只是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现在就给我回去,你不是,也很想看他死吗!” 

“在里面吗?”唐尘用恍若做梦一般的轻柔语气,自言自语的说著。身後燃烧著的楼宇,曾是销魂窟,却作了送命场,多少爱恨,眼看著就要一笔勾销,为什麽偏偏要难过,要这麽不舍得。楚三死死盯著他的表情,身形一晃,拦在唐尘身前,厉声喝道:“我再说一次,回去!” 

於此同时,被撞开的那几个侍卫一起朝唐尘背上抓去,同时喝道:“请留步!” 

可唐尘歪著头,还是向前走了一步。 

没有人拦得住唐尘这一步。 

甚至还没有看清楚他的袖摆怎样飞扬起来,那身影就擦肩而过了。 

这究竟是怎样绝望的一步,甚至让旁人以为,他如果被拦了下来,这个少年就会立刻痛苦的死去,就像是被紧紧勒住喉咙正苟延残喘的人第一次伸出双手在空中虚抓。那涉死的力量抓到什麽就能捏碎什麽,充满著疯狂,绝望,凄厉,痛苦。 

楚三有一瞬间的失神,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是少年衣袖轻轻擦过的声音。他愕然回头看去,只见到唐尘消失在入口处的背影。 


(更新至41)




一进大堂,就看到肆虐的火舌,疯狂舔噬著雕花栏杆和桌布,火星被焰气吹得四处乱飞,整个凌霄楼像是一团旋转上升的火,滚滚浓烟充斥著每一个角落,不时有被烧断的木块和横木燃烧著坠落在身旁,一时间莫说寻人,连自保都极为困难。 

唐尘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他努力弯下身子,寻找上楼的通道,却看到了大堂中心眼看就要被殃及了十几口油缸,不必多想就能猜出当香油漫出後火势会蔓延到何处地步。可他甚至连把外袍浸湿的机会都没有,看著被浓烟笼罩的大堂,恍惚间竟是一筹莫展,就在此时,唐尘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才来过这里,虽然那时魂不守舍,只顾著喝酒,但上楼的楼梯依稀是在右边。 

唐尘想著,朝入口处的右侧看去,那里是火焰最猛烈的地方,桐木的楼梯被烧的摇摇欲坠,但此刻哪里容得他犹豫不决,唐尘趴在浓烟的下方,用袖子捂住口鼻,再度施展轻功,从烈焰中窜了过去,霎时火苗在唐尘衣袖和背部燃烧了起来,唐尘咬牙急冲,直到上了二楼才就地一滚,压熄火焰,这时他一头长发已经在烈焰中微微卷曲了起来,脸上布满汗水,他仰望头上不知高度的楼梯,突然面露惊愕,朝旁边抱头一滚,还未滚出数米,就看到紧贴在楼壁上,盘旋上升的数层楼梯,被火焰包围著,从高处轰鸣著狠狠落下来,砸在他刚才落足的一隅。 

无数火星!的升起,木屑飞射,唐尘只觉得背部一阵剧痛,紧接著,火舌烧在唐尘手背上,一下子红肿了起来。他又是踉跄的避开四五步,发现脚下的地板也在摇晃,於是再不迟疑,看著失去木梯连接後,头顶楼板上露出的四方形空隙,秉住呼吸,向上纵身一跃,约有半丈来高,唐尘见去势将绝,双脚又在墙壁上猛的一登,身形又向上飞窜了数尺,同时右臂舒展,牢牢扣紧木板,接力使力,一个屈身後翻,又上了一层。 

只是这几个动作使完,唐尘的力气也几近枯竭,楼道里四处都是滚滚浓烟,连喘息都极为费力,唐尘能用袖子护住口鼻,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被毒烟一熏,竟是流泪不止,疼痛难忍。唐尘用袖子刚擦拭了几下,又是一块横木掉下,擦著唐尘的右臂过去,木上的长钉硬生生的钩下一块肉来。 

唐尘呜咽一声,又後退了一步,拼命捂住流血不止的右手,用牙齿扯下布料死死勒紧伤处,又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匕首,插在墙板上,手指抠进木板,就这样向上攀爬起来。浓烟由下往上冲来,直直熏著唐尘的眼睛,习武之人再如何练金锺罩铁布衫,也无法保护这人身上最脆弱的罩门。越发昏暗的视线里,只看到一股一股翻滚的热浪,足於融化残躯火焰劈里啪啦的燃烧著,不知不觉中已经汗出如浆。 

唐尘就这样拼命挣扎著又接连爬上了好几层,手臂每一次抬起都是刺骨的酸痛,头顶那层楼已经被火焰完全包裹起来,根本无路可走,漆黑的浓烟大片大片的喷薄著,无尽的烟尘夹杂其中,唐尘呆愣的趴在地上,不停的拍打著点燃袖角的火苗,四周只听到火焰劈啪燃烧著的清脆声音,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死寂,浓烟中异常疼痛的眼睛,渐渐模糊的视线,努力在黑暗降临前寻找最後一线光亮,濒临绝境时,唐尘终於不再掩盖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哭喊起来:“萧哥哥,萧哥哥……在哪里?我是唐尘,尘儿……来找你了。” 

他不知多久没说话,发音生硬而喑哑,但喊了一遍又一遍之後,渐渐大声起来,浓烟呛进喉咙,他就一边咳著,一边在燃烧的楼道间摸爬著寻找,指尖不知道被烫起了多少水泡。就在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听到楼上哗啦几声巨响,顶楼中中心开始断裂,四周的木板向下崩塌著,唐尘微弱的视力早已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他只能用手摸,用耳听,用声音问,他大声喊著:“萧哥哥,萧哥哥,你……你在上面吗?我是尘儿,我是唐尘。” 

顶楼火焰略稀的地方蜷曲著一个身子,以袖遮脸,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虽然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楚三事事周密,只是忘了朝廷一品官员的官服都用得是水火不侵的冰蟾丝,即便如此,全身上下长时间的被火舌的温度舔舐,也足於让他死去活来几百次,更可怕的是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他经历著一场漫长的窒息,似乎唯一能够吸进的氧料,就是他之前呼出来的那口。楼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他已经分不清楚是不是幻觉,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萧青行努力抬起完好的右手,触摸到矮几上的水晶灯罩,用力一扫,然後是一声破碎的轻响。 

那人听见了吗,萧青行已经无力去想了,他侧著脸,试图再离头顶浓烟远一些,身旁木板断裂的空洞中,突然伸上来一只手,那原本应该是白皙的,修长的,漂亮的手,现在却满是红黑色的烧伤和点点水泡,沾满了鲜血,然後他看到了另一只手臂,已经被血染红了的胳膊,看上去更加惨不忍睹。那人从楼下手足并用,狼狈可笑的挣扎著爬了上来,中间好几次让萧青行以为他会惨叫著重新掉下去,可那人还是上来了,跪在他身边,用陌生的声音一边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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