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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群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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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舟却不像往常那样听话,他趴在杜梦楼背上不肯离去,仍是小声嘀咕着,“哥哥。”
杜梦楼觉出奇怪,微微偏首道:“恩?”
雪舟拿尖下巴蹭了蹭他的肩头,嗫嚅道:“哥哥……你也背背我,好不好?”
杜梦楼怔了怔,然后轻笑了一声。
将洗好的布袜搭上盆沿,杜梦楼背着雪舟站了起来。
妇人一家的那间屋子,烛火已熄。冬夜的小院显得更是清冷寂静,只有偶尔传出的一两声笑语,那么轻,轻得仿佛耳边的呢喃。
雪舟在哥哥背上吃完了烤红薯,然后就安静地坐在角落,看哥哥又是倒水又是重新往盆里接进清水地忙活。
杜梦楼让他先回屋去,雪舟却是不肯,不只因为他想待在杜梦楼身边,也因为屋里面有个凶巴巴的人。
杜梦楼并不勉强他,他不愿意让雪舟与那人独处,只是外面实在太冷。
忙完手里的活,杜梦楼端着木盆推开了仍燃着烛火的屋子。雪舟悄悄攥紧哥哥的衣角,贴着他跟了进去。
两人刚进屋,那土炕上隆起的被子里就传出一声闷哼,“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
杜梦楼并不出言,只是放轻了手脚。
将木盆放到屋中间的桌上,杜梦楼转身走向土炕一旁,挨着土炕的地方用黄泥围着个炉子,炉上座着铜壶,是杜梦楼之前烧上的。可当他刚一提起壶柄便发现壶里的水只剩少许。
“磨蹭什么!赶紧把灯熄了!”只见那被子里探出一张大脸,竟与之前的妇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人沉声喊完,又快速钻回了被中,骂咧咧道:“阿姐收留你们是看你们可怜!别不识好歹!”
雪舟头埋得深深的,站在桌边一动也不动。
杜梦楼垂下眼帘,沉默地将所剩不多的热水倒入盆中,摆了布巾让雪舟擦了擦脸,然后自己也草草洗过。
一盆水洗完了脸还要洗脚,雪舟坐在凳上,和杜梦楼一起将脚泡进了水中。
水不温不凉,雪舟的脚却冰得像石头。
杜梦楼拿脚轻轻地踩着雪舟,一点点暖着。
雪舟安静地几乎连呼吸都要没了,他依旧垂着脑袋,只怕一不小心发出响声就要惹火了那人。
两人并肩挨坐在长凳上,杜梦楼偏首看向他,忽然悄无声息地亲上了雪舟的脸蛋,只是轻轻贴下,很快又退了回来。
雪舟猛地抬起头来,就见哥哥朝他竖了竖食指,比出个“别出声”的动作。
雪舟听话地点了点头,杜梦楼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别怕他。”
黑亮亮的眼珠子像颗小星星般闪动着,雪舟悄悄地抽出一只脚,在杜梦楼的脚上踩了踩,然后露出了个小猫偷腥般的笑容。
18
18、第 18 章 。。。
第十八章
西北的民间人家都是睡惯了土炕,一般的土炕也足够大,横着一排可以躺四、五个人。
正中一张炕桌,将土炕一分为二,东头的大半地方被那人所占,留给杜梦楼和雪舟的也就够两人挤挤挨挨地睡在一起。只是这屋里原先就只住了两人,一时间也再多不出一床被子,而在外人眼中,兄弟两大冬天地挤一个被窝,没什么说不过去。
杜梦楼捻灭油灯,摸黑走回了炕边。
屋中的空气虽有些冰凉,但烧得热烘烘的土炕上却十足的暖和,简直是有些烫手烫脚。
杜梦楼刚躺进被里,一个光溜溜软绵绵的肉团就靠了过来。
雪舟第一次睡土炕时不习惯,半夜热得直蹬被子,杜梦楼被冻醒几次,每次将他塞回被中,不多会又被他掀了开来。折腾过一夜,雪舟第二日刚从床上坐起竟鼻血直流,吓着了杜梦楼,也吓坏了他自己。
自那后,雪舟睡觉总会脱得光光,然后将自己塞进杜梦楼怀里,他心里高兴,这不是他“自作多情”,是哥哥怕他蹬被子着凉所以每晚都要抱着他睡。
杜梦楼也是习惯成自然,一条胳膊就长伸在了雪舟颈下,另一条圈在了他的腰间。
手心里是滑腻又柔嫩的温暖肌肤,从腰间顺着脊骨摸去,停在了一侧的肩胛上。杜梦楼对那长出来的一层薄薄的肉,觉得挺满意,他想把小傻子养成个小胖子,像宝生那样,背在背上也有种沉甸甸的塌实。
一个半月前,杜梦楼带着雪舟离开了杨柳镇。
从那时起,杜梦楼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走,走得越远越好。
宁王在北方都城,崔锦行踪不定,但杜梦楼猜他当时所在离杨柳镇并不遥远。舍弃了这两个方向,杜梦楼与雪舟一路向西南而行,在半月前到达了位于秦州的这个小镇。
当时的他们形容已十分落魄,即便再省吃俭用,两吊钱也只够维持至今。而救急的正是朋宾饭店的掌柜,刘兰花。
刘兰花的一个伙计前些日子不慎被牛车撞折了腿,没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地。她店里生意不错,走了个伙计就忙不过来,于是便决定再招一个。
这一招就招来了杜梦楼与雪舟。
刘兰花最初是想拒绝,她这是要找个干粗活的粗小伙子,哪晓得来了两个……她没念过书,也不知如何形容,就觉得太惹眼,她这小庙容不下。
杜梦楼进店前就嘱咐了雪舟几句,此时就哀而不伤,谦而不卑地讲述了兄弟两人如何父母早逝,相依为命,家乡遭灾,流离失所,路遇贼偷,走投无路,投奔无门。他说得又轻又慢,目光微微沉下,偶尔再看一眼身边的“傻弟弟”,稍顿片刻才又继续开口。
刘兰花虽是市井妇人,但为人热忱豪爽,早已被杜梦楼说动了三、四分。
杜梦楼悄悄捏了捏雪舟手心,雪舟立刻小声道:“掌柜的……您就留下我们吧……我哥哥什么活都能干,我也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给我们口饭吃就行……”
刘兰花一听这话,更是为难了起来,而一旁的帐房先生早已长吁短叹,眼角发红,“娘子,你就留下他们吧。”
原来这帐房先生曾经真的是位先生,同杜梦楼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一路艰辛地从南方逃难而来,银子丢在了半路,饿得奄奄一息晕死在了朋宾饭店的门口。刘兰花救他一命,留下了他。那刘兰花最是敬重有学问的人,心里也暗暗渴慕能得如此郎君,可她生得实在高大威武,一点女儿家的娇怯柔媚也无,在家熬成了老姑娘,熬成了饭馆刘掌柜,也没得半点因缘问津。所以她对这姓张名善的书生倒真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而那张善也是个怪人,不喜美娇娘,偏爱铁娘子。两人天长日久,情愫深种,便结下了此一天作良缘。
刘兰花在外风风火火,说一不二,对夫君却是百般柔顺,贤良淑德。张善一句话,刘兰花也下了决心,留下吧!好在是膳堂里帮忙,抛头露面的活计也不用杜梦楼去做。
那张善是个迂腐书生,一厢情愿地被杜家兄弟的遭遇感动不已。可那刘兰花做姑娘时就能撑起一家饭馆,大见识没有,可“看”个人的眼力还在。杜梦楼的话,她是不信,就杜梦楼与雪舟一个狐一个仙的长相,怎么瞧都不能是自一家生出的兄弟。只是如此落魄了,还肯在身边带着个不是兄弟的傻子,刘兰花就觉得杜梦楼不是坏人。再看那雪舟对杜梦楼的态度,是也真的将之当成了亲哥哥。
世路不平,谁都有为难和困顿的无奈之时,刘兰花也就在沉默中接受了这一对“兄弟”。
刘兰花和张善都是好人,可好人堆里谁说就没有那一两个祸害?
那祸害就是刘兰花的弟弟,刘顺。
刘家就刘顺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宠惯得颇有些厚颜无赖,刘兰花如此能干,她那弟弟却是半点也不像家姐。常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混到快而立的光景了竟是连房媳妇也没讨上。
刘兰花长姐如母,只能在父母膝下许诺,将弟弟带在身边,再帮他相一门亲事,好续刘家香火。
这一带就是三年,刘顺的手脚是勤快了许多,可那脾气却越来越乖张,人前时还好,人后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就连小霸王似的的宝生,见了他这舅舅也不敢靠近一步。
刘兰花倒是知道家弟的心病,还是没讨上媳妇,日子过得不舒坦!
刘顺这一肚子的邪火,终于在杜梦楼与雪舟搬进屋里后,彻底地给点着了。
刘顺初见杜雪两人时,颇有些看不起他们,就跟他打心底就瞧不上他姐夫一样。
男人就要又高又壮,那才叫男人!
他一副爱搭不理,眼神像鞭子似的扫在两人身上,决定给这新来的点下马威,让他们以后在自己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可谁想杜梦楼跟雪舟对他的不善根本毫无知觉,竟就当着他的面大剌剌地脱个精光,蹲在木盆前擦洗起了身子。
那哥哥只顾埋头给弟弟搓澡,那傻子弟弟张口闭口都是哥哥长哥哥短,吵得像只麻雀!
刘顺吃了一手心的瓜子,吃得口干舌燥直要上火,他忽然就走了过去,将满手的瓜子皮兜头撒在了那两人光着的身上,“谁让你们在屋里洗了?以后要洗就去膳堂!别弄湿我睡觉的地方!”
雪舟被刘顺的大嗓子吓得往杜梦楼怀里缩了缩,杜梦楼看了刘顺一眼,低头轻声道:“知道了。”
刘顺眼前晃着两团白花花的肉,洗净了脸的两人那样貌比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还要俏上三分。刘顺心里暗骂,这算个狗屁男人!可心尖又止不住发痒,想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了男人?
刘顺对男人没有兴趣,可教那一身的邪火憋得竟然蠢蠢欲动。
从此便三不五时地要找杜梦楼和雪舟的晦气!他自己不舒坦,这两个教他看不顺眼的家伙,也别想过舒心日子!
半月的时光也是转瞬之间,杜梦楼轻轻抚摩着雪舟的背,想起之前的种种,觉得眼下的日子已算得上安稳平静。
雪舟枕在哥哥肩窝里,舒服得直想哼哼,他学着杜梦楼的动作,手从亵衣下伸进,摸起了哥哥的腰侧。
杜梦楼僵了僵,立刻将雪舟的手拖了出来,不轻不重地捏了把,吹气似的声音道:“痒!”
雪舟觉得有趣极了,好象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竟然一时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你们兄弟大半夜还玩呢?!”
杜梦楼和雪舟谁也没想到刘顺还醒着,他一声过后,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雪舟僵硬地缩在哥哥怀里,黑夜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杜梦楼闭上双眼,重新抚摩起他的背,然后亲了亲他的发顶,雪舟终于放松了些,更深地埋进了杜梦楼的怀中。
这样的对待对杜梦楼而言不算什么,但他知道雪舟很怕刘顺,如今甚至懂得了连寄人篱下的意义。
杜梦楼想,再忍忍,存够了银两,他还要带着雪舟往更南的地方去,这里只是他们暂时的歇脚之处。虽然不足够好,也能挡一时风雨。
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
杜梦楼清楚自己给不了雪舟云梦山庄时的生活,但雪舟既然肯追在他身后,那这“宝贝”就不再是崔锦的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杜梦楼便转醒过来,他睡眠向来很浅,知道今日要起个大早给刘兰花打下手,所以更是比往日要早醒一些。
他刚睁开眼,就觉得头顶黑压压的像笼罩着一座大山,定睛一看,一只粗大的手正流连在雪舟露出的半边侧脸上。
杜梦楼眉头瞬间便皱得死紧,一巴掌甩上了那只大手。然后半坐起身,仰头看向炕边。
刘顺愣在当场,一时有些被拆穿心思的窘迫,可这窘迫随即就转而成了迁怒!
“干吗?!”他恶人先告状,反问杜梦楼。
屋里的光线暗淡,只能大概看清一个轮廓。
杜梦楼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刘顺忽然就有点泄气,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对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两人如此僵持了半天,刘顺终于不耐烦起来,呸了一声,边往外走边道:“天不亮就装鬼吓人!”
门被用力地砸上,雪舟这时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他茫然道:“哥哥……”
杜梦楼转回视线,静静看他一会,拉起他的手臂道:“起来。”
雪舟年纪毕竟要小上一些,还在贪睡的时候,他如今在杜梦楼面前又是胆子越来越大,这会就耍赖似的往回缩,“哥哥……再睡一小会……”
杜梦楼拿过他褪在一旁的亵衣,欠□,小声道:“今早掌柜的要煮鸡蛋羹。”
雪舟揉了揉眼角,嘟囔道:“真的吗?”
“我去吃了,一口也不给你留。”
眼看杜梦楼就要起身,雪舟忙搂住了哥哥的脖子。杜梦楼轻笑一声,似乎是将雪舟的心思猜得丝毫不差,同时便抬了双手扶着他的背,将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19
19、第 19 章 。。。
第十九章
热火朝天的膳堂里,刘兰花掌勺忙活地昏天黑地。
杜梦楼在一旁又洗又切地打着下手,冬日的气候里,竟也是一头的细汗。
炉灶里的炭烧得火旺,锅铲相击的“噼啪”声也是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隔一会就有从前传来的吆喝声,一道道地报着菜名。
刘兰花粗脖子,粗膀子地站在灶台前,汗水跟雨洒似的浸湿了衣襟,“阿楼,去地窖兜半萝土豆上来。”
杜梦楼放下手边的杂活,利索地擦净湿手,一甩汗巾子就闪了出去,片刻不到捧着箩筐走了进来。
无须刘兰花嘱咐,杜梦楼将土豆倒进水盆,略略洗过灰土,提溜过竹簸箕,蹲在旁一颗颗削起了皮。
刘兰花炒好道菜刚盛进盘里,杜梦楼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一转身端起盘子就朝外走去,边走边大声道:“三鲜龙凤球!”
刘顺从前厅一探手便接了过来,两人各司其事,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时至晌午,饭馆的生意更是红火,刘兰花一手掂铲,一手拿着个馒头,大咀大嚼地朝旁道:“案上的给宝生和阿雪,你看着点,臭崽子不听话你就打!”
杜梦楼无声点头,端起那两碗刚煮好的鸡蛋面疙瘩走了出去。
膳堂就在他们住的小院里,杜梦楼进进出出也逃不过雪舟的视线。
雪舟一见哥哥端了饭出来,立刻从角落里搬出矮桌支在了院中。
杜梦楼放下碗筷,朝雪舟仰了仰了下巴,转身就把那在一旁玩着泥巴的宝生抱了起来。
宝生两手满是泥污,鼻涕也耷拉着快跌进了嘴里。杜梦楼抱着他走到院里支起的木盆旁,一手摆了摆布巾,抹净了他的小脸和小手。
宝生坐在杜梦楼腿上,吃一口就要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勺子只能跟着他的嘴巴走,一勺漏半勺,杜梦楼一边喂他还得一边擦着他的下巴。
“恩……”宝生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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