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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群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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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雪舟不是每晚都这么折腾哥哥,否则就算杜梦楼受得了,迟早也会让旁人看出异样。
  
  杜梦楼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却不包括他与雪舟的关系,这种关系是私密的,一旦被不相干的人发现,就会是个麻烦。
  
  平平淡淡,和和美美的日子里,雪舟以为快乐将一直持续下去,却忽然发生了件让他几乎伤心欲绝的事情。
  
  宝生把布老虎扔进了土炕的孔道里,当时孔道正燃着旺火。
  
  宝生为什么要将布老虎扔进去,雪舟不知道,宝生后来哭了,却不是因为被烧掉了半个屁股的布老虎,而是被他娘打了屁股。
  
  布老虎被丢在了院角的大扫帚旁,烧没了的半个屁股里是黑焦焦的棉花,耳朵也少了一只,正是雪舟给它绑着头发的那只。雪舟知道,过了今晚,布老虎就要跟院里的垃圾一起被扔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梦楼发现扫帚旁的布老虎不见了。
  
  那一整天雪舟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双眼睛隔一会就要朝膳堂里望去。
  
  当晚,雪舟在屋里也是坐卧不安,连看哥哥和李新府玩牌的心思也没了,说要去尿尿,进进出出了两三趟,连李新府都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闹肚子?
  
  雪舟赶紧摇了摇头,嗫嚅了几声又跑了出去。
  
  “阿雪怎么了?”李新府看着杜梦楼道。
  
  “没事。”杜梦楼放下手里的牌,下了炕,边往外走边道:“你先睡。”
  
  杜梦楼轻脚来到了膳堂,站定在门口。透过院里淡淡的橘色灯光,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雪舟。
  
  雪舟背对着杜梦楼,缩在一个大竹笼前,小声地絮絮叨叨,“哎,我抱着你就不难受啦,我疼的时候我哥哥就这么抱着我,你可真勇敢。”
  
  “你别伤心,你还我有呢。”
  
  “我不能带你回屋里……”
  
  “你冷吗……”
  
  “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不能带你回屋里……我……”
  
  杜梦楼轻轻走了过去,欠身将雪舟抱了起来。
  
  雪舟吓了一跳,他猛地扭头就看到了哥哥,然后赶紧转回头,结巴道:“哥哥,我……我没偷偷藏着布老虎,我没……”
  
  杜梦楼从后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小骗子。”
  
  雪舟僵了僵身体,微微垂着脑袋,小声道:“我……我……没……”
  
  他终于是有点说不下去了,停顿了许久,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情绪,“哥哥……我能不能不把它还给宝生……宝生不要它了,我想要……”
  
  杜梦楼放开了雪舟,牵起他的手往出走去,“我们回屋。”
  
  李新府人已躺在了被里,一扭头就看到了回来的杜家兄弟。雪舟低着头,手里抱着个破破烂烂的布老虎,一声不吭。
  
  “阿雪……”李新府现在也有点明白雪舟刚是做什么去了,他翻身爬起,道:“就为这个啊?”
  
  杜家兄弟谁也没说话,杜梦楼草草给雪舟洗了洗,将他送进了被窝,雪舟的手里死死抱着布老虎,一直都不曾松开,这会就蜷缩着身体搂着老虎,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被中。
  
  李新府也瞧出了雪舟的伤心,就探出上身,朝雪舟隆起的被子道:“阿雪,你要喜欢我下次回家给你带十个、八个过来!这布老虎我们那村里姑娘都会做,我大姐那针线活是绝了!别说老虎,就是龙啊凤啊都能给你做个!”
  
  杜梦楼抬手就捻熄了油灯,一翻身趟进了被子。
  
  李新府被晾得个干干净净,脸上有点挂不住,可也知道不好在那难过的傻弟弟面前多嘴,也就拢了拢被子睡下了。
  
  杜梦楼抱着雪舟,雪舟抱着布老虎,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才终于入睡。
  
  杜梦楼闭了闭眼睛又再睁开,动作极轻地下了床,摸黑将油灯从炕头挪到了桌上。
  
  点燃灯火,又将灯芯往下按了按,屋里的光线暗下了许多。
  
  杜梦楼转身走到炕边,从炕角的褥子下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然后一边抚摩着雪舟的背,一边把他怀里的布老虎取了出来。
  
  杜梦楼见过刘兰花在院子里纳鞋底,针线剪子是从她那儿借的,还有两块碎布头,和一把烧炕用的麦糠。
  
  他今天一早就去拣那只布老虎,却不想老虎已经被雪舟藏了起来。杜梦楼抿了抿线头,拿起碎布开始在老虎身上比量起来……
  
  雪舟做了个梦,梦见一片茫茫的大雪之中,有雪人,有布老虎,还有哥哥。
  
  他开心极了,用尽全力地向前奔跑,可无论他跑得多快,雪人、布老虎和哥哥总是离他那么远。
  
  他大声地喊着哥哥,哥哥抱着布老虎站在雪人身旁,朝他笑了笑。
  
  雪舟受到鼓舞,又开始向前蹒跚走去,他越走觉得路越远,可哥哥的笑容明明就在眼前,他几乎是有些生气,大声道:“哥哥!你过来啊!”
  
  哥哥向他摇了摇头,然后将布老虎放在了雪人的头顶上。
  
  雪舟咬咬牙,继续向前走去,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离哥哥近了!雪舟欢喜地加快了脚步,就在他快要来到哥哥身边时,哥哥却突然从眼前消失。雪舟怔了怔,几乎是同一时间,雪人开始融化,一身的雪水滴答而下,仿佛是永远也流不尽的泪……
  
  最后,雪与水之中,只剩下了烧得破破烂烂的布老虎,黑黑的眼睛,血盆大口,小尖牙,永远的笑模样。
  
  雪舟猛地抬头向上望去,天怎么那么高,那么高……
  
  人生怎么那么长,那么长……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天蒙蒙亮之时,雪舟突然翻身坐起,杜梦楼刚从屋外走进,竟是被他吓住了。
  
  黑色的眼瞳冰冷的不含一丝感情,只有眼泪,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那泪水流得太快,一颗紧接着一颗从下巴淌下。
  
  “雪舟?”杜梦楼走上前微微垂首看着他。
  
  雪舟缓缓抬起头,突然笑了笑,“哥哥啊……原来你在这……”
  
  杜梦楼垂下眼皮,从被窝里摸出了布老虎放进了雪舟怀中,“你看它在这。”
  
  雪舟看向布老虎,突然惊讶地睁大双眼,布老虎的屁股又变得圆滚滚了,好象比以前的还要胖了一圈,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只是黄澄澄的老虎皮,却是花花绿绿的屁股和一只花耳朵,看起来有点可笑。 
 27、第 27 章 。。。 
 
 
  
  “哥哥?”雪舟眨巴着眼,脸上还满是泪水,瞧着那么得可怜可爱。
  
  杜梦楼抬手轻轻地擦了擦他的脸蛋,然后坐在了他身边,扯断了自己的一根头发,缠在了布老虎的耳朵上,又从雪舟肩头拾起根断发,缠在了另一只耳朵上。
  
  “你不是要给我生娃娃么?”杜梦楼将雪舟拥住,一手抚摩着他的背,一手摸了摸布老虎的脑袋,“你问它愿不愿意当我们的娃娃?”
  
  雪舟点了点头,将嘴巴凑到布老虎的耳旁轻轻低语,然后又将布老虎的嘴巴凑到了自己的耳朵前。
  
  雪舟笑得很开心,好象之前的眼泪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他坐直了些一只手搂住哥哥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布老虎贴上了哥哥的脸,“哥哥!它说它愿意!”
  
  杜梦楼笑着也亲了亲布老虎,“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雪舟在哥哥怀里扭了扭,小声道:“哥哥,你也亲我一下好不好?”
  
  杜梦楼垂首低笑了声,然后吻上了雪舟的唇,轻声道:“小傻子。”




28

28、第 28 章 。。。 
 
 
  第二十八章
  
  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初,草长莺飞,春山吐绿。
  
  杜梦楼在无人时便会数一数手中的银两,心觉所差无多,至少可以让他与雪舟穿行秦岭到达蜀地以南。杜梦楼最终的目的地是苗疆,苗疆属荒蛮之地,遍地毒物丛生,看似最普通的花草、虫蛙都是身附巨毒。那里对常人而言无疑人间地狱,可对杜梦楼来说却恰恰是最合适不过的居所。杜梦楼对毒物可谓如数家珍,尤其是那些世所罕见的奇毒异蛊,这些见识,倒也全仰赖那个养了他十八年的“毒圣”。
  
  杜梦楼能在苗疆活得如鱼得水,他心口所种千年冰蚴也一样可保雪舟安然无恙。
  
  他们的天堂就是崔锦和宁王避之不及的恶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莫说这天下不是赵辞的,便是,天地之大,又哪是龙椅之上就能尽视?
  
  南疆极地,毒雾深沼,只生活着极少的原住民,乃天生药人。连江湖鼎鼎大名的毒圣也险些去而难返,只带回只千年冰蚴,皇家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杜梦楼早已打定主意,既然要走,便是天涯海角。此生,无论是寒玉潭的铁锁,云梦山庄的金丝鸟笼,还是宁王府的牢屋,他都不愿再去体尝。
  
  二十年的痛苦,挣扎,忍耐,绝望,以至麻木……将杜梦楼折损得几乎不像个人。
  
  他清醒地看着冰蚴一寸寸钻入胸口,甚至能听见血液结冰的声音。
  
  自那时起,杜梦楼不再恨,他只想活。
  
  能活下去,曾经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没有恨,可也没有爱。
  
  从寒玉潭逃出后,杜梦楼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崔锦。
  
  崔锦给予杜梦楼的一切,只是加深了他之前的认知。毒圣的十八年养育,养出的不是恩情,是药人;崔锦的救命之恩,要得不是他的感激,是屈于人下的三年自由。
  
  在杜梦楼无知无觉地等待着三年之约的尽头时,崔锦将一个人带到了他的身边。
  
  天真的,可爱的……全心地信赖着,依靠着他……将他视为全部的雪舟。
  
  他能给雪舟的,比雪舟能给他的要多。或许起初就是因为如此,杜梦楼对雪舟才没有戒备。他不想欠下别人的债,他还不起,可雪舟不懂这些,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无意中在杜梦楼那里尝到了甜头,从此就认定了对方,总是充满期待地望着杜梦楼张开的掌心。一次,二次,三次……被动的给予渐渐变成了主动的付出,这种付出甚至让杜梦楼觉得安心,而随之的收获却是他始料未及。雪舟像是个花骨朵,在杜梦楼的照料和浇灌下慢慢地绽放开来,然后将他最纯粹的美丽呈现在了杜梦楼的眼前,那是一颗天地间最赤诚的心。
  
  杜梦楼终于发现,雪舟给他的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这一次不再是谁欠了谁,因为雪舟不是“谁”,雪舟就是他,他就是雪舟。
  
  月底拿到薪金后就走,杜梦楼做下了打算。
  
  他将银子重新揣回袖中,走了出去。
  
  院里是正等着他的李新府,宝生和雪舟。
  
  天气渐暖,白日渐长,傍晚十分,他们这两大,两“小”的就时不时去镇上溜达一圈。
  
  宝生见杜梦楼出来了,迈着小短腿就贴了上去。杜梦楼弯腰将他抱起,在院里大了点声道:“掌柜的,我们出去了。”
  
  “阿楼,别再给那臭崽子买零嘴了!”刘兰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杜梦楼掂了掂怀里的肉团,笑了笑,没说话。和身旁的李新府,雪舟一起从院子的后门走上了小巷。
  
  天色渐渐变暗,藏青色的天空铺着层红彤彤的晚霞。温凉参半的风轻柔地拂过面颊,吹乱了杜梦楼稍长的额发,一只凉软软的手伸了过来,将发丝往杜梦楼的耳后拨了拨。
  
  杜梦楼微微偏首,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就那么静静地看向了雪舟。
  
  雪舟眨巴着眼,一笑,露出排小白牙。
  
  夜晚的街市上依旧热闹,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宝生看到卖糖人的就把口水滴到了下巴上,小指头戳着那处,胖身子往前探去,“糖,糖……”
  
  杜梦楼抱着他走了过去,朝雪舟仰了仰下巴。
  
  雪舟听话地从哥哥袖子里摸出几枚铜板,在手心里数了数,拿出一个又把其他的放了回去,然后用铜板换了根小鸡形状的糖人,送进了宝生的手心。
  
  “姐不让你给买,你还买?你瞧他都胖成什么样了。”李新府捏了把宝生的小胖手道。
  
  杜梦楼看他一眼,又慢慢向前走去,“你不说掌柜的不知道。”
  
  李新府有点羞赧,他倒不是故意背后嚼舌根,是刘兰花问起了他也就随口一说,哪晓得刘兰花转身就去找了杜梦楼。李新府怪不好意思的,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时,就自掏钱袋买了串给雪舟。
  
  雪舟很懂事,从不张口向哥哥要吃的,他知道哥哥的钱来得不容易,是要留给他们以后用的。哥哥给宝生买好吃的,是想报答掌柜的一家,因为哥哥说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雪舟有点舍不得,掌柜的一家都是好人,给他和哥哥睡觉的地方,给他们吃的。可也只是一点点的舍不得,在他心里,只有哥哥才是唯一。
  
  宝生在杜梦楼怀里舔着糖,雪舟在一旁吃着糖葫芦,两个“小孩”一个比一个高兴。
  
  一行人在街上瞧了圈热闹,宝生已经摇头晃脑地打起了瞌睡,杜梦楼便转身向回走去。
  
  街上的行人此时渐渐少了起来,对面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个人忽然闯进了杜梦楼的视线。他微微垂首,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与那两人擦肩而过时,杜梦楼屏住了呼吸。
  
  直到出了街市,杜梦楼重新抬起头,停下了脚步。
  
  “你带宝生回去。”杜梦楼转身将宝生送进李新府怀中。
  
  李新府诧异不解道:“咱一起回啊,这天都黑了。”
  
  杜梦楼朝他摆了摆手,道:“我有样东西忘记买,你先走。”
  
  言罢,拉着雪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雪舟不明所以,就真的以为哥哥是要带他去买东西,可他们走得地方却越来越偏僻,渐渐地连人影也瞧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股劲风从后刮来,黑色人影瞬间冒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黑影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几乎融入夜色。
  
  一道颇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二位别来无恙。”
  
  雪舟只觉手上传来疼痛,竟是被哥哥攥得死紧。
  
  杜梦楼轻声道:“程九安。”
  
  “杜公子还记得区区在下,是在下的荣幸。”程九安猛地转身,直面杜梦楼,英俊的脸庞上压抑着愤怒。他一步步走向前,声音又低又沉,“在下不知道,原来五百里如此遥远,二位可是跋山涉水,辛苦了。”
  
  杜梦楼看着程九安,开口道:“他呢?”
  
  “他?”程九安很是古怪地笑了笑,点着头道:“公子真是有情有义,还记得云梦山庄的庄主。那也一定记得是谁将二位自王府救出?”
  
  杜梦楼心知此人是专程来兴师问罪,便也不再出言,与他口舌之争。
  
  “想来公子的记性不会太差,那你可知晓,当初在都城内为了引开宁王视线的人,如今,都已是死人了。”程九安站在杜梦楼面前,微微垂首看着他,眼含怒火,语带冰锋,“庄主费尽心血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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