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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摇晃的中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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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穆:一个殉节的满人副都统】
在辛亥革命当口,满人在各地做官的人很多,各个层次的都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满人亲贵有意收回权力的结果。至于各地的驻防八旗,更是满人的专利,无论将军和都统副都统,不是满人,就是蒙古人。而且,清政府有意改善了八旗的装备,驻防八旗的装备有的甚至要比当地的新军还要好。但是,革命发生之后,各地的旗人官僚,基本上没有抵抗的,不走即降。驻防八旗首领,走的最多,其次是降,战或者表示要战而死者不多,殉节自尽者最为罕见,但也不是一个没有,当时驻防镇江的副都统载穆就是一个。自己死,其实不容易,“吾欲殉节,奈小妾不肯何?”官做到一定份上,就是自己想死,也未必死得了。一大家子人,拖累太大。况且,晚清的人们,传统的观念已经动摇,有谁还在意忠孝节义?
镇江的八旗防营很有名,系著名的京口驻防,由一个副都统统率,常川驻扎一千六百余名士兵。当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副都统海龄率京口驻防八旗跟英国人血战,据茅海建研究,此战让骄横的英国人付出了三十九人毙命,一百三十人受伤,外加三人失踪的损失。超过整个鸦片战争中历次战斗英军伤亡的总和。鉴于那时的医疗条件,加上是远离本土的海外作战,所以,受伤的英军士兵带来的战斗减员,比死亡还要多,而且多半活不了。因此,精通军事的恩格斯当年评论道,说是如果英军在中国到处都遭到同样的抵抗,他们绝对到不了南京。当然,镇江的驻防八旗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同样据茅海建的统计,战死二百二十五人,受伤二百二十六人,失踪四十八人,三倍于英军。城陷之后,八旗兵跟英军展开了巷战,很多人肉搏到最后一息。副都统海龄,自焚身亡。鸦片战争爆发时,舆论公认八旗已经腐化,但镇江的驻防八旗却能打出这样的战绩,的确不同凡响。
当然,当年的战绩,只是八旗最后一点回光返照。也许能战的八旗子弟都在那场鏖战中死光了,随后到来的太平天国战争,镇江八旗就没有什么有光彩的表现了。八旗跟绿营一样,在太平军面前,屡战屡败。到了辛亥革命发生,京口驻防的八旗,已经拖家带口膨胀到了近万人,据说多为蒙军八旗,能拿枪的还是不足两千,虽然装备精良,但跟所有八旗防营一样,武备松弛,人无斗志。所有人想的都是怎么过日子,能过一日算一日。
在革命爆发前几个月,作为宗室的载穆升任京口副都统,他倒是想有点作为,还尽其所能,对八旗防营进行了一番整顿,只是收效甚微。武昌起义时,镇江新军有五个营,兵力超过旗营,但没有重武器。重炮和机关炮,都在旗营手里。新军不稳,各地皆然,载穆也早有耳闻,武昌起义之后,他一边下令全营戒备,一边下令把大炮拉到城墙上,炮口对着新军营盘。害得新军十分惶恐,很多人主张移营他走,虽然最后没走,很多士兵也不敢回营,住在外面。作为起义首领的营管带林述庆(起义后担任镇军都督),还多次化装到旗营周边侦查地形。并且通过关系,从已经起义的上海,弄来了大批的弹药。可见,新军对于旗营还是相当重视,做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然而,这场恶战根本没有发生。拉炮上城墙,全营戒备,其实不止吓到了新军,更吓坏了自己人。半个多世纪没有打过仗的京口八旗防营,已经闻不得火药味了。没等新军起义,这边的旗兵就多次跟当地商民商议“和平解决”,在当地士绅的斡旋下,私下里,旗兵居然一致同意缴械。这样的商议和谈判,其实一直瞒着副都统在进行。看到自己的部下如此,载穆也无可如何,“始则涕泗横流,哽不能语,继则曲徇众请,无复异言。”最后,咬咬牙,提出了三项要求,一、保全旗人生命;二、保护旗人财产;三、护送载穆家眷行囊出境。这边绅商当然悉数答应(其实这些条件早在商议中就已经定了),然后,这位副都统就回到内室,用一根麻绳吊死了自己。这一切在新军未发动时,就已经发生。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居然兵不血刃就烟消云散。蓄谋起义的新军,居然一枪没放,没有机会放。整个过程,只折了一个满人贵族,还是人家自己了断的。而载穆这个一直不怎么得志的清朝宗室,虽然回天乏术,但对朝廷守土有责的规矩,老几辈子传下来的观念,还真的在意,不走不降,就只好死了。
对于载穆的死,让镇江士绅很是感动。地方士绅首领镇江中学校长杨振声发起募捐为他立祠纪念。在南北议和告成,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之后,杨振声还上书袁世凯,请求为载穆建立专祠。认为他不仅防止了战火发生,而且舍命尽了效忠之义。显然,尽管民国了,能够殉节的人,还是能让人感动。可惜,在辛亥年,这样殉节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作为一个统治中国将近三百年的王朝,垮台的时候,居然是树倒猢狲散,没多少人在意它的死活。遗老遗少们,真正感慨清朝之“深仁厚泽”的,是在清朝垮台之后,民国办得又没什么起色之后。对于当时多数上层人士而言,辛亥革命还真不仅仅意味着改朝换代,而是一场符合进化公理的制度变革。有西方的榜样在,没多少人会怀疑这个变革的正当性。即便是拥护清朝的人,在内心深处,对自己拥戴的王朝,也没多少自信。他们能做到最好的,就是像这个死心眼的载穆一样,结束自己的生命,给王朝留最后一丝面子。
【拿了洋枪,八旗兵也不中用】
自晚清以降,八旗兵的没用,已成典故。这个典故流传了很长时间,一说谁没用,就说是八旗子弟,好像直到今天这个典故方才有点过时,已经有段时间没人用了。大约是前些年铺天盖地的辫子戏演多了,辫子戏里的勇士也忒多了点,晚清时节拎鸟笼子闲逛,百无一用的八旗子弟,经电视剧一折腾,已经变了身披铠甲挥舞战刀的斗士,潜移默化中,八旗子弟似乎被平反昭雪了。
不过,在晚清那阵,真实的八旗子弟,真的是没用。任何一群人,无论他们当初如何生猛,如果将他们放在那里,管吃管喝管住管钱花,什么都不让做,一放放了两百多年。结果会怎样?原来说不事生产是为了让他们打仗,后来仗也不用打了,自打湘淮军兴起,八旗兵连以往出兵做样子的事都免了。不用做事,但待遇优厚,寻常兵丁,每月也有四两饷银,还不算粮米。除了当兵之外,还有油水特足的关丁、漕丁和盐丁可做,坐在家里,就可以拿钱。这些差事,在清朝都是专门留给旗人的。旗人如果断文识字,那么做官的机会要比汉人不知大到多少倍。打江山坐江山的蛮理,落在一个小民族上头,让满人过足了瘾,瘾大了,人也就废了。
满人的特权,在当时其实并不特别招人恨。原因是这些人由于铁杆庄稼的缘故,大多不操心钱财之事。有钱就花,买东西不屑跟人讲价,钱花没了就赊账,再不就当当。反正国家是他们的,不担心让他们因欠债进监狱。于是这些老爷就整天当冤大头,人家一厘能买到的,他们得花一分。高层的亲贵,如此奢费,还能抗住,反正进项多,不够了,上找皇上,下找庄头要就是。而下层一月四两的八旗兵,就只能寅吃卯粮——其实这样的收入,在汉人一家子都活得很滋润。熬到一段时间,大家都穷得不行了,皇帝没辙,只好动用国库,给他们救济,替他们还债。
不做事的八旗子弟,吃饱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玩儿。遛鸟、斗蛐蛐,听戏,唱戏,凡是没用的事,无所不能。这是好的,不好的则抽大烟。不过,坑蒙拐骗。杀人越货的事,旗人一般不干。当然,皇上指望他们的骑射之事,也顺带着别指望了。刀枪生锈,马生肥肉,反正也没人用,没人会骑。杭州驻防八旗一个八旗子弟回忆说,当年整个杭州旗营,只有他父亲一个会骑马。连当关丁(海关),坐关揩油,也雇个人替他们干。但凡有一个操心钱财的,就会被大家瞧不起。凡是旗人开买卖的,旁人问起来,都会说,那哪是买卖,开着玩的。
晚清朝廷开始军事现代化,其实也想把八旗“现代”一番。可是,练八旗洋枪队,没用。八旗老爷把洋枪锁在柜子里,看都不看,只有上面来人点校了,才发枪拄在那里,站一站,装装样子。过后,洋枪还是进柜子里。一个八旗兵回忆说,他练了六年的洋操,只放过三枪,连枪的构造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估计那可怜的三枪,也多半是仆人帮忙压的子弹。而淮军,也就是汉人的洋枪队,至少还可以吓唬吓唬造反的老百姓,而他们八旗的同仁,连这点事都做不来。
八旗洋枪队没用,太后和皇上都不死心,到了朝廷开始搞新政,编练新军的时候,又开始练八旗新军。尽管待遇好,装备优良,全军上下,制服鲜亮,军官佩戴进口的指挥刀,走起路来,拖在地上直响。可八旗老爷们,就是不好好练。开始出操出工不出力,后来连出工也雇人顶替。广州驻防八旗新军三个营,一千七百多名士兵,练了两年,新来的将军费了很大力气,搞了一次实弹射击,所有官兵全算上,能射中靶子的,数来数去没几个。
辛亥年,革命党人在广州动作频频。来自马来的革命党人温生才,单枪匹马,想来谋刺清朝大员,本来的目标是水师提督李准,结果却杀了署理广州将军的旗人孚琦。孚琦当时坐在八抬大轿里,前去看飞机表演,周围十几个旗全副武装的新军亲兵护卫,结果却让温生才一个人从容行刺。时人记载,温生才直闯轿前,当头一枪,孚琦尚能言语,大叫救命。“旗兵以事起仓促,相顾错愕。该刺客续放一枪,复中头部,将军即不能言。旗兵互相走避。”一口气逃出老远。接下来温生才又放了两枪,看清了孚琦已死,这才从容逃走。如果不是温生才大意,被一个汉人便衣警察盯上,根本不会被捕。后来孚琦的夫人感到非常愤怒,要追究随从护卫的责任。没想到其中一个领头的协领因受到惊吓,回家后昏迷不醒,经家人灌救才活过来,却依旧语无伦次,夫人也只好算了。
接下来党人发动广州起义,抵挡起义军的,也是汉人官僚张鸣岐和李准以及他们率领的巡防营。到了这年十月,武昌起义爆发,广州的汉人官僚并咨议局的士绅不再打算帮朝廷的忙了,广州光复。尽管广州驻军中旗营占了大半,其中还有两三千新军,德国产的克虏伯大炮和马克沁机枪都有,却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江山垮台,一枪不放。开始民军还有点担心,到后来发现旗兵真正是银样蜡枪头,也就不怕了。八旗新军最大的本事,是坐在家里,等着民军前来收编然后遣散。广州八旗新军如此,北京的八旗禁卫军也如此,在革命到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曾经的旗人旅长(协统)良弼表示要抵抗,等到良弼被革命党人炸死,就没有人做声了。只消新来统领冯国璋表示,禁卫军待遇永远不变,他们就心甘情愿地卖了自己祖宗的江山。
旗人的好日子,就这样完了。不是没有明智者想做挽回的努力,也不是没试试努力一下,但坐江山坐久了,身子和脑子都麻木,就是明知道等下去是死路一条,大家还就是等。等到了那一天,也是束手待毙,连挣扎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看来,坐江山,不能坐得太悠闲,太舒服——太舒服了,人也就废了。
【辛亥福州旗营的“似抵抗”】
八旗驻防制度,是清朝入主中原之后,确立的用以监视汉人,控制四方的祖制。虽然说,这个制度连同驻防在外的八旗兵,早就看不住天下了,但是,一直到清王朝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个制度依旧维持着。其间,进行过多次改革,力图让驻防八旗重振雄风,花大价钱买来洋枪洋炮,外聘洋教练加以训练,但大抵一点用都没有。变成统治群体之后,八旗无论贵贱贫富,都成了闲人外加废人。
但是,这群闲人,在辛亥革命的时候,有了大麻烦。革命党人的革命,在当初就是排满。宣传的时候,杀气腾腾,似乎恨不得食满肉,寝满皮,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仇。革命到来,市面风传,革命党白盔白甲,替崇祯皇帝戴孝,要杀光所有的满人。所以,八旗驻防之地,尤其是那些位于城市之中的满城,没法不恐慌。总不能让人家像杀鸡似的给杀了吧?所以,要抵抗。于是,架枪、拉炮,上岗。有的还加紧训练,充实军官。可惜,八旗老爷兵,已经做闲人做了二百多年,急来抱佛脚,再怎么急,也没有用。好在,即使革命党,其实对满人没那么大仇恨,宣传只是宣传而已。只要满人不抵抗,几乎没有起义者喜欢杀人的。然而,在那个风声鹤唳的当口,双方都不大摸底。虽然多数满城里的旗兵,比如杭州、广州、南京都没有抵抗,满人大抵无恙。也有城市如西安,里面的满城发生了真正的抵抗,当然,旗人死伤也比较多。还有的地方,比如福州,驻防的将军死活要打,似乎也真的打了,但却只是双方放了些空炮,人基本没死的。只有一个将军,因为头脑顽固,当时“斗志”过于坚强,在旗人投降之后,丢了性命。这种抵抗,其实只能算“似抵抗”。
福州的将军名叫朴寿,系满人镶黄旗人,科举正途出身,光绪三十三年(1907)坐的这个位置,一直等到革命发生。朴寿《清史稿》有传,关于这场抵抗,《清史稿》说的颇为惨烈:“宣统三年,省城民军起,(朴寿)率防军与搏,火器猛利,民军几不支。然民军虽被创,辄随时募集,防军以猛斗故,伤亡多,卒败溃。朴寿被执,受挫辱,不屈,遂肢解之,弃尸山下,其死状为最烈云。”当然,这位旗人将军,的确很顽固,也很认真。大概算是外地驻防八旗将军中,唯一一个有心有点作为的。据说待属下旗人相当厚道,辛亥年黄花岗起义之后,整个南方的官场风声鹤唳,福州官府,也迭次接到暗杀的恐吓信,他出行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把他吓得魂都要掉了,以为暗杀团来了,好容易惊魂甫定,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卫兵走火,一怒之下,下令杖责这个冒失鬼,令刚下,转念觉得不妥,不应这样得罪人,马上又取消,保下了那冒失卫兵的屁股。武昌起义一爆发,他就开始整顿旗营,充实军官,加强训练。凡十三岁以上的男子,人手洋枪一支,子弹三百发,妇女发小刀一柄,发誓跟汉人决战。可惜,将军的励精图治稍微晚了点,福州的旗营,跟其他旗营一样,缺员太多,即使全数上岗,也多为老弱病残,扛不动枪,能扛起的,也不会用。满城之外起义的新军大炮一响,这边就不战自溃,连将军衙门都空无一人了,白瞎了将军的报国之志。其实,新军那边,炮也放的乱七八糟,漫无目的。但是旗人怕炮,从来如此,炮一响,人就没了。不一会儿,旗营的白旗就挂出来了。在开战之初还豪气满满的将军,这会儿也没电了,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任凭部下缴械投降。据当日在场的旗兵回忆,投降的白旗上,还写了四个大字“愿缴军械”,这四个字,就是副都统明玉的儿媳妇亲手写的。再过一会儿,起义军派人进来,带走了朴寿,杀了他,副都统却被放了回来。肢解是没有的,但是朴寿的脑袋肯定是掉了。放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装在棺材里了,并没有弃尸山下。
当日唯一激烈的交火,发生在城外山上的一座寺庙里。守在里面的旗兵,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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