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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安德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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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原?”我又心动了,也许,我们可以跟着她走?“您还要走多远啊?”

“很近。”她笑着说,“山那边转个弯,再走10公里,就到了。”

“10公里?”我和菲利普大惊失声,“您要走10公里?”

已经近黄昏,老太太独自背着竹篓,正要走进深山里去。

“很近啊,”她说,“我的牛和马都在那儿等着我哪。”

我们就看着她的背影,在山谷中愈来愈小。经过山谷中间一片沼泽时,她弯下腰来似乎在系鞋子,然后穿过那片沼泽,在山路转弯、松林浓密的地方,不见了。

她是个牧人,用脚测量大自然有如我们用脚测量自己的客厅,大山大水大自然是她天赋的家。旅游经营者的圈地为店,观光客的喧闹嚣张──安德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第三世界,“开发”就等于“破坏”?用国家的力量进行开发,就等于用国家的力量进行破坏,那种破坏,是巨大的。

这一片香格里拉的土地,听说都被纳入联合国的文化遗产保护区了。我们在一片野花像发了疯地狂长的草原边停下来,想照相;被人喝住:不能照,先交钱!

我恨不得把那人拖过来踹他几脚。可是──能怪他吗?

那只笨鸡又在叫了,才3点钟。月亮移了一整格。搞不好,月光也造成鸡的失眠。旅馆,就在一个山坡上的喇嘛庙旁。金顶寺庙的四周是错落有致的石头房子,僧侣的住处,远看很像地中海的山居面貌。石屋的墙壁因为古老失修而泛黄,更添了点油画的美感。但是下午我走进去了,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了一阵,才看见那些房子破败的程度。院墙垮了,墙顶长出一丛一丛的野草。窗户松了,门破了,瘦弱的老狗从门里进出。一个看起来只有12岁的小僧人在挑水,两桶水、一根扁担,扛在肩上;他赤着脚,地上泥泞。

就在那破墙外边,我们听见一种声音从屋里传来,低低的、沉沉的混声,好像从灵魂最深的地方幽幽浮起。那是僧侣的晚课祈祷……

在大庙里,刚下了旅游大巴的观光客,一群一群走过光影斑驳的圣殿,几个僧人坐在香油钱箱旁,数钞票;钞票看起来油腻腻的。

你的 MM

第十九章 问题意识

MM:

才从意大利回来。和三个朋友在露佳浓湖畔泡了几天。我们逃离德国的阴暗,奔向南方的阳光。你很熟悉的那个小屋,屋前是瑞士,屋后是意大利。我们很懒,哪里都不去,就在阳台上对着湖水喝酒、聊天、听音乐。我们到意大利那一边的小村子去买菜,然后回来自己煮饭。月亮懒懒地从湖里浮起来,很肿;音乐从厨房里飘过来,我称这是“好时光”。很多人喜欢去热闹的酒馆或者跳舞,但是我最喜欢的是跟朋友在一起,不管是一个安静的小酒馆,或者只是一个无聊的阳台,从谈话里一点一点认识你的朋友的思想和心灵,或者言不及义大笑一通,是我觉得最自在的时候。

我想我懂你在说什么,虽然我还没去过那样令人震撼的地方。你看见的那些问题,会不会都是因为贫穷?因为贫穷,所以人才会想尽办法赚钱,不计较手段、不思考后果地去吸引观光客?可是,MM,比这些问题更严重的事太多了吧。贫富不均本身不是更糟吗?

欧洲和美国本来在自己内部有贫富不均的问题──你看狄更斯的小说就知道。现在这些先进国家把自己内部的问题大致解决了,我的意思是说,至少不像19世纪那么明显了,但是贫富不均变成富国跟穷国之间的问题──富国把问题扫到第三世界去了。在我们这些“富国”里,MM,我觉得年轻人的心理压力蛮大的。大家都觉得,哇,全球化来了,全球化就是全球竞争,所以每个人都拼命“上进”,用功读书,抢好成绩,早一点进入工作市场,不能输……这跟上世纪60年代什么理想青年、革命情怀是完全不一样了,而我觉得我们是被逼着变成这样利己又保守的一代。当我们的心思都在如何保障自己的未来安全的时候,我们哪里有时间去想一些比较根本的问题。

我想到一个月前,好几个城市同时举办的热门音乐会,Live8,吸引了上百万的人。主办的人打出的口号是:“让贫穷变成历史!”但是这一次,募款不是目的,而是要人们给8大强国的政治人物施加压力,要求他们消灭贫穷。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演唱会,但是,我觉得,大家去听音乐,听完又怎么样?年轻人去听演唱,最记得的大概是见到了哪个好久不见的乐团,演唱会真正的用意,一下就忘得光光的。再譬如说南亚海啸,死那么多人,激起那么大的热情,现在谁在谈它?

这个世界变得那么快,讯息那么多、那么满,我们脑子里根本就塞不下那么多事情了。当然是有很少数的年轻人会选择到偏远地区去工作或者捐款,这很高贵,但是我在想,恐怕还是“问题意识”更重要吧?

我是说,如果买耐克球鞋的人会想到耐克企业怎么对待第三世界的工人,如果在买汉堡的时候,有人会想到赚钱赚死的麦当劳,付给香港打工仔的工钱一小时还不到两块美金,如果买爱斯匹灵头痛药的人,在买的时候会想到,这些跨国药厂享受巨大的利润而非洲染了艾滋病的小孩根本买不起他们的药。如果带着这种觉悟和意识的人多一点,这个世界的贫富不均会不会比较改善?

我从来不给路上伸手的人钱,因为我不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让每个人都有“问题意识”才是重点。可是我自己其实是又软弱又懒惰的,说到也做不到。就这样了。

安德烈

去澳门买菜(在线上)

MM,安德烈(20),菲利普(16)

M:你从来不给乞丐钱?

安:不给。因为他拿了钱就会去买啤酒。干嘛给?

菲:可是你如果在香港就应该给。这里的乞丐是活不下去才上街的。

安:好嘛。可能香港不一样。

M:你说的“问题意识”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说,“我知道第三世界有贫穷问题”,这就够了吗?

安:“知道”,不是“意识”。Knowing不是having awareness。

M:如何?

安:知道,就只是知道。有“问题意识”指的是,在你自己的行为里,因为知道非洲每天有小孩饿死,而使得你决定做某些事或不做某些事,这叫做有“问题意识”。

M:好,那你是不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很有“问题意识”的人?举例说明吧,你的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是些什么?

安:……我是个自觉程度很低的人啊,我只是觉得自觉很重要。

M:说说看嘛。

安:……譬如说,我尽量不喝星巴克的咖啡。我基本上不去超市买东西──我去个人开的小店买,即使贵一点,我也愿意。我不去连锁店买光盘或买书……喔,还有,我不吃濒临绝种的动物,也不买动物的皮毛……

菲:我们在云南就不买豹皮。可是安德烈,你在香港,不去星巴克或者太平洋咖啡店,就没地方去了。

M:安德烈,我发现你不随手关灯,也不在乎冷气一直开。你对环境没什么“问题意识”是不是?

安:对啊。

菲:你应该去买德国力荷牌啤酒。他们说,你买他一箱啤酒,就救了一平方米的南美雨林──因为他们捐出一定比例的利润拯救雨林。

安:两种品牌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会拒绝买那个没有道德承担的品牌,譬如说,特别粗暴地剥削第三世界的厂商的品牌。

M:那你有很多牛仔裤是不能买的。台湾商人在尼加拉瓜的工厂,每一条牛仔裤在美国卖出21。99美元,给工人20分钱。

菲:妈妈没资格批评人家啊。她自己都是到超市去买菜的。

M:喂,香港是“李家城”你知道不知道啊?别说超市了,你的电话、电灯、公车、船运,你读的报纸,你上的学校,你住的房子,你生产还有临终的医院,生老病死都给一家包掉了。不过……我并不总是去超市的,有时间的时候,我会老远坐电车跑到湾仔老街市去买花。

菲:可是那不是要被拆了吗?

M:……

安:哈哈,去澳门买菜吧。

菲:安德烈,澳门是赌王何家的。

第二十章 在一个没有咖啡馆的城市里

港大的“族群隔离”

MM:

我来了香港,你却又去了台湾。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的港大生涯。

几乎一天之内就认识了一缸子人,不过全是欧美学生。你只要认识一个,就会骨牌效应般认识一大串。第一天,见到一个高个子,蓝眼睛金头发,是奥地利来的约翰。他直直走过来,问我要不要去浅水湾游泳。到了浅水湾,海滩上已经有十几个人横七竖八躺着,在晒香港的太阳。一发现我会讲德语,马上就有几个德语国家的同学围来。他们是奥地利或德国或瑞士人,可是都在外国读大学——荷兰、英国或美国等等,然后来香港大学做一学期的交换学生。

好啦,我知道你要啰嗦(我太了解你了):喂,安德烈,你要去结交香港本地生,你要去认识中国学生!对啊,可是很难。

国际学生自成小圈圈,并不奇怪。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接触亚洲,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摸索。就拿有名的香港小巴来说吧。没有站牌,也没有站,你要自己搞清楚在哪里下,最恐怖的是,下车前还要用广东话大叫,用吼的,告诉司机你要在哪里下车。国际学生就这样每天在互相交换“香港生存情报”。我比他们稍好一点,小时候每年跟你去台湾,对亚洲好像比他们懂一点,但是懂一点跟“泡”在那个文化里是很不一样的。因为没有真正在这里生活过,我也只能是一个旁观者,从欧洲的角度。

国际学生跟本地生没有来往,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语言障碍。港大的所有课程都是英语教学,所以你会以为学生的英语一定是不错的。告诉你,事实完全不是如此。我发现,很多学生确实能读能写,但是,他们讲得非常吃力。大部分的学生不会用英语聊天。最吃惊的发现是,香港学生可能可以用文法正确的英语句型跟你讲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什么东西,但是,你要他讲清楚昨天在酒吧里听来的一个好玩的笑话,他就完了,他不会。

但是你也不要以为国际学生就是一个团体,才不是。里面还分出很多不同圈圈。譬如说,美国和加拿大来的就会凑在一起;欧洲来的就另成一个小社会。你可能要问,是以语言区分吗?不是,因为我们——德国人、西班牙人、荷兰人、意大利人——在一起聊天,也是讲英语。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比语言更深层的文化背景造成这种划分 ——你很自然地和那些跟你成长背景接近的人交朋友。美加来的和欧洲来的,差别大不大?我觉得蛮大的,虽然那个区分很微妙,很难描述。文化气质相近的,就走到一起去了。

表面上,这里的生活和我在德国的生活很像:学科跟时间安排或许不同,但是课外的生活方式,差不多。功课虽然还蛮重的——我必须花很多时间阅读,但是晚上和周末,大伙还是常到咖啡馆喝咖啡,聊天,也可能到酒吧跳跳舞,有时就留在家里一起看电视、吃披萨,聊天到半夜。

有语言,没有交流

你问我愿不愿意干脆在香港读完大学?我真的不知道,因为,两个月下来,发现这里的生活质量跟欧洲有一个最根本的差别,那就是——我觉得,香港缺少文化。

我说“文化”,不是指戏剧、舞蹈、音乐演出、艺术展览等等。我指的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生活情趣。

用欧洲做例子来说吧。我最享受的事情,譬如说,在徒步区的街头咖啡座跟好朋友坐下来,喝一杯意大利咖啡,暖暖的秋天午后,感觉风轻轻吹过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窄巷。

美好的并非只是那个地点,而是笼罩着那个地点的整个情调和氛围,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文化的沉淀。

酒吧跟咖啡馆,在欧洲,其实就是小区文化。朋友跟街坊邻居习惯去那里聊天,跟老板及侍者也像老友。它是你的“家乡”跟“文化”概念里很重要的一环。香港却显得很“浅”——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对不对。这里没有咖啡馆,只有蹩脚的连锁店星巴克和太平洋咖啡,要不然就是贵得要死其实根本不值得的大饭店。至于酒吧?酒吧在香港,多半只是给观光客喝个毙掉的地方。还没毙倒在地上的,就歪在那里瞪着过路的亚洲女人看。一个典型的兰桂坊或湾仔酒吧里,人与人之间怎么对话?我写给你看:

酒客甲:乐队不烂。

酒客乙:我喜欢女人。

酒客甲:我也是。

酒客乙:要点吃的吗?

酒客甲:对啊,我也醉了。

酒客乙:乐队不烂。

酒客甲:我喜欢女人……

吧啦吧啦吧啦,这样的对话可以持续整个晚上。人与人之间,有语言,但是没有交流。

永远在赶时间

我还发现,香港人永远在赶时间。如果他们在餐厅、咖啡馆或者酒吧里会面,也只是为了在行事日历上面打个勾,表示事情做完了。这个约会还在进行,心里已经在盘算下一个约会的地点跟交通路线。如果我偷看一个香港人的日历本的话,搞不好会看到——09∶15-09∶45跟老婆上床,10∶30置地广场,谈事情。每一个约会,都是“赶”的,因为永远有下一个约会在排队。好像很少看见三两个朋友,坐在咖啡馆里,无所事事,只是为了友情而来相聚,只是为了聊天而来聊天,不是为了谈事情。

我有时很想问走在路上赶赶赶的香港人:你最近一次跟朋友坐下来喝一杯很慢、很长的咖啡,而且后面没有行程,是什么时候?

搞不好很多人会说:唉呀,不记得了。

人跟人之间愿意花时间交流,坐下来为了喝咖啡而喝咖啡,为了聊天而聊天,在欧洲是生活里很大的一部分,是很重要的一种生活艺术。香港没有这样的生活艺术。

国际学生跟本地学生之间没有来往,会不会也跟这种生活态度有关呢?

安德烈

第二十一章 没有逗留,哪来文化?

我是喜欢香港的

亲爱的安德烈:

我是喜欢香港的。每次回到香港,一到机场,我就觉得轻松。不管是从北京上海广州,甚至是台北,一踏入香港机场,那“文明”和“现代”的感觉总令我长舒一口气。空间宽敞明亮,秩序条理井然,法治使你对一切放心——即使是在面对它的警察;效率使你不必剑拔弩张,事情按一定的规律自动运转。

我也喜欢香港人;在财大气粗的港人后面有更多扎实而诚恳的人,在奢华炫耀的人后面有更多素朴纯净的人。你要慢慢地去发掘一个完全不同于它表面的香港。

可是,香港的文化是怎么回事?

到哪里去?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香港的重大特征。刚来香港的时候,有一天我逛了整个下午的书店。袋子里的书愈来愈重但是又不想回家,就想找个干净又安静的咖啡馆坐下来。如果是台北,这样的地方太多了。钻进一个宁静的角落,在咖啡香气的缭绕里,也许还有一点舒适的音乐,你可以把整袋的新书翻完。

那天很热,我背着很重的书,一条街一条街寻找,以为和台北一样,转个弯一定可以看到。可是没有。真的没有。去茶餐厅吧,可是那是一个油腻腻、甜汁汁的地方,匆忙拥挤而喧嚣,有人硬是站在你旁边瞅着你的位子。去星巴克或太平洋吧,可是你带着对跨国企业垄断的不满,疑惧他们对本土产业的消灭,不情愿在那里消费。而即使坐下来,身边也总是匆忙的人,端着托盘急切地找位子。咖啡馆里弥漫着一种压迫感。

去大饭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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