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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头镇上桥头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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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狗,每次都是凶巴巴的瞪着自己,可是他还得来,他得确定小旭是不是真的幸福,他得确定自己这个唯一的侄子在最缺乏“判断力”时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他得让自己百分之百相信,那个农民确实是爱着小旭的。十万块,高文雄知道,桥头村这个地方,大部分人一辈子也赚不了十万,甚至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十万,可是眼前这个叫做王洪生的农民却拒绝了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他只留了小旭的相片,还有小旭父母的两张单人照。
  高文雄最后一次去的时候,那个农民请他和他的司机一起吃了顿饭:大葱炒蛋,烧肉条,大杂烩,土豆炖排骨,凉拌西红柿,还有一盘午餐肉。农民做菜的时候,小旭还是粘在他旁边,端碗递筷子,而这个人总会不时的给小旭嘴里塞一片午餐肉,塞一块西红柿,甚至还特意夹出一块排骨,吹一吹也塞进了小旭嘴里;每当这个时候,小旭就弯着眼角,嘟着嘴巴,快乐的嚼啊嚼,那种感觉似乎他吃的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又仿佛一片午餐肉,一块西红柿就可以让他无比满足;高文雄不懂这种感情,他也从未体验过小旭脸上的那种满足,他甚至不知道把“不清醒”的小旭留在这个贫穷的地方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当那个农民说出那样一番话后,当小旭随时随地都紧紧粘在那个农民身边,用完全信赖又依赖的目光粘着对方的时候,当那条黑黝黝的大狗亦步亦趋的守护在小旭周围,一脸戒备的盯着自己的时候……高文雄觉得,或许小旭真的已经属于了这里,或许这个人已经真的是农民口中的“王乐生”了。
  高文雄这次真的走了,走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地址,电话都留给了那个农民,他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打电话;农民将电话、地址小心的收了起来,别在了一张相框后面,没有再多余的话别。
  在确定高文雄真的不会再来了以后,乐生快乐的就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麻雀,狠狠的和黑贝疯玩了一天,没想到次日又整整一天没有跟洪生说话;洪生一开始还有点纳闷,直到后来才确定这是他家小媳妇儿在赌气呢,于是才想着法儿的去哄;洪生知道,别看乐生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的,可心里明镜儿似的,他是在为自己当时的犹豫不决生气呢,这可是他们家媳妇儿第二次生气,虽然不像前一次一般暴风骤雨,但也够让王洪生头痛脑热,着急上火了。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桥头村这看得见看不见的都让洪生拿来发了一遍誓,才换出来他们家媳妇儿的“金玉良言”:
  “那你还想让我跟别人走?”
  “我的乐生啊,就是你自己想走,我也舍不得,咋还能想让你走了么?”
  “那要是走了呢?”
  “你要是真走了可就要我的命了!”
  乐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角还弯弯的,却又“狠狠”斜睨了洪生一眼,小脸蛋儿红扑扑的问,
  “为甚就要你命了?”
  “因为你就是我的命么!”
  “为甚我就是你的命了?”
  “因为你长(zhang)呀长(zhang)的就长在我心上了么,你说这人要是把心挖了,还咋活么?可不就是要命了?”
  “洪生,那你也长在我心上的么~”
  “嗯,你长在我心上,我也长在你心上,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作者有话要说:  

  ☆、王洪生的“又一春”?

  跨世纪这一年,洪生家除了种着自己的25亩地以外,还承包着20亩的荒山种着药材;前一年他家买了村里的第一台播种机,第一台打谷机,“老光棍儿”王洪生成了村里名符其实的“富户”。常言道,这男人要是打了光棍儿,多半还是因为自己没本事,如今的王洪生挣得了这样一份家业,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怎么还会打光棍儿呢?于是40岁的王洪生,竟然又迎来了他的“第二春”!
  这天洪生正在做午饭,乐生在屋里帮他补一件被挂破的裤子,只听到门外有人喊,
  “洪生~洪生兄弟在家了哇?”
  黑贝听着声音嗖的一声就窜出去了,守在门口汪汪直叫,洪生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来,原来是二嫂子;这二嫂自从几年前为洪生说媒说的被黑贝拖出来以后,黑贝就再没让她进过门,常常是一见她就吼叫着把人堵在大门口;除了她,村里的癞子更是黑贝的眼中钉,见一次就要龇牙咧嘴一次。洪生这边挡着黑贝,拍了拍它的脑袋,黑小伙才愤愤的让开了道,不过还是满眼警惕;
  “呀,洪生,你家的黑贝可真是厉害了!”
  “二嫂进来坐哇~”
  进了门,乐生抬了抬眼,没打招呼,便又低头继续缝着洪生的裤子,二嫂笑嘻嘻的也没怪他,因为乐生平时在外面的时候,跟村里人话也不多,
  “呀,看人家乐生这针线活儿做的,手可真是巧了么~”
  “二嫂喝水!”
  “洪生,你不用跟我客气,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跟你直说了哇,二嫂又给你来说媒了,这回呀,可是二嫂给你千挑万选的,绝对错不了!”
  洪生笑着抬眼看了看乐生,只见自家媳妇儿貌似还在“专注”着手里的针线活儿,但两只耳朵却支楞着,于是说,
  “二嫂,不用麻烦,你看我都这岁数了,上回没打算娶,这回也打算不娶!”
  “你说你个傻兄弟,你还没听人家甚条件了就着急的说不愿意?这回二嫂可给你千打听万打听,身体健健康康,还是个大姑娘,今年才24岁,人家姑娘长的漂亮,心气也高,说媒的都快把她家的门槛儿踩破了,姑娘没一个中意的……”
  “二嫂你看人家眼光这么高,咱也就不费那力气了,今天二嫂就在我家吃饭哇,我正做呢!”
  “呀,我说你个洪生兄弟,你可是咋能小看自己了么,如今你也是咱桥头村的‘富户’,再眼光高的大姑娘还不得回头多看你两眼?人家这姑娘可有主见了,说就要嫁个有本事的男人,年纪大一点点没关系,懂得体贴人,我可是说破了嘴皮子,人家才愿意来看一看么!”
  二嫂说的眉开眼笑,喜滋滋的,这趟媒,她可是跟人家姑娘拍过胸脯的,一方面将王洪生夸的天花乱坠,让姑娘觉得嫁过来只能是攀高枝;另一方面看姑娘有点不自信,又说,“王洪生当了半辈子光棍儿,见了你这么水灵的大姑娘,眼睛还不得直啊,你放心哇,这媒我给你保了,准成!”在二嫂的观念里,上一次的媒,洪生可能觉得一个二婚还带个拖油瓶子,不愿意也情有可原,这一次,24岁水灵灵的大姑娘,二嫂实在想不出洪生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洪生又看了乐生两眼,才对二嫂说,
  “二嫂,你看我现在,跟我们家乐生过的也挺好,吃穿不愁,两个人也能相互照应,说实话,我这辈子打算就这的过呀,不打算再娶了;二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以后我这媒,你就不用给我说了!”
  二嫂正喝着一口水呢,一听洪生这话,这水含在嘴里,半天没咽下去,回头看了看在一旁安安静静做针线的王乐生,才说,
  “洪生,乐生是个好后生,人也伶俐,可再伶俐他也是个男人么,又不能给你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乐生的情况我跟人家姑娘也说过,人家也不嫌,就算是嫁过来,也能腾一间房给乐生住,吃穿你还是照应他~”
  “二嫂,不管乐生他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这辈子就打算跟他过呀,二嫂,我知道你的心意,我还是挺感激的,这个媒就说给其他人哇,以后你就不用为我费心了,二嫂,你看我如今这日子过的,有吃有喝,顺心顺意,我知足着呢!”
  二嫂从洪生家碰了软钉子出来,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洪生为什么会拒绝这么好门亲事,难道说这王乐生一个男人,还能比得过人家24岁水灵灵的大姑娘?洪生将二嫂送出门后,回头就去屋里“安慰”自家媳妇儿了:
  “乐生,你没生气哇?”
  乐生手里的针线活也收尾了,将余线放进嘴里,上下牙一磨,咬断,又把线头挑着藏在里面,从外面要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裤子补过;抬头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
  “洪生,我没生气呀~”
  洪生不放心的小心翼翼的又问了句,
  “乐生你真没生气?”
  “你不是说这辈子就跟我在一起么,我为甚还生气了?”
  洪生这才松了口气,赶忙屁颠屁颠的给自己媳妇儿做饭去了,洪生实在是不愿意承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怎么还“惧内”了呢;乐生除了那两次,再没跟自己生过气,两人连脸都没红过,更别说吵架了;可是洪生还是“怕老婆”,稍有点事情,就怕他的乐生受委曲;这日子久了,乐生要稍有表现的一点点不高兴,他就恨不得飞到天上给他摘星星。
  今天洪生跟二嫂说的一番话,乐生听在心里即甜蜜又踏实,当然更不会生气,只是他真心不乐意二嫂来他们家,总之是很不喜欢这个女人。后来去看四老奶奶的时候,不经意间说起二嫂来说媒的事,老太太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跟乐生说,
  “你这个二嫂呀,也是个有心的人,咱洪生的婚事,是她的个心病!”
  乐生抬眼挂着一脸的“为什么”看向四老奶奶,老太太就接着说,
  “洪生的第一个媳妇儿,也是你这个二嫂给说的媒,没想到差点点害了洪生一辈子,要不是遇上你呀,咱洪生这日子可就越过越灰心了,哎……都是些可怜人!你二嫂心不坏,乐生你也不要怨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08年的春天,春耕刚刚开始,已经18岁的王黑贝终于没办法再跟前跟后的守着乐生了,谷雨这天,年老的黑贝没再站起来,于是它大部分时间就躺在乐生为他准备的垫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只要乐生在旁边,它就努力的想摇一摇尾巴;有时候听着什么响动了,还要艰难的抬着头叫两声,它想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来保护它守护了一生的人;乐生从洪生的口中知道,自己的黑贝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于是从这天开始,他就尽量的守在它身边,就像当初它还是一只小黑球一样照顾着它;谷雨后的第四天,农历三月十八,这天夜里黑贝嗯吱嗯吱的叫了起来,乐生迷迷糊糊开了灯,跳下炕,赶忙蹲下来摸着黑贝的身子为它顺气;黑贝已经浑浊的双眼,似乎在看着前方,又似乎一直在寻找乐生的影子,嗯吱嗯吱声断断续续,像是一个回光的老人在交待着什么,半个小时之后,黑贝闭上的双眼就再没睁开;这一夜乐生抓着黑贝的前爪子,把一对大眼睛哭成了一对红桃子。黑贝是第二天下葬的,它成了村里活的最久的狗,也成了村里第一个拥有“棺材”和墓地的狗。
  黑贝死后,乐生一直郁郁寡欢,偶尔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流泪,看着这样的乐生,洪生心疼的没办法,正好前些日子,村里有人家的狗生了,巧的是,正好有一只小黑狗,于是送了二斤鸡蛋,就把小黑仔子抱回来了。乐生看到小家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惊喜的看向洪生,又小心翼翼把狗接到怀里,才问,
  “洪生,这是黑贝?”
  “不是黑贝,不过你看它黑乎乎的,估计是黑贝的孙子,重孙子也不一定,不过,也能叫他黑贝~”
  乐生眼神暗了一下,不过很快又亮起来,说,
  “洪生,叫它小黑贝行不行了?”
  “你想叫他甚就叫个甚~那就叫王小黑贝?”
  乐生听了,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
  “王小黑贝不好听,要么叫王小贝哇?”
  “行,那就叫王小贝~”
  洪生故意伸出手指点点小黑仔的脑袋说,
  “听见了没?以后你就叫王小贝了,等你会说话了,就叫乐生妈妈,叫我爸爸,听懂了哇?”
  乐生见洪生这么说,笑的更开心了,这是黑贝死后,乐生第一次笑出来;说也奇怪,这狗到了乐生手里,个个跟个小狼崽子似的,又结实又彪悍还特别好养活;等王小贝换了肠胃,能生龙活虎的窜前窜后的时候,乐生还特意抱着它去“拜祭”了一次它的爷爷?或是祖爷爷?——王黑贝;相对于“拜祭祖先”这件事,王小贝可能更热衷于去扒田鼠的洞,或是去欺负一只可怜的蚂蚱。
  转眼又是一个八月十五,这一年洪生家贡月亮的小桌子上,摆满了葡萄,黄杏儿,大桃子,红苹果,半个西瓜,还有一盘装五块的五仁月饼;葡萄、苹果、西瓜是自己院里长的,黄杏,桃子是乐生十来年前玩闹着种在自家地里的;这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东西,就像他们的小日子一样,越过越满足。王小贝六个月大,一口气就吃了两个月饼,王大力虽然正值壮年,但相对于月饼,它更喜欢煮黑豆,不过也吃掉一个,剩下的两个,就是洪生,乐生一人一个;这王小贝的胃口不像他爷爷或是祖爷爷王黑贝,不爱吃花生,却很爱吃西瓜,当然,其它的水果也可以来者不拒;乐生将对黑贝的宠爱一并又都给了小贝,结果这小仔子除了那两月饼,竟然还干掉四分之一个西瓜。
  洪生比乐生大了整整十岁,他已经48了,在村里这个年纪,过两年也许就当上爷爷了,可是洪生家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狗儿子;不过洪生却从未遗憾,因为他有乐生,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洪生都觉得满足,有时候他在想,如果有一天到了阎王爷那里,小鬼们问他,“王洪生,你这辈子还有甚遗憾没?”他可能会说,“没有遗憾!”
  转眼18年就在弹指间,快得都来及细想,不过王洪生觉得,或许他与乐生还将有两个18年可以在一起,等到他们都变成两个颤巍巍的老头子了,再抖抖索索的相互搀扶着,一起坐在院子的瓜棚下,喝上一杯甜丝丝的白糖茶水,再听上一曲浓郁郁的西北小调……
  “桃花来你就红来杏花来你就白
  爬山越岭寻你来呀啊个呀呀呆
  榆树那就开花圪枝枝你就多
  你的心眼比俺多呀啊个呀呀呆
  锅儿来你就开花下不上你这米
  不想旁人光想你呀啊个呀呀呆
  锅儿来你就开花下不上你这米
  不想旁人光想你呀啊个呀呀呆
  桃花来你就红来杏花来你就白
  爬山越岭寻你来呀啊个呀呀呆
  金针针你就开花六瓣瓣你就黄
  盼望与哥哥结成双呀啊个呀呀呆
  盼望和哥哥结成双呀啊格呀呀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结束语

  作者结束语:
  这是一个计划外的故事,也是我写的最顺手的一个故事。
  每次写完一个故事之后,似乎都觉得有很多话说,这一次却听着熟悉的西北小调,只想静静的坐着:
  爱情到底是什么?
  是诗人笔下的浪漫主义情怀?
  还是某个为你停留的浪荡子?
  亦或是闭园后的游乐场,专门为你旋转起的摩天轮?
  似乎每个人都在寻找爱情吧
  于是每个寻爱的人都尝试着为爱情刷上她喜欢的颜色
  久而久之,爱情竟成了虚荣藏身的金字塔
  它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
  然而
  剥离一切虚弥与铅华
  他只是一个赤子
  清晨的露珠沾在他睫毛上
  如孩子般,调皮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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