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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普格拉妄想症侯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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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少君单手捏着听筒,腾出一只手去拿烟,点上:“他家人都在国外,我已经通知他姐姐和弟弟了,他们后天就赶回来。他们工作都忙。”
  卢老先生喟叹道:“这亲人多呀,也未必亲情就多。我跟他谈了这几次,别看他经商经的好,手里钱多的吓死人,但他其实还是很缺爱啊。他跟你在一起,其实你们这样的同性。伴侣现在还是承受社会上很大压力的,你也多体谅体谅他,平时多关心他一点。像他这样的人,平时虚情假意看得多了,其实是最知冷暖的,你要真心对他,他都知道。”
  杨少君哽了一下,用力吸了两口烟,闷声道:“嗯,我知道了。”
  卢老先生又说:“最近还是让他休息一下,别去管什么公司的事情了,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也做不好,等会儿做砸喽。让他的亲人带他出去走走,别闷在屋子里……哦,精神上千万别刺激他,最近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比如亲朋好友生病啦,做生意亏本啦,都别告诉他,他很缺乏安全感,禁不起激。”
  杨少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犹豫豫迪说:“我……”他想问卢老先生,自己已经跟苏黔说了分手,希望能缓解苏黔关于他这方面的压力,这算不算一种刺激呢?但他几乎不用说出口,都可以想象卢老先生会骂他做事不挑时机,在人伤口上撒盐。——是啊,他明明知道的,可那时候又是犯的什么糊涂,为什么话就这样说出口了呢?
  心不在焉地挂了电话,杨少君像个游魂一样飘上楼,走到苏黔的房间门口。他想敲门,却又举棋不定,抬起手又放下。他现在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混账事了,也许苏黔夜里拿水果刀想要捅他就是因为他在这时候把藏了很多年的心思给倒了出来。想想也是,要是跟自己睡了三个月的情人突然说记恨自己十年,还说曾经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打趴下,自己肯定也生气。那那天怎么就把话说出来了呢?也是最近刺激受多了,压力太大,有点疯魔了。
  杨少君想,苏黔会怎么想自己呢?在这个关头说要甩手走人,简直就是个懦夫,想要撇开关系赶紧跑路!
  “妈的!”杨少君给了自己一巴掌:“疯了,做的这都什么屁事!”
  事实上,他也很烦躁,他也快要到达一个临界值了。睡在他身边的情人突然间精神状况就出了问题,一会儿是想把他推到枪口上送死,一会儿是半夜溜进房间想要他的命。工作也不顺,他那一枪开的太欠考虑,被停职了几天上面一点消息都没有,手底下有个副队长是太子党,上头早就想把人提上去了。他这两天看似冷静,其实脑袋里也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杨少君烦躁地抓头发,自言自语:“话都说出去了,刺激也刺激了,还能怎么办?”他烦躁地踱来踱去,又点了根烟抽,逐渐平静下来。
  卡普格拉妄想症……他开始设身处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怀疑身边所有人的都被要害自己的坏人冒名顶替了,自己会怎么办?杀了他们?尝试逃走?
  其实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年少时曾经有这么一段时间,他的母亲休假两个月在家陪着他,每天为他做饭,饭后带他出去散步。在那段时间里,他也怀疑自己的母亲被一个相貌相似的人替代了。不过那段时间并不长久,当时的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归结起来,只是自己对这个生了自己却不养的女人感到陌生而已。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有如此妄想的人,一定是非常的无助,非常的惶恐。没有安全感。





19

19、第十九章 。。。 
 
 
  杨少君年轻敢拼,很受局长的器重,也就常常带着他出去走饭局,为他的前途铺路。
  
  这天杨少君又陪着一群局长科长们去吃饭,酒到半酣,他走出包厢去抽烟。酒店的走廊里十步一盏奢华的吊灯,将每一个角落照的亮亮堂堂,墙壁是一尘不染的洁白,杨少君拿了烟出来又不好意思抽,总觉得这样干净奢华的地方是该戒烟的,只好往盥洗室里走。
  
  他走进盥洗室,点上烟,撑在梳妆台前打量自己。当年爬树打鸟捉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却已经是奔三的人了。他从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眼角的细纹,粗糙的毛孔,浓密杂乱的眉毛,青色的胡茬……看着看着,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这个人像是陌生的。他想,是该找个人陪了,再这样孤独的过下去,就快要迷失了生活的意义。
  
  就在杨少君难得思考人生哲学的当上,他忽觉小腿一痛,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弹弓傻傻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对上,小男孩猛地回过神来,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刺溜一下逃进一间厕所隔间里,把门锁上。
  
  杨少君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纸捏的子弹,看一眼被关紧的隔间门,哑然失笑。
  
  抽完一根烟,他刚刚被勾出点瘾头来,又点了一根。
  
  几分钟以后,隔间的门被打开,小男孩贼兮兮地探出半张脸查探门外的敌情,发现杨少君还靠在洗手台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猛一哆嗦,又把门锁上了。
  
  杨少君被逗乐了,夹着烟无声大笑。
  
  又抽了两口烟,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对着里面喊道:“苏小囝,你在里面吗?”
  
  杨少君闻声望过去,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手一抖,烟灰落到他自己的夹克上。
  
  隔间的门又被打开,小鬼头像个球形闪电一样飞扑到男人身后,抱着他的腿瑟瑟发抖,带着哭腔喊道:“爸爸爸爸,你救救我,不要让他打我!”
  
  杨少君的手又一哆嗦,烟蒂从他指尖滑落,落在一滩水渍上,兹一声熄灭了。
  
  男人惊讶地低头看了眼把头埋在自己腰间的儿子,皱眉,往杨少君的方向望过去,又是一怔。
  
  杨少君还做着两根手指夹烟的动作,但烟已经没有了,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把手贴到自己脸上。他一眼就认出了苏黔,而苏黔迷惑了几秒钟以后,也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咳咳,”杨少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黔,你……好?”在那一刻,他的心情仅仅是见到了故人的讶然,至于其他的,仇恨也好,不甘也好,都还没来得及想起来。
  
  苏黔还是一样的冷漠,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弯下腰问苏小囝:“他为什么要打你?”
  
  小鬼头做了坏事,羞愧的不敢说话,把脸在爸爸腰窝里埋的更深。
  
  杨少君感觉苏黔再次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像是看人口贩子似的警惕了,一时间哑然,简直不知道这个误会要从何说起。好在苏黔还是明事理的,知道在这个高级酒店里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主动找小孩的茬,大概是苏小囝不小心得罪了他,于是这个小鸡肚肠的家伙打算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过不去。
  
  苏黔很冷淡地说:“请你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杨少君很郁闷,但没有解释。
  
  苏黔把苏小囝从身后扯出来,很严肃地问他:“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保姆呢?”
  
  苏小囝撇嘴,很大声地说:“我上个厕所还要人跟吗,我会自己脱裤子了!”
  
  苏黔有些尴尬,杨少君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苏黔板着脸训儿子:“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孩子不能一个人乱跑,碰到坏人怎么办?”坏人杨少君在旁边眼角一抽。其实如果是平时的话苏黔是不会对着旁人说这么明显针对暗讽的话语的,不过他一看到杨少君就想起那段他想要拐走自己宝贝弟弟的往事,于是对着儿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坏人杨少君忍了忍,没忍住,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走上去,一脸严肃地把证件亮到苏黔眼前:“你好,我是警察。刚才你的儿子意图袭警,你作为监护人,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苏黔一愣,苏小囝哇地大叫一声,八爪鱼一样粘到苏黔背上,抖若筛糠。苏黔好一会儿才从杨少君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里看出他的幽默感,脸愈发板的冷若冰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无聊。”
  
  他再一次把苏小囝扯下来,口吻异常严厉地训道:“站好!你自己说,你刚才干了什么?”
  
  苏小囝一边是“坏人”,一边是严父,没出息地一抽鼻子,哇哇大嚎起来。苏黔很是尴尬,愈发严词厉色:“不许哭!”
  
  杨少君摇头:“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他刚才用弹弓弹了我一下而已。”
  
  苏黔从苏小囝怀里搜出弹弓,不悦地问:“谁让你把这种危险的玩具带出来的?谁让你弹人?道歉!”说着就把弹弓丢进垃圾桶里。
  
  苏小囝哭得更凶了,却不敢反抗父亲,委委屈屈地向杨少君说了句对不起就被苏黔带了出去。
  
  杨少君看着那一对父子的背影,笑容逐渐冷却,过了一会儿,哼道:“该死的,永远那么目中无人的家伙,总有一天有你好受的!”顿了顿,悻悻道:“居然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
  
  杨少君推门走进去,苏黔正在午睡,因为过度疲劳,他睡得很熟。杨少君走到床边坐下,凝神打量他的睡颜。这一刻的苏黔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看起来异常无害。他保养得很好,三十多了皮肤上还没有什么皱纹,然而黑眼圈却异常的厉害。这些天苏黔明明呆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做,一天要睡上十多个小时,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累——神经连续高度紧张十多个小时,每天都足够他褪一层皮的。
  
  杨少君轻轻叹了口气,凝视着他,心里默默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你患上这种病?压力太大?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吗?还是……真的和我有关?
  
  杨少君轻轻抚摸苏黔的脸颊,喃喃道:“我能影响你的精神?难道你这样的人,也会被别人影响?”
  
  杨少君很喜欢这样子的苏黔,没有傲慢和偏见,安静,干净,圣洁。他很想亲一亲他,所以就弯下腰,蜻蜓点水般吻了他的唇。鼻尖贴着鼻尖,笑得疲惫无奈:“我的少爷啊……”
  
  第二天,接到了消息的苏谢元先赶到了。这毕竟是苏黔的亲姐姐,对着她杨少君认为还是少隐瞒的好,于是除了苏黔最近一些反常的行为和语言,甚至连拿着刀想捅他的事情也一并说了。苏谢元听完以后万分惊讶,问他:“小黔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常的?”
  
  杨少君说:“我察觉到的话,两个礼拜不到吧。”
  
  苏谢元问他:“心理医生怎么说?”
  
  杨少君说:“医生说,可能是卡普格拉妄想症。患者认为自己爱……身边的人被相貌相似的人替代了。”
  
  苏谢元走上楼,在外面敲了敲房门,唤道:“小黔?”
  
  里面过了很久才有回应,听得出语气是异常惊讶中带了点欣喜:“大姐?”因为怕苏黔多想,所以杨少君并没有告诉他他的姐姐弟弟要来的消息。
  
  苏谢元忐忑地问道:“我能进来吗?”
  
  屋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迅速被人拉开,苏黔的脸上还挂着惊喜的笑容,却在看清苏谢元的脸以后凝固,僵硬,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笑容还维持着,眼神里的火焰却熄灭了——极度的失望。
  
  苏谢元是看着苏黔长大的,如果说苏黔自认对弟弟们是长子如父,那她这个大姐就是长姐如母,就算弟弟妹妹们伪装得再好,她只消一眼也能看出他们真正的心情。
  
  苏谢元的心里很难过,但杨少君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所以这一刻她还是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小黔,不欢迎我么?”
  
  苏黔面对她的嘴脸和对着那些局长董事们的嘴脸一样,笑容得体,表情到位,内心虚伪。他侧身:“欢迎,欢迎,进来吧,女士。”
  
  一个小时后,苏谢元脚步沉重地走下楼梯,看到杨少君在院子里抽烟,她走了过去。
  
  杨少君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上面的情况如何,但他不怎么会跟女人打交道,也不知怎么安慰,所以就没说话。
  
  苏谢元在他身边坐下,揉着太阳穴,半晌突然一哽:“他隔着门,还叫我大姐,见了面以后,他连一声姐姐也没有叫过。”
  
  杨少君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苏谢元重重的叹气,把脸埋进手心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得这种病……他实在太好强了,真是把自己憋坏了……”她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杨少君受不了女人哭,赶紧又拍了拍她的背。
  
  苏谢元喃喃道:“谢谢你,杨警官。”
  
  杨少君说:“你叫我少君或者小杨就好,我实在不算什么官。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谢元抬起头,对他挤出一个笑容:“你是警方派来保护我弟弟的吧,没想到出了这种事,真是辛苦你了。小黔的情况我还要再观察一下,我们一定会帮助他,请你还要保护他的安全。感谢你,小杨。”
  
  杨少君心里有愧,不去看她,闷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谢元说:“明天我妹妹和小弟大概也到了,我们还要再看看苏黔的情况,然后想办法怎么治。不过我父母那里,还希望你能暂时保密……这是我们姐弟商量的结果,不想他们二位老人家担心。”
  
  杨少君点头:“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苏谢元回想起往事,再度叹息:“我今天才算是明白他的苦……小黔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报喜不报忧。他十八岁就一个人出国留学,在外面,他从来只汇报好成绩,连他病了我们都要通过小文知道。有一次他急性肠胃炎发作进了医院,做手术前小维正好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还说自己正在上课,跟小维聊了七八分钟才挂电话。后来我们知道以后,都惊呆了。”
  
  杨少君沉默,并不惊讶,他知道苏黔的确是这种人。对别人冷漠的人,往往对自己更冷漠。
  
  苏谢元一叹再叹:“他这人呀……他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以为总算有个人能照顾他,小文是个好女人,没想到……唉……”
  
  两人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杨少君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你们……告诉苏维了吗?”
  
  苏谢元摇头,看向杨少君:“我们还没说。你和小维关系这么好,这件事倒是没先告诉小维,怎么找了小颐?”顿了顿,说:“其实你和我们想的差不多吧,苏维他之前才出了那样的事情,倒是比我们父母还经不起刺激,他在外面放松一下也好,这件事还请你继续对他保密,不要告诉他。”
  
  杨少君张张嘴,又闭上,闷声道:“好。”自己为什么不告诉苏维?真的是因为害怕他受刺激?杨少君郁闷地弹弹烟灰。
  
  第二天一早苏颐和苏谢惜同时到了。苏家人凑成一堆,围着老孟询问情况,杨少君站在一边保持沉默,内心愧疚,最好他们不要问到自己。
  
  过了一会儿,苏颐面色凝重地说:“我先上去看看大哥吧。”
  
  就在这时候杨少君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齐永旭。苏颐上楼了,他接通电话。
  
  电话那端齐永旭的语气是难得的凝重:“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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