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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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如何，微林都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淡然飘过的如释重负，这种感觉无关自身安危，却是那种，看到一直挂念着的人平安无事的那种释然，纵然他不擅于表达，这样的情感却是无法掩饰的。
　　她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喜悦，以一种局外人的、空明澄澈至广博无限的目光。
　　如同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与欣慰；如同将死者对生命的祝福与歌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消极或是蕴含着无法言明智慧的直觉。或许，生命本便是局外人与当局者的交错冗杂，若有一天，一个人完全成为了局外人，才是他真正死亡的开始。
　　又或许……那样漫长的等待已让她苍老，她早已是那个人的局外人。
　　所以真正的死亡已近在咫尺。每走一步，这样的感觉便愈加强烈。
　　冰层裂了，亡灵却源源不断地落水，想来这样庞大的亡灵数量，会导致冰湖的涨幅，以至于蔓延至他所在之处吧……
　　不知他会不会困扰呢？
　　微林轻柔一笑，那是一个以时光为线，编织出来的怠倦与温柔。
　　相像不到他的样子呢……也许时间过了太久，连容貌也忘却了吧……但还是记得，在沙漠里，他倒下的那半壶水。
　　和之后守护与被守护的，百年柔情。
　　那么，便让我，守护你一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　　

　　☆、§2．9　女祭司　THE　HIGH　PRIESTESS

　　大地精灵有着莫测的智慧与直觉。她明白，这样的直觉并非空穴来风。也许，当她选择寻求塔罗师来求助时，她的命运便已献祭给了神明，而所被汲取的代价，便是她的生命。
　　而她的所有等待与追寻，都是为了走向那样一个结局。
　　如果仅仅只是生命的话……她微微叹息，怕是不够昂贵呢，只希望卡妙能够原谅了。
　　而且若是……一定要选择死亡的话，她希望能有一个更好的方式，永远守护在他的身边，没有背叛离弃，没有美丑老少，只有无私的奉献。
　　直至永远。
　　“微林小姐？”
　　“微林小姐？”
　　察觉到米罗卡妙在叫她，她才回过神来，歉意一笑，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道“这些亡灵……不攻击我们了么？”
　　此时以卡妙、米罗为圆心，在悬崖上空出了一个半圆形，而在那半圆形之外，那些亡灵面上仍露贪婪之色，却是举步踯躅，犹豫不定，如同贪图财宝却畏惧宪兵的劫匪。
　　米罗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光，随即湮灭于原先的笑意，“莫不是先前的亡灵贪图卡妙先生的美色，才如此奋不顾身？”
　　卡妙凉凉道，“言下之意，便是你的容貌太过丑恶，吓住了他们？”
　　米罗恭敬地微笑道，“不，是因为我的容貌太过英武，让他们觉得无法亵渎。”
　　卡妙：“……”
　　微林噗地一声笑出来，始觉先前压抑气氛淡了些，但心中那种直觉，此时竟是越愈涌愈烈。
　　她从怀中取出梦之种，弯下身来，在地上种植开来。她向米罗卡妙略一欠身，歉然道，“为两位造成了许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现在两位只要许愿，便能回到月墟了。”
　　她素白的衣衫犹如绽放到极致的莲花之华，恬静美好的面容上有温柔留下最深刻的悲鸣。
　　在他们身旁，一批一批的亡灵落下冰湖，幽幽蓝色一点一点地浮高。在那幽静之下，蕴含着无尽寒冷与杀意。
　　预料的没错啊……
　　冰湖，开始涨高了么……
　　米罗与卡妙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与动作，两人心中刹那明白了她的想法。米罗叹了一口气，而卡妙抿唇，冰蓝眸子定定看着微林，一字一顿：“何苦如此。”
　　微林的眸子依旧纯净无暇，犹若荡在天空里温柔的蓝色涟漪。她轻柔一笑，笑容却如同温柔的叹息。
　　“卡妙先生，如果是一场注定悲剧收场的事情，你会在一开始便放弃么？”
　　卡妙一怔，随即低声道：“我不会。”
　　他低下头，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微林：“我知道命运的强大，但我也想相信世上有其他一些看似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力量。”他微微放柔目光：“坚持下去，也许会有转机。但若一开始就放弃，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微林垂下眸子，微笑道：“是呢……”她望向普斯所在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因为惧怕背叛、腻烦、甚至死亡，所以可以一开始就选择放弃，这便是他的答案。但我的却不是。”
　　“爱情不惧悲喜，他若惧怕，那么我愿成为奉献者，来承受所有背叛和腻烦。就算注定是悲剧，我也愿意一路走下去。”
　　米罗的眼光闪烁，认真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因为我爱他啊……”
　　这是微林在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天，只见在冰湖连接地狱第七君主的宫殿前，刹那出现了一颗大树。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而渐渐的，青翠的枝干上阻挡了所有蔓延上来的冰湖幽蓝，一刹那，青光如同夏夜里的萤光一般，星星点点，错落披拂。
　　青色坚韧，幽蓝激荡。
　　一边是几乎与悬崖等高的百米葱郁大树，一边是有着永不冻结的寒冰湖泊。
　　青色如盾，幽蓝如刃。
　　一边是绝不退让的守护，一边是寒冷残酷的杀戮。
　　那是青与蓝的对抗，亦是生与死的较量。
　　还有，还有……
　　未能说出口的爱，再也无法统一的答案。
　　那每一枝，每一桠，都是大地精华的凝聚，它固执着守护着背后的宫殿，如同忠诚的卫士，将所有罪孽与危险抵挡，用无限的温柔与希望包容了死亡的肃穆与冰寒。
　　如同浩大的宇宙中，闪烁着的斑斓的星辰。以着最极致的光和热，燃烧着属于光明的向往。
　　那是微林的原身，她耗尽生命元素供给它生长。也许，她不过是在用最为隐忍的方式，捍卫她的爱情。
　　从此没有背叛离弃，没有美丑老少，只有无私的奉献。
　　直到永远。
　　卡妙与米罗静静地在悬崖上看着这一切，直到星辰月落，没有人言语。
　　直到幽蓝潮水退去，直到所有施惩者与看守者重新出现，所有的亡灵安静。
　　世界仿若静止在这一刻。
　　天地寂静，地狱的一切杀戮与痛苦褪去，唯余这至繁至简的美景。
　　最后，一个老人慢慢地走了出来。他仰头，看向面前的这颗苍天大树，轻轻叹息。他倚在那棵树旁，轻声道，“微林……”他抚摸着树上凹凸的纹路，声音如同情人间的耳语，“爱上我，就必须要加速苍老、死亡……我怎舍得让你离我远去……我用迪普威族最严酷的术法将自己的青春与生命熬练成药水，骗你喝下，离你远去……只是想你得到另外的幸福。”
　　“我怎么就忘记了，你从来都是这样倔强的孩子……”
　　他抱紧树干，青翠的树传来清新的气息。
　　他淡淡一笑，轻轻吻上树干。
　　“罢了……微林，既然已经如此，那么我也再也无什么可惧怕。”
　　“我们两个人，究竟谁才是正确的答案呢？”他望着天空中一抹而过的流云，轻轻一笑：“……我也爱你。”
　　天光云影，一个老人倚在树下，面目安详地如同睡去。他的唇角依稀笑容，如同梦到了年轻时，所爱的那个女孩。
　　她抬起面容，笑靥如花。似是诗句篇章一样的气质衬得时间的一切都泛上了温柔的微光。
　　她向他递出手，天真的眼神里纯净无暇，犹若荡在天空里温柔的蓝色涟漪。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犹豫，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她。
　　从此不惧背叛离弃，不惧美丑老少，只有无私的奉献。
　　直到永远。
　　而那个老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
　　在宫殿的背后，安之素轻轻叹了一口气，“可以再傻一些么……竟会把自己的青春与生命这样给另外一个人糟蹋……”
　　她伸出手，却在掌心看不到任何纹路。
　　“普斯，我一定会拿到带微林来的他的所有青春年华，为你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2．10　女祭司　THE　HIGH　PRIESTESS

　　“竟然会如此……”卡妙有些疲惫，单剑撑于地上。
　　“也许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最好结局。”米罗叹了一口气，“卡妙先生，你的塔罗？”
　　卡妙面色仍有些苍白。他拿出塔罗，而象征着女祭司的塔罗上慢慢浮上了微林的面容，她的面容依旧恬静安详，笑容纯美如莲花。
　　这张灰色塔罗上，所押上的代价，是她的爱情与生命。
　　突然，卡妙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神色倏忽一变。他大步走向梦之种，对米罗道，“你先回月墟。”
　　米罗疑惑道，“卡妙先生？你去哪里，我陪你去……”
　　卡妙决然拒绝道，“不必！你先回去，快！”
　　米罗看了看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妥协道，“好，我走。”随即在梦之种前许了个愿望，身影蓦地消失。
　　卡妙用力抑制下胸口血气翻涌，天火快要来了么……
　　虽然他已有四百年的寿命，但作为塔罗师，他的能力并不出众。普通的塔罗术他可以使用，但论道如同寒月雪霁这样的高深法术，他还不能很好驾驭，一旦勉强使用，便会遭到命运的反噬。
　　也就是，天火。
　　塔罗师的愈合能力远高于常人，天火之刑虽重，但还不至于让他死去。但天火之刑的确是非常痛苦，而且容易误伤。是故，他要选择一个常人不会受到波及的场所。
　　他走至梦之种前，轻声道，“请送我去那个……适合受火刑的地方。”
　　梦之种一瞬开花，他闭上眼，再睁开眼时，面前已是无垠沙漠。
　　大地崎岖不平，凹者下陷为沟壑，凸者崛起为丘陵。在那里，时时爆发出的火浪汹涌澎湃，流动出的滚烫红浆让腐朽与死亡的气息昭然若揭。
　　向前望去，大片燃烧的沙漠以绝对高温将周边空气压抑地扭曲，于是透过那空气，看远方景象都略带了些模糊变形。
　　大片火雨从天而降，在沙漠上挣扎痛苦的亡灵四处奔逃。卡妙闭上眼，忍住火雨落至肌肤的灼痛感，却发现那每一滴似乎都烧至了他的灵魂，痛楚不堪。
　　卡妙微微苦笑，这……分明便是地狱第七层，第三圈——
　　他席地坐下。此时已见天空电闪雷鸣，银色光芒包着红色天火冲破这漫天火雨，在天空中横冲直撞，转瞬要落下。
　　周边亡灵惊恐地忘记了逃跑，齐齐抬头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象——
　　此时火雨越来越密，越来越利，黄色火雨被被天火染上了一层微微的红色，举头望去，竟像是天地在下着一场凄风血雨。
　　银色光芒在空中盘旋数圈，慢慢地、慢慢地，银色褪去，那红色天火仿若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开始慢慢凝聚成型。
　　只见在暗红色的天空中，一朵火翼红莲慢慢绽放。
　　一瞬间清啸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听之如同雷电怒吼。
　　而那红莲天火在空中绽放出最幻美的姿态，周围火雨流转于其上，琉璃一般折射出万般光彩，洒落大地，一时间流光幻影，美地令人忘却今夕何夕。
　　众亡灵屏息，为这世界绝美的景象所惊叹。
　　卡妙闭上眼。
　　而在这一时间，世界突然静默。一刹那，身周再也没有落下的火雨带来的灼痛感。卡妙惊愕地抬头，正对上米罗蓝紫色的，微笑的眉眼。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手中撑着一柄水晶伞，挡住了两人头上的火雨——光芒顺着水晶流动下来，仿若破碎的烟花。
　　一切都是虚幻的一般虚无缥缈，在这一瞬间，世界仿若只有他们两人。
　　一人撑着伞，为另外一个人挡下倾盆大雨。
　　抬头望去，水晶伞之上的红莲天火模糊不清，只是一团红色影子，绰绰约约，疾速落下。
　　天地空旷，红莲绽放。在这片燃烧的沙漠中，火雨倾盆落下。
　　红莲在水晶伞上落下的影子越发清晰，周围沙子在热浪袭来转瞬被蒸发成虚无，而来不及逃跑的亡灵尖叫一声，被化为灰飞。
　　接近太阳温度的高温将一切都炙烤着扭曲模糊，而米罗面对着令天地惊怖的红莲天火却岿然不动，只是俯身看着卡妙，眼里笑意盈盈，蓝紫色的眸子里倒影出他的身影，也只有他的身影，似是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卡妙一般。
　　卡妙神色大变，想起身推开他，却被米罗先一步俯身抱住。他身上的带着阳光的温暖气息瞬间包围了卡妙所有的思想。他甚至能感觉到，米罗微卷的发触碰到了他的唇角。
　　那一抹飘拂的柔软，如同悸动心跳。
　　而在那瞬间，红莲天火携着天地之威，向他们砸下——
　　在巨大声响中，他似乎听到米罗在耳畔轻轻言语，但是周边的撞击声太过巨大，以至于攒住了他所有的神经，竟无法听到近在咫尺的耳语。
　　轰——
　　仿若那是无尽与有限的交织点。
　　仿若那是永恒与刹那的交错面。
　　极大的光和热瞬间爆炸开来，但卡妙早已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身体上的全部感官都在呼啸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米罗！
　　红莲烧完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米罗对他淡淡地笑了笑，始终站立的身影终于不支，倒了下去——
　　水晶伞被高温熔化，而米罗代他接下天火，半边身子已经焦黑，看起来极为可怖。
　　他安详地睡在卡妙的怀里，唇角带笑。
　　卡妙轻轻俯下身，茫然道，“为什么？”
　　心中涌上无法言语的震惊与情感，最后只能化作两个字。
　　“米罗……”
　　******
　　卡妙带着米罗回到了月墟，期间悉心照顾。米罗的伤势很是严重，但是几乎在受伤的瞬间，身体已经开始自动恢复，故事实上他复原也就是一个月的事，但事实上，米罗在复员完全后，又整整赖在床上两个月。
　　期间，卡妙不只一次的暴走，理由如下：
　　场景一：
　　“卡妙先生，今天我想吃水晶虾仁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我也不想你太辛苦，就这些吧。”
　　卡妙和颜瑞色道，“……米罗，你说的大部分我都不会。”
　　“卡妙先生……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可以的。”
　　米罗的眼睛中犹如星芒璀璨，充满着信任的火光，如同在交代一个影响国家衰亡名族命运的指令。
　　卡妙无奈道，“……好，我试试。”
　　“卡妙先生，今天我想吃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锦、卤子鹅、卤虾、烩虾、炝虾仁儿、
　　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腰儿、烩鸭条儿、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唉，我怕你太过辛苦，就这些吧。”
　　卡妙尽量压抑胸中火气，平和道，“你还是病人，能吃这么多么？……不如我给你做些清淡的……”
　　米罗举起早都好了却特意涂黑的手臂，偏过头，望着天边月亮，半晌轻声道，“卡妙先生，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转过头来，强颜一笑，面目含泪却假装坚强，“你不用管我了……”
　　要多梨花带雨有多梨花带雨，要多楚楚可怜有多楚楚可怜。
　　卡妙：“……知道了，我马上去做。”
　　“卡妙先生，今天我想吃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儿、熘鱼片儿、熘鱼肚儿、醋熘肉片儿、熘白蘑、烩三鲜、炒银鱼、烩鳗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唉，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