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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猫-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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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上学吧!要迟到啦!”

小姐们却够沉着的,根本没想上学。

“啊,今天放假呀!”

“放什么假?快走!”妈妈申斥了几句。

“可,昨天老师说,今天休息呀!”姐姐膀不动身不摇。

妈妈这时大概觉得有些奇怪,便从壁橱里拿出日历,翻来复去地看,终于发现印着“皇室节日”四个红字。主人大概不知道今天是节日,才给学校写了假条的吧!妻子也不知今天是节日,大概把假条给扔进了邮筒吧!至于迷亭,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明明知道却佯作不知,这可有点猜不透。女主人被这一大发现震惊得“啊!”的一声说:

“那么,都好好玩吧!”说着,她像往常一样,拿出针线筐,开始做针线了。

此后半个小时,家里平安无事,没有发生足以构成创作素材的事件。但是,突然有个奇怪的来客。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学生。穿着一双歪跟的皮鞋,紫色的裙子,头发卷曲得像一堆算盘珠,连招呼也不打,便从便门闯了进来。

她是主人的侄女。据说是学校里的学生,有时星期天就来,和叔父大吵一通便告退。这位小姐名叫雪江。的确,模样不如名字动人。只要出门走上几百米,就不难碰上这样一副普通面孔。

“婶子,你好!”她说着踢踢踏踏地跨进客厅,在针线筐旁坐定。

“哟,来得这么早!”

“今天过节,我就想早晨来一趟,所以八点半就急忙走出家门了。”

“是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好久没见,才走一趟。”

“走一趟?多玩一会儿吧!”

“叔叔去哪儿啦?真新鲜。”

“噢,今天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去啦……到警察分局去了。新鲜吧?”

“啊?为什么事?”

“说是今年春天闯进家来的那个小偷被捉住了。”

“那么,是对质去了?麻烦。”

“哪里!是返还失物呀。昨天警察特意来告诉说,失盗的东西找到了,叫去认领。”

“噢,怪不得。否则,叔叔从来不这么早出门嘛。若是平常,现在还正睡觉哩!”

“没有像你叔叔那么能睡懒觉的……并且,一喊他,就气哼哼的。今天早晨本来事先告诉我,七点钟一定叫醒他,这才喊他起来的呢。可是,他钻进被窝里,硬是不答话。我担心,才又叫了一遍。他竟在棉睡衣的袖子里不知说些什么。真拿他没办法!”

“他为什么那么睏呢?一定是神经衰弱吧?”

“什么?”

“他真是个滥发脾气的人。就那样,还能在学校教书吗?”

“唉,听说在学校还很温存的呀!”

“这,就更坏。在家里是老虎,出门是豆腐!”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在家是老虎,出门是豆腐!不像吗?”

“他可不光是发脾气呀!你叫他向右,他偏向左;叫他向左他偏向右,凡事都不听别人的。咳,太犟了。”

“是个别扭鬼吧?叔叔就爱这样。所以,若想叫他干什么,只要反说,就会照你的意思办。前些天我要他给我买一把雨伞,可我偏说不要不要的。叔叔说:‘怎么会不要呢?’立刻就给我买了。”

“哈哈哈……好嘛。我今后也依此照办。”

“就那么办吧!否则要吃亏的。”

“前些天保险公司来人,劝他一定要参加保险。还说了一大堆的理由:这么有利,那么有好处等等,差不多跟他说了一个钟头,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参加。家里既没有存款,又有三个孩子,索兴加入保险,叫人多么放心。可他,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些。”

“是啊!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抓瞎喽!”

这话和十七八岁的姑娘很不相称,说得婆婆妈妈的。

婶子说:“偷听他们的谈判,可有意思啦。‘当然,我不是不承认有参加保险的必要。只因有必要,保险公司才存在。’可是,他又死犟死犟地说:‘我既然没有死,就没有参加保险的必要!’”

“叔叔这么说?”

“是呀。于是,公司那个人说:‘人若不死,就不需要保险公司了。然而,人的生命既坚实又脆弱,不知不觉的,说不定会碰上什么危险。’你叔叔说什么:‘没关系,我决心不死!’简直是蛮不讲理!”

“决心,也难免一死。像我,尽管决心考试合格,可是终于落榜了。”

“保险公司的职员也是那么说的呀!他说:‘寿命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如果只要下决心就可以长生不老,人就谁也不会死掉的了’。”

“保险公司的人说得太对了。”

“太对了吧?可你叔叔听不懂。说什么:‘不,我决不死!我发誓不死!’可神气哪!”

“怪呀!”

“就是怪嘛!太怪啦。他说:‘若是拿出保险金去,倒不如在银行存款好得多。’”

“在银行有存款吗?”

“有个屁!他自己一蹬腿,后事全不管!”

“真叫人不放心。他为什么那样呢?就说常到这儿来的人吧,像叔叔那样的人一个也没有。”

“怎么会有呢?他是空前绝后!”

“不妨对铃木先生谈谈,求他给叔叔提提意见。人家多稳重,一定过得很快活呢。”

“不过,你叔叔对铃木先生评价不好呀!”

“全搞颠倒啦!那么,那一位可以吧……哎,就是那个文文静静的……”

“是八木先生?”

“对呀。”

“对八木先生,一般来说还是心服口服的。不过,昨天迷亭先生来,说了些他的坏话,因此,也许不会像想象那样奏效了。”

“满行嘛!像他那样落落大方,稳稳重重。……不久前还在学校讲演了呢。”

“八木先生?”

“是啊。”

“八木先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不,不是老师。不过,‘淑德妇女会’时常请他去给讲演哪。”

“讲得有趣?”

“这……倒不怎么有趣。可,那位先生是一张大长脸吧?还长着一副天父一般的胡须,所以大家都敬佩地洗耳恭听。”

“光说讲演,可他讲了些什么呀?”女主人刚刚这么一问,三个女孩早已经在檐廊下听见了雪江的谈话声,便劈里扑通地胡乱闯进客室。刚才大概在竹篱外的空地上玩耍了吧!

“啊,雪江姐来啦!”两个姐姐欢天喜地地高声嚷道。妈妈说:

“别吵!都安安静静地坐下!你雪江姐正讲有趣的故事哪。”说着,她把针线活放在墙角。

“雪江姐,你讲什么故事?我最爱听故事了。”说话的是敦子。

“还是讲《咔嚓咔嚓的山》?”问话的是澄子。

“丫丫也港(讲)!”小三从两位姐姐之间伸出腿去。她说的不是听故事,而是说她要讲故事。

“啊?丫丫也讲?”姐姐笑着说。

“丫丫过一会儿再讲!让你雪江姐先讲。”妈妈哄着说。丫丫怎么肯听!

“不——么,嘎咕!”她大声叫喊。

“喂,算啦,算啦,那就由丫丫先讲。什么故事?”雪江表现得很谦逊。

“故系(事),喂,小孩,小孩,乙(你)到啦(哪)去?”

“有意思,后来呢?”

“啊(我)们上田乞(地)割稻去!”

“噢,真会!”

“乙若是挨(来),会打扰的!”

“哟,不是‘挨’,是‘来’。”敦子插嘴说。丫丫又是“嘎咕”一声大喝,吓倒了敦子。但是,因为敦子是半路插嘴,使丫丫忘了下文,讲不下去了。

“丫丫!故事就这么多?”雪江问道。

丫丫说:“喂,以后别再放屁了。噗,噗,噗的。”

“哈哈哈,烦人!是谁教给你这些话的?”

“女士(仆)!”

“那个坏女仆!教她这种话!”女主人苦笑着说,“好吧!这回轮到雪江啦!丫丫要安安静静地听哟!”

好一个“暴君”也显得听从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保持沉默。

“八木先生的讲演是这样!”雪江终于开口了。“据说从前,有一个十字路口,中间有一座石头地藏菩萨像。可是,偏偏那地方是车水马龙的热闹场所,石像很是个障碍。于是,街上很多人聚到一起,互相商量,怎样才能把石像迁到某个角落去。”

“这是真事儿吗?”

“这么,关于这一点,他什么也没说呀!且说大家出了不少主意。街上有个头号大力士。他说:‘这有何难,看我的,一定把石像搬走!’他只身一人到十字路口,使出双臂之力,大汗淋漓,使劲儿地拉,可是那石像一动没动。”

“这石像真够重的。”

“是呀。那个男子筋疲力尽,回家睡大觉去了。所以,街上的人们又商量起来。这时,一位最聪明的男子说:‘这事就交给我吧!我来试试。’他在饭盒里装满了豆馅粘糕。来到石像面前说:‘请到这儿来!’他边说边拿豆馅粘糕诱惑。他以为地藏菩萨也一定嘴馋,用豆馅粘糕就会使他上钩。可是,石像却纹丝没动。那个聪明的男子才觉得这一招不顶用。后来他又把酒倒进瓢里,用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端着酒盅,走到菩萨像前说:‘喂,不贪一杯吗?想喝,就请到这儿来!’他连哄带劝三个来小时,可那菩萨像依然不动。”

“雪江姐!地藏菩萨不饿吗?”敦子问道。

澄子却抢先说:“我馋豆馅粘糕啦!”

“聪明人两次失败,又造了一些伪钞,将假票子晃来晃去:‘喂,想要吗?来呀!’可是这一招也不灵。那地藏菩萨十分顽固哩!”

“是吗,有点像你的叔叔。”

“嗳,和我叔叔一模一样。最后,聪明人也烦了,不再理睬。后来呀,一个吹大牛的人出来说:‘看我来挪走它。请放心。’他像揽一份轻松小活似的,一口答应下了。”

“那个吹大牛的人干了些什么?”

“那可太有意思了。他先穿上警察服,粘上假胡子,来到菩萨面前说:‘喂,喂,你再不动,可没你的好处!我们当警察的可不能置之不理!’他抖了一阵威风。可是,如今世上,即使装出警察的腔调又有谁理会那套?”

“是啊。那么,菩萨像动了吗?”

“还能动?和叔叔一样嘛!”

“可是,你叔叔非常怕警察呀!”

“哟,是嘛!叔叔原来是那么一副表情?看来,再也没有比警察更可怕的了。不过,据说地藏菩萨可一动不动,泰然自若。这时,那个吹牛大王勃然大怒,脱下警察服,将粘上的假胡须扔到纸篓里,然后,穿上阔老板的服装走来。在今天来说,就是以一副岩崎男爵①的神气出场了。多可笑!”

①岩崎男爵:明治时的大资本家。

“所谓‘岩崎的神气’,究竟什么样?”

“不过是摆摆臭架子。并且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叼着长长的雪茄,在地藏菩萨周围边吸边走。”

“这又能怎么样?”

“为了用烟雾将地藏菩萨蒙起来呀。”

“简直像说单口相声一样逗趣。那么,顺利地把菩萨像蒙在烟雾里了吗?”

“不行!那是石头嘛!骗人也要有个分寸。听说他后来又乔装起王爷来了。无聊!”

“咦?那时候就有王爷?”

“有吧?八木先生是这么说的。据说那个人真的变成了个王爷。虽然胆战心凉,可他总还是变了。一个吹牛大王的身份,首先,岂不是犯了不敬之罪吗?”

“光说是王爷,可是哪位王爷呀?”

“哪位王爷?不论变成哪位王爷,都是一样地失败。”

“是啊。”

“变成王爷也不灵。吹牛大王毫无办法。据说他认输,说:‘凭我这点本事,对地藏菩萨是莫可奈何的哟!’”

“活该!”

“是啊,本该顺手惩办他一下的……且说街上的人们忧心如焚,又接着讨论;但是,再也没有人冒这份险,大家都难住了。”

“故事就这样结束?”

“还有哪。最后,雇了好多脚夫、无赖,在地藏菩萨周围嗷嗷地狂呼乱叫。他们说,只要气气菩萨,叫他在这儿呆不住就好。因此,他们换着班昼夜不停地吵嚷。”

“够辛苦的了。”

“这样还是不中用,地藏菩萨也够犟的。”

“后来又怎样?”敦子热情地问道。

“后来呀,不论怎么天天吵闹,也并不灵验,人们都有些厌倦了。可是脚夫和无赖不管干多少天,反正挣日薪,就高高兴兴地吵了下去。”

“雪江姐!日薪是什么?”澄子问道。

“日薪嘛,就是工钱呀!”

“领了钱,做什么用?”

“领了钱么……哈哈哈,澄子真是个讨厌鬼……婶子,那些人白天夜晚地吵闹。当时街上有个傻子,都叫‘傻阿竹’,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理他。这个傻子见了这番情景,问道:‘你们吵什么?多少年多少月,也动不了地藏菩萨吗?真可怜……’”

“别看他傻,倒很神气哩!”

“是个了不起的傻子哟!大家听了他的话,都说:‘白猫黑猫,抓住耗子是好猫。’反正他干不成,不妨叫他试试。于是就央求傻子。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竟答应了。他制止那些脚夫和无赖说:‘别那么吵吵闹闹地捣乱,都住口!’然后他飘然来到地藏菩萨面前。”

“雪江姐!‘飘然’,是傻阿竹的朋友?”敦子正在紧要关头发问,惹得妈妈和雪江爆发了一阵笑声。

“哪里,不是朋友。”

“那么,是什么?”

“‘飘然’么……唉,没法说。”

“‘飘然’,就是‘没法说’?”

“不是的。‘飘然’嘛……”

“咦?”

“喂,你知道多多良三平先生吧?”

“多多良先生就是‘飘然’?”

“哎,是呀……单说那傻阿竹来到地藏菩萨面前,操着手说:‘地藏菩萨!街上的人都要求你动迁,就请动身吧!’这么一说,地藏菩萨答道:‘是呀!既然如此,早些告诉我多好呢。’于是,菩萨像缓缓地移动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地藏菩萨!”

“下边介绍一下演说。”

“故事还没完?”

“是啊。下边单说八木先生。他说:‘今天是妇女开会,我特意说了上述故事,是不无原因的。不过,说出口来,也许很失礼。妇女有个毛病,遇事常常不正面地抄近路前进,反而采取绕远的办法。当然,并不单是妇女如此。在这明治年代,即使男子,受到文明的不良影响,多少也变得像个女人,因此,常常浪费些不必要的过程和精力,反而误以为这才是正规,是绅士必身体力行的方针,这样的人似乎还不少哩。但是,这些人都是文明束缚下的畸型儿,这一点,毋须赘言。只是对于妇女们来说,千万要记住我刚才讲过的那个故事,一旦有事,请按照傻阿竹的直爽态度去处理问题。诸位如果是傻阿竹,夫妻之间,婆媳之间,肯定会减少三分之一难缠的纠葛。人啊,心眼越多,心眼就越是怂恿着你。胆大妄为,形成不幸的源泉。多数妇女平均来说都比男人不幸,就怪心眼太多了。好吧!请都变成傻阿竹吧!’”

“嗯?那么,雪江姐,你想成为傻阿竹吗?”

“见他的鬼吧!什么傻阿竹。我才不想当个傻阿竹呢。金田家的富子小姐等人说:‘讲话太失礼啦!’她们气得要死呢。”

“金田家的富子小姐?就是对面胡同口那家的?”

“是呀,就是那位摩登女郎哟!”

“她也在你们学校上学?”

“不!只因是妇女开会,才去旁听的。真够时髦,简直吓死人了。”

“可,据说是仪表非凡嘛。”

“一般!并不像她自吹的那样。只要像她那么擦胭抹粉,叫个人都能显得好看些。”

“那么,雪江姐若是像金田小姐那样化妆,会比金田小姐漂亮一倍吧?”

“哟,烦人!少说两句。我不知道。不过,金田小姐太矫揉造作,尽管她有钱……”

“尽管矫揉造作,也还是有钱好吧!”

“倒也是有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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