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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鬼雨惊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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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有火光渐渐亮起,点点萤萤慢慢飘向城郊小路,赵通紧盯着那线火光,耳边的车马人声越来越清楚。
等到人声靠近,赵通通过火把数目粗略点了一下人头,一队一共二十余人,分成十辆车,有几名护卫骑马护行,那些人手中俱持刀枪,气势汹汹常人不敢靠近。
赵通轻功了得,他待到人马走远箭步追了上去,这帮人去的地方说不定就是盐场了。
紧跟着队伍的踪迹一路走到郊外,一片低矮的荒山环绕四周,有一处山脚下有侍卫驻守。只见那群人进了土墙围起的院落,赵通选准地方偷偷翻上土墙,队伍站到一个洞口前停下听令,洞口处一个锦衣人昂首站着,旁边的手下似乎都唯他是瞻。
是薛檀。
借着火光望过去竟真的有几分与雨化田相似,但细看又无分毫雨化田的气韵,面容姣好却是一副委身于人的娇弱相貌。
薛檀开口:“这几日要加紧提防,见到生面孔马上抓起来。”
赵通听到柔腻的嗓音耳朵发麻,观望一会儿除了装货入库也没什么其他动静,就找了个时机飞身离开了。
一路上赵通不断默念盐场的地址,又想起薛檀的腻歪模样,只想早点等到雨化田亲临。
离开灵济宫还不到半月,赵通开始想校场的大树了。
路生途
兵贵神速。
马进良开始站在船头拿千里眼眺望远方——即使这样做除了暗流涌动的运河河面其他什么也看不到。船头的风很猛,兽面就像一块硬冷的冰压着脸,冷。
千里眼是宫里赏雨化田的,雨化田用不着就给了马进良。通常督主要揪出暗藏身边不怀好意的小人时是用耳朵听,一呼一吸清清楚楚:雨化田的内力高,没几个对手能逃过他的耳朵。
要是想看明方向和前路凶险,譬如现在带人走水路去南京,雨化田用的不是眼睛不是耳朵,而是心。走一步防三步,面前布着一个局,他心甘情愿上了套,就等时机闪现。
可时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马进良手里的远镜来的清楚。
雨化田走到迎风看河面的马进良身边,一手拍拍对方肩膀,马进良没有转头,仍旧盯紧了眼前无波澜的河面。
“站在船头吹风比起泡冰水如何?”
马进良这人,有时候也许是真傻,或者粉饰些叫“忠厚”,雨化田就忍不住想去拆穿他,但时常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装傻。
“禀督主,我在观察河面,防止有贼船偷袭。”
雨化田就笑了,取了那人手中握着不放的千里眼凑到自己眼前瞧了瞧:天地不是平时瞧见的颜色,而是宏大地近在眼前,但又囿成一团,上面还盖了一层暗黄,船随着暗流晃晃悠悠,景色也随之上下波荡。
雨化田轻缓地摇摇头,把千里眼还给了马进良:“进良若喜欢吹风,那便站在甲板一直吹到镇江北固山也不许停。”说罢提起金贵的袍角进了船舱。
马进良听出来自己被暗中训斥了,收起千里眼乖乖跟着躬身进去,瞧见雨化田安安稳稳坐在了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一块沙盘。
那沙盘可能像千里眼一样,对于雨化田来说都是摆设。
雨化田心里有很多局,有的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马进良终于放弃了装模作样的傻事,雨化田看见对方进来、嘴角眉梢挑起一丝笑,冷中包着点滴暖意,如同三月的桃花香。
抛开各种“局”不看,雨化田这样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交给你找的人怎样了?”
“暂无消息,这几日行路也未曾收到密报。”
“若是平信侯的局,其实不必你我大费周章……”雨化田的心思总是变得很快。
“属下明白,督主的意思是‘贼人’会自投罗网。”
“原来你早知他们会自己送上门,便安心站到船头去吹风纳凉了?”
绕了许久,雨化田说不定并不想问他贼人的事,只是抓住话柄便追着不放,一时兴起想看他难堪。
马进良掀袍跪地将远镜掏出呈上:“恕属下顶撞,这支千里眼返还督主。”
“收着,日后必定有用得着的时候,”雨化田尝了一口桂圆红枣茶,又说:“你少了一只眼,就当拿它补拙了。”
马进良听过这一半认真一半戏谑的话,心里竟隐隐涌起些难过。
还有几分吊诡的感情。
雨化田放下茶碗,他的冷情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面上看不出喜忧:“红枣放少了,重泡。”
指尖轻叩茶碗,清脆一响,就跟叩响灵济宫影壁前的水缸一样。
行船无事到镇江再转车马去南京,雨化田未曾停步,一路策马行至自己在南京的府邸。
雨化田不常来这间府邸,当初还是万贵妃和皇帝巡游相中了这片地方,万贵妃心血来潮私下点了一块给雨化田,每两个月派人清扫一次。院落清雅古朴,倒不像雨化田会住的地方。
进入薛檀的地盘,一切如芒在背。
雨化田闭门,除了候消息什么都不管。
盐场地址已知,账目的进展也在掌握中,剩下来的,就是走险招。
先斩后奏——朱见深还并未给他如此特权。
他凭着几分外人心中的“恃宠而骄”,不知能走到何时;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踩空了,往下便是地狱。
是夜,马进良记起来雨化田说的桂圆红枣茶要多放红枣,就去泡了一碗热茶给雨化田,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点点灯火。
马进良推门送茶,只见雨化田站在墙边望住一幅山水图,房间里静谧得只有数珠拨动的细碎声响。
“……圣上的字画倒是不错。”
他似听见了马进良的脚步声,无头无脑冒出一句。
马进良把茶碗放好请求道:“督主劳累,喝碗茶宁神……”想了想又不忘加上一句:“我多放了几粒贡枣……”
“太甜。”雨化田侧身忽地望向窗外,手中的数珠停止拨动。
桌上的茶碗微微震动,马进良双剑在鸣,他突然要冲去门口,却在千钧一发间被雨化田拉住,雨化田双手从马进良背后绕过、牢牢扣住他的胁下。
马进良拔剑的手还是伤了,手背被一条极细的丝线割破,慢慢淌出血液,有几滴落在地上散出惊心的红。
雨化田的唇靠在他耳边,呼吸间有香气萦绕,可彼此近在咫尺却无法起其他的心思。
“别动。”雨化田说罢,将马进良推到旁边,瞧住那根染了血的线,像观赏皇上的山水画一般用心。
马进良退到灯盏边才看清:门口已布满纵横交错的细线,在微光下闪闪发光。
一滴血顺着锋利的细线滴在了雨化田的衣袖上,他睨了一眼,冷冷道:
“西域金蚕丝。”
鼎方圆
雨化田有一套玄铁指环,他平时练功好用极重的冷兵以提升内力,为了保护手指请人打了一套轻便的指环,指根与指尖各配一个,一共二十只齐整收在檀木盒中。
他示意马进良取出那套指环,马进良翻出檀木盒,雨化田伸出右手待马进良与他戴上。他虽练武,十根手指却养得很好,修长笔直整洁白净,这样一双手若去抚琴当是人间妙事。
雨化田无名指与小指微收,意思是只要戴另外三指。马进良小心捏住了雨化田的手腕,现在那右手松松垂下,要将指头一根根抬起才能戴好。
马进良不去瞧雨化田的眼,动作放得轻柔,玄铁套上雨化田养尊处优的手指头,三指戴完竟像经历了沧海桑田。
雨化田眼帘微垂,借屋内不甚明朗的灯光去看马进良低头的样子,但只能看清对方的额头,其余都隐在了官帽和面罩里。
马进良的手骨节偏大,皮肤上盖满老茧,是典型的练武人。他触碰雨化田的手指再将那玄铁指环细细推送上去时总觉得不真实。
他们明明是要去迎战自投罗网的敌人。
雨化田的危险之处其中一点就是:在不该“危险”的时候他照样十分“危险”,像山中生长的白色曼陀罗,见者心悦,又不能忘记它的毒性。
这话说起来绕口,马进良却找不出其他的感受。
“我要破门前的阵,你找准时机出去。”
“是。”
雨化田的眼光毒辣,他一眼找准了一条主线便伸出三指轻捻金蚕丝,玄铁和金丝摩擦发出的尖锐鸣响刺入耳际,此时雨化田猛地发力震断主线、又迅速捏住线头缠绕玄铁指环,松散掉落的金蚕丝的另一端竟倏然自动飞向门外,显然有人早就候着,就不知是哪路高手敢和西厂厂公叫阵。
雨化田料想那人武艺在他之下且远远不如他,西域金蚕丝属暗器门类,非武功套路而是邪道,来人定是受人指使并且极为狠毒大胆。
迷阵被破,马进良一个翻身箭步冲出屋子,黑暗中借助游廊灯盏捕捉到一具黑影,身量庞大的黑影迎面袭来,手中的九环刀直劈马进良肩颈,那刀舞得鬼魅,使的是最普通的武器用的却是最致命的招式,梁春锦的人哪里是来使绊子的——分明就是来取命的。
他和雨化田现在分开迎战,还不知督主情况如何。马进良心中一沉,阴阳眼在黑夜的掩藏下蒙上一层狠戾,双剑出鞘必见血,今晚必定要饮血了。
对方并非等闲,步步紧逼极为缠人,要摆脱十分不易,马进良辛苦迎战的同时不断去想破招的方法,刀风震到他的兽面,耳边嗡鸣一片。
他忽然想到雨化田在校场上的九节鞭直击,于是扭转剑势去刺黑衣人的喉咙,锋利的剑身瞬间穿喉而过,黑衣人倒地身亡,马进良立即上前揭开他的蒙面,对方死后面目虽狰狞但仍清晰可辨——正是两幅画像其中较胖的一人。
马进良不敢停顿,他听到庭院中有打斗声便快步赶去找雨化田,被灯盏映亮的庭院中正有两个身影翻飞,另外一个黑衣人身形瘦小、轻功了得,他不近雨化田的身而是到处布金蚕丝,皆被雨化田摸准门路拿玄铁指环扣住震断,黑衣人的动作有些慌乱,却没有脱身逃跑的意思,看样子要拼死一搏了。
马进良不好贸然进阵只得站在一旁紧盯,不时提醒雨化田袭击的位置。黑衣人几个旋身踏上围墙,足下借力一蹬直取雨化田面门。
谁料却在中途轻点金蚕丝转向来攻击马进良。
马进良防不胜防被黑衣人扔出的暗镖刺中胸口,他仍想着去护主却被雨化田挡住,雨化田瞬间弹出几枚玄铁指环击中黑衣的膝盖和手肘,那人猛然跪地,马上被雨化田扼住了咽喉。
揭开蒙面果不其然是画像上的另一人。
雨化田封住对方穴道防其咬药自尽,留了那人几分动弹嘴巴的余力,手指扼得更紧:“要杀我?”
瘦小的黑衣人咧嘴惨笑:“你手下中了我的毒,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马进良的呼吸确有些虚弱起来。
雨化田的手指再用几分力黑衣人的脖子就会被拧断,然而他并没有杀对方,而是接着问:“看你的招数,不是梁春锦的人。”
黑衣人笑得更加诡异,面容如画像上所描有几分不屑的傲慢。
“雨公何等聪明……一眼便能识透。”
那人嗓音忽然变得尖细阴柔,一时分不清男女,一双眼眸颇有些让人恨的无辜。
雨化田面如沉水,手上微一用力,陷入黑衣人膝骨的玄铁指环又没入几分,黑衣人穴道被封无法大叫,疼得嘴唇不断颤抖,脸色惨白。
“你伤了我手下,先还你些颜色。来人!将他关去密牢。”
黑衣人被带走,雨化田架起马进良将他安顿进房除去那几支毒镖,暂时用上好的化毒药压制毒性,对应的解药还是要向黑衣人索要。
他望了一眼已经渐入昏迷的马进良,觉得自己心中为这次的“局”留存的理智湮灭了。
“进良,梁春锦跟万喻楼联合起来要我的命,我还要管什么时机?”
屋中灯火明灭,照进雨化田那双布满杀气的眼眸中。
香烛惨
雨化田取了马进良腰间那把匕首与自己的三子剑共佩一处,府邸内外重兵集结,四十八亲卫外加七十二轻骑悉数到齐,火把将夜空照得通透,辉映成片好似地狱图景;一人在升腾的火光中跨骑提剑,业火拂玉面,修罗入尘间。
“今夜盐场之役,遇凶徒走卒抵死者,格杀。”
雨化田已动真怒,言语间煞气腾腾。
七十二轻骑先行,马蹄声震碎了宁静的黑夜行往郊外盐场。冷夜中雨化田的衣袂翻飞,
一身俊白穿过夜间道路,身影矫若游龙。
谭鲁子与赵通已于郊路守候,赵通远远瞧见火光冲天越逼越近,轰鸣的马蹄声震得人神飞魄散,他跟了雨化田许久还未见过西厂精锐集结的阵势,心下不禁有些慑然。
若督主此役一成,朝廷里又要翻几番浪花,后路如何已不是他这个小小档头能想的了。
谭鲁子的腰板挺得笔直,他瞥了一眼分神的赵通,似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我想多少都没用,待会儿尽管为督主分忧便是。”
赵通点点头,不多久七十二轻骑扬尘而至,谭鲁子提缰带领手下汇入队伍,他先行负责开道并带五十人去外围山垛解决冷箭暗伏,另有百人守住盐场出路防止对方围击。
赵通领了另外一队汇去雨化田身边,与督主一起行至盐场外围准备攻入,不料想杀出人马挡住去路。
领头骑骏马的人,正是梁春锦。
今晚的人,都是疯了的。
雨化田嘴角勾起令人胆寒的微笑,他不愿与此人再作纠缠,反手抽出身旁侍卫的配剑使出五虎断门术,只见剑身寒光四溢碎成碎片,铺天盖地向梁春锦打去。
梁春锦化力衣袍将碎片挡去大半,却仍有碎片不小心戳进肩头,鲜血印染。
“堂堂平信侯私用兵权,又勾结重臣倒运私盐,你纵有通天本领也不够死。”
雨化田此言一出,梁春锦知他们情分已断,但还是忍住肩头痛楚强道:“我警告你在先,是你不念旧情傲气执拗,你可曾想过他不是轻易就能办了的人,没有我护他,自然还有其他人。”
雨化田目光如寒冰,又取出一剑震碎飞向梁春锦,有一段飞旋过去刚刚好划破了那人的嘴。
“有多少人挡我的路,我便杀多少人。”
四十八亲卫手中兵刃寒芒毕露,雨化田驭马直前,那阵势便是杀了梁春锦也不遑多让。
梁春锦脸色一暗,顿时万念俱灰,雨化田此人,他这辈子是够不到了。
平信侯示意兵队散开,为西厂人马让出一条道。
雨化田策马而入,冷傲得不像凡人。
盐场中已然重兵防守,薛檀见梁春锦外围被破,惊恐之余调度身边杀手时更加凶恶:“杀了雨化田!杀了他重重有赏!”
他何曾想到自己位高权重盘踞一方,竟还有人敢来动他的位置。雨化田虽得万贵妃荣宠也不过是个刚成立的缉事厂的厂公,虽然范英告去京城,他其实并没有真正怕过对方。
何况还有梁春锦。
薛檀怨毒地望了一眼铁门外的平信侯人马,胸口嫉恨杂陈,雨化田的人手都是精锐,不多久就把他招徕的那些江湖上沽名钓誉的杀手解决了七七八八,雨化田自始至终都坐在马背上瞧着慌乱中被护住的薛檀,把对方的惊慌失措全部收进眼底,似在玩味。
盐场中的尸首越来越多,阵阵血腥味直冲薛檀的鼻子,眼看手下人抵挡不住,他也不知得了什么胆窜去刀光剑影中穿行,储盐的仓室里有密道以防万一,可以逃出生天。
雨化田见他动弹,直身而起踩马背借力冲向薛檀,一把抓住对方制住。
“薛大人,多年未见,容姿不输当年……”
薛檀豢养了一群杀手自己却不会武功,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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