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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如梦做梅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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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伤得怎样?”
  “不轻,背后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青紫,像是被刑杖打过一样,略有点发热,好在没伤到骨头。”
  “你们又在编排我什么?”褚仁醒了,见古尔察回来了,笑着说道。
  “好些了吗?”齐克新问。
  “好多了……”褚仁一笑。
  “以后除了年节行大礼,在我面前,不许跪着。”齐克新说道。
  “啊?”褚仁有些困惑。
  “膝盖伤成这样,怎么不跟阿玛说?”
  “阿玛不是在我的气,在罚我么?有什么可说的?”褚仁摸不着头脑。
  “越活越笨,小时候还知道讨好求饶,现在反倒不会了?肯为旁人求我,就不知道为自己求我吗?”齐克新嗔道。
  “诶?”褚仁有点糊涂了,齐克新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帮你挑两个模样心性都好的丫鬟,等你伤好了,就收了房吧?”
  “啊……”褚仁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齐克新的思路。
  “若能给阿玛生下个一男半女,那时候你若想回山西,阿玛就放你回去。”
  褚仁的眼睛一亮,忽地坐了起来。这一下牵动了背后的伤处,又痛得呲牙咧嘴。古尔察忙上前扶住他,把他揽在自己怀里。
  褚仁这些年心心念念,一直发愁的这桩事情,就被齐克新这样轻轻易易的点破了,答应了,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你和那个傅眉,你们两个……迟早是要在一起的,阿玛也打你这岁数过来的,所以不会拘管你。只是,你先要帮阿玛留个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玛现在也就这点念想了,你千万别让阿玛失望。”齐克新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很是艰难,似乎也是难以启齿。
  齐克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要想着,为他留住这清白身子,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等你老了,你就明白了……”
  古尔察看着齐克新,齐克新也看着古尔察,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四目交投的视线中,不必言说。
  褚仁脑中一片混乱,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那就找个性子活泼开朗,出身低微,心气儿不要太高的,我没办法给她一辈子,不能让她一辈子郁郁……”
  这话一出,齐克新和古尔察都呆在了当地。
  褚仁皱着眉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心头灵光一闪,嗫嚅道:“我额娘……也是这样吗?”
  齐克新缓缓点了点头:“可惜她是个福薄的,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否则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古尔察叹道:“到底是父子连心,连这句话,都和当年那句一模一样……”
  “外面震情如何?”齐克新问古尔察。
  “还好,寻常百姓之家,约有一成房屋损毁,南城更重些,九门提督已经下令寺庙祠堂收容无家可归的灾民。”
  “我们赊粥吧!趁现在还是端重亲王府,让四九城都知道知道咱们。”褚仁很是兴奋,这些天一直被郁闷着,可算找到个途径发泄一下,而且,这种发泄,就算是皇上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齐克新沉吟半晌,方徐徐说道:“也好……也是功德,吩咐下去,就在府门前,搭个粥棚吧。”
  褚仁拍掌叫好:“一直到我们搬家之前,这粥棚不能撤!凭谁搬进来都让他难以下台,撤了粥棚会挨骂,不撤,那就继续烧钱吧!哼!”
  “你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齐克新嗔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宠溺。
  “这里又错了。”齐克新指着一处笑道。
  褚仁仔细比对了原稿,一吐舌头。
  “我给你记下来,揽总儿一起罚你!”齐克新笑嘻嘻的打开一个折页,上面划了两个正字。齐克新左手拿着笔,在上面歪歪扭扭的添了一横。
  褚仁伸长脖子去看:“多少了?”
  “十多个了……”
  褚仁又是一吐舌头,心虚地问道:“要怎么罚?”
  齐克新故作神秘地一笑:“我还没想好,待想好了告诉你。”
  这几日,褚仁的伤略好了些,便和齐克新一起,继续整理那些笔记。自地震之后,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褚仁也渐渐放肆起来。但齐克新丝毫不以为杵,脸上始终带着笑。
  古尔察推门进来,递过一份邸报:“山东又震了。”
  齐克新接过来看时,见上面写着:“山东濮州、阳谷、朝城、范县、观城,地震有声。”
  “成灾了吗?”齐克新问。
  “还不知道……”古尔察摇头。
  “看样子,似乎比京城那次大,但又比上次陕西的小些。陕西那次听说整个城垣都震塌了。”齐克新沉吟道。
  “一个月内,接连三次地震,死了三万余人,今年这是怎么了?”
  齐克新蹙着眉,思索了片刻,突然幽幽说道:“这倒是上天成全了。”见褚仁不解的看着自己,又补充道,“你和傅眉想着的那事儿,只怕有望了。”
  不久,京城传出了流言:“‘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说是北方接连大震,乃是京畿逆贼横行,朝廷剿抚不利而至阴盛阳衰之故。”
  随即,顺治帝便下诏罪己:“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朕亲政数载,政事有乖,致灾谴见告,地震有声。朕躬修省,文武群臣亦宜协心尽职。朕有阙失,辅臣陈奏毋隐。”
  五月七日,一道圣旨送到了河南巡抚手上:“这拿获叛贼宋谦等,着即审明正法,未获叛党,着各该督抚严查缉剿,以靖根株,但不得连累无辜。”第二日,宋谦便被就地正法了。
  注!
  1
  《清实录》:
  顺治十一年四月,“壬申。辰刻。地震。
  顺治十一年六月,“丙寅。陕西西安、延安、平凉、庆阳、巩昌、汉中府属。地震。倾倒城垣楼垛堤坝庐舍。压死兵民三万一千余人、及牛马牲畜无算。”
  顺治十一年八月,“山东濮州、阳谷、朝城、范县、观城、地震有声。”
  因情节需要压缩时间隔。
  2
  顺治官窑在十一年开始烧造,陆续烧制了几年后又停止,因此顺治款的瓷器比较罕见。
  3
  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出自《国语?周语上》
  4
  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是顺治十四年京师地震时的诏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半章,明天看情况吧,要是更也会很晚
  
  下半章更了哦~~~~


☆、雨色云香镜里痕

  端重亲王府门前,高搭天棚三丈,棚下是柴锅大灶,火烧得正旺。氤氲的水汽,雾一样弥漫了整条巷弄。
  两个家丁站在梯子上,拆开一袋袋糙米,也不清洗,便直接倒进锅里。灾民的队伍摩肩接踵,一直排到了大街上。队伍转过一个弯儿,被牌楼遮住了,也不知道队尾有多长。
  不一会儿,淡淡的谷香便弥漫了开来,令人食指大动。两个家丁,持着一人多长的长柄木勺,一勺一勺,将那粥舀到难民的碗里。人流,便开始缓缓地流动了起来。
  粗磁的碗,黑陶的罐,木舀子,葫芦瓢……各式的盛器,一一从锅前流转过,间或有一两颗碗钉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你站远点儿,天儿热,别让热气熏着中了暑。”古尔察攀着褚仁的肩头,把他拉后半步。
  褚仁一拧肩,挣开了古尔察的手:“当我是蜡人么?又不会烤化了……”
  “你还是回去吧,不然八爷又要到处找你了。”叫王爷不合适,但是古尔察又不肯叫贝勒,或者和其他下人一样叫老爷,便又叫回了少年时的称呼,仿佛又重新活过一次似的。
  “闻着挺香,我都馋了,要不给我也盛一碗?”褚仁用力吸着鼻子。
  “这是糙米,里面秕子谷壳沙粒很多,你吃不得的。”
  “为何不用好米?还弄得这么稀?咱们赊不起么?”褚仁有些奇怪。
  “倒不是赊不起,而是赈灾赊粥向来是这个规矩,这是给三餐不继的灾民预备的,不是让平常小民占便宜的,所以就不能太稠,米也不能太好,让但凡家里有口吃食的人,就不会惦记着这个。粥里面有些秕子谷壳沙粒,也可以让喝粥的人喝慢点儿,免得那些饿极了的人,一口气喝下太多,容易伤身。”
  褚仁正听着古尔察解释,突然发现院墙拐角处露出了半个马身,正是那匹乌云。
  褚仁眼珠一转,说了声:“那我先进去了。”说罢便趁古尔察分神之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墙角后面。
  傅眉,正牵着乌云缰绳,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你的耳朵好了吗?”傅眉急切的问。
  褚仁点头:“早就好了!”
  傅眉长出了一口气。
  “宋谦死了,你知道了吗?”褚仁喜滋滋地说道。
  傅眉神色黯然的点点头:“我知道……是我送了他最后一程……他戴着七十斤的枷,在城门口被枷号了一个月,肩膀和脖颈都血肉模糊,双腿已经被夹棍夹断,身上刑伤不计其数,一只眼睛不知怎么也瞎了……他受了这么重的刑伤,供出其他人,也是有情可原的……”
  褚仁心中一紧,惶然问道:“那你和爹爹,也会入狱的,会不会也要受刑?”
  傅眉勉强一笑:“我和爹爹都有内功底子,不会有事的,太原府和山西巡抚那里,我也会打点。”
  “我有事要问你——”
  “我有件事要找你——”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随即相视一笑。
  “你先说!”
  “你先说!”
  一模一样的话,又是同时冲口而出,两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褚仁说道:“还是你先说,我这个,不是正事儿。”
  “我去拜会过龚鼎孳了,他想要一幅爹爹的草书……”
  “你是说……”褚仁一脸坏笑,觑着傅眉。
  “自然要你大笔一挥啊!这时候上哪去弄爹爹的字?”傅眉一边说,一边笑着用手指点着褚仁的胸口。
  “好啊!”褚仁很是兴奋,练了这么多年的字,很少有一展身手的时候,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自然很开心,“写点什么呢?这个龚鼎孳,词好像写得不错,写首他的词,如何?”
  “那样太刻意了吧?反倒是显着小家子气,你还是写你最熟的那幅李梦阳比较好。”
  褚仁嗔道:“又写那个啊……弄得好像我只会写那首诗似的,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
  傅眉一笑,并不理会褚仁的抱怨:“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你若是去见龚鼎孳,别忘了带上我!”
  “为什么?”傅眉很诧异。
  “他的诰命夫人不是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么?我想去见见!”褚仁兴奋得双目放光。
  “人家的内眷怎会出来跟你相见?”傅眉嗔道。
  “万一呢!听说这两个人都是放荡不羁,不在乎世俗礼法的。”
  虽然心里满怀期待,早有准备,但真正见到顾横波的时候,褚仁还是吃了一惊。
  三十五岁的顾横波,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乌发盘成高髻,云一样堆在头顶,发间是一水儿的黄金头面,各种钗,簪,掩鬓,挑心,分心……皆为花卉形状,密密麻麻足有几十件。身上是莲花牡丹纹妆花纱褙子,压着月白与水碧间色的月华裙,用一身服饰勾勒出一幅繁花付与流水,软红横陈清波的景象。只见她从后堂款款而出,口中说着:“什么好字儿?我也来看看。”
  檐下那鹦哥儿也凑趣似的叫道:“横波夫人来啦!横波夫人来啦!”
  龚鼎孳把那字展给她看,笑着说:“你叫‘眉’,他也叫‘眉’,你们倒可以以姐弟相称。”
  顾横波眼波一转,打量了一下傅眉,赞道:“好俊俏的少年郎!这品貌倒是配得上我,我这个‘眉兄’可算找到‘眉弟’了。”
  饶是褚仁来自现代,也对这夫妻二人这种任性嫉俗大感惊讶。
  而傅眉,早已羞红了耳根。
  顾横波言笑晏晏,斜觑着龚鼎孳说道:“你收了人家这么好的字儿,拿什么回敬人家?”
  龚鼎孳微微一躬身,嬉笑道:“全凭夫人拿主意。”
  顾横波从袖中抽出一柄只有一拃长的湘妃竹扇,轻轻展开,说道:“你看这个如何?”
  “夫人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龚鼎孳脸上的笑意,就像是常开不败的花,始终那样不知疲倦的绽放着。
  顾横波轻移莲步,走到傅眉面前,展开那扇子,问道:“贱妾拙作,可还入得法眼?”
  褚仁伸头去看,见上面绘着一枝墨兰,只寥寥数笔,便把那兰花画得摇曳生姿,活色生香。左下钤着一方小印,上面是“顾眉之印”四个字。
  傅眉双手接过,道了声谢,红着脸,讷讷的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顾横波嗤的一笑,挑逗似的,就着傅眉的手,将那扇子一寸一寸的合了起来。
  顾横波的一双玉腕,拂过傅眉的手腕,傅眉眉头微微一皱,抬起头来,端详着顾横波的脸色。
  顾横波眉毛一挑,朱唇微张,虽未说话,但满脸写着疑问和不解。
  傅眉的脸更红了,轻声问道:“夫人可有血崩之症?”
  闻听此言,龚鼎孳抢了过来,一把抓住傅眉的手问道:“你能医吗?你懂女科?”
  傅眉点点头:“家父精擅女科诸症,我自小便随家父习学医术。”
  顾横波一笑,大大方方的把手腕伸了过去,手上的一串金丝手钏叮当作响。
  傅眉为顾横波诊过脉,脸又红了,却对着龚鼎孳轻声说道:“我还要问尊夫人一些行房、月信和带下诸事,是否……需要回避?”
  顾横波挥手遣退了下人,笑道:“你只管问便是。”
  望、闻、问、切,傅眉直折腾了一炷香时间,脸上已经见汗。
  龚鼎孳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眼中不知是怜是痛是惜,只是盯着顾横波。
  顾横波却是淡然一笑:“看过这么多医生,你心里也该有个底儿了,又做出这可怜样子给谁看?只可惜……没能给你留下个一男半女。”说着,眼中便有了淡淡的水痕。
  龚鼎孳伸手扣住了顾横波的腕子。
  顾横波白了龚鼎孳一眼,唇边却带着笑,又轻轻扫了一眼褚仁。像是在说,当着小辈,不要这么亲热。
  龚鼎孳却恣肆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顾横波的肩。
  “我这病……有年头了,江南名医,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傅公子也不必太过焦心……而且,我这个出身,大抵都是毁在这种病上,逃不脱的。”顾横波对傅眉说道。
  傅眉有些惊讶,抬头看向顾横波。
  顾横波一声苦笑:“别信所谓的卖艺不卖身,那都是话本里浑说的。人生有太多不得已,哪能像故事中那样圆满。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呢……”
  傅眉轻叹一声,对龚鼎孳说道:“我这有个方子,一剂要用一两参,连服十剂。若好,便好了,若不好……”
  “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顾横波四根芊芊玉指按在傅眉的手背上,止住了他的话语。
  傅眉开了方子,交给龚鼎孳。
  龚鼎孳小心的将药方折起,贴身收好,说道:“你托我的事情,我自当尽力,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托,请务必帮忙。”说罢躬身一揖。
  傅眉连忙说道:“大人请讲!我一定尽全力办到。”
  “我有一个总角之交,名唤纪映钟,字伯紫,甲申之后,一直在弘光朝廷,弘光亡后,便去了天台山出家为僧,各处云游,听说和你父亲多有交往,现在便在山西……”龚鼎孳说着,拿出一个木匣,“这是我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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