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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余生作者:酥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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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轻声音又掀了几片瓦片,露出个正好能容身的小洞,跐溜一下钻了进去,沿着柱子滑到地上,灵巧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骨碌滚到凌乱的衣衫前,捡起那件价值不菲的绸缎便服,刚想探手进去解钱袋的时候就听见床帐之中的人忽然气喘如牛,在发出好几声粗野的喘息声后猛地“吁——!”地一大声,整个人都像是要活生生抽过去一般,房间里霎时陷入死灰一般的安静,直到深夜里的更漏声与余生的心跳声一起漏过不知几个点,才听得床内传来中年男人色咪咪的一声呻吟:

“唔……快哉快哉……遍体舒畅……”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余生出了一身的冷汗,钱袋也懒怠解了,干脆连衣服抱着一起“蹭蹭蹭”又爬上了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房顶,盖好瓦片,这才得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余生晃晃脑袋镇定完了自己的心神,抽出本子在上面记下了最后一笔——

江海余生批:吴大人面弱体虚,驾彩云大战金凤十余回合力有不怠,江河湖海一朝喷涌殆尽矣,还望吴大人爱惜贵体,多加节制,不负吾辈挂念之意。

记完这最后一笔,今天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了,余生满足地笑笑,抱着钱财衣服跳下房顶,憋到现在才发现由于方才那一场虚惊,再加上身临其境了那一场旖旎春色,胯间那东西竟然肿胀地很,忍着那股子念头闷头跑了好几里路,后来跑到了镇子里才慢下了脚步,在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找到一间泥胚房旁边的鸭棚,这才解开裤头好好释放了一回。余生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纵使身在黑漆漆的鸭棚,那缱倦春意的声音却好似还在耳边徘徊不去似地,与此同时,脑海之中仿佛也跟着心中所想慢慢浮现出一副副画面来——

七年前那个炎热的午后,那个中暑的笨家伙无意识地靠在自己的肩头吸允着水筒里的水,嘴唇翕动,清水顺着他的唇流过他的下颌,再流进他的脖颈……
还有昨天白天的时候,那人一不小心跌进自己的怀里,抬起脸来直视自己时眼中惊怒交加的神情,还有那张一下就涨得红扑扑地,活像成熟的红石榴一样的脸……

沉浸在臆想之中失神了片刻,直到寂静的夜色里突然传来咳嗽声,引起了余生的警觉,隐身藏入鸭棚之中,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咳了很久,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听上去苍老而浑浊,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咳嗽似地,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掉。

过了一会儿,泥胚房里的油灯被点亮了,纸糊的窗子上显现出昏黄的颜色,还有灯影之中蹒跚摸索的身影,余生的头顶上响起淅淅漱漱的声音,随后就是一个老妇人年迈的嗓音:

“老头子,咳得好点了吧?来,喝点儿水,要是你再病倒了,等小虎子从战场上回来,可得担心成什么样啊……”

隐隐听到有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那咳嗽声总算是勉强制止住了,缓了有一段时间,只听得浑浊的声音哑着嗓子幽幽响起:

“小虎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这病怕是撑不住了……大虎子和二虎子前些年都死在战场上了,咱们家就只剩下他这么一根独苗,没能亲眼见到他平平安安地回来,我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啊……”

灯下传来老妇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老头子你病糊涂了,说的这叫什么傻话呀……前些日子大夫不是说了吗?你这病是整天操心操出来的,只要放宽心,好好调理就会好的,明天我就去向镇上李屠户家借点银两,凑点钱,再去买几副药……东边的李嬷嬷不是三个月前还接到她儿子的家书吗,说是部队已经到了那什么关了,等仗打完了,小虎子就会回来了……”

听着这对老夫妻之间的对话,余生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年头兵荒马乱,前线战线吃紧,就没听有打过几个胜仗,苛捐杂税,四处拉壮丁充徭役,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老百姓,余生转念又想起自己自小无父无母,对双亲牵挂爱子的心情更是同情,长长地叹了口气,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对准纸糊的窗子往里一扔。

“咚!”

沉甸甸的袋子砸破了纸窗,落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声响,老夫妻两个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的俱是白花花的银两,一时惊诧无比,忙高声问道:

“窗外是何人?”

余生原想抛完钱袋就悄悄照原路潜走,来个不留痕迹,却完全忘了他此刻正身处鸭棚之中,刚来了个潇洒转身就好死不死踩中了鸭脖子,痛得那鸭“嘎嘎”直叫,鸭棚里的鸭子都被惊醒了,纷纷飞起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发动了猛烈的攻势,余生闪躲不及,被鸭翅膀连扇带扫打了好几下,一时间鸭叫声连片,除了此起彼伏的嘎嘎声就是翅膀的扑棱声,比游园会还热闹。

多亏了余生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怕会引起左邻右坊的注意,连忙压低嗓门,装作用很冷静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我是劫富济贫的侠客江海,在路上偶遇了一个叫小虎子的人,他托我把这袋银子交给他的爹娘,请问你们是他的爹娘吗?”

老夫妻两个一听到儿子的名字,又惊又喜:

“是是是!我们正是小虎子的爹娘,敢问江海大侠,小虎子他现在怎样了?”

余生一边奋力摆脱着群鸭的纠缠一边有些心虚地说:

“他……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前了,那时候他过得还行……他还托我转告你们,说他很挂念你们,希望你们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担心他,等他仗一打完就会回来了……”

老夫妻高兴地泪花直流,忙不迭地道着谢:

“谢谢江海大侠!谢谢江海大侠!”

这么大的恩余生受之有愧,连忙一溜烟儿闪身走了,一口气跑到江海镇边上的清水河边,此时更正好漏过五鼓,天边现出了鱼肚白,显然是刚做了件行侠仗义的事让余生的心情既高兴又得意,在河岸上捡了块石子打着水漂玩儿,石子长了腿儿似地在水面上哒哒哒跳了三跳,惊飞了栖息在睡眠上的水鸟,在一阵扑啦啦的响声之后河面上的水鸟都飞光了,光秃秃的水面映出了一个满身稻草和鸭屎、披头散发的人影,看得余生一愣,后来才发现水面中的人正是自己,顿时大窘,只得在河边脱下了夜行服,换上那件偷来的丝缎衣服,将头发梳梳光亮,扎好头巾,出现在水里的就是一个样貌英挺的青年男子了,要是头上再戴顶帽子手里再配把扇子俨然就是一副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模样。余生左照照,右照照,觉得有趣得很,故意腆起肚子做出副暴发户的派头大模大样走了几步,把自己给逗乐了,对着水面笑得前仰后合,笑累了就穿着那身昂贵的绸缎衣服直接往芦苇丛中一躺,跷着脚望了一会儿天,看着天边的鱼肚白渐渐加深,太阳从朝霞里面跳出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拔了一根芦苇叼在嘴里,大摇大摆地就上了街。

松松垮垮的华贵衣服还有叼着根草落拓不羁的模样让余生成了众人的焦点,集市上所有人都盯着这名从晨光下走来的英俊青年看,卖鱼的忘记了叫卖,杀猪的停下了手中的屠刀,卖花的小姑娘看到他脸儿羞得比手中的鲜花还要红,面对这些打量的目光,余生却好似浑然未觉似地叼着草自顾自往前走,径直走到了酒肆前,刚想沽点酒喝喝的时候身上一摸才发现钱都被刚刚接济光了。皱着眉头在街角徘徊了片刻,转眼瞄到对面的当铺,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去当铺把身上的衣服当了,换了三百文钱,用五文钱去酒肆沽了一角酒,出来之后就被一群小乞丐扒着衣角不放,一个个嘴里嚷嚷着:

“大老板,好心的大老板,赏我们几个钱吧,我们都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余生为人豪迈,又一向乐善好施,爽快地掏出钱袋往他们的破碗里叮叮当当倒着铜板,每个人都分到了满满一碗,小乞丐开心到捧着碗直笑,谢都没谢一声就呼啦一声散开抢钱去了,等他们散开后余生提着干瘪的钱袋倒了好几下,可怜地就只倒出了五个铜板,想到张狂那莽夫昨天抄书又抄秃了一枝笔,就又花了四个铜板买了一枝新笔,剩下那最后一枚铜板放着也是累赘,就向卖花的小姑娘买了一枝刚采来的荷花,粉嫩嫩地还带着露水,看着就心情畅快。

散尽了身上的缚累,换得一身轻松,余生手里拈着花,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快地哼起自己编的小曲儿:

“真金白银易散,清景千金不卖。
功名利禄两清,换取人生自在。”

等到余生慢悠悠地踱回江海社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扣了扣紧闭的柴扉,里面响起了一个温糯糯的声音:

“暗号?”

余生笑道:

“小舟从此逝。”

里面立刻就接了下句:

“江海寄余生。”

只听“吱呀”一声,柴扉被打开,出现了一张男子的面孔,那男子约莫三十余岁的光景,中等身材,蓄着两撇小胡须,平凡至极的容貌,唯有那对眉眼细细算是五官中唯一的特色,一双眼睛眯缝着总给人没有张开的错觉,那名男子用细细的眼睛看了一眼门外的余生,随即就笑了起来,笑容和他的声音一样糯糯地,像温吞水:

“哎哟,是状元回来啦?”

余生顺着他的话开起了玩笑:

“是啊,回来瞅瞅榜眼在内阁究竟有没有认真工作。”

宁玉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了,不开玩笑了,最近外面抓得紧,别又让官府给发现了,赶快进来吧。”

余生和宁玉麟进了破败的里屋,刚踏进一只脚就闻见一股刺鼻的马粪味,余生挥着衣袖怎么赶也赶不走:

“隔壁那群三甲进士有按时喂吗?”

宁玉麟边整理着桌上的纸张边无奈地叹气:

“喂,当然按时喂,要不也不带这么一泻千里呀,这不我刚刚还清理过呢,都闷这里熏习惯了,你出去了一天刚刚回来闻起来当然刺鼻,闷一会儿就没事了。”

原来这地方叫是叫江海社,不过是他们自己的称呼而已,其实不过就是个破马厩罢了。由于没有得到官号私印书籍,江海社几次遭到官府的查抄,几经周折才找到了这么一间马厩勉强安生,三个大男人每天靠着咸菜馍馍果腹,日子过得相当之拮据,苦中作乐便把这间破马厩称为“内阁”,给每个人都取了绰号,余生的绰号是状元,宁玉麟是榜眼,还有一个张狂是探花,隔壁养着的一群马就叫三甲进士,状元余生负责每天出去搜集奇闻异事还有当地名人大官的风流韵事,榜眼宁玉麟负责将之编纂成册还有绘制内页丹青,探花张狂则负责抄书,三个人分工井然有序,每月都会编出一刊《江海志》在江海县内私售传播,以此为生;倒也能勉强度日,只是这环境实在是恶劣。









第4章 第 4 章
“对了,状元,嘿嘿,新一卷的《江海余生》可否到手?”

宁玉麟拱手站着,细长的眉眼眯缝起来,眼角眉梢笑意浅浅,模样恭谨,神态却活像只精明老道的老狐狸。

余生见状从贴身的袖子里摸出那几张皱巴巴的文稿,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

“要想看可以,不过本状元要先验收验收榜眼昨晚的劳作成果。”

宁玉麟咂咂嘴,一手提着烟杆,一手从那一堆杂乱里翻啊翻,终于翻出了一副悉心珍藏的丹青画卷,在余生的面前慢慢铺展看来,只见那精致的绢布上栩栩如生地绘制着两名衣衫不整的男子在一口潭水之中互拥的情景,在细致的笔触之下两具胴体的肌肤仿佛都拥有着花瓣一般的细腻触感,其中一名较为高大的男子神情魅惑,而倚靠在他怀里的那名较为瘦弱的男子则一脸羞涩的表情,眼角眉梢却依稀透着风情,从画上看过去好像画里的人会对你眨眼一般。两人从姿势到神情无不暧昧引人遐想,三丈青丝垂在水中像水蛇一样紧密相缠着,难舍难分。

果然是生花妙笔!满卷的玉体横陈,活色生香,这样一副画面任意一个男人看了都会血脉喷张。

“如何?我根据上一章江海大侠为救小舟中埋伏身陷魔岩潭推测出这一章应该会有小舟会为大侠过毒的情节,于是就有了这副工笔,可花费了我三天三夜的心血呢,这次起价可得高些,不卖出一两银子来我可饶不了你。”

余生看得面红耳赤,他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后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眉头微蹙,紧接着摇了摇头:

“画地是没得说,只是……不像他。”

宁玉麟耸耸肩:

“说说,哪儿不像你那只小书呆了?我可是按照你的描述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画的呢。”

余生见那画中之人体态风流,眉目含情,再联想到那只小呆瓜一本正经的脸,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面貌是很像,可是这神态,要是被他看到了,非得边跳脚边大喊个几声‘成何体统!’然后当场撅过去呢。”

宁玉麟玩味地看着余生脸上的笑容,啧啧叹道:

“不愧是江海大侠,对那个小书呆那么熟悉,在下自愧不如啊。”

余生支吾着:

“我……我才不是什么江海大侠呢……我不过就是个卖假书的……”

“可是在某人心里,你这个卖假书的可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勇大侠客啊,自从七年前被你救了之后就一见倾心,记挂到现在,就算被抄家发配还心心念念着大侠大侠,住在破草庐里还心系大侠,每天都把一腔旖旎之情寄托于笔墨之间纵情和大侠携手同游山水什么的,这样的感情可真是感天动地,日月可证哪。”

面对宁玉麟的揶揄,余生俊逸的面庞都微微泛红了。

“别瞎说,他是个正经书生,最重名节,还是不要叫他知道他心目中的大侠其实是个卖假书的比较好。”

“啧啧,什么正经书生,我看就是个小书呆。对了,你昨儿个去请小书呆下山入社,请地怎么样了啊?”

余生闻言目光一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能怎样?我是一直担心他们主仆二人在山上无依无靠,可他向来洁身自好,恭于自律,自是不屑和我们这种三教九流为伍的。我都去请了七八回了,可他就是不为所动,倒是他那个书童瞅着甚是机灵,趁机告诉我他会参加五天后东苑的流觞席,到时我准备也借套行头混进去,顺带着记录一下席上的诗词轶事,可以编纂进新一刊的《江海志》里。”

宁玉麟抿着唇,右手用烟斗轻敲桌檐,卜啦卜啦地倒着烟灰,这是他的一个特有动作,每当他眯起细长的眼睛,倒起烟灰,就说明接下来有关键的信息要透露了:

“小书呆不下山也好,他这样没点心眼的人就应该待在山上安全,如今洪涝情急,流匪作乱,不太平地很,再加上新兴起来一个灵蟾教,专门虏获像他这般才华横溢的书生名流,被抓去可不好了。”

“灵蟾教?”
余生疑惑地望向宁玉麟,这名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看似温糯,实则胸藏丘壑,很多时候就连他这个四处在外采集信息的人比不上他阅历丰富。

宁玉麟吸了一口烟,表情转为沉静:

“嗯,其实早在我任职贵州的时候就早已对这灵蟾教有所耳闻,此教昼伏夜出,早年流窜于偏远地带,用奇门异术蛊惑当地的愚昧百姓,据传此教圣物为一只硕大的蟾蜍,能口吐人言,且知晓天机,传闻此教作风邪门,但有一事十分稀奇。”

“何事?”

“此教流动性很大,所到之处专爱制造天闻异象吸引众人的眼光,可是他们一不为祸,二不作乱,却专爱打探当地有名的寒儒与文人,先是把此地所有排得上号的文人墨客全都刺探地清清楚楚,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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