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仙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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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店的侍者见惯了像宁书生这种人，热情的招待着宁书生进里面去做。大厅里很宽敞，只是摆放着的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每一个人面前都摆放着堆积如山的烤肉，有些宁书生认得，有些不认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狼吞虎咽着，他们的肚子永远都吃不饱，永远也都没有停止吃。

侍者指引宁书生在一个位置上坐下，桌子上摆盘了香喷喷的烤肉，地面丢满了骨头。这张桌子不单只宁书生一个人，在他来之时对面早有一个吃得正香的人，他埋头在肉堆里拼命的吃。

宁书生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这个人的衣服很脏乱，生前好像是乞丐那般。因为还阳界的样子大多都是生前带下来的。

烤肉已经堆放在宁书生面前，三叠三大碗，紧接着又搬上一直烤兽，类似于羊，表皮金灿灿如同黄金一般。

宁书生早已经饿得不行了，他拿起了一只不知名的兽腿，拿起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面响起了一个模糊的声音——“滇翅腿，十天寿元。”只是此时宁书生那里还能够清醒？他捉起兽腿，就要往自己口中咬下去。

就在这时候，坐在宁书生对面的那个埋头大吃的男子身子突然发出一阵光亮，等他吃完手上那只烤肉后，身子变得透明起来，再也捉不住桌子上任何一样东西。

他的身子渐渐的飘了起来，升到半空，如同八爪鱼一样挥动自己的四肢。他似乎想要挣脱这种束缚，一双疯狂的眼睛里面闪动着饥饿的光芒。他拼命地吼道：“肉……肉……我要吃肉，吃肉！”

宁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给惊醒了，他抬着头看着那褴褛的乞丐男子，他那疯狂的眼睛里面一直盯着的都是桌子上的肉。在这瞬间宁书生恍然间明白了，这人生前定然是饿死的，死后才在阴间补足阳间的缺憾。

这时候有一个侍者走了过来，对着天空中渐渐变淡的乞丐男子拜了一拜，说道：“客官，你的寿元已经吃完了，赶紧去地府投胎转世吧。黄泉路上你能做一个饱死鬼了，一路走好。”

在挣扎中，乞丐男子的身子慢慢化去，仿佛被某种规则牵动着，带进了另外一个空间。四周又恢复了原样，肉店里也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众人吃肉嚼肉的酣畅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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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心姥姥

宁书生吓了一大跳，哐当起身，惊慌失措的逃了出这家肉店，涌进了人流之中，惹得四周路人一阵侧目和谩骂。

欲望，肉店代表着阳间里对于食物的渴望。进去的都是些饿死鬼，拼命的吃，拼命地消耗着自己的寿元，直至投胎转世。

宁书生不是饿死的，他最后才能清醒过来，抵挡得了这些香喷喷的烤肉的诱惑。出了肉店后，他那种饥饿的感觉顿时消失了，只是还是常常回头，脑子里总有个念头呼唤他回去，暗示他自己需要吃东西。

恍恍惚惚里，宁书生随着人群漂流，看到了各种店面里，各种代表着人死后强烈的愿望。衣服店里，爱美的人拼命的穿衣服，直至把自己包裹成为一个粽子；首饰店里，女人穿金戴银，直至全身首饰的重量压得她们走不出去；酒店里，一缸缸的美酒端了上来，有的甚至泡在酒缸里大喝大叫；玩具店里，许多小孩在自由的打闹，自由的哭泣，大多都是生前畸形夭折遗弃儿童……

这里是欲望的天堂，每一个在阳间死去的人，没有满足的愿望都能在这里满足。宁书生心中突然产生了恐怖，觉得自己和这外面的人格格不入。他毕竟没有死，他毕竟还有影子，他毕竟还有强烈的回去的愿望。

不知不觉中，宁书生远离了灯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

风，渐渐的大了，黑暗把宁书生身体吞噬着，他远离了喧嚣，在一处树底下抱膝坐下，样子说不清的孤独，说不出的寂寞。

安静了，那也好吧。

忽然之间，一个大红灯笼忽而飘在了宁书生的前头。血红的光芒把宁书生的脸照得通亮。黑暗驱除了，宁书生吓了一跳。

一个沙哑而又慈祥的声音从灯笼里面传了出来：“我能看得出来，你很寂寞，你想回家。”

宁书生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四周灯光照亮处，除了他和灯笼，并没有其他东西。

“谁……谁在说话……”

落到了这步田地，宁书生还是怕“鬼”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这样子是鬼，也没有认为那些在兰若村里面展露欲望的人是鬼。只有害怕了未知的东西，心里才有鬼的。而宁书生眼前的东西，就是超出他理解和害怕的未知的东西。

“孩子别怕。姥姥只想明白你要什么，然后满足你什么。”灯笼里面又传来的那个声音。

“姥姥？你是黑心姥姥？！”宁书生恍然大跳起来，大声道：“你想要干什么？我可不受你的骗！我想回去，我不会随便消耗我的寿元的！”

宁书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撒腿就跑。他可记得李阳飞说的，那黑心姥姥可是这兰若村最要小心的三个人之一。

黑暗中的路很多，四通八达。

宁书生并没有发现他自己离兰若村中心热闹街市越来越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宁书生以为摆脱了黑心姥姥的控制。他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巷道黑暗暗的一片，两旁空荡荡的房子紧关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终于还是摆脱她了，只不过我自己似乎迷路了。”

宁书生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这是一条走到黑的路。两边的房子黑压压的如同两排狞恶的巨人护卫。宁书生抱着一线希望，朝着右边的房门轻轻的敲了敲，大声喊道：“有人么？有人么？”

空荡的街巷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在响荡。宁书生推了推，门里锁得很死。他刚想转身欲走，身后刚推过的们咯吱一声，竟然开了。

宁书生又是吓了一跳，门的风格十分老，里面黑压压的没有光亮，根本看不见什么。

“有人么？请问里面有人么？”宁书生叫唤了几下，已经开始走向门口。

“进来吧。”

一个声音从门里响起，一点烛光把整间黑暗的房间照亮。木桌、木凳以及一些简单的装饰，使得房间看起来空旷而简陋。

宁书生怀着紧张的心情走了进去。房间里并没有人，宁书生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他又轻声呼唤了一句：“请问房间里面有人么？”

房间里面诡异的回荡着宁书生的喊声。忽而之间，门外吹进来了一阵阴森的大风。宁书生只觉得全身发寒，他转身看向门外。

“砰”的一声大响，房门被风带起，重重的关了起来。

宁书生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这间房子说不出来的诡异。他想转身出去，不想再呆在如此封闭的房间里。不过这扇木门任凭他怎么拉扯，就是开不了。宁书生只觉得大事不妙，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又想起一个声音。

“咯吱”“咯吱”，像是那种腐朽的木椅承受不住坐在上面主人摇晃所发出的呻吟。

“谁！你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宁书生大声喊道，尽量在大吼中使得自己多一分勇气。

“咯吱”的声音还在响荡，而且越来越近，仿佛从房子的四面八方一起涌向宁书生的耳朵里。宁书生背靠着紧锁的方面，目光惊恐的看向四周，房间里忽然又起了那种阴风，吹得房内那些粗布的帘幔猎猎作响，如同千万小鬼嘶鸣。

宁书生是怕了，转身拼命的撞着背靠着的房门。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久待下去，只怕真的会疯掉。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响亮的撞击声在房间里面响起。

声音越响，房间里面的阴风越大。

宁书生全身发寒，犹如听到无数小鬼嘶喊声透过“砰砰”的撞击声在他的耳朵里面响起来。忽然之间，他忽而全身汗毛竖起，他不敢回头。他感觉到自己发寒的全身正有一处地方暖暖的。这处暖暖的地方正是他的脖子。

宁书生心提到嗓子眼里，他知道那是人呼吸气体喷到自己的脖子上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宁书生还在撞击着房门，看似薄薄的木门仿佛钢铁铸成，直到宁书生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骨头快要碎了，这扇门还是纹丝不动。

人恐惧到了极点，有些人是全身无力，有些是疯狂爆发。宁书生是属于后者，就在他拼命撞击房门的时候，他爆发了！

就像他当初在阳间一样，初见那些脏东西时候他是害怕，到了最后无法摆脱时他就会奋起反击。既然恐怖害怕都来了，既然已经是逼到了绝地，那就反抗吧！

这一击撞击到了房门，一如前面撞击了无数次一样，宁书生被反弹了回来。不过就在宁书生反弹回来的一瞬间，他利用这股反弹之力，凌空转身，早已经准备好的右腿借助惯性随着身子的旋转，横扫出去！

宁书生小时候身子很虚很单薄，他老爸就教过他一套养身的太极拳法。练了十五年，宁书生身体比之常人强壮几倍，筋骨也比之常人柔韧几倍，一些电视上很酷的武打动作他都能够做得出来。

这一招花哨的转身旋风扫腿，就是他根据一部动作武打片的招式做出来的。动作行云流水，扭腰力道足，踢腿力量大，再加上借力出力，打击得突然，宁书生觉得这是自己生平爆发出最为强大的力量了。

噗！

大腿撞击到了东西，粉碎了大片血红，飘落在地。在这么凌空转身出腿的一瞬间，宁书生爆发性的力量横扫而过，并没有撞击到结实的物体上，而被他踢碎的，仅仅是一个大红的灯笼而已。

屈腿，弯腰，宁书生匍匐在地，如同一只困兽犹斗的猎豹，绝境的反击使得他暂时忘记了内心的恐怖。灯笼如同血蝶般片片飘荡在空中，然后又诡异的组合在一起，重新组成一个血红的大灯笼。

这个灯笼宁书生看见过，正是先前会说话的那个灯笼，正是黑心姥姥的灯笼！

房间里面仍旧是没有人，只有一个凌空漂浮的灯笼。

宁书生并不服输，大腿一蹬，人如箭般飞窜而起，一个勾拳借助这股冲劲狠狠的打向了这个灯笼。

房间里面的阴风忽而变大了，这个血红的灯笼被风吹着，飘来荡去，总是与宁书生的拳头有一定的距离。任凭宁书生动作如何的快，这个灯笼总比宁书生的动作快一丝。

宁书生停下了动作，剧烈的喘着粗气，只是他全身的肌肉仍然绷紧着的，随时准备着再度爆发。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未知才是恐怖，既然宁书生敢于去认清和反抗这股未知，那么恐怖既然就渐渐的淡去了。

血红的灯笼在宁书生一丈外停了下来，上面忽而开出了一个人脸，这是一张皱纹层层的老脸，诡异而又恐怖。

毫无疑问，这张脸就是黑心姥姥的脸了。

这张脸上的嘴慢慢的咧开，发出了那个沙哑阴沉的声音：“你来自红尘之地吧。红尘之地的人欲望太重，不懂得修炼长生，来到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死人了。”

灯笼上那个硕大的鼻子抽动几下，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嘴巴桀桀笑道：“不过我却能在你身上闻得出浓浓的阳气。好浓烈的阳气呀。你身上的这块玉佩是谁给你的？它能够掩盖你身上的影子吧。”

闻言，宁书生脸色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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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交易

房间里面的阴风小了，只是宁书生反而觉得更加的寒。他的心寒了，黑心姥姥既然能够看穿他，这里又是黑心姥姥的地盘，宁书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黑心姥姥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不知道是因为灯笼的原因，还是她的眼睛本来就是这种颜色。她看向宁书生的眼神，就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的感觉。

“红尘之地的人与之阳间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样。你们那里人的阳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阴魂修炼的最好原料。因为吸收你们的阳寿并不要转化成为阴寿。”

黑心姥姥长长血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向宁书生腰间的玉佩说道：“给你这块玉佩的人也并没安什么好心。一旦你的肉身死亡，身上的影子消失，在你身上阳寿转化为阴寿的瞬间，你的寿命将会被这块玉佩完全吸收。到那个时候就怕你想要道地府去投胎转世，只怕也不能了。”

宁书生闻言，脸色又是一变。他把腰间佩戴着的玉佩握在了手里，想要扔掉，但是又停止了动作，说道：“就算那人不怀好意，你又何尝心怀好意？至少给这块玉佩在我身上还算有点用处。”

黑心姥姥见到宁书生又把玉佩重新佩戴好，眼睛又往宁书生上上下下扫视即便，啧啧说道：“纯阳饱满，处子之身。不错，不错。”

宁书生看着黑心姥姥那种如饥似渴的眼神，听到这句话，全身发寒。大丈夫死则死矣，若是死前还被这黑心姥姥糟蹋，那……那……那还得了！？

“你……你想要干什么？！”宁书生退后了几步，他是被黑心姥姥这种眼神给吓怕了。

黑心姥姥仿佛看穿了宁书生的心思，嬉笑道：“小郎君，你坏心思怎么如此之多？在这里做那种事，你若不同意，婆婆就算是想，也拿你没办法的。”

宁书生心里恶寒，但是听到她如此嬉戏的言语，脸还是红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黑心姥姥道：“这里是阴间的还阳界。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要以‘还阳’来命名么？”

宁书生摇头，静静的听着黑心姥姥说下去。

黑心姥姥道：“人乃万物之长，肉身为阳，魂魄为阴，阴阳寿命相加共有一百年寿元。你们所说的人死了，那只是肉身灭亡而已。魂魄在阳间逗留七天，消散掉的肉身残留的阳气就会来到阴间。如果他在阳间的阳寿没有渡完一百年，那便会直接来到还阳界渡过剩余的阴寿寿命，这才能够去投胎转世。当然了，在还阳界寿元是可以交换的，你若是不想活命了，直接把寿元送给姥姥，那就不用如此担心受怕了。”

宁书生厌恶的道：“你休想，就算是我把寿命送给猪狗，也不会送给你！”

黑心姥姥也不生气，继续说道：“猪狗那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寿命的。你若不想活下去，还是要和人交易。”

宁书生道：“那么我随便送给一个人也不要给你。再何况我在这里只要不和谁交易，你便是奈何不得我！就算我肉身死了，我在这里还能够生活。”

黑心姥姥笑道：“你就不怕姥姥杀了你？”

宁书生把胸部一挺，大声说道：“要杀就杀！我都死过一次的，害怕死么？”

黑心姥姥道：“姥姥何必要杀你？只要把你关在这间房间，就可以让你在孤独寂寞中生不如死。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空荡没有人住的房间么？那便是不听姥姥话的人被姥姥关在里面。到最后他们全部求着要把寿元送给姥姥，好让姥姥放他们投胎转世呢。”

被关在一个牢笼里面八十年，那是不可想象的痛苦！

若说死，宁书生想来不过是伸头一刀而已。若是关他八十年，就是呆在这个房间里，他不敢想象了。

“你……你和我说这么多，究竟想要怎么样？”宁书生声音有点颤抖，不过他也不笨，能够听得出黑心姥姥的言外之意。

黑心姥姥道：“姥姥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和聪明人做交易更是省心省力。”

宁书生道：“你想要做什么交易？”

黑心姥姥反而问道：“你想要什么？和姥姥做交易有一条规定，那就是先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你也不例外，你的交易姥姥若是不能满足，那么这个交易就做不成了。”

宁书生道：“这是你想要和我做交易，不是我想和你做交易。”

黑心姥姥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