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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的山岭-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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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抱着山羊少了头的脖子,减缓力道,大量温热的血液从断头的伤口汩汩流进洗脸盆。
  大人拇指粗细的血柱,随着山羊仍在跳动的心脏收缩,仿佛呼吸似地,数度一收一放地改变流量。
  从洗脸盆里的一滩血中冒出热气。
  山羊的身体在男人们的手臂里用力抽搐。
  不久之后,山羊不动了。
  男人们抱着山羊,让它头下脚上,等到体内的血几乎流干了之后,再将柴刀插进喉咙一带,顺着胸、腹、下腹,一直线地割开皮。接着,用左手抓住皮翻开来,使柴刀的刀尖滑过皮与肉之间,把皮完整地剥下来。
  包覆在偏黄的脂肪层底下,薄薄一层白肉出现,随着皮被剥下来,露出的面积逐渐增加。
  柴刀的刀刃钻进四肢,山羊几乎被剥成赤条条的。
  开膛剖肚,陆续取出内脏。
  肝脏、胆囊、肠子——以及因为绿色的液体而胀大的胃。
  胃里装的是消化一半、变得粘稠的草。
  小心切除内脏,一一放到水桶和洗脸盆里。
  接着——
  劈开头盖骨,取出眼珠子和大脑,然后切除四肢,原本的山羊变成了不太感觉得到生命力、非常一般的肉块,在肉店里常看得到的物体。
  不知不觉间,五、六只狗聚集而来,或舔洒在地上的血,或想衔走洗脸盆内的内脏,而挨某个男人的揍。
  “怎么样呢?”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说。
  “我们不但吃骨头、骨髓,连头、脸颊肉、粘在头盖骨上的肉都吃。不吃的大概只有头盖骨、角,还有毛皮吧。”
  唯有这时的口吻会变得有礼貌。
  “你现在看到的,并非特别的景象。这件事在加德满都的各个地方上演,即使离开加德满都,在任何地方、任何村落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家常便饭。”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如此说道。
  在人类生活的历史背后,肯定存在这幕血腥的景象。
  深町感受到不小的文化冲击。这幕景象并非第一次看到。过去远征喜玛拉雅山时也曾见过。
  然而——
  吃其他的生命而活……
  不止是人类,万物基本上都是靠着其他生命的死,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弱肉强食。生活在日本这个社会中,为了活下去的工作被分工得过于精细,使得这种天经地义的食物链已不复见。
  “就算不憎恨山羊,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还是会宰杀它吃下肚。对于山羊而言,大概是没天理的事吧。你知道人类和山羊,为何会演变成一方吃、一方被吃的关系吗?”
  “不晓得——”
  “这个嘛,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山羊是比人类还弱的生物。”
  “——”
  “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大概也存在着类似这种人类与山羊之间的关系。”
  “一方吃另一方?”
  “没错。毫无怨恨,无怨无仇。被吃的一方,大概只会觉得自己被吃得莫名其妙吧。不过,光是被吃的一方比吃的一方弱这个理由,就足以解释了——”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看了一眼被人手脚利落地肢解、曾经是山羊的肉块。
  男人们手拿装着肉和内脏的洗脸盆和水桶,进入建筑中。来回两趟之后,显示山羊曾经待在那里的证据,只有留在地上的一点血迹。
  深町、纳拉达尔·拉占德拉和蒙汉三人留在那里。
  “蒙汉,没你的事了。收下深町先生说好要给你的钱,你可以回去了。”
  听到纳拉达尔·拉占德拉这么一说,深町从口袋拿出十元美钞,交给蒙汉。
  “我可以收下吗?”
  蒙汉问道。
  因为若是如同蒙汉刚才所说,各付两人一半,将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你尽管收下。这是谢礼。何况我在这里看到了有意思的玩意儿。”
  深町如此说道。
  9
  深町和纳拉达尔·拉占德拉隔着小木桌对坐。
  建筑物的二楼——
  窗边。
  大吉岭红茶从两只茶杯发出香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莫名香甜、稍微呛鼻的气味……
  那是大麻树脂的味道。
  似乎有人在这间房间抽过几次大麻树脂。
  说不定有不少在加德满都各地销售的大麻树脂和毒品,都是从纳拉达尔·拉占德拉手中进货的。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马尼库玛不晓得你我今天在这里见面,以及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
  “为什么?你和马尼库玛不是一伙的吗?”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蹙眉摇头。
  他颧骨突出,鼻梁高挺,蓄着胡子。
  给人的印象像是五十五、六岁——而且是给日本人的印象,实际上,说不定才坐四望五。
  “不是。我们不是伙伴。不过,有时候在生意上会互相合作。各式各样的物品偶而会来到我手上。但是,是不能像一般商品流入市面的东西——”
  “譬如赃货?”
  “我没说是赃货唷——”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面露微笑地说。
  “总之,我会请马尼库玛在他的店里卖那种东西。这是做生意。我和他都能获利。我不见得非得在他的店里寄卖不可,他也不是只卖我的货。我们之间的关系仅止于做生意。所以,如果客人和那家店之间的交易会造成损失,我随时都能停止那笔交易。”
  “所以,你要告诉我什么?”
  “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向我打听Bisālu sāp和安伽林的事——?”
  “——”
  “不是为了那台相机的事吗?”
  “——”
  “从你闷不吭声来看,我是猜对了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是为了那台相机,又从日本来到尼泊尔吗?这么说来,那台相机的价值相当于日本和尼泊尔的往返机票钱、在这里的旅费,以及忙碌的日本人特地请假跑来的价值喽?假设是这样的话,那台相机的价值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说完,纳拉达尔·拉占德拉像是忽然察觉似地说:
  “你该不会又跑去马尼库玛的店一趟,问他Bisālu sāp住在哪里、以及在杜巴广场问的事吧?”
  “很遗憾,我那么做了。”
  “你搞什么飞机啊?那个男人再笨,好歹也会想到我所说的。他大概也很惊讶吧。发现那台相机似乎远比自己想的更有价值——”
  “等一下。你误会了。”
  “哦?我误会什么了?”
  “你误会那台相机的价值了。为什么会试图以金钱衡量那台相机的价值?世上也有价值是属于个人的,无法以金钱兑换。那台相机对我而言,就是那种宝物。即使对我而言,它的价值高于往返尼泊尔的机票钱,但对其他人而言,它就只是一台中古相机。”
  “你有几点错了——”
  “咦——?”
  “确实,世上有些东西的价值无法以金钱兑换,这我也知道。但实际上,我一时之间难以置信,自己目前面对的是那种东西。”
  “——”
  “另外一点,不管那台相机对我而言有没有价值,都不会改变这个问题的本质。只要那台相机对你,或者对其他的某个人有价值,那就足以让我做生意了。”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直盯着深町的眼睛。
  “还有,我刚才说,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连马尼库玛也不知道,因为在那之后,我也研究了种种连他也不晓得的事。”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仍然以打量的视线盯着深町。他的目光中,产生了想以观察深町的反应为乐的神色。
  “之前,你在加德满都买了书,对吧?”
  说话语气忽然变得有礼貌。
  深町心跳突然加速。
  书?
  对了。
  自己确实买了书。
  那是什么书呢?
  对了,那是——
  “《The Story of Everest》,以及《The Mystery of Mallory and Irvine》——”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说。
  深町在喉咙硬生生憋住下意识发出来的声音。
  对了,确实是那两本书。
  当时因为想确认马洛里远征时的情形,而在旅客和健行者变卖二手书的店里,买了那两本书。
  但是,为何这个男人会知道那件事?
  “乔治·马洛里是在一九二四年参加英国队的啊……”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脸上清楚浮现笑容,状似愉快地说。
  “你尽管大吃一惊吧。为什么我连你买的书都知道呢——?”
  “我真的吓了一跳。”
  深町老实说。
  “因为我调查过了。那一天,你的相机在饭店里失窃。当时,假如有人跟踪你的话如何?因为不晓得你什么时候会突然回饭店,所以偷相机的同伙在监视你,这么想就容易明白了吧?”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监视我吗?”
  “我是假设有人在监视你。”
  “然后呢?”
  “你跑去书店,明明那里有好几本日文书,你却特地买了两本英文书,这样对方不会稍微感到好奇吗?不过,马尼库玛接获线报,好像没有放在心上。我倒是很在意。于是,我派人去书店,调查你买了什么书。于是,查出来的书就是我刚才说的书名……”
  “——”
  “可是,已经没有同样的书了。我派人传话,如果下次有同样的书进来,别在店里上架,拿来我这里,但其实,我就那么忘了这件事。结果,约莫十天前左右,书到手了。只有一本——《The Mystery of Mallory and Irvine》。我在五天前看了,大吃一惊。你在找的,不就是马洛里带到Sagarmatha峰顶的相机吗——?”
  深町无话可说。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停下来,看着沉默的深町好一阵子。
  “就在这个时候,你再度从日本来,而且在找那台相机,不是吗?当时,你若认为把那当作梦话,抛下它才是明智之举,那么一来事情就另当别论。你有什么根据,足以相信那就是真品吗——?”
  深町轻轻叹气。
  自己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根据。
  假如有的话,那就是梦。
  希望那是马洛里的相机的愿望。假如那是真品……深町心想:自己说不定能藉由追逐那个梦想,逃出如今宛如监狱的地方。
  自己就是紧抓着那个梦不放,结果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然而,该怎么向这个男人解释那件事?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注视着深町说:
  “那台相机还不确定是马洛里的相机。即使是同一款机种,也不晓得是不是马洛里带去的那一台。如果从客观的角度思考,应当假设是另一台相机。在七十多年前,带去圣母峰顶的相机,为何如今会在加德满都呢——?”
  “——”
  “但是,假如那台相机是真品、假如藉由它知道第一个登上圣母峰的人是谁,你不觉得这个新闻能以相当大的一笔金额,卖给海外的媒体吗?即使对你们日本人而言是不屑一顾的金额,对我们尼泊尔人而言却是一笔天文数字。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够互相协助。”
  “协助?”
  “是的。你我目的一致。我们互相协助,单就那台相机带来的好处,你我五五对分——”
  “——”
  “我能够马上调查那个日本人住在哪里。你和他同样是日本人,能够和他谈好条件,让那台相机落入我们手中。顺便也能从他口中问出,是在哪里得到那台相机的……”
  “那个男人不会说的……”
  “既然这样,你为何来到加德满都呢?如今为何试图寻找那台相机的下落呢——?”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问道。
  这个问题就像是深町先前逼问自己、类似散发黯淡光芒的刀刃般的问题。
  究竟你来到加德满都,想要做什么呢?
  硬是找出羽生,问他那台相机的事,然后想要做什么呢——?
  说不定能够再做一次,全世界各处都是无人履及的高峰时的那个梦——
  启程时宫川说过的话,仍留在深町耳中。


众神的山岭上 第十一章 德赛节
  1
  几乎在饭店里睡了一整天。
  前一天发生了许多事。
  身体仍残留着长途飞行的疲惫,而精神上,和加代子之间的事也还像沉淀物般,沉在体内某个地方。
  深町也没在看书,仰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不时以目光追逐窗户上变动的光线。
  只去吃了一次不算早的早餐。
  只吃了那么一顿,不知不觉间,打在窗上的光线消失,暗了下来,户外的黑暗闯进房内。
  “你考虑两、三天,如果肯一起合作的话,能不能跟我联络呢?”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在临别之际如此说道。
  就算马洛里的相机是真品,就日本和欧美的感觉来说,这不可能成为一桩大生意。
  然而,对于尼泊尔这个国家而言——
  与其说是对国家,不如说是对这个国家的个人而言,大概是一个大好机会。
  然而,对自己而言又是如何呢——?
  假设发现马洛里的相机,可以解开谁是第一个登顶圣母峰之谜——
  将会成为一个大话题。
  若把这个新闻做成独家,自己在业界的地位将会有所提升吧。
  它的魅力在于此。
  对于从事登山相关工作的专家而言,也是一大喜悦。
  然而,不光是如此。
  这次的这件事不仅如此,而是有更深切的、想起来会令人心痛的事物。
  宫川称之为“梦”。
  然而,深町无法好好替它命名。
  不同于金钱或独家这类事物的其他要素深植其中。
  这是极为私人的事物,自己心中唯一变得明确的是——
  不想将这件事假手他人。
  这种意志与情感。
  假如有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那个人非得是自己不可。
  自己是第一个——
  搞什么。
  深町苦笑。
  这岂不是和想爬山的念头一样吗?
  正是——不想让其他人的足迹先爬上自己最先靠近的、无人履及的山顶。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了这种权利呢?
  深町问自己。
  是那个时候——
  因为自己是第一个在马尼库玛的那家店里,察觉到那台相机可能就是马洛里的相机。第一个察觉到——这件事使自己得到了那项权利。
  深町如此认为。
  而且,自己也深入追究了羽生丈二这人。
  羽生的事和马洛里相机的事,已经在自己心中合而为一,无法切割。
  自己感觉到,羽生似乎想在尼泊尔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呢?
  总觉得无论循线追查马洛里的事或羽生的事,都会指向同一个地方。
  存在那个地方的事物——
  那恐怕是存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点——世界最高峰,圣母峰顶。
  假如现在令深町胸闷的答案存在的话,大概一切答案都会存在那里吧。
  是不是抵达那里,自己心中的问题,以及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会获得解决呢?
  是否就会解决呢?
  如果说那是梦的话,那就是梦。
  深町仰躺在饭店的床上一整天,持续思考这种事。
  哎——
  说不定自己想站上那座圣母峰顶。
  这么想时,心脏以不同以往的跳动方式,用力跳了一下。
  这种心跳是怎么回事?
  之前从没想过这种事。
  算了。
  之前从没想过是骗人的。
  肯定有想过。
  迟早有一天——
  哪怕是做梦,这世上有登山者从没想过,总有一天真想用自己的双脚踏上那座峰顶吗?
  不可能有。
  仅仅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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