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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奇想的一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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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婚的地方正是圣胡安巴蒂斯塔。
当时是一月的下午,花儿在101高速公路旁边的果园盛放。
当时101高速公路旁边仍有果园。
不。人们只有在倒车的时候才会擦伤车身。101高速公路旁边果园中盛放的花儿不是正确的道路。
事故发生之后好几个星期,我反复对自己念诵《露丝·埃尔默》那首诗的最后两句,努力让自己停留在正确的道路(也是一条狭窄的路,一条不会回到过去的路)上。那是瓦尔特·塞维奇·兰多尔Walter
Savage
Landor(1775…1864),英国诗人、作家。1806年写的悼亡诗,哀悼埃尔默勋爵年方二十却死于加尔各答的女儿。自我在伯克利念大学以来,我一直没想起过《露丝·埃尔默》,但此刻我想起的不仅是这首诗,还有大部分我在课堂上听到的对它的分析。上那节课的老师曾经说,《露丝·埃尔默》之所以能够打动人心,是因为前四句对死者大加吹捧从而毫无意义的赞扬(〃啊,出身尊贵的家族/啊,相貌美艳/品行端正,举止优雅/露丝·埃尔默,这全都是你的优点〃),通过最后两句〃备极哀怨的名言〃转变成一种突然的、甚至令人震撼的解脱。后两句非但点名了哀悼的地位,还指出了它的极限:〃我将献给你/一个夜晚的回忆和叹息。〃
〃一个夜晚的回忆和叹息,〃我记得那个老师重复说,〃一个夜晚。一个夜晚。本来可以说所有的夜晚,但他没有说所有的夜晚,他说的是一个夜晚,不是一辈子的事情,而是几个小时的事情。〃
备极哀怨的名言。显然,因为《露丝·埃尔默》已经嵌入我的记忆中,我像一个本科生,将它当作是对生者的开导。
2003年12月30日。
我们在贝斯·以色列北院六楼的重症监护中心探望了金塔娜。
在那儿,她又度过了二十四天。
异乎寻常的依赖(这是〃婚姻〃、〃丈夫和妻子〃、〃母亲和孩子〃、〃核心家庭〃的另一种叫法吗?)并非导致复杂的或者病理学的悲哀发生的惟一情况。我在那本书中看到,另外一种情况是悲哀的过程被〃外在因素〃打断,比如说被〃葬礼推迟〃或者〃家中有人生病或者再次死亡〃打断。我看到夏洛特维尔弗吉尼亚大学的精神病学教授、医学博士瓦米克·沃尔肯对一种他称为〃再悲哀疗法〃的解说。它是弗吉尼亚大学为了治疗〃已确诊的病理哀悼者〃而发展出来的一种方法。根据沃尔肯博士的说法,在这种疗法中,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们帮助病人回顾死亡发生的情景……它是怎么发生的,病人得知噩耗和看到尸体的反应,葬礼上的事情,等等。如果治疗进展顺利,病人在这个时候通常会发怒。这种愤怒起初没有对象,然后指向其他人,最终指向死者。精神疏泄……毕伯灵(毕伯灵:1954,《心理分析和动态心理疗法》,《美国心理分析协会会刊》卷2第745页及以下)称之为〃情绪的重现〃……到时可能出现,向病人证实他确实有被压抑的情感。利用对病人需要让死者活着的心理过程的认识,我们从而能够描述和解释病人和死者之间原本的关系。
但沃尔肯博士和他在夏洛特维尔的研究团队〃对病人需要让死者活着的认识〃,以及他们〃描述和解释病人和死者之间原本的关系〃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呢?你观察到我和〃死者〃在布伦特伍德公园看《点呼》吗?你和我们一起到摩通餐厅吃晚饭吗?事故发生四个月前,我和〃死者〃在檀香山的国家公墓,你也在那儿吗?你陪同我们拾起缅栀子的花瓣,将它们放在不知名的珍珠港死难者的坟墓上吗?事故发生之前一个月,你和我们一起,在巴黎的若内拉赫公园被雨淋得感冒吗?你和我们一起看了莫奈画展,然后到康蒂餐厅吃午饭吗?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康蒂餐厅,买了那支体温计吗?我们两个回到布里斯托饭店的客房,不知如何将体温计的摄氏温度转换成华氏温度时,你坐在我们的床上吗?
你在那儿吗?
没有。
你要是在,或许能帮我们看懂体温计,但你不在那儿。
我不需要〃回顾死亡发生的情景〃。我就在那儿。
我不需要〃得知噩耗〃,我不需要〃看到〃尸体。我就在那儿。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停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正在不理智地朝夏洛特维尔这个素昧平生的沃尔肯博士发火。
在这种真正的痛苦的冲击之下,人们不仅情绪低落,身体机能也失去了平衡。不管他们看上去有多么冷静和镇定,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够保持正常。他们的血液循环被扰乱,致使浑身发冷。他们悲痛难忍,导致精神紧张,夜不能寐。他们会冷落通常喜欢的人。永远别强迫那些正处于悲哀中的人,绝对不能让感情过于丰富的人接近他们,不管这些人和他们的关系有多么密切或亲近。虽然得知朋友爱他们、为他们感到难过是一种极大的宽慰,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应当避免让任何有可能加剧其精神负担的人或者事情接近新近丧亲的人。如果人们的好意和安慰遭到拒绝,人们不应该觉得自己受到伤害。在这样的时刻,有人陪伴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安慰,但也有些人连最亲密的朋友都不愿见。
这段话摘录自艾米莉·博斯特一本书的第24章。那本关于社交礼仪的图书出版于1922年,第24章是《葬礼》。这一章详细地教导读者,从死亡发生时该怎么办(〃一旦死亡发生,有人……通常是训练有素的护士……会把病房的窗帘拉上,并吩咐仆人将房子的所有窗帘都拉上。〃)到参加葬礼的就座礼节:〃尽量安静地走进教堂。如果葬礼上没有人引导入座,在你大抵所属的位置坐下。只有非常亲密的朋友才能在中间过道的前方入座。如果你和死者只是点头之交,你应该坐在后排某个位子,别惹人注意。如果参加葬礼的人不多,而教堂又很大,你可以坐在中间过道的末排座位上。〃
这种一清二楚的语调从未改变过。它反复强调指导实践的一面。应该让丧亲者〃坐在一间阳光明媚的房间中〃,房间若生有火堆更好。可以让丧亲者吃点食物,但是只要〃一点点〃:茶、咖啡、肉汤、一片薄薄的面包、一个煮熟的鸡蛋。牛奶也可以,但只能用热牛奶:〃冷牛奶对已经浑身发抖的人来说很糟糕。〃至于接下来要吃的东西,〃厨子可以做点他们平时喜欢吃的菜肴……但每次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就够了,因为他们的胃虽然可能空荡荡的,但他们的味觉会分辨不出食物的味道,而且消化功能也不会在最佳状态。〃致哀者出席葬礼时所穿的服装应该尽量朴素:所有的服装,包括皮鞋和草帽,〃颜色都应该非常相称〃。给多少帛金应该预先确认。葬礼期间,应有一个朋友留下来看管房子。这个朋友应该让房子保持空气流通,将搬动过的家具放回原位,为即将回来的家属生一堆火。〃准备热茶和肉汤也很好,〃博斯特女士建议说,〃应该在他们回家时就把茶或者肉汤端给他们,不要先问他们想不想喝。那些非常痛苦的人不想吃东西,但如果有人把食物端给他们,他们会机械地接过去,而一些促进消化、刺激不平衡的血液循环的温热食物,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这种冷静客观的叙述蕴含着非凡的智慧,它对后来医学研究所的书中提到那种身体上的紊乱(〃内分泌、免疫系统、自主神经和心肌系统的变化〃)有一种本能的认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翻看艾米莉·博斯特的书(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想起了我母亲,二战期间,我们在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租了一座有四个房间的房子;有一次大雪纷飞,她让我看这本书),但当我在互联网上找到它的时候,它直接击中了我的心扉。看着它的时候,我想起了约翰去世那晚我在纽约医院浑身发冷。我当时以为我觉得冷是因为那天是12月30日,而我为了准备晚饭,身上只穿着亚麻布裙子和羊毛衫,趿着拖鞋,没穿袜子就来到医院。这是我觉得浑身发冷的部分原因,但我觉得浑身发冷,也因为我身体的正常机能统统都失效了。
这一点,博斯特女士会明白的。在她写作的那个世界,哀悼依然得到承认和允许,不用从人们眼中消失。1973年,菲利普·阿里兹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发表了一系列演讲,讲稿后来结集出版成《西方对待死亡的态度:从中世纪到现在》一书。他在书中提到,1930年前后,多数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公众认可的对待死亡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写道:〃过去无所不在、司空见惯的死亡,如今将会被消除,将会消失。它将会变成可耻和遭到禁止的事情。〃1965年,英国的社会人类学家乔弗雷·戈耶尔出版了《死亡、悲哀和哀悼》一书。在书中,他认为人们愈来愈追求一种新的〃自我享乐的伦理责任〃,一种全新的〃别做任何减少他人欢乐的事情的规则〃,导致了这种对公开哀悼的拒绝。他说,在当代英国和美国存在一种倾向,就是〃将哀悼当成一种病态的自我放纵,丧亲者若能完全掩饰他们的悲哀,让外人一点都猜不出发生什么事情,便会得到社会的尊重。〃
悲哀变得隐蔽的原因之一是现在死亡主要在人们视线之外发生。早在博斯特女士写作的年代,死亡尚未职业化。死亡通常和医院没什么关系。女人死于分娩。儿童死于热病。癌症无药可治。她着手创作这本礼仪图书的时候,美国只有很少家庭未曾被1918年那场横扫全国的流感所波及。死亡触手可及,在家中。在人们看来,一般成年人应该能够而且主动地对付它的后果。我在加利福尼亚长大,人们教导我,若有人去世,你必须烤一根火腿。把火腿送给那家人。你得出席葬礼。如果那家人是天主教徒,你还得去听人念悼词,但你不能哀嚎,不能大声致哀,总之不能引起死者家属的注意。看到最后,在艾米莉·博斯特这本1922年的礼仪图书中,我才见到对这另一种死亡最为精确的理解,以及对悲哀最为详尽的治疗。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朋友本能的智慧。在最初那几个星期,这个朋友每天从唐人街给我带来一份姜葱粥。粥我能咽下。粥是我惟一能咽下的食物。5
在加利福尼亚成长的岁月中,我还学到了其他东西。如果有人貌似死了,你可以把一面镜子放在那人的嘴巴和鼻子前面,这样就能确定是否已经断气。如果没有呼出来的湿气,那么这个人已经死了。这是我母亲教我的。但约翰去世那晚我忘记了。他还有呼吸吗?当时接线员问我。快来,我说。
2003年12月30日。
我们在贝斯·以色列北院六楼的重症监护中心探望了金塔娜。
我们记下了呼吸机的数字。
我们握住她那双肿胀的手。
我们仍不知道病情会如何发展,重症监护中心的一个医生说。
我们回到家里。重症监护中心七点换夜班,换班之后才会重新开放,所以当时肯定已经过八点了。
我们讨论晚饭在外面还是回家吃。
我说我来生一堆火,我们可以回家吃。
我不记得我们想吃的是什么了。我只记得从纽约医院回家之后,我把餐盘上和厨房里的食物统统都倒掉了。
你坐下来吃晚饭,而你所熟知的生活已经结束。
在一次心跳的瞬间。
或毋宁说是在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
过去几个月来,我花了很多时间,试图回想起事故那晚前后发生的事情的准确次序,然而徒劳无功,于是我只好将之重建。〃在2003年12月18日星期四到2003年12月22日星期一之间的某个时刻,〃重建就这么开始了,〃金塔娜抱怨说〃感觉很糟糕〃,那是流感的征兆,不过她当时患了链球菌性咽炎〃。我当时不只找过贝斯·以色列北院的医生,还找过纽约其他医院、其他城市的医院的医生;依靠他们的电话号码和姓名,这次重建得以继续。事情的核心是这样的:12月22日星期一那天,她发烧至华氏103度,住进了贝斯·以色列北院的急诊室。当时这家医院声望很好,它的急诊人数在曼哈顿的上东区是最少的。诊断结果是金塔娜得了流感。医生吩咐她躺在床上,吃些流食。没有给她做X光扫描。12月23日到24日之间,她的体温在华氏102到103度之间波动。她病得太重了,无法出来吃平安夜的晚饭。她和杰里取消了去马萨诸塞州陪他的家人度过平安夜及随后几天的计划。
圣诞节那天是星期四,她在早上打电话来,说她呼吸困难。她的呼吸听起来急促而费力。杰里带她回到贝斯·以色列北院的急诊室,在那儿做了X光扫描,查出她右肺的肺叶下端已经感染了细菌,严重化脓。她的脉搏加快,高达每分钟150次以上。她当时脱水非常严重。她的白血球检测量几乎为零。她被注射了氯羟安定和杜冷丁。医生在急诊室中告诉杰里,她的肺炎〃是一种五度肺炎,最严重的是十度。我们通常叫它〃能行走的肺炎〃。〃他们还说〃一点都不严重〃(当时这可能是我想听到的话),但他们还是决定让她住进六楼的重症监护中心,以便监测病情的进展。
那天晚上到重症监护中心的时候,她烦躁不安。医生又给她服用了更多的镇静剂,然后给她插上管子。这时她的体温在华氏104度以上。她吸入的氧气百分之百来自呼吸管;她当时已经不能自主呼吸了。第二天,也就是12月26日星期五,接近中午时分,医生查出她两边的肺叶都染上了炎症,而且在静脉注射了阿奇霉素、庆大霉素、克林霉素和万古霉素之后,仍然继续恶化。医生还查出……或者是认定,因为她的血压一直在下降……她的病正在恶化或者已经恶化成脓毒性休克。医生征得杰里的同意,对她另外进行了两项侵入性操作,先插入一根动脉管,然后在心脏附近插入第二根动脉管,以对付血压的问题。医生给她注射了新交感酚,让她的血压保持在收缩压90毫米汞柱、舒张压60毫米汞柱以上。
星期六,也就是12月27日,我们被告知医生将给她注射除栓素,这是礼来制药公司的产品,当时还是新药。除栓素能持续96个小时,也就是四天。〃这值两万美元呢。〃护士更换静脉注射液时说。那时候金塔娜身上插着很多赖以维生的管道,我看着那液体从其中一条滴下去。我在互联网上查了除栓素的资料。有个网站说使用了除栓素的败血症病人的存活率是69%,而不用除栓素的病人存活机会只有56%。另外一个网站,一个商业新闻网站,说除栓素是礼来公司的〃沉睡的巨人〃,正在〃奋力化解它在败血症市场遇到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句话是一个多棱镜,我们可以透过它来看待如今的处境:金塔娜不是一个五个月前才结婚的、极端幸福的新娘,她不是一个接下来一两天的存活率在56%到69%之间的病人,她是〃败血症市场〃,意味着仍可以做出另外一种消费选择。到了星期天,12月28日,败血症市场的〃沉睡的巨人〃显然正在发挥作用:感染肺炎的病灶没有缩小,但提升血压的新交感酚已经停用,血压保持稳定,收缩压95,舒张压40。星期一,12月29日,一个周末休息的助理医生告诉我,他早上走进病房,发现金塔娜的病情〃让人宽慰〃。我问当他早上走进病房的时候,她的病情到底有什么让他宽慰的。〃她还活着呀。〃这个助理医生说。
12月30日星期二,下午1点02分,我写下了如下的问题,准备打电话问几个专家。
她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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