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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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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做食堂的三个人没吃上面条,他们收拾完桌椅后,一人拿着一根柳条,串着馒头放在灶里烤着吃。火光映着他们的脸,红红的。
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看见有人烤馒头,我又要掉泪了。
不过,这次不是昨天的难过,而是感动。
我蹲在他们旁边拍着他们的肩膀说:“兄弟,这个知青点有你们这种精神,就有希望。”
高朗悄悄地告诉我:昊宇辞职不干后,今天早上三点多钟还来食堂帮他们熟悉业务,一起做饭,然后才下地干活去,他说明天早上还来。
我听了感慨良久,本来想找昊宇谈谈心的,现在我用不着找他谈了。昊宇的行动说明了他还是热爱这个集体的,只是对王雄涛有意见罢了。
我同王雄涛谈了一次心,因为他以后是知青点的负责人。
我开口就说:“这两天我又插手……”
出乎我的意料,王雄涛并不认为我是“又插手干上了”,他对我说:“最近你出谋划策不少,真的,跟插队干部起的作用一样,压住阵了。”
我笑了,说:“别把我跟插队干部比,我这个人经不起表扬,容易骄傲。”
我诚恳地对他说:“我就要走了,有几句话想和你交流一下。抓好知青点工作是我们的根本,没有健康向上的知青点,我们在生产队就得不到老乡的支持和理解。要想把知青点搞好,关键是不计较,能包容,包括对昊宇。你要想成功,那么,就要对每一个人都付出,慢慢来吧。”
王雄涛说:“我知道,昊宇平时对我有意见,我会找时间和他交换一下意见。”
我说:“还有一件事想提醒一下。因为今年春旱秋涝,粮食减产,年底评工分和分红时肯定会有一场波动。知青现在已经是生产主力,在生产队出现波动时,知青要能够顶住这爿天。拿什么顶呢?要人,要培养人。”
那天夜里,雪下得极大,一团团地飞来。
边防连打电话到武装民兵连,说他们张连长的妻子生孩子了,流血过多要输血,A型O型都行。因为部队有纪律,不能抽战士的血,只好向民兵求助了。
民兵连找了我们五个知青,冒着大雪去边防连,在连部的临时产房边上,先验血,云龙第一个,是A型,他被选中。军医让我们其他人先回去。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想让军医测一下,以后有什么事也好用到。
军医拿一支针在我耳朵上一扎,用一块小玻璃片刮了两下血球,翻来覆去地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告诉我:“你是O型。”
O型万能输血者。也就是说,不管什么血型的人,O型都能与他们的血融合在一起。
正文 99、最后一班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4 本章字数:1513
去黑河师范报到的日子定了下来:12月8日。
这是我参加的最后一次队委会。
讨论了两件事,一是东方红煤矿要招一个工人,二是大队机耕队要招一个拖拉机手。
国明事先就已经知道了,跑来跟我要求上煤矿,他说的理由是家中经济困难等等。
我知道他是为了换一个环境。
但煤矿?我真不想让他去。以前外调时我到过这个煤矿,黑河有好几个露天煤矿都是小煤矿,东方红煤矿算是大的,但却是井下煤矿。在那个煤矿我经常可以看到一些上了岁数的寡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井下干活不见天日,随时有生命的危险。我真不希望他去那种地方。
煤矿的名额后来让给了一名当地青年。
蔡景行也来找我,想去大队机耕队当拖拉机手。他平时做事就很细致,而且也肯动脑,我向队委会推荐了他。但我绝对没想到的是,在我离开生产队去黑河师范上学的第二年,他因为不小心,被康拜因输送带卷进了衣角,整个人被翻过去,从耳朵后面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还好周围人抢救及时,要不命就没了,我得对这个推荐后悔一辈子。
说实在的,我一向不喜欢工业的环境,与其在机器的轰鸣、油污和废气中一年365天干着同样单调的活,还不如在田野的静谧、泥土和草香里一年四季换着干不同的农活。
会议在讨论打场分工时,碰到一个难题。
由于一部分知青已经回沪探亲,生产队劳动力太少,按8小时一班不够分三个班。但冬天打场机器不能停,一停一冻再起动就耽误事。
我提了一个方案:“就按两个班分,每8小时一轮,每一轮算一天工分。这样,对生产队来说,机器可以不停;对社员来说,人可以休息好,工分也可以多挣。”
队委会通过了我的建议。
王队长说:“这样打乱了社员的正常生活,干脆临时办个食堂吧,大家干完活回去抓紧休息,还可以动员更多的家庭妇女出来干活。”
呵呵,知青单身一个,又有集体食堂,我就没想到老乡一家上老下小,打乱了生活节奏会有很多麻烦事呢!到底还是有家的人想得周到。
王队长对我说:“你在走之前,再最后带一次班吧。”
我带的是第一班,时间是从下午5点到凌晨1点。
第一班的社员都到齐了。
许多小孩也来到用水浇过、被冻成冰面的场院,他们在冰面上奔跑嬉戏;老乡、队长也都在那里站成一圈,注视着入冬后第一个脱谷打粮的夜班。
我站在马绳口,只见队长向我摆了摆手,我知道,夜班开始了。
拉动马绳的机器吐出一股黑烟,发出了轰鸣声。马绳转动了起来。
高高的水稻垛上,社员用铁叉挑起个子传向马绳口,站在我旁边的社员用小刀割开个子再传给我。我用劲摊平水稻,匀称地把它们推进马绳口。在脱谷机尾部,吐出了碎碎的稻草,而在脱谷机侧面的口子里,流出了黄澄澄的稻谷。
机器的“突突”声,马绳的“轰隆”声,粮食“哗哗”的流淌声,就好像是一场音乐会。入马绳口的我,就像是这场音乐会的指挥,所有的声音有节奏地跟着我的指挥,此起彼伏。
夜里不时划过一两颗流星,它离我们那么遥远。照亮我们的,不是星星,而是小小的电灯。
灯光下,社员流淌着劳动的汗水,洋溢着收获的笑容。
我不由想起儿时,在窗外院子里堆起的山芋,我们在山一样高的山芋堆里爬上爬下。
一个曾经的顽童,现在收获着自己栽种、自己收割、自己脱粒的果实……
正文 100、暂别知青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4 本章字数:1944
我在边境插队的上半段经历将在这里告一段落。
后来有人问我:下乡两年八个月,难道男女知青就没有一点儿爱情的故事好写写吗?
我只能说,非常抱歉,真的没有。那时候谈恋爱是禁区,插队干部老孙对这个禁区盘查得很紧。再说新知青刚来,十六七岁,仍然像在中学里一样,男女之间不相往来。唯一的例外是老知青林大宝和秦慧兰,只有他俩,跨过了禁区甜甜蜜蜜地互帮互助,让情感发育慢了一拍的我们看了好羡慕。
至于新知青第一次回沪探亲时,有人说高朗与何雨琴俩人在谈恋爱,那也纯属猜测。后来事实证明他俩谁也没涉及到恋爱,只是一种保持着距离的青涩感觉。
邵子昂曾经在水库工地想给我和张春芳制造一个绯闻,但这个绯闻却让我更加远离男女感情。
在我记录那两年八个月的所有大田劳动、上山砍柴、水库突击、食堂风波、稻地奋战、文艺排练、学习小组的故事时,都欠缺了对女知青的描述,正是因为我那时对女知青确实很少接触,更谈不上有什么爱情故事了。
有人说,我们这一代人的爱情体验既不如上一代,也不如下一代。其实,对爱情的理解,我们并不亚于任何一代人,但如果是指时间上的早和空间上的多,我想,起码就我个人来说,确实如此。
知青班子开会欢送我。开始,大家回忆过去的一些工作,我谈到了以往知青点负责人施卫疆、邵子昂及很多知青对这个集体的付出,大家沉浸在插兄插妹战友情的回忆中。
只有张春芳突然问了我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你在男知青中展开活动很多,为什么在女知青中活动就少?你以前与女知青还有点接触,后来怎么越来越少了呢?”
我一下子无言以对,我很纳闷她怎么发现了这一点?我一直认为这样做是在帮助我们远离绯闻,而如今我的离开,终于是彻底解脱了。这是个无法直接回答的问题,我只好幽了一默:“因为我们长大了。”
大家大笑。
不是吗?很多家长,在男女孩子发育成熟后,就开始约束他(她)们之间的交往。我们远离父母,只好自己约束自己了。
我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什么时候你能和反对你的人成为朋友了,那你就成熟了。”
我想老天爷应该还有另一句话:“什么时候你能和异性也成为朋友了,那你就更成熟了。”
我承认,那时我不是一个很成熟的人,因为我不善于与异**往。
好多年后,我重新回到生产队,才在上海慰问团的催促下,谈起恋爱,并在经历了艰难的过程后终成正果。这与很多知青直到大返城时还没有爱情的经历比起来,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不过,这些故事要到我的下半部《边境插队手记》中才会出现。
队委会也开了一个欢送会,起先很严肃,又是讲优点又是提希望的。
欢送会结束时,王队长宣布:“趁临时食堂还没撤,队里杀一头猪,大家一起为他送行吧!”
从下乡直到后来的大返城,我是唯一赶巧能享受到“杀猪饯行”待遇的知青。
肖明在那个热闹的晚上,还放起了鞭炮。老乡和知青唱歌的、朗诵诗的,一个接一个。
我真的受宠若惊。
酒后,我久久地佇立在知青点的院落里。
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满地银冰,但我却忘记了这些,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张生动的脸和一段段生动的往事。
我所在的生产队知青现在已经成了生产主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插队的经历,哪怕是再激进的知青,也已经过了最初的兴奋期,面对生存的现实,他们开始了正常人的思维:何时才能与亲人团聚?什么才是安居乐业的生活?还有没有希望完成学业和事业?……
尽管有人上学、参军、招工、转点……似乎改变了个人的命运,就像我一样。但在那个历史背景下,这种半吊子的改变总会或多或少留下一些遗憾。
只有这依然还留在偏远乡村和边境上的知青群体,与大都市还在如火如荼的**运动渐行渐远,他们就像被抛在茫茫沙漠中,有迷惑,有哭泣,有怨恨,但却一路走着,一路从沙漠里捡起金子珍藏,等待着沧海桑田。
朦胧的夜色中,清真寺的轮廓清晰,而镰刀似的月亮,紧紧地钩着我们盖的女知青的新房子、钩着我们刚刚竖起的男知青的房架子。
我在孤寂的月亮下释然一笑,所有的人,包括我都应该明白:无论上一代人构成了什么样的社会现状,热爱生活,追求美好,永远都是下一代年轻人的天性。
(上半部完,2013年2月4日,上海)
(修改于2014年1月23日,上海)
正文 101、毕业待命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5 本章字数:1992
一年半后……
我从黑河师范毕业,在县文教科等待分配。
五十多名来自各个学校的毕业生,两天后,只留下三名待分配,其余都分到农村各中小学去了。
留下待分配的三人中,一个是齐师院的,其父曾任过地委委员;一位是哈师院的,其父是省教育厅办公室主任;还有一个就是我。
我交了一份回生产队务农的书面申请。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可能性不大。”
科里让我们三人先分头跟着领导下农村搞教育调查。刘科长带我去了四加子、西岗子、爱辉三个公社。
到爱辉时,我特地把刘科长请到曾插队的知青点,让他听听知青对我要回生产队的反映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听到了些什么,但从知青点出来后,刘科长对我说:“我理解你了。”
回到县里,我写好农村教育的调查报告,交给刘科长。第二天一早,他对我说:“写得很好。你已经跑了爱辉、西岗子、四加子三个公社,我想过两天再让你跟搞业余教育的何老师去上马厂、张地营子两个公社,那么你就跑了我们县70%的地方了,对你了解全面情况很有好处。”
跟何老师走的具体时间还没定,下午没事,科里让我抄一份材料。
边上有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整理今年推荐大学的知青名单,口里不断念着:“某某大学、某某中专……”
大概是整理得累了,他们停下来说了几句闲话:“你看,我们的手这么一划拉,就能定下来谁上大学,谁上中专,谁回上海,谁在黑河。这轻轻一点,让他们有了天壤之别!”
“什么天壤之别?我看有些上大学的水平还不如上中专的!”另一个搭话,说完还看了看我。
我和他对了一下眼,淡淡地一笑。
自从1973年“张铁生白卷”事件后,推荐工农兵大学生不再进行文化考试,官员走后门的现象开始出现,看来他们整理的名单中也有不少走后门的,这让工作人员颇有微词。
我抄完材料,正觉得无聊,忽听高朗、肖明、云龙等几个知青叫着我的名字上楼。
大车店就在县教育科大楼的对面,顾名思义,这是赶大车人住的旅馆,也是县城里最廉价的旅馆,我以前来县城一般都夜宿于此。
几个人在大车店一放下行李,就到对面的县教育科找我。听他们喉咙声很大,怕影响别人,我赶紧把他们引到我住的房间里。
见我一个人住一间房,肖明一边说“灵格么!”一边问我一月工资有多少?然后又把县里所有的饭店都臭骂了一顿,因为他们今天在街里没吃着肉。
等他们安静下来,我才问清楚,他们是来送高朗回上海的。
中央对“一片红”的做法有了些许松动,出现了一些“人性化”的措施。
首先,上海插队干部全部返沪安排了工作。其次,所有插队知青发了探亲证,每两年享受一次路费报销。手续是这样的,先由队委批准同意回上海探亲并开出介绍信;知青拿着这张介绍信到公社,如果公社也同意就再开一份介绍信;然后拿着这两份介绍信到县知青办去领取火车票。从上海回来的路费先由知青自己垫付,回来后在五天内去县知青办报销,如超过五天就算作废。回去探亲的还有100斤全国粮票,假期是3个月。
最关键的,是在1973年和1974年,中央连续下来两个政策:独生子女和特困家庭的知青可以回城。
而在这之前,除了推荐上学招工当兵的外,最早自寻出路离开边境的知青,是一些当官的子女,用的是军队内部征兵的方式。蟹有蟹路,虾有虾路,一部分知青利用老家的关系也开始向南方农村转点。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就只好继续在边境“留守”。
截止到1974年6月,我们这个知青点原有的53名知青,除了死亡1个,结婚嫁到外队1个,推荐上学3个,征兵1个,招工1个;内部征兵2个,自行转点6个,独生子女1个,特困家庭1个,共计走了17个,还剩下来36个知青。
以上走的人中,高朗是最后一个。
他属于特困家庭:母亲在西部三线支内,上海只有父亲一人带着两个身有残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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