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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从君行-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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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那妇人捉住我爹的脚大哭起来,央求放过她的孩子。你可以相像,没有月光的夜晚,一个脖颈汩汩冒着先血的妇女匍匐在你脚下抓挠,那副场景真是凄厉又恐怖。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不知为何,我爹看那婴孩大大的眼睛,终於不忍心下手。答应放过她的儿子──大人已经死了,孩子还小。换个环境,他什麽也不会知道。那妇人得到承诺,又瞪着我爹看了半晌。确认我爹所言非虚,才依依不舍地闭住了双眼。我爹这才从她怀里把孩子抱起来──不抱还好,一抱起来真令人毛骨悚然──那个妇人身体已经僵硬,分明断气半天了──可她片刻前刚刚咽气。刚才苦苦央求我爹的是谁?“

  可嘉入神地听着,在这紧要关头却不忘将允之继续紧紧抱住。

  允之嘴唇颤抖,仿佛见到了当年景象:”这一切无法解释,只能说母爱如海。我爹後来匆匆抱起婴孩,交给别人送养。“

  可嘉感叹:”又是李家哪方政敌?下场如此凄惨,妇孺均不得安宁。“

  允之遥望夜空,仿佛见到当年景象:”若是政敌也就罢了──让我爹良心不安的在於,根本不是政敌,而是皇上得宠的妃子而已和她的孩子──就是刘氏。只因刘氏既未投靠谢家又未投靠李家,她那可爱的儿子贞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当时刘氏本被诬陷判刑,可皇帝念旧,末了又要赦她。李谢二家深恐刘氏东山再起,江山落到小皇子贞手上,纷纷下了格杀令……可叹我爹早於北府镇的杀手行事,可任务终究没有完成,甚至违背羽卫队宗旨救了不该救的孩子……早知如此,何不晚行几步?从此被羽卫队除名追杀──带着我。我娘已经过世。记事起,我就随爹东奔西走。名字已经改了很多,逃命是我们的本能。我讨厌和别人说话,不想给爹和自己增添麻烦……“

  说到一半,蓝允之发现可嘉搂着他的臂弯分外僵硬,也不再附和他的故事。担忧地回首看去,却见可嘉神色凝重地问:”谢枚说的就是这件事?“

  ”你听见了?“允之眼中闪过慌乱,但还是镇静下来──事实就是这样,掩饰又什麽用?”是。……我爹也是羽卫队员,却是个逃兵,还杀过妇孺。你……可嘉,我一直瞒着你,这是我和爹的心头伤。不知从何对你讲起。你会嫌弃我们吗??

  蓝可嘉并未正面回答。平静的面容下掩饰着暗涛汹涌的心。蓝允之只知道他臂弯僵硬却不知他内心冰凉,只知他听得入神却不知寒意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他想像着刘妃血浆迸流的惨状,只觉得那是一幅诡异得近乎邪说的画。

  而他,就是画里的一个主角。他就是那个婴孩……他就是贞!

  那个惨死的女人是他娘!

  最终,蓝可嘉还是强行装作平静地问:“允之……蓝尚有无告诉过你,我为什麽会频频遭受追杀?”

  允之眼神一跳,仿佛明白了什麽。惊恐地看着他说:“没有。怎麽了?”

  148 急促紊乱的喘息和激烈的心跳

  策马狂奔。一溜人马一骑绝尘。

  马上的人虽然身份金贵,但如今没有第二种工具能够比汗血宝马更快。

  谢枚不停挥舞马鞭,比马儿更痛。

  日夜兼程,一句话也不讲。天黑之後才停下来。随随便便地靠树坐了,接过楼妙然的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就吐掉:“上酒。”

  上酒?喝得酩酊大醉还怎麽骑马。

  但楼妙然就是这样听话到纵容。纵使心里不愿,还是找了酒来,递到他手上。

  谢枚却没喝,抱着酒壶发愣。问道:“妙然,如果你是谢桓,你会怎麽做?”

  锐利的眸子在谢枚面前却只是乖巧。低头顺眉是他在少爷面前一贯的姿态。楼妙然不答。

  另几名随身保护的廷尉军四下散开,隐在夜色里暗中保护。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为什麽不答?你想说谢桓做的不对?喜欢一个人就想方设法把他留在身边,这不对?”

  楼妙然沈默片刻,说:“喜欢一个人,我就默默看着他。他开心,我就开心。现在世子大人与靳岚。别说恋人,恐怕连主仆也继续做不下去了。”

  “做不了恋人,宁可不做主仆呢?”

  “……我不愿意那样。”

  谢枚顺手拽下一朵野花把弄,细长而美丽的眼睛斜看住他:“今天我和蓝允之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我做错了?”

  楼妙然此时很诚恳:“若蓝允之从此再也不理少爷,我最开心。”

  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感情。但是谢枚知道,楼妙然在生气。

  他嫉妒。顺便变相地……撒娇。

  可这小心翼翼的嫉妒和撒娇也仅是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谢枚叹口气,探身到他跟前。压着嗓子问:“我做了这麽卑鄙的事,你还愿意跟着我? ”

  一直低眉的楼妙然抬头发现少爷猛然已经和自己脸贴着脸,顿时面容涨红。几乎是用弹跳的方式退了三步远。

  谢枚嗤笑一声。轻轻地,却让人沈醉。他将手里的花塞到楼秒然手里,然後站起身:“出发吧。”

  大步流星朝前走,不见背後那人握着纤弱小花已经神游天外。

  明知当时蓝可嘉就在身後,但他还是毫不迟疑地引出那样一个事实。现在想来,完全不後悔。

  後果十分清楚──真相的大白的那一天,蓝可嘉和蓝允之是否能真正和平共处下去,简直难以预料。可即便这样,先说出事实的自己就算罪人吗?

  那可不一定。

  真相犹如纸中火,迟早要出来见人。否则,难道他们二人就这样一辈子互相掩饰着在一起?

  想到这里,谢枚嘴角不禁一撇:一辈子。

  好漫长的未来。

  蓝允之依旧瞪着大大的眼睛,小鹿般惊慌:“你为什麽会频频遭受追杀?”

  “因为我也是个逃兵啊。”

  看对方还是傻傻看住自己,蓝可嘉只觉得心里有把小小的锉刀,一刀一刀锉出了血。

  却还是轻轻拥住允之,在他额头上印一记吻。

  允之乖巧地把头埋在可嘉胸口,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乖巧地像只猫:“谢枚说让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呢……”

  “嗯。”蓝可嘉拥着他,继续亲吻他的睫毛,眼睛,鼻子和嘴唇。

  允之乖乖配合着攀住他的肩膀,蚊蚋一样呻吟出来。

  几乎是一下子。蓝可嘉抱起他,火热的部分已经熨在柔韧的後腰上。

  “允之……允之……”

  为什麽是这样,为什麽是他?!为什麽偏偏是他?!

  蓝可嘉把脸埋在允之的後颈胡乱吻着。另一手扯开他和自己的裤子。将自己送到他身体里。

  夜色浓且黑。

  没有润滑与前戏,干涩。可允之咬着嘴唇乖乖承受,撑着身下的瓦片一声不吭。唯有急促紊乱的喘息和激烈的心跳。

  149 意外

  身下几尺就是亲友休息的房间,薄薄砖瓦相隔之上确实烂漫纠缠的两具身躯。

  快速的律动令心跳不能自已,过分的刺激令人手脚酥麻。允之紧紧抠着身下的瓦片,咬牙承受来自可嘉粗犷却深情的爱意。

  碰撞与交缠,原始又直接。蓝可嘉隔衣揉弄着允之的细腰,向上抚弄着他胸前精巧的小突起。弥漫的情欲自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淹没了两人。

  “允之……”他又叫,却不知该说些什麽,“我……我特别特别想你……”

  身下被撑开大到不行。又热又坚硬。蓝允之强忍着呻吟的冲动,摸索着握住他在自己身上探寻的手,带到胸口的地方按住。艰难地直起身,回过头回应他的吻。

  他要他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所体会的是几日“分别”带来的渴求。却不知身後的人千番爱意,夹杂的却是血泪斑斑的苦。

  朴啦啦……一只夜行鸟飞过。不知是夜枭还是别的。浓烈胶着在一起的两人轻轻颤抖。

  月华当空。又知多少人间疾苦?

  谢枚未到京城先遇巨变。

  迎上一拨抱头鼠窜的廷尉军,仓皇失措间毫无当年北府镇的英姿──其实北府镇也分三六九等,最末流的人不管从事什麽职业都是这般没出息。

  这就是一班没出息的家夥。

  吊儿郎当的二少毕竟有戎马倥偬的血统。甩开马鞭狠狠几下,鼠窜的人头脸顿时炸开血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汇报:“世子被绑架了!”

  谢枚几人当下大惊。粗粗问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戚小峰与靳岚联手出逃,世子谢桓以剿灭叛徒为由派了手下所有廷尉军围剿。饶是这样,硬被屠伯双公子杀开一条血路不说,还被绑架了。

  他们本是应该爱的,不是吗?

  那个不可一世,何时何地都淡定自若的兄长。他也有这天?

  被心爱的人用刀剑架在脖子上,那是什麽样的感受?

  即便不爱,何以到这种程度?!

  “怎麽不追?!”所有痛苦的、肮脏的会议一股脑涌上来。谢枚本就对“绑架”二字敏感,而爱而不得又是和自己双重的相像。当下直觉一股热血冲上双目,眼前的世界都红了。

  “世子在他们手里。”

  “世子不让你们追?!”

  “不,世子让……但是……”

  刀锋般入鬓的眉毛拧成一团。谢枚二话不说,调转方向朝堂兄出事的地方飞奔。

  越来越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廷尉军。见到谢枚无不大吃一惊──刚刚有世子出了事,又冒出来一个画一般美艳无双的二少。如果二少再被廷尉军们绑了那可怎麽办?

  谢家二老岂不将自己剁成肉酱。

  於是有人上前阻挡。谢枚一言不发,手起剑落,阻止的人耳朵飞上了天。

  “是男人的就给我站着死!谢桓被绑了,如果他能活着回来是福气,死在敌手那是男人的本分。你们这群窝囊废给我去找世子回来!

  出事的地方在山上。山势陡峭,马匹不得前行。

  谢枚遣散了身边的几个廷尉军,挥手甩掉长衫。紧了紧腰带,带着楼妙然猫腰前行。

  ”他们说靳岚从这里消失的,我们抄近路追。“谢枚遥遥一指,是一条逼仄险要的山路。

  全身血液沸腾之时,却觉凉凉的触感,被握住了手。

  一拧眉,以为有人又要阻止。回头却见楼妙然定定望着他。

  楼妙然什麽也不说,只是看着。眼里是心疼,是追随,是担忧。

  但就是没有阻止。

  ”属下曾来这里办事,请容妙然在前开路,二少跟好。“

  怦然的感觉。

  在这天地间,在这该死到让人想大开杀戒的时刻。一直在你背後沈默成一条影子的人,居然会站出来与你并肩作战。

  他不担心他是养尊处优的少爷,不说你兄已危你要保重。

  一个男人想要疯,百万阻挠中却得到了并肩战斗的支持。

  谢枚有些感激地捏捏楼妙然的手:”快。“

  150 我是那个婴孩

  山上没有路。却有漫天漫地的栀子。

  夏季时分,香得浓烈。令人眩晕。

  谢枚站在这没有路的山上四下张望。其他廷尉军在脚下,那边是山涧,那边是断崖。堂兄在哪里?

  他不知道,却有种极凶的预感。

  楼妙然心疼地望他一眼:”少爷请在此等待。在下前去打探。“

  ”不,一起。“非常干脆的回绝。

  担心浮上双眼,楼妙然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後。

  两人各怀心事,深一脚钱一脚地走着。因为目标渺茫,所做似乎并不是搜寻,而只是以行动来磨灭心虚。

  忽然,远处响起一声长啸。凄凉,绝望,沁入骨髓的寒冷。似是一个即将熄灭的火种,在弥留之际爆发出绝望却深刻的光芒。

  谢枚和楼妙然俱是一个寒战,对望一眼就向声音的源头跑去。没跑多久,忽闻对面灌木窸窸窣窣地响起来。谢枚举剑准备迎战,楼妙然一跃就挡在他身前,全心全意的保护姿态。

  只听那窸窣声伴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哗啦啦撞开草丛。是两个血淋淋的人。

  一人一身大红衣裳,散着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怀里抱着另一个。

  对上那大红衣裳的一刻,谢枚倒抽一口冷气──

  是谢桓!

  哪里是什麽大红衣裳。而是沾染了大片鲜血,径直被染成鲜红。只有袍角的一块白沾了泥泞,才弱弱地表现着它原本非红的颜色。

  而谢桓怀里抱着的正是靳岚。惨白消瘦的脸,紧闭的眼睛却分外安详。胸口的蓝色衣服破了一个洞,汩汩的鲜血就从这血洞里流出。

  除了抱着靳岚之外,谢桓一手还攥着柄又细又长的剑。

  昼月斩。靳岚的剑。

  剑不沾血,两人身上的血就这样一滴一滴顺着剑尖滑落。一步一个血脚印。

  杀手的剑就是他们的命。靳岚的剑丢了,命也没了。

  谢桓径直从谢枚与楼妙然面前走过,眼睛死死瞪住前方,转也不转一下。

  直到走出去很远,愣在原地的谢枚才轻轻喊了一声:”哥?“

  谢桓停住,转过脸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带着点风吹雨打後的凄凉与莫名其妙的得意:”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而後又朝前走去,头也不回。

  眼前的一切太过震撼,以至於谢枚的牙齿都格格打起颤来。他无法想象之前发生了什麽能造成眼前这一幕鬼魅般的戏码上演。

  血淋淋的堂兄兀自跌跌撞撞向前走着,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滚到山崖下。

  谢枚犹如冰铸,愣了半晌才拔腿追上前。可跑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後紧紧抱住。那是楼妙然紧张又担心的怀抱。

  ”放开我……你放手!你给我放手!“愤怒叫骂的时候,谢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满脸已经被眼泪打湿。他像孩子一样执拗地掰着楼妙然的双手,傻傻地站着,哭了。

  轰隆隆──

  山顶气候变化多端。突然间就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谢枚的身影於天地之间显得高傲孤单,他仰着脸,泪水和雨水混做一处。

  楼妙然自身後轻轻地靠来。摸着他的头发,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一处悲剧,两处哀愁。

  此时蓝允之正面无血色地坐在桌边,握着一纸书信,茶饭不思。

  信上只写了六个字:我是那个婴孩。

  蓝可嘉的笔记。

  可嘉走了。

  半个月杳无音讯。

  那日屋顶欢愉,短暂又激烈。疲惫不堪的允之被可嘉抱着回了房间,迷迷糊糊就睡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可嘉屋子里,可嘉却不在。

  桌上一纸书信,只有六个字。纸张褶皱,泪痕点点。不知可嘉一夜经过了怎样的折磨。

  一问蓝尚才知道,蓝可嘉就是传说中的太子贞。

  151 分不清镜中与现实

  蓝可嘉就是那个婴孩。

  他就是那个故事里的主角。

  蓝尚知道,刘镇朔知道,蓝静蓝致也知道。

  世界那麽大,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只有蓝允之不知道。蒙在鼓里,像个又聋又哑的残疾人。等事发才受到钝重的一刀,还是从背後砍的。

  身上还留着欢爱的滋味,发丝里还留着那个人的味道。可这一切在不该结束的时候过早地结束了。

  一个月内,瘦了三圈。蓝允之面无血色,终日坐在发现可嘉留书的那张桌边一动也不动。

  找?要怎麽找。自己的父亲是他的杀母仇人。可嘉隐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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