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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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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军情如何?敌方真有四十万大军?我方将士的伤亡情况又怎样?”
名羽卿连忙跟著一边问话,一边向中军大帐中走去的皇帝,亲自替栾天策掀起帐帘,待天子稳坐主位之後躬身禀道:“据末将这些日子探来,南夷王确实率有四十万之重兵,而且敌方的兵力还有渐增之势。末将猜测,增加的敌军应是南夷王不断从其後方调来的。”
“那贼王也想尽快攻下我朝南方的第一道防线。”栾天策见名羽卿神情颇为疲惫,目中隐含忧虑,不由问道:“你这山岭中共有多少守军?”
“不足五万。”
栾天策“嘿”了一声,随即夸道:“难怪忧……相国让你把守南方,将军以五万人马和贼王的四十万大军对抗,居然能够坚持这麽久,虽处劣势但能守得寸土不失,的确不易。”
“陛下过奖了。”名羽卿匆匆谢了栾天策,张口问道:“不知相国这次拨给陛下多少士兵?”
“八万。”栾天策见名羽卿如此问话,心中微觉不悦,这名家的人好像都将天都的军队视为名忧尘囊中的私有物,置他这位堂堂的真命天子於何地?
“才八万?”名羽卿皱起了眉头,不可置信地脱口说道。
“为了早日赶到边南,朕只领了四万骑兵赶来,其馀步兵还有几日才能到达。”栾天策只当没瞧见镇南大将军的神情,“谁让朕的好相国只给了这些兵马?朕为救将军之急也只好让骑兵随朕先行了。”
“这……”
“大将军勿忧,皇上领的这四万骑军是京都附近最精锐的部队,他们在阵上以一挡五,对敌应是绰绰有馀。待皇上这支援军休息好了,我等再图破敌大计。”名羽卿身旁一名红袍将领朗声劝道。
“他是何人?”栾天策看了说话的人一眼,见他气宇轩昂,神情自若,便转头问名羽卿。
“回禀皇上,他乃是臣的副将骆斐勋。”
栾天策上上下下打量骆斐勋几眼,突然指著他说道:“由你来向朕说说目前两军对阵的情势与这附近的地形。”
骆斐勋应了一声,大步上前,指著大帐主位下方一块沙地上的泥塑地形图说道:“想必皇上已知我们目前所在的这片山岭横在我朝内地与边南之间,我们驻扎之地是主峰,名唤百丈悬。如果敌军冲垮这道防线,内陆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朕领著那四万精骑绕道而行,打上王旗与相国的旗号从敌军侧後方插入。”栾天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末将知道皇上想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也让敌军知道有援军到达,多少会有所顾忌;否则陛下选择由岭後带军赶达此地,根本不用像刚才那样冒险。”
骆斐勋看著栾天策,不慌不忙地沈声再道:“请皇上恕末将不恭之罪,末将才敢将心中所想接著说下去。”
“恕你无罪,讲!”
“是。”骆斐勋开口:“目前朝中形势险峻,各地藩王平时安分守己,若有外敌入侵,他们会听从相国的命令,配合大军御敌。但南夷王在先帝在世时与我们签订归附协议,只是他们一直不服教化。”
“朕知道,这样的情形在那些分别握有军队的藩王眼中算不得外乱,顶多只称南夷叛乱,他们不会轻易出兵,就像镇南大将军报到朝廷的军报里也是那样说的。不错,相国忌讳有人在此敏感之时趁机作乱,他要留住重兵以防各地藩王异动。哼,这也是他名家应尽的职责。”
栾天策说到这里,看了闻言脸色微变的名羽卿一眼,沈声笑著再道。
“不过听骆将军这一说,朕倒是越来越佩服相国了。因为若换了别国有凉国大军压境和南夷造反这样的大事发生,那些藩王肯定坐不住,定会趁乱从中捞好处。目前天都各地的藩王与诸侯都没有妄动,相信也是相国平日震慑他们之功。”
“为防藩王诸侯与凉国,名相国只能调动八万士兵给皇上;反观南夷,他们如今像疯了般猛攻我方营寨,希望借凉国压境之势尽快敲开这道防线,妄想长驱深入,直插我朝内陆中部要害。”
“朕听说他们不断增兵,想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栾天策沈吟道:“骆将军倒是看得很清楚。那依你之见,我军应如何退兵?”
“想办法击破围在此处的敌军,若是能击毙或俘虏南夷王就更好了。这样我军反而可以趁势追击,将长年困扰我朝南方边境的隐患根除。”骆斐勋不假思索地答道。
“骆将军,南夷势大,他们围住我们这麽多天猛攻,我军将士竭力抵挡已是强弩之末,如今陛下亲临到此,为保龙体平安,我们定要加倍小心,哪里还有多馀的兵力反攻?”
“名将军此话是在说朕无能,还要你等分兵守护吗?”
“末将不敢。”名羽卿躬身道:“微臣只是想说,就算皇上把带来的八万人马与我们目前的士兵合在一起,击破山下的敌军也绝非易事。”
“名将军为何如此断言?”栾天策问道。
“这座主峰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条,我军稍有动静,敌人便察觉了,想要从正面冲出突围或是反击都不太可能。就算我军奇迹获胜,付出的代价亦相当惨重,那可谓得不偿失了。”名羽卿轻皱眉头,沈声答道。
“我们若能找到别的路,神鬼不知地直插敌军营寨心脏,生擒或杀掉南夷王,这场仗就有胜算了。”骆斐勋挑眉说道。
“过几日,朕那四万援军会到达。到时我们若能从隐秘的小路深入敌方大营,再配合你们这里的五万之众三面夹击,想必定会打南夷人一个措手不及,大获全胜。”栾天策点头称赞,似觉此计甚妙。
“而且伤亡也不会太惨重。”骆斐勋补充道。
“若找不到路,我们只得硬拼,岂不危险得紧?再说就算有路可下,想必也极为隐秘险恶,皇上万金之体怎能以身犯险?”名羽卿急道:“如果陛下有何闪失,末将如何向相国大人交代?”
“相国在此定然也会身先士卒,以军情和士兵的生死为重。”栾天策愠声说道:“朕足有能力自保,就算不幸发生意外,想必相国也不会太在意,毕竟皇族中并非只有朕一人。”
皇帝说到这此,名羽卿和军中诸大将都不敢接话,只听栾天策铿锵有力地一字一句接著说下去。
“对於朕来说,这军寨中的将领和士兵的性命却是最重要的。他们是朕第一次亲自带领的人马,朕不想这里的人有事,务必要将军士们的伤亡减到最少!”
“吾皇英明仁慈!臣等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众将齐齐跪伏於地,衷心向第一次见到的天子诚心叩拜。这些武将说不出文绉绉的恭维话,只觉皇帝爱惜军士,心中无不感激立起了拼死一战的效忠之心。
“好了,众位将军不必多礼。你等此刻速去探明,细问军中久居当地的老兵中可有识路者,立刻带来见朕。”栾天策吩咐一声,帐中各将接令退下。
名羽卿担忧皇帝的性命以及名忧尘怪罪,正要再劝,不想却被脸带微笑、好似浑然不将即要展开的恶战放在眼中的栾天策一把抓住。
“大将军随朕巡视军营,待找到有识路之人再详谈进攻计画。”
“末将遵旨。”名羽卿不便再推辞,只好陪著精神饱满的皇帝出去巡营,心中却佩服栾天策精力充沛,赶了这麽多天的路竟然还有如此好的兴致。
一番巡视下来,各营之兵亲眼见了栾天策。众人原本对这个被名家夺走实权的皇帝存了几分轻视,但刚才见天子为军队殿後,从容不迫,指挥若定,都非常佩服,见皇帝过来纷纷行礼,场面极是壮观。
名羽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这才明白皇帝强撑疲劳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将士面前慰军的原因。不愿栾天策获得军心,他连连建议皇帝先行休息,倒是一副真心实意替君王著想的模样。
栾天策此刻也觉有些疲乏,他虽急於建功立业但知不可操之过急,当即点头应允。
岂料回到中军大帐不久,骆斐勋匆匆赶来禀道:“皇上,末将适才询问三军,有名士兵说他知道一条通往山下的秘道。”
“你快让他进来。”
骆斐勋很快将人带上来,栾天策见那兵两鬓斑白,年近六旬,他没有开口催问道路,反而皱眉问名羽卿:“将军从民间徵调男子从军,怎麽让年岁如此大的老人家进入战场?”
名羽卿微怔未答,那叩拜在地的老兵却抢先开口:“回禀陛下,小人少年从军直到今日,明年才到退役之龄。”
“如此说来,你是南军中的元老了。来人,赐座。”栾天策挥手令道,他见那老兵谢恩坐下,突然问道:“朕怎麽瞧你面熟得紧?”
“皇上好眼力,小人是把守寨门的士卒之一,之前皇上领兵冲入寨中,曾经回身拉马,挡在我们关门的几名兄弟当中,护得我等平安。”
“原来如此。”栾天策点了点头,记起当时的情景,疑虑顿失。
“小人不过是一介草莽,贱如蝼蚁,皇上却还能顾忌我等性命,真令人不得不感激!”
“你们皆是朕的子民,性命不分贵贱。再说,你等若全部阵亡,朕也无法独活。老人家,朕奇怪的是,你既然知道有条突围的道路,为何不早些告知名大将军?”栾天策温声问道。
“请皇上恕罪。小人年轻时与一名南夷女子定情来往。那时小人已是此地守军之一,她为每晚与我相会便将一条下山的隐蔽小道讲於我知道。由於这条小路是她家世代进山采药专用之径,所以她让小人立下重誓,终生不得透露。”
那老兵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浓浓的惭愧,“小人本想朝廷大军若能赶到,必解被围之困,故而一直没将秘道的事说出来。”
“朕看你相貌忠厚,应会坚守对别人许下的誓言。如今毁诺,想必也不是因你贪生怕死,爱惜这条性命吧?”栾天策打量老兵,沈声再问。
“皇上目光如炬,小人没有什麽能耐,但最重承诺。现今违背当年的誓约,小人的确内心有愧。”
“你口中的那道路,南夷人知道吗?”
“小人锺情的南夷女子曾经说过,她家传至她这一代已无旁人,只有她知晓这条路。自从二十年前她病逝之後,如今世上只有小人知道那条秘道。可恨那南夷王突然举兵犯境,将我家乡年过百岁的双亲和兄弟一家大小杀害,此仇不报,小人死难瞑目。”
“你身负国仇家恨,被困於此,危在旦夕,竟然还能把这条秘密守了这麽久,真是相当不易。朕看你是见目前情形危急,明白再不说出那条退路便会让与你同生共死的众位军中兄弟丧命,所以於心不忍,才将秘道告知给朕的吧?”
“这是一个原因,小人也不愿皇上这麽好的国君受难於此。”老兵垂头禀道:“如果皇上用得著小人,请尽管吩咐。”
“你有此心,甚为不错。”栾天策点点头,“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周原。”
“你不用回营,这几天去骆将军帐下,不要接触旁人,随时等待朕的命令。”
“皇上,万请三思!此人在军中多年,一直隐忍不发,难保他不是居心叵测之徒。如今皇上刚要询问道路,他就站出来……”
“朕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名将军不必多说。你和骆将军等馀下四万援军到了之後,随朕一起从这位老人家指的密道出发。朕会让你彻底见识我天都的忠勇赤诚之士是如何为朕尽忠效力的。”栾天策见周原听了名羽卿的话,眼中露出不愤,便轻笑著挥了挥手。
周原见栾天策如此,这才平了气,跪下谢恩。
名羽卿还想再劝,骆斐勋已领了皇命,带著周原下去了。眼见这般情形,名羽卿只好作罢。事已至此,名羽卿不敢用飞鸽传书於名忧尘,向堂兄报知皇帝欲领军犯险的事,生恐被南夷截获军报,失了战机。
几日之後,栾天策和各营诸将混得熟了,皇帝在等待援军的閒暇之馀和众将切磋,他屡战屡胜,深受三军将领尊敬,再加上皇帝之前爱惜士兵的言论,竟然迅速在军中建立了一定的威望。
南夷在此期间发动两次进攻,均被名羽卿率众击退,坚守到第五日,栾天策在山岭最高处发现援军的踪迹,他那四万步兵不敢贸然靠近南夷大营,远远驻在後方,与他们身处的边岭遥相呼应。
“皇上,今夜是最佳的突袭时刻,否则等南夷王察觉到我方援兵到达之後分军击之,陛下那四万步兵没有山岭掩护,必定凶多吉少。”骆斐勋躬身向遥望远方的栾天策提议。
“骆副将,陛下乃万金之躯,你怎如此糊涂,屡劝圣驾涉险?”名羽卿立即反对。
“大将军,末将的话还没有说完,请稍安勿躁。”骆斐勋不慌不忙地说道:“待末将与周原先从那条秘道下山,依仗道路隐秘,悄悄穿过敌方寨营与援军取得联系,约好同时进攻之期再返回,如此便能证明周原说所是真是假。”
“如此甚好,名将军正如相国所说有时太小心,该放手去做的时候不应犹豫,否则错失良机,连累三军就大大不该了。”栾天策沈声笑道:“朕认为骆将军的提议不错,值得一试。”
骆斐勋不待皇帝说第二遍,转身和周原拿著栾天策早已写好的书信离开了。名羽卿听到皇帝拿名忧尘压他,只好闭口不语。
挨到黄昏时分,勋斐勋与周原出发,投入密林之中。
栾天策稳坐中军大帐和众将等候骆斐勋与周原回来。过不了一会儿,天色突变,狂风暴雨呼啸而来,浇打得这岭中的树木东倒西歪,残枝碎叶落了满山。眼见这般情形,名羽卿目中的忧虑更浓了。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夜色更加深沈,半空中聚著厚厚的黑云,好像不久之後还会降下大雨。又过了两个时辰,骆斐勋和周原回来了。
“末将将皇上的书信送到援军手中,四更时分,他们会全力冲向南夷大寨,拼死出击。”骆斐勋向栾天策回禀情况,“从周原那条密道下山能很快绕过敌军大寨,途中只需稍换道路便可直达南夷军营正中位置。”
“很好,你速去各营调四十名武艺高强的精悍兵士,三更随朕出发,只待朕烧了南夷王的大帐之後,就即刻倾尽所有兵力出寨,将犯我天都边境的贼人杀个乾净!”栾天策大喜,拍手下令。
“皇上且慢。”名羽卿拦下骆斐勋,转头问周原,“那条路真有如此平安吗?你这小小士兵能保证天子行过之时必定万无一失?”
周原如实答道:“那条秘道又小又窄,两旁皆是悬崖,原本就非常危险;再加上天降大雨致使路面湿滑,就算是小人这样惯走山道的人刚才也差点掉下去,若非骆将军眼明手快,将小人拉住,说不定小人此刻已经丧命了。”
名羽卿看向骆斐勋,後者默默点头,证明周原所言不虚。
“皇上,那条小道如此危险,不如你留在寨中,让臣等代劳冲进敌营吧。”名羽卿听了连忙进言,他不想皇帝在阵中遇险,也不愿栾天策建立威信和功绩,因此立劝天子不要轻易离寨。
“朕知晓名将军的忧君之心,但朕说过与众将同生共死,若有违此誓,必被上苍所弃!难道名将军要朕背负这个罪名?”栾天策说到这里,摇手厉声道:“此後还有劝朕背弃承诺者,定斩不赦!”
众将听了,齐齐躬身领了皇帝口谕又赞天子圣明威武,愿与三军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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