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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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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国的意思是放弃南行?”跟随名忧尘多年的孤灯和沈夜听出端倪,忍不住问道,他们一行人做足准备,没想到却因突发的变故改了初衷。

  “楚王突亡,凉国女王必定大受刺激,我这个时候不宜去南方,必须先安抚她。”名忧尘说到这里,突然见到宫门外又有一骑有如迅雷般向他奔来。

  这次是一封三百里加急军报,往往在地方向朝廷上奏特大急讯时才启用此信,名忧尘见了那传信官的服饰来自南方,皱起了眉头。

  果然,那传信官见了宰相的车队,立即下马朗声跪拜禀道:“南夷王举兵四十万造反,其势锐不可挡。镇南大将军退守边南山岭,请相国速派援军。”

  “即刻回宫。”名忧尘示意沈夜收了军报,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楚王逝世,南夷就反了,时隔如此之近,很难让人相信这两件事没有联系。

  名忧尘下了马车,大步向紫霄宫走去,路经几处偏殿,他不经意瞥见这些宫殿外,水池上在白日盛放的睡莲已经凋谢,有的茎叶还呈现出枯萎的迹象。

  秋天来临了吗?名忧尘微拧的眉尖皱得更深了一些。这是一个多事之秋,他有些不大喜欢这种突然由晴朗变得阴沈的天气。

  走进紫霄宫,名忧尘刚入宫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宫内宫外的婢女内侍跪了一地,大气儿都不敢出。

  很明显,皇帝正在大发脾气,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进殿,生恐触怒龙颜。

  “臣听说今日早朝,陛下还没坐到一刻便匆匆下殿,是否因得知楚王辞世的消息,故而伤心?”名忧尘说著话向内殿走去,跪在内殿门两旁的宫婢慌忙起身,为他拉开帘子。

  从容走进去,名忧尘见偌大的殿堂内只有杜成憬待在栾天策身旁,不过这名老内侍埋著头,聪明的不发一语,也不向大发雷霆的皇帝和其脚边一地的碎玉片瞧上一眼。

  几乎砸了紫霄宫内殿中所有的玉器,踢坏了数张案几和屏风,往日挂在栾天策脸上的灿烂笑容不见了。皇帝面色阴沈,目中燃著怒火,正极力吸气平复情绪,见到名忧尘进入,好似才勉强压下火头。

  “忧尘,你来得正好。朕让他们速查五弟遇害之事,但他们……罢了,你过来听听那些该死的奴才回覆给朕的是什麽?”

  名忧尘接过栾天策塞到他手中的奏报,上面赫然写著栾竣泓昨日与他畅谈後回到府中,入睡前服下太後派人赏赐到王府的参汤,不久便有不适之感,终在凌晨毒发身亡。

  “那些没用的奴才居然把这种结果向朕奏来,莫非他们意指是太後和你联手将五弟毒害了吗?”说到这里,栾天策怒气冲冲地踢了倒搁在脚边的红梨木椅一脚,劲力过处竟将这实木的大椅脚腿踹烂,想是火气又被挑起,怒到了极点。

  “皇上无须动怒。吏、刑二部尚书既然这样上奏,这其中必有缘故。他们不敢猜测太後与臣,如此报於皇上大概也是深信这一点。不过空穴来风也非偶然,这份奏摺中,不是说送参汤的那些内侍都在今晨被鸩杀了吗?”

  “可见这背後必有主谋之人,他不仅害了朕最信任和器重的皇弟,还想把这滔天罪名推到太後与你身上。当真是可恶之极!”

  “送参汤去的内侍的确是太後身边的亲信,难怪王爷毫无戒心,他或许还以为那是皇上授意的。”

  “朕问过母後,昨日五弟向她请安,求她和苓萱照顾好承廷。母後应允,後因五弟即将前往我方与凉国的边境和谈而赐下参汤,希望竣泓能多多补养身体。但朕相信,母後不会令人在汤中下毒!”

  “那麽问题一定出在送参汤的那些人身上了。太後就算想对楚王不利,也理应不会如此愚笨,明著下毒,落人话柄。臣想,那背後指使之人或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藉机在太後赐的汤中下毒。”

  名忧尘不轻不重地说著,语气中透著淡淡的惋惜和沈重,似乎也对栾竣泓在这个时候亡故感到为难。

  “此刻人人都知五弟身肩重任,绝对不能有事。不知还有什麽愚蠢之徒竟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下此毒手?朕知道太後与忧尘皆无除掉五弟的动机和念头,害死五弟的主谋者……朕此生誓必将他找出来千刀万剐,方能消除心头之恨!”

  栾天策咬牙切齿地说著,眼睛快透出火来,脸上又露出毫不加掩饰的悲恸,想是对栾竣泓的身亡,痛心到了极点。

  皇帝举步向前走了几步才又定下神,他看著凝神沈思的名忧尘,眼里的怒气尽量收敛,随即浮上疑虑,“不知忧尘此刻在想什麽?”

  “如今楚王既殁,凉国那边必起战事。臣刚刚收到南夷王起兵作乱的军报,只叹分身乏术,无法兼顾两边为皇上分忧。”

  “南夷反了?”栾天策怔住,继而看向神情自若的名忧尘,“不知忧尘有何妙法退敌?”

  “皇上此刻应比臣更加清楚如何解决难题吧?”名忧尘温声开口:“如今南方前线吃紧,军心民心皆不稳。凉国又虎视眈眈,臣与皇上必须分而击之且不可同时领兵交战,以防他们两方形成前後夹击之势。”

  “南夷公然挑衅开战,不可能再安抚。朕认为,必须给那个不安分的南夷王迎头痛击,最好能一举歼灭他们才是上上之策。”

  “凉国这边,臣有把握劝说那女王,尽其所能将战事拖到皇上平定了南方之後。”名忧尘沈声说著。到了此刻,就算他不愿给皇帝建立功绩的机会也不成了。

  他不可能兼顾凉国与南夷,若同时面对两国进攻,再加上各地藩王手中握有重兵,居心难测,难保天都不失。名家虽有良将却无天子身分尊崇,尽管栾天策在世人心目中尚不成熟,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继位的皇帝且身具大将统帅之风。

  再说,名忧尘知道当他专心对付凉国之时,就算他想阻止皇帝去南方督军也不成了。

  眼下的决定或许对天都和他来说,都是一个契机?

  心中暗暗转著这些念头,名忧尘又淡淡安慰了栾天策几句,紧接著与一扫阴霾及暴戾之气、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的栾天策很快商量好应战南夷与安抚凉国的诸多事宜。

  他二人最终定下让栾天策带领名忧尘拨给的八万人马去南方平乱,在名忧尘赶赴边境解决凉国的争议期间,请出德高望重的前相国,让他和三公以及名家在京城的守将临时代君处理朝政,共同坐镇後方随时给予前线支援。

  商定好这些事之後,名忧尘不再耽搁,调齐原本打算去南方的随从匆匆向与凉国相接的边境出发。栾天策亲自送他出了宫门,在名忧尘迈上马车的那一瞬间,皇帝不由自主上前握住名忧尘的手,紧紧捏了捏。

  “一切小心。”

  名忧尘回头,见栾天策眼中流露的关切与平时看不太清楚的深沈神色,这样的皇帝让他微感陌生,但那份对他的执著与体贴却是丝毫未退。

  心中莫名微动,名忧尘点点头,突然扬眉说道:“臣与皇上打个赌吧,看谁先解决自己负责的危机,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好,若朕赢了忧尘,日後你不可再反对朕在掖鸿宫中留宿。”

  “臣若侥幸得胜,所求之事正与此事相反。”

  君臣二人立於马车上下,轻轻三击掌,四周的人不知皇帝和相国的赌注,兼佩服他们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还有閒情逸致,浑然不将难题放在眼中。

  名忧尘终於进入马车,栾天策目送队伍离去,眼内弥漫的温热慢慢消失,涌上一股淡淡的寒意。

  “成憬,你认为楚王之事和名忧尘有没有关系?”

  “老奴身为内侍,不便议政。”杜成憬低声回话。策天策难得询问他要紧之事,这个老太监明白皇帝并非真正看重他的意见,仅仅是心情恶劣之时想找一个还算比较信任的人说说话罢了。

  “恕你无罪,讲!”

  “按理说,相国应无在此时动手杀害楚王殿下的动机,但若暗中有什麽玄机,老奴就不知道了。”知道无法避过皇帝的询问,杜成憬只好低声回答。

  “朕也是如此认为。”栾天策负手望天,看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堆积了一些暗色的云层,他眼瞳微缩,转身毫不迟疑地大步向宫门的方向走去,“事已至此,朕再猜也无法抓住毒害竣泓的元凶。唯今之计,只有想尽办法抓住这个机会,从名忧尘手中夺回南方的兵权。否则……”

  “否则楚王殿下就白白对皇上尽了忠心,走得冤枉了。”杜成憬明白皇帝的心思,见君主突然停口不语,便替皇帝将想说的话吐露出来。他知道栾天策不会见怪,因为皇帝目前最做想的,正是不放过借栾竣泓亡故才好不容易抓到的良机。

  “你速拿名忧尘离去前留给朕的那道兵符传令,从京都附近各郡急调八万精兵,集於城郊,明日随朕一同远赴南方。”栾天策唤来站立在不远处的一名亲近侍卫,让他快去调兵。

  那侍卫不敢迟疑连忙去了,眼下众人皆知相国拨给皇帝八万人马,兵部尚书必定不敢不给。此人长年跟随栾天策,为皇帝终於有机会带兵感到高兴,然而想到栾天策以区区八万人马对抗南夷王的四十万大军,又不禁犯了愁。

  栾天策吩咐完毕,步伐不停回到紫霄宫,看著地面的狼籍被宫婢们收拾乾净,内殿中的摆设也按原貌重新布置,他叹了口气,转身直直瞪著杜成憬。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朕亲征南夷的期间,你务必协助安宁公主和太後照顾好楚王世子,若他有半分差池,你可明白自己该做什麽了吧?”

  “老奴明白。”杜成憬那双一直低垂,显得有些灰蒙蒙的昏浊眼内掠过一抹犀利的光芒,“若小王爷有何不测,不用陛下责罚,老奴自己也无脸再对圣君,必会追随先帝,以谢失责之罪。”

  “你明白就好。”栾天策不再说话,解决这个後顾之忧,他目前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想办法平定南方,得到一部分能与名忧尘抗衡的兵力。

  但愿,事态会向他预计的方向发展!

  抱著这个希望,栾天策辞别忧心忡忡的昭华太後与安宁公主,亲率大军出发了。

  天都 下 第二章

  这八万人马是临时徵调而来的,将士们本对南方的战事颇为担心,但见天子和将领同样身披战甲戎装,从容不迫、威风凛凛地策马奔在最前方,他们心中的不安与焦虑竟然慢慢打消了。

  栾天策在行军路上不断收到南方传来的战报,他略作安排,带领大军日夜赶路。不消几天,天都国君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传到南方。

  将边南山岭团团围困的南夷王得知这个消息,问清栾天策随行的队伍里没有名忧尘或名家将领,他便放下心,全然不将传闻中被名忧尘牢牢控制的年轻皇帝放在眼中。

  南夷加紧进攻,希望迅速占领天都镇南大将军名羽卿退守之地,打算给十万火急赶到这里的栾天策一个迎头痛击。

  南夷王接连指挥大军逼近,名羽卿不得不退到山岭主峰,他令重兵严守山脉的水源,以防敌军下毒。双方在山上与山脚扎营安寨,形成对峙之势。

  名羽卿记不清打退了敌军多少次进攻,他只知驻扎在山上对防守极为不妙。他们目前可以藉著地形从高处推落石块与木桩保得平安、守住领地,寸土不失,但时日一长,这片山岭中的食物断绝,他们的情况便大大不妙了。

  这一日,名羽卿正苦思退兵之计,突听战鼓又响,他知敌军来犯,只好令众兵尽力抗之,等援军到来再做计较。

  两军交战,天都南方的守军人数虽少,但仗著位於高处收集了山中很多石块和砍下的粗大树木,又深信名忧尘定能设法解困,总算是上下一心,击退了南夷的数次进攻。

  名羽卿率领众将迎敌,突见山下黑压压的南夷敌阵之中传来一片骚动。他举目望下去,见敌军後方沙层滚滚,似有无数军队向这边赶来。来人行军速度无比迅猛,人人坐下皆有战马,似乎全是骑兵。

  “相国派来的援军到了!”见到来军阵中飘扬的旗号,名羽卿大喜,连忙传令,“打开寨门,让相国的人马进入。”

  南夷王蓦然看见天都皇帝的王旗与名家的旗帜,顿感意外。他随即注意到对方来势凶猛快捷,远非想像中大军赶路之後的疲惫不堪,而且敌军人数众多,远远望去,大军後面尽是鲜明飞扬的旗帜与锋利的长长兵器,终於大吃一惊。

  “那个没用的小皇帝哪来这麽多精悍骑兵?”

  “天都除了名家骑兵及其带的战马之外,应该没有如此厉害的队伍了。”

  “莫不是名忧尘将其握有的精兵赠给了那小皇帝?”

  “世人不是都说他君臣二人貌合神离,暗中勾心斗角吗?”

  “难道他们在面临外敌之时还是会精诚合作?”

  “都给本王住口!”

  南夷王见他的将领看到名忧尘的旗号之後脸色都变了,皆纷纷急声言论,不由大怒:“世间传闻天都丞相有何了不起,在本王看来不过都是些无稽的夸大之辞!那名忧尘不过三旬,他非神人转世,如何能百战不败?你等都给本王专心迎敌!”

  “大王,来军凶狠,岭上的守军亦会同时作出反应。我方不宜与士气高涨的他们硬碰,再加上目前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的人数以及领军大将的虚实。依末将看,不如先让开一条口子,让这批人进去。”

  “若我们可以在他们会合之际趁机攻上山,说不定能将他们全部歼灭。如果不行,也仍可像目前这样,将这片山岭团团围住,加紧进攻。不出半月,我军定能将他们困死!”

  “如此甚好。”南夷王稍作沈思,点头应允。

  南军依令让开一条道路,眼见天都赶到的骑兵,人人一手持旗一持握兵器,快如迅雷流星,从让出来的道路中头也不回地奔过,他们这才醒悟上当,可见这批援军的数量并不多,当下齐声呐喊起来。

  南夷王见了哈哈大笑,他知道名忧尘肯定不在敌军之中,立即下令趁对方寨门大开,一鼓作气冲进去,藉助兵多将广把天都南方的守军和赶来的援兵尽数歼灭。

  来者正是栾天策带领的军队,他冲进名羽卿打开的寨门,拉马横在一旁,让身後的骑兵先过去。

  眼见南夷的军队跟著攻上来,他把手中的王旗扔给身旁的副将,将另一只手中的长刀向寨门方一挥,最後冲入寨门的那几排骑兵突然急急勒马,迅速回身搭弓向後射出一篷羽箭,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外面传来一片惨叫,这阵呼声未停,那几排射完箭的骑兵拉马退後,又有几排人马立刻抢出,补上他们让出来的空位,举弓再发出一阵乱箭。

  “速关营门。”栾天策大声喝道,两旁的兵卒不待皇帝说第二遍,早趁这股箭势阻挡,合力闭上沈重的寨门。

  名羽卿在高处瞧得真切,连忙让山上守军推落石块,齐齐放箭,终於又将这股潮水般的进攻暂且压下。眼见南夷的军队鸣金收兵,退回他们的阵营中,暂时不会攻过来了,天都的守军这才出来清扫寨门附近的战场。

  名羽卿见皇帝在乱兵中亲临,他身为名家人也不敢轻慢刚刚和将士们同生共死的天子,连忙率众将接迎。未料栾天策只让他说出一句“末将叩见皇上”之後便打住他的话头。

  “目前军情如何?敌方真有四十万大军?我方将士的伤亡情况又怎样?”

  名羽卿连忙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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