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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笔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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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看来欧贝贝从王朝权那里得知了情况,简单向许智泰和朱大伟做了解释。
许智泰当场抱不平地说:“就这么点事,至于吗?小明,依我看,一千五百块钱你不用拿,让下面哪个局送一个,他们都得屁颠屁颠的,再说,以前赵忠自己也丢过。”
正说着,赵忠绷着猪脸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正好大家都在,开个处务会吧。”谁都知道他要借题发挥。果然,他一开口,就将问题上升到政治的高度,说我丢录音笔事件是综合二处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还说此事他已经向厅党组做了汇报,厅领导对这件事深为震惊,十分重视,责令我写出事情经过,厅党组很快就会派人来调查此事。
一连几天我都没心思工作,我写的事情经过和检查已经两稿了,可是在赵忠那儿就是通不过,看来死胖子不把文章做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想拉着架子要让我受点什么处分,厅党组也一直未派人来处里调查,这么拖下去我会疯掉的,我心一横,去了刘副市长办公室。
刘副市长热情地接见了我,看样子刘副市长还不知道录音笔事件,我壮着胆子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情况,刘副市长听明白情况以后,蹙眉片刻,操起内线电话就给肖福仁打。
“福仁,黄小明丢录音笔的事赵忠怎么跟你说的?”
很显然刘副市长的语气是要袒护我,我不知道肖福仁在电话里是怎么解释的,但是几分钟后刘副市长只说了一句:“乱弹琴!”便撂了电话。然后他和蔼地对我说:“小明,你到综合二处以后,我对你关心不够,不过我一直关注你的情况,你写的材料别看是赵忠汇报的,但是他揽不了你的功,我心知肚明,选人用人关键在于识人,综合二处是我的办公室,由我决策的大政方针都凝聚着你们的心血,别看我一天到晚忙得顾不上你们,其实你们每个人的情况都在我心里呢。小明,丢录音笔的事别放在心上了,吃一堑长一智,肖主任跟我说,赵忠确实向他汇报了,还上纲上线,肆意夸大,请求厅党组派人调查,肖主任根本没答应。小明,你的本事太大了,难免赵忠做周瑜啊,不过,既然走上了从政这条路,受不了委屈不行。好了,我要到省里开会,咱们改天再聊,抽空我找赵忠谈谈,小明,你放下包袱,好好干!”
走出刘副市长办公室,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刘副市长能跟我一个小小的正处级调研员如此推心置腹,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刘副市长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再一次高大起来。第一次是我和李玉民到他办公室汇报调研报告时,那时候刘副市长在我心目中是伟大的神;这一次刘副市长走下神坛,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伟大的人。此时此刻,我对刘副市长的印象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理有据。
但是回到综合二处面对赵忠这个土皇上,我的心情再一次黯淡下来,尽管我不是野兽,却要闯进笼子里充数,我坐在办公桌前,宛若一尊雕像,满脑子溢满的都是平庸。是做腐肉,还是做腐肉上的细菌?这是个问题。尽管生命是一部书,可是眼下谁还有兴趣读书呢?总要有一点追求,当然是虚荣,因为还有什么比虚荣更永生。我的心就要缩成一块橡胶,可以做成轮胎或者皮球,总之是有弹性的圆的什么东西。在没有生命的空间,我只能用弹性挖掘,即使挖掘的全是虚无,我也不能停止,因为我不能没有追求。以前我太幼稚了,像小孩儿一样幼稚,以为别人给你一块糖,他一定就是好人,其实面对虚荣,谁又不是乞丐?不行,不能再让时间这样无意义地流逝,即使果真这世上没有意义,我也要创造出自己的意义。
目前对于综合二处来说,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与“土皇上”做斗争,“赶他走,像狗一样赶走他!”这个声音像幽灵一样在心底怂恿我,我顿时想起萨特最荒唐的句子:“我独自一人,却像攻克城池的军队一样前进。”不行,我不能独自一人,孤军奋战最容易腹背受敌,我要通过地下斗争迅速建立统一战线。我用余光扫视着许智泰、欧贝贝和朱大伟,眼下最想推翻“土皇上”的就是许智泰,他对综合二处“万马齐喑”的状态早就耿耿于怀,许智泰无疑是最理想的火把,就差一根火柴把他点燃,这根火柴就是我,也只能是我。只要许智泰这根火把点着了,不愁欧贝贝、朱大伟不添油。
但是时机很重要,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因为大家谁也输不起,眼下还得卧薪尝胆。想到这儿,我想抽支烟,却将手中的笔塞进了嘴里,在这之前,他像一支手枪一样躺在我的手指间,我着实地吮了一口钢笔水,我并未漱口,而是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我就是要将我的心染成蓝色,像天空一样湛蓝,我正需要蔚蓝色的思想洗涤。此时此刻,我长舒一口气,“眼睛就像火炭里撒尿的猫”。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一晃又是一年,时机终于到了,刘副市长突然调任清江省副省长,此时赵忠出国不在家,新任常务副市长的可能是彭国梁,但一直没有准信儿,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经过漫长的等待,许智泰早就等不及了。
下班后,我借机请许智泰喝酒,真是酒壮英雄胆,几杯酒下肚,许智泰的心里话就出来了,我们从希腊城邦谈到中国的史官文化,从犹太教的耶和华谈到基督教的上帝,从文艺复兴谈到当下改革开放中的解放思想,最后我们都认为,对于政客来说或者对于阴谋家来说,政治是对权力的欲望与追逐,是控制人的权术和伎俩;但对于政治家来说,政治是求得有意义的生活的一种途径,是保护人和服务人的一种途径。政治的原点就是有个性的人,是唤醒人的良知。但是自从马基雅维利以来,西方政治学一直把政治定义为权力的游戏,而我却认为政治的出发点和归宿点是道德和良知,许智泰却提出了一个不得不让我正视的问题,既然西方政治学将政治定义为权力的游戏,那么如何才能成为游戏大师?具体说就是每个公务员都想掌握官场之道,但是“道”是什么?我们争论了很久,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达成妥协,眼下的“道”就是赶走赵忠。
我们终于谈到了正题上,许智泰压抑得太久了,一谈起赵忠,他便满脸深恶痛绝的表情,张口“这头猪”闭口“这头猪”,能看出来许智泰对赶走赵忠充满期待,唯恐我打退堂鼓,当然他对赵忠下台后更充满期待。许智泰在综合二处当了十年副处长了,他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上处长。
我认为许智泰之所以熬了这么久,仍然原地踏步,是因为他不懂政治。就拿这次“政变”来说,如果赶走了赵忠,处长的位置也未必就是许智泰的,或者说肯定不是许智泰的,许智泰的结局不会好于现在。因为政治最根本的原则是服从,而服从是以权力大小为依据的,权力大的,统治权力小的;权力小的,服从权力大的,这是政治学的铁则。如今你要打破这个铁则,不论是显规则还是潜规则,都不会允许你胡来,政治是最讲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人都不守规矩,游戏还怎么玩?像许智泰这样几杯猫尿就喜怒皆形于色,这是官场最忌讳的。
但是对我来说,许智泰是最好的枪,不管怎么说,先用许智泰这把枪赶走赵忠再说,革命总是要有先烈的,民主不是目的,通过牺牲换来进步才是目的。许智泰当然以为我参与“政变”是为了当副处长,这就是许智泰的狭隘,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但是路总得一步一步走,其实我还真怕许智泰不这样认为,当然他认为同盟就是同类,这也是他不懂政治的地方。其实,我的真实目的是想通过这次“政变”为综合二处打开一扇窗,我小时候就喜欢泰戈尔的诗,其中一首有这样的句子:“如果你在黑暗中看不见脚下的路,就把你的肋骨拆下来,当作火把点燃,照着自己向前走吧!”当时这句话曾使我幼稚的心灵无比震颤,我暗下决心一生都做这样的人,然而始终没有勇气拆下自己的肋骨。如今有挺身而出为了区区处长就想当肋骨的人,我也只能成全他,替他划一根火柴了。
行动不可谓不顺利,结果也不可谓不理想,一切都如我所料,赵忠被赶走了,被安排到后勤服务中心当了几天书记,很快辞职下海了。赵忠走后,许智泰惬意了不到一个月,新任常务副市长彭国梁亲自给综合二处选了一位处长,叫杨恒达,此人来头不小,曾经给东州市的老领导当了五年秘书,要知道老领导可是东州市的泰山北斗。
我早就听说当年为争常务副市长,彭副市长与刘副市长暗中叫过劲,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如今彭副市长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常务副市长,可是刘副市长又高升到了副省长的位置,与彭国梁已经不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了,我想彭国梁心中不可能不急,他选老领导的秘书给自己当办公室主任,一定另有深意!
刘一鹤走了,我跟着刘一鹤一展鸿图的梦想也化作了烟尘,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在官场上如果没有人提携你,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用,既想要前程,又想要自由,那才是南柯梦呢!事实上,一个人离权力越近,离自由就越远,那么为什么人们舍自由而逐权力呢?很简单,权力的本质是神性,自由的本性是人性,然而千百年来对神的顶礼膜拜确是人的天性,谁不想成为神?成不了神怎么办?只好成为膜拜者。我是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的,这也是我在仕途上迟迟没有长进的根本原因。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过了年就三十五岁了,人生苦短,再不抓住机遇很可能在官场上白混一辈子。怎么办?
新任常务副市长彭国梁二十九岁就任东州市团市委书记,就已经是正局级了,再这么下去,即使熬到退休,我也未必能爬到正局级。以前我接触彭国梁不多,只知道他对追随他的下属很讲义气,性格也很豪爽,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在办公厅综合处工作就是这点好,整天围着市长转,以前有赵忠挡着,我与刘一鹤的全部机缘都让他破坏掉了,新任处长杨恒达虽然还看不太透,但是一上任就将陪彭副市长去美国的机会让给了许智泰,看样子颇有点胸怀,不愧是给老领导当过秘书的人,不是等闲之辈,很显然自由于我浮云了,眼下只能舍自由而求前程了,不管你杨恒达的胸怀是装出来的,还是的确如此,谁也别想掐断我与彭副市长的机缘。因为对于综合二处的人来说,彭副市长是所有人的机缘。
目前彭副市长的秘书胡占发已经跟他五年了,看朱大伟见到胡占发屁颠屁颠的样子,就知道朱大伟已经惦记上胡占发的位置了。本来我是无意做市长秘书的,但是做综合二处副处长、处长都没指望了,做市长秘书是摆在我面前的最后一线希望,眼下我与朱大伟比,各方面都占优势,剩下的就是看谁能博取彭副市长的赏识了。
很显然,朱大伟是想通过胡占发“曲线救国”,这就先失一招,胡占发与彭副市长的关系再紧密,他毕竟不是彭副市长,当然胡占发敲边鼓也非常重要。毫无疑问,要想取代胡占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市长秘书,必须双管齐下,最起码不能让胡占发进谗言。当然,最关键还是求得彭副市长本人的认可,关于这一点我还真有信心,因为彭副市长很赏识我手中这支笔。不久,这支笔就发了一次神威。
那天傍晚,快下班时,彭副市长亲自把我叫到办公室,我当时就有预感,彭副市长一定有重要任务交给我,而胡占发却不在场,说明这个任务除了我俩之外,不宜其他人知道。我惴惴不安地跟着彭副市长走进办公室,察言观色地揣摩着这次神秘的会见,彭副市长示意我沙发上坐,然后和颜悦色地肯定了我这段时间的工作,特别是在理解他的思路上颇让他欣慰,我谦逊地等待着进入主题。
很快主题就出现了,彭副市长若有所思地问我对“开放”的看法,“改革开放”四个字从来都是联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彭副市长为什么将这四个字分开了,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彭副市长毫不避讳地说,“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由于思想上的禁锢太多,“改革”几乎成了口号,没有人再敢往雷池里跳,相反,“开放”就不同了,在经济全球化影响下,地球不再是圆的,而是平的,某种程度上讲,没有开放就没有改革,因此他想在“开放”方面写一篇文章,还说这篇文章是《人民日报》一位副主编向他约的稿。
我知道彭副市长是东州市最年轻的市委常委,一直有远大的政治抱负,那位《人民日报》副主编未必向他约稿,说不定一方面靠文章的质量,另一方面靠朋友的帮助才能上,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因为别看市政府办公厅有七百多人,能高质量完成这种纯理论性文章的非我莫属。我不失时机地阐述了我对“开放”的看法,当我谈到“开放也是生产力”时,彭副市长眼睛一亮,当即打断我,一拍大腿说:“小明,文章题目就叫《开放就是生产力》。”
看得出来,彭副市长对这篇文章很重视,一再叮嘱我下点功夫。我走出彭副市长办公室时,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杨恒达的心肠着实感动了许智泰,许智泰几乎成了出国专业户,然而我却越来越觉得这是一种心计,这种心计不显山不露水,目的就是孤立许智泰,打掉许智泰过去在我和欧贝贝、朱大伟心中的威望。杨恒达做到了,我发现过去围着许智泰转的欧贝贝、朱大伟全都靠向了杨恒达,就连我也下意识地疏远了许智泰。
但是许智泰似乎并未察觉,因为他的心思全在彭副市长身上。也难怪,整个办公厅又有几个人的心思不在彭副市长身上?何况综合二处全体同仁天天背靠着大树,谁也不会甘心仅仅乘乘凉,都想顺着大树爬上去。我知道许智泰利用与彭副市长出国之机,没少在彭副市长身上动心眼。杨恒达虽然看在眼里,但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当然杨恒达有老领导这座泰山罩着,肯定没有后顾之忧了。他还利用为老领导写《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的政治经验,煞费苦心地为彭副市长搞了一套思想库,颇得彭副市长的赏识。
朱大伟最近也为胡占发立了一次汗马功劳,胡占发正在攻读在职硕士研究生,外语考试是胡占发最头疼的,朱大伟替考竟然为胡占发答了八十七分的好成绩。
就连欧贝贝的心思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彭副市长的身上,她近一段时间,看彭副市长的眼神颇为迷人。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前天傍晚下班后,我晚走了一会儿,处内只剩下我和欧贝贝,她突然问了我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小明,论学问咱们处你应该排在第一位,我问你,亚当和夏娃有爱情吗?”
欧贝贝给我的印象一直有点势利,正因为如此,她从骨子里瞧不起仅仅是主任科员的老公,我听市招商局的人私下里议论,欧贝贝一直与王朝权闹离婚,别看欧贝贝英语讲得跟英国人似的,但是写文章却不得要领。还是杨恒达刚上任时,考虑到欧贝贝始终在综合二处管内勤,想给她练练笔的机会,因为在综合二处工作,材料拿不起来,人就始终上不得台面,欧贝贝并不觉得自己这支笔不行,始终对写不了材料耿耿于怀,杨恒达不想担压制人才之嫌,便将一篇《东州市上半年外向型经济总结,下半年发展趋势预测》的文章交给了欧贝贝,欧贝贝很珍惜这次练笔的机会,一心想在大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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