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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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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策道:“是。”

    唐泛问:“那你的原配是什么时候死的?”

    韦策道:“二十多年前,生下大女儿之后便病故了。”

    唐泛点点头,顿了顿,忽然换了个话题:“这阵子关于韦家闹鬼的流言,你可有耳闻?”

    韦策道:“在下也有所耳闻。”

    唐泛道:“那你怎么看?”

    韦策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困惑,茫然地摇摇头:“在下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唐泛道:“我的意思,闹鬼的流言,与你家发生的案子之间,或许有某种关联,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在外面得罪过什么人?”

    韦策沉思了好一会儿,但他终究精力不济,很快就露出疲态:“在下自问做人谨慎,但在外头行商,难免会发生龃龉,一时也很难想到具体的人选。”

    唐泛唔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罢,让你的管家带我们到韦家四处转转,我们或许还需要问问其他人。”

    韦策应是,又道:“等在下病好之后再亲自登门向几位大人赔罪。”

    唐泛摆摆手,让他不必起身,然后与隋州和翁县令他们一并离开。

    在管家的带领下,三人在韦家转了一圈,因为这个家里接连发生的变故,使得所有下人脸上都少有笑容,行止之间小心翼翼。

    唐泛又让管家将韦策其他那几名小妾,包括韦朱娘的生母杨氏,和韦家小儿的生母李氏,都分别叫过来一一询问。

    实际上在此之前,翁县令就已经从内宅矛盾,因为嫉妒李氏生了儿子便出手杀人的角度出发,对除了李氏之外的韦策妾室做了一番调查,但最后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表明凶手就在她们中间。

    对此,翁县令也已经向唐泛作出详细的汇报,唐泛之所以不厌其烦又把人叫过来,只不过是为了从她们身上确认自己的疑惑。

    不过翁县令并不解其意,他只以为唐泛不太信任他所做的工作,等到三人离开韦家的时候,他便惴惴地询问唐泛:“不知下官的做法是否出了什么差错?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唐泛不答反问:“方才我跟韦策对话的时候,问他有没有听过外头关于韦家闹鬼的传闻,你们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了吗?”

    翁县令道:“惭愧,下官没有注意。”

    隋州却道:“迟疑。”

    唐泛点头:“不错,正是迟疑,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翁县令奇道:“迟疑什么?”

    唐泛一笑:“我猜他在迟疑,到底是要对我们说听过好,还是说没听过好。”

    见翁县令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唐泛便道:“然后我又询问了韦家的其他人,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说过那些传闻。事实证明韦家人都是听说过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只有丫鬟和下人因为闹鬼的事情而有些不安罢了。”

    翁县令闻言,就顺着这条思路推敲起来:“假如是这样的话,起码说明,韦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唐泛道:“对,而且他所隐瞒的内容,很可能与流言有关。”

    隋州来晚几天,却也对那几则流言有所耳闻,闻言便道:“韦策可是本县人?”

    翁县令想了想:“好像不是,但具体下官也不记得了,还要回去查阅一番。”

    唐泛道:“尽快查,末了我会让锦衣卫连同你的人,一起到韦策的祖籍地去查证。”

    翁县令不解:“大人这是怀疑?”

    唐泛颔首,对他解释道:“这几天关于韦家闹鬼,冤魂索命的谣言,或许有假,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管是辜负情人也好,夺人财产也罢,这些流言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经有人因韦策而死,再结合韦策方才的异样,我怀疑韦策这个病,根本不是什么风寒,而是生生被吓病的!”

    翁县令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韦策做贼心虚,将那些流言当真了?”

    唐泛道:“是的,冤魂索命未必是真,但后人报仇却可能有,韦策不是本地人,而且从很多年前就搬来本地,先从韦策的祖籍查起,然后还要去韦策的老家,查一查那几则流言的真假。”

    翁县令叹服道:“先前下官一直没往流言上揣测,觉得那只不过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却让大人发现了端倪!”

    唐泛哈哈一笑:“你也别忙着夸我,要不是今天往韦家走一遭,我同样当那些流言是市井无聊之人编出来的,可没比你高明到哪里去!”

    不管如何,有了线索,翁县令立时振奋很多,向唐泛隋州告辞之后,便匆匆赶往县衙,去吩咐手下做这件事了。

    送走翁县令,隋州对几步之外的唐泛招招手。

    唐泛不明其意,便走过去。

    却听隋州道:“毛毛,晚上想吃什么?”

    唐大人瞬间垮下脸,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侃侃而谈的风采:“哎哟喂,我的隋伯爷,您能不叫这个名字么,让人听见多不好啊,你说要是回去说溜了嘴,让阿冬知道了,那死丫头还不天天围着我叫毛毛哥啊!”

    隋州表情缺缺,谁也无法看透他心中所想:“所以我才招手让你过来叫,免得被别人听见。”

    唐泛嘟囔:“……那你可以不叫啊!”

    隋州似乎没听见他说啥:“红烧鸡翅,清蒸鲈鱼,还是粉蒸肉?”

    唐泛立马涎着笑容:“都要!都要!”

    隋州:“毛毛?”

    唐泛:“诶!”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贺老爷子妻妾双全调教得好的那段,是贺老爷子自己的心理活动,不代表作者喵的观点,嘿嘿~

    谢谢小萌萌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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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为了能够早日破案;翁县令连夜在县衙坐镇,命人将韦策与韦家其他人的祖籍找出来,然后隔天一大早就送到客栈来。

    唐泛一夜好梦,又吃完早饭,看着上门来的翁县令双目下方的青黑;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先过来吃点东西罢;我看看这些。”

    “下官不饿!”翁县令忙客气道。

    唐泛低头开始翻阅卷宗,“那你说说情况罢。”

    “是,”翁县令深吸了口气,“韦策确实不是本地人,而是大名府人;他的秀才功名还是在大名府考的;二十多年前因为经商迁居来到本地。至于韦家的其他人;韦策的原配在他来大名府之前就已经亡故了;所以官府的户帖上没有登记,估计得回大名府找,才能找到。”

    “韦策的继室柴氏乃本地人士,柴家三代在香河县定居。”

    “下官一开始查遍韦府里可查的人,包括韦家奴婢——虽然他们的卖身契在韦家手上,但是在官府还是需要经过登记的,但是一直没有发现可疑,像伺候那韦家小儿的小露与小霜二婢,她们都是韦家的家生子,直到下官查到韦家小儿的生母李氏身上!”

    “经查,那李氏正是大名府人,祖父那一代因为山西闹饥荒逃到大名府,正巧当时韦策到大名府去谈生意,结识了李氏的父亲,从而看上李氏,将她带到香河县,并纳为妾室。”

    唐泛沉吟:“李氏是韦家小儿的生母,按理说她总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的罢?”

    翁县令道:“是,韦家小儿死的时候,下官也到韦家去看过了,那妇人伤心欲绝,不似作伪。”

    唐泛问:“除了李氏呢,韦家就没有大名府的人了么?”

    翁县令:“有,当初李氏进韦府的时候,带了一名丫鬟,和一名嬷嬷,那丫鬟□□盈,案发的时候跟在李氏身旁,那嬷嬷便是韦家小儿的乳母胡氏。”

    唐泛心头一动:“胡氏也是大名府人?”

    翁县令道:“户帖上是这么写的,应该不假。”

    唐泛道:“那胡氏的丈夫父母兄弟呢,可能查到?”

    翁县令摇头:“这就恐怕要去大名府才能查到了。大人怀疑这胡氏?”

    唐泛道:“先派人去查了再说,如今下定论为时尚早。”

    事不宜迟,他与隋州商量之后,便让严礼和公孙彦二人连同香河县的官差一起,前往大名府寻找胡氏的来历。

    这种力求效率的事件,若只让县衙的官差去,单是与大名府的人来回磨蹭扯皮一番,就不知道要浪费多少事件,但如果锦衣卫出马就不一样了,所到之处,无人胆敢懈怠偷懒。

    所以虽然锦衣卫对外的名声总以凶名为主,且在士林清流之中总被视为皇帝的鹰犬与爪牙,但在唐泛看来,若是运用得当,锦衣卫同样可以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最重要的是,隋州虽然同样也身在特务机构,却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与万通之流截然不同。

    一把刀救人还是杀人,不在于刀本身,而在于用刀的人。

    若因为固有成见便对此抱持否定态度,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严礼因为自己与八姑娘的亲事有了眉目的缘故,这阵子都处于亢奋状态,隋州见不得他成日跑去趴人家墙头上,丢尽锦衣卫的威风,便撂下话,早一日查清真相,早一日就可以回来,到时候他通过唐瑜将八姑娘约出来,让他可以好好地一诉衷情。

    严礼一听,动力空前强大,二话不说就带着人直奔大名府了。

    他也没让唐泛失望,短短四天,人还没回来,就先派香河县的官差骑快马将消息带了过来。

    正如唐泛他们所料,那乳母胡氏确实是大名府人,而且父亲还曾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乐善好施,只是后来横遭变故,因犯了渎□□室与杀人大罪,被砍了脑袋。

    时隔二十多年,严礼与公孙彦四处寻访,依旧有不少人记得这件事。胡氏在父亲出事前就已经出嫁多年,后来因为丈夫病故,她又与儿媳妇不和,便去李家当嬷嬷。

    正好当时李氏嫁入韦家当小妾,身边需要一个信任且得力的人,李家许多人不愿背井离乡,唯独这位胡嬷嬷主动应征,便跟着李氏和春盈一起到韦家来。

    除此之外,严礼等人还带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胡氏的父亲,所杀的人,正是韦策的原配张氏。据说当年他想要逼、奸张氏不成,因遭遇张氏反抗,便失手杀了她。

    因为这件事,胡氏之父才会被判问斩。

    听到这里,翁县令恍然大悟:“难道这胡氏果真就是杀了韦家小儿的凶手,她想借此为父亲报仇?”

    唐泛摇摇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翁县令不解。

    唐泛便道:“严礼传回来的消息里,还有一句更重要的话,他说韦策与胡家,原本是有亲戚关系的,当年韦策家境不好,才会带着妻子去投奔胡家,胡氏的父亲收留了他们夫妻二人,韦策这一住就是三年。试想一下,假如胡氏的父亲当真对张氏有猥亵之举,为何会隐忍三年才下手?又假设说,如果他不是第一次猥亵张氏了,那么前面张氏就是默许的,为何又会突然反抗呢?”

    翁县令被他绕得有点晕,半晌才听明白:“如此说来,这确实是个可疑之处。”

    他方才只是因为发现线索关联而兴奋起来,被唐泛这一提醒,立马也想到不少疑点。

    “若胡父猥亵张氏,那就说明他是个好色之人,可大人,您看,这里头又说,胡氏的父亲,自从胡氏的母亲早逝之后,便没有续弦,这明显是自相矛盾了。”

    “胡家当年家境殷实,想续弦也好,纳妾也罢,不是没有那个条件的,胡父既然不娶不纳,那就说明他对胡母念念不忘,且并不好女色,既然如此,他又怎会饥不择食地去对张氏下手呢?难不成那张氏生得比杨贵妃还美?”

    唐泛激赏地点点头:“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他又叹道:“案子疑点这么多,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断,竟然还能断成铁案!”

    明代规定,重大死刑案件不能由地方官府自行决定,在地方定案之后,还要上交京城,由刑部裁定,再由御前过目,通过内阁下发,最后才能确定。

    虽然冤假错案依旧是难免的,但是有了这些层层上报的程序的保障,起码也在最大程度上防止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翁县令翻查了一下日期,小声道:“这桩案子是景泰七年由大名府定案的,刑部批文下来是隔年,也就是天顺元年。”

    听到这个日期,唐泛也沉默下来。

    天顺元年,京城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夺门之变。

    被软禁的英宗皇帝在石亨、曹吉祥等人的帮助下复位,将自己的异母弟弟,当时的景泰帝囚禁起来。

    这一年,曾经拥立景泰帝的大臣纷纷落马,京城官场面临着大洗牌,朝廷上下俱是人心惶惶。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官员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成为牺牲品之一,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办差。

    这桩在他们看来如此微不足道的案子,并不值得大费周章去翻案核查,所以最终维持大名府的原判,也就并不奇怪了。

    隋州见两人都不说话,便提醒道:“先去韦家将胡氏缉拿,再叫韦策来问话。”

    唐泛点点头,拍了拍翁县令的肩膀:“广川说得是,先把韦家小儿的案子查出来再说,这等陈年旧事,还得听听胡氏的说辞。你去韦家的时候,先不要打草惊蛇,别告诉韦策我们怀疑他,只告诉他,我们已经差不多确定胡氏就是杀害他孩子的人,他肯定会追问缘由,到时候再将胡家的旧案说一说,看他有什么反应。”

    翁县令会意:“下官这就去!”

    翁县令离开之后,唐泛又将卷宗浏览一遍,少顷摇摇头,对隋州道:“我在顺天府时,总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此时就觉得自己能为他们做的当真是少,只愿天底下再多一些像翁县令这样不怕麻烦,愿意追根究底的官员!”

    隋州为他倒了杯茶,悠悠道:“何不这样看,这里有一个翁县令,全国便有无数个翁县令。”

    唐泛提振起精神,拿着茶杯与他碰了碰,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杞人忧天了!”

    隋州摇摇头:“你查案子的时候,有时难免会钻了牛角尖,旁观者清,跳出这个角度来看就好了。”

    唐泛不由开玩笑道:“广川啊广川,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可惜你不是女子,否则我便娶你为妻了!”

    隋州淡定自若:“奴家早已准备好嫁妆,官人何时娶奴家入门?”

    他也没有故作女子娇柔之态,就那么金刀大马坐在桌子旁边,用沉厚的嗓音说出这句本该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话。

    唐泛不由哈哈大笑:“看你什么时候伺候得本大人舒服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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