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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魂归何处-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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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间风大,公子怎的不进屋去?”景騂刚听完晚课,回来时望见不远处的南宫逸,想起日间光景,便忍不住走了过去。
  南宫逸知是景騂,便离了座,跪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景騂眼神一闪,扶了南宫逸起身,道,“公子见外了。”
  你我本就是外人,又何来见外一说,南宫逸只一笑,转身欲辞。
  景騂见南宫逸闪躲,心下一急,握了南宫逸的手道,“公子还在怪罪景騂。”
  南宫逸看了景騂一眼,抽出手,道,“臣不敢。”
  景騂看著南宫逸,忽而道,“公子,当真惜字如金。”眼角一抹凄然神色。
  南宫逸亦是一笑,辞道,“臣何等身份,岂敢高攀太子殿下。”
  景騂一咬牙,将南宫逸抵在石桌前,扣住南宫逸的双肩,怒道,“景騂的心思,公子难道不知?公子何苦如此作践自己,作践景騂的一片真心!”
  腰部磕在石桌上,南宫逸吃痛,却强忍著笑道,“臣何德何能。”若是没这份真心,该怎麽还是怎麽,只此话一出,日後如何自处。景騂,你一向隐忍,怎的今日尽没了分寸。
  景騂依旧扣住南宫逸,摇晃道,“我知你的心思,我只问你一句,他日面北而坐,君临天下,你可愿跟了我!”
  南宫逸勉力挣扎,猛地推开景騂,扶著石桌,咯咯笑道,“跟了你?怎麽跟?以禁脔之身伺候两代君王?”忽而面色一沈,道,“太子定要天下人骂南宫逸背祖忘宗,败坏伦理纲常麽!”
  景騂也是一愣,坐在石凳上,掩面叹道,“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
  南宫逸只觉全身乏力,瘫坐在景騂脚边,缓缓道,“南宫逸所求,不过自由之身。”
  景騂身子一震,望著南宫逸,不再说话。
  南宫逸却只是微微笑著,景騂,只怕,你唯一不能给南宫逸的,就是自由二字吧。
  良久,景騂方才扶起南宫逸。南宫逸只觉面颊便有些湿意,景騂,这是你的泪吗?够了,日後便是万劫不复,南宫逸亦无怨言。今生得你如此相待,便是天公垂怜,再无遗憾。
  南宫逸略稳了心神,自敛衣衫,便辞去了。只留了景騂独自一人,对著那满眼枫红,却没了那份坐爱枫林晚的心境。


二十八

  南宫逸起身的时候,外边儿还无甚动静,料想著时候还早。因著昨晚的事儿,一夜无眠,神情甚是困倦。洗漱完毕,略微收拾了,便就著灯火随意翻著些经文,等著皇上传召。
  巳时未到,便有了内侍传旨,南宫逸便敛了衣容,至门前等候。不多时,景赫便走了出来,一身龙袍龙冠,敛首而立,甚是庄严。南宫逸四下打量著,便见那些个皇亲大臣也是朝服打扮,只得自己,一身淡灰的袍子,身上既无龙凤,亦无祥瑞,摆明一御用闲人。再一看外边垂手而立的和尚僧侣,倒觉得自己更似俗家弟子,灰袍素面。景赫出了门,跟著便是景騂和恭亲王,南宫逸跟在景騂身後,後边是一些宫人,将自己和大臣们隔开来。景赫与那方丈客套了几句,合手一拜,南宫逸只觉有人盯著自己,回过头时,却已无迹可寻,便只当自己昨夜休息不好,头脑昏乱。
  和尚们先入了正殿,各自在蒲团上坐好,开始念经,依依呀呀和著木鱼响成一片。景赫敛了衣容,恭身进去,连带著景騂,景隳和南宫逸,大臣们则跪在门外。景赫自跪了,闭目合掌,一脸的虔诚。南宫逸便也跟著跪下,闭目养神。良久,景赫起了身,接过方丈手中的清香,三拜之後递了过去。而後便是景騂,景隳,都照著景赫的样子上了香。景赫瞄了一眼最後的南宫逸,道,“逸儿,你也上柱香吧。”南宫逸一惊,只得照办。大臣们碍著天威,不敢妄言,心下却早已将南宫逸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个遍。
  上完香,景赫照例和方丈聊了几句佛语,一干人便向殿外走去。南宫逸本於一旁候著,只待景騂出去了再走,却忽见寒光一闪,身边一小和尚叫道,“南宫逸!你背祖忘宗!辗转敌人膝下求欢!我今日便代南国死去的将士们取你的狗命!”说罢,猛地冲上前,手中匕首顺势一递,没入南宫逸胸膛。
  变故来得突然,南宫逸只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剧痛袭来。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便向後倒去,却堪堪被景騂接住。众人一时慌了神,护驾的护驾,拿人的拿人,南宫逸捂著伤口,黏腻的液体不断从体内渗出,带著温热,却很快凉了。手指隐隐触到匕首柄上,一个小小的“睿”字,南宫逸只一笑,原来如此。背祖忘宗,以色事人,天下之大,原来早无自己容身之处。景騂痛惜担忧的脸只在南宫逸眼前晃了一下,便消失在黑暗里。
  景騂抱著南宫逸发沈的身子,眼看著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裳,想要挡,却怎麽也挡不住。四周的声音很多,很嘈杂,景騂却听不甚清,只心里的声音在叫嚣,越来越尖利,仿佛要刺穿耳膜。南宫逸,你要自由,我愿意给你!什麽江山帝位,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的!南宫逸,你醒来,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南宫逸!
  待到景騂回过神来,已在自己厢房内了,太医奉旨来请了脉,只道是受了惊吓,无甚大碍,留了些宁神的药物,便要退下。景騂唤住太医,打听南宫逸的情况。太医便道那匕首虽刺得深,所幸未伤及心脉,只伤了肺部。现下太医正想著办法止血,若是能止住,便可逢凶化吉。景騂便打了赏,命人退下。
  景騂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脑子里却只有一片血红,隐隐记得侍卫拿下了小和尚,又记得景赫雷霆大怒,剩下的,便再不清楚。身上的衣裳早已换下,景騂却仍能闻出些血腥味,手脚止不住的发抖。隐隐记得景赫将南宫逸安置在自己房内,亲自看护,景騂便敛了衣容,往景赫房内去了。
  行至门口,便见宫人进进出出,一脸慌乱。一看之下,景騂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端出来的水盆几乎呈血红色,未及多想,景騂撩开帘子,一脚跨了进去。
  房内有些暗,檀香缓缓燃著,静谧中夹杂著几丝血腥味道,与这佛家清静之地,甚是不符。景赫坐在榻边,脸沈著,仿佛能滴出水来。随行的几个太医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诊脉,生怕一个行差踏错,成了刀下亡魂,岂不冤枉。景騂便跪道,“儿臣给皇上请安。”
  景赫只挥了手示意景騂起来,眼角有几分疲惫,一双眸子却亮的让人发怵。
  景騂望向榻上,却见那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上衣被褪了去,伤口还往外渗著血。嫋嫋烟幕中,仿若乘风而去,於人世再无半分留恋。景騂发狠握住双手,缓缓道,“皇上龙体可好?”
  景赫点点头,道,“无碍。”半晌,又道,“騂儿没甚事吧?”
  景騂心乱如麻,只答道,“谢皇上挂念,儿臣一切安好。”
  景赫略一点头,颜色稍缓,皱眉不再答话。
  片刻後,诊脉的太医回禀道,“皇上,臣等虽已用药止血,但侯爷伤及肺叶,失血过多,甚是凶险。唯今之计,只有尽快回宫,延医治疗。”
  景騂不及多想,怒道,“天杀的奴才,侯爷的身体,可经得起路途颠簸?”
  景赫虽不喜景騂莽撞,却是事实,便未加阻拦。
  太医顿时面无血色,叩首道,“太子教训的是。是以臣等认为,若过了今晚,侯爷伤势稳定,不再渗血,便应急速回宫,再加诊治。”
  景赫略一沈吟,道,“便依了你们。”半晌,补充道,“只是若风清候有半点闪失,你们自己掂量著办!”
  太医忙磕头,道,“臣,遵旨。”一时抖如筛糠。
  景騂略一掂量,揖道,“皇上受了惊吓,不如早些歇息,风清候这儿由儿臣看著,不会有什麽闪失。”
  景赫犹疑半晌,叹道,“也好。朕还有些事务处理。这儿便交给你了。”
  景騂暗自庆幸,忙命了宫人扶了景赫去自己房内歇息。景赫却只道还有些事儿,带了侍卫,往寺庙後面的柴房走去。
  打发了众人,屋子里只留下几个太医和近侍,景騂稳了心神,缓步行至榻前坐下。南宫逸安然躺在榻上,无喜无悲。景騂握了南宫逸的手,冷到自己心里,强忍著心中翻涌的酸楚,景騂喝道,“速去准备几个火盆来!”
  宫人们第一次见太子殿下阴沈著脸,一时大气都不敢出。只连滚带爬的出去准备,心下不知念了多少遍菩萨保佑。景騂也觉失态,但心中万千情绪,无从发泄,更不敢表露半分,手都要掐出血来,却丝毫不觉疼痛。见太医还跪在面前,便道,“你们且退下吧,有事儿再来伺候。”声音暗哑,连景騂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众太医早在心内求神拜佛,眼下仿佛得了特赦令,谢了恩,慌不择路的奔向门外。
  房内一时空下来,静的让景騂发疯,不远处传来些木鱼声,想是方丈知道在劫难逃,只得求菩萨保佑那位施主平安。景騂静静望著南宫逸,平日里,这张脸让他看见最多的,就是笑。苦笑,冷笑,应付的笑,却不是记忆里,那个紫衣少年,笑靥拂面,若春风,若旭日,新鲜跳脱。隐隐见那黑发下有著几根银丝,韶华流光,少年华发。南宫逸,你可知性坚易折,心坚易碎。景騂懦弱了一辈子,也是时候了。南宫逸,景騂答应你,待你好了,便一叶扁舟,伴你放逐天涯,抚琴弄诗,调酒烹茶。公子逸何等风流倜傥,不该在这泥沼里磨折。你没了翅膀,我带你飞。纵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与你只得一日,於愿足矣。南宫逸,景騂字字肺腑,你若能听见,便快些醒来。
  景騂只觉酸楚,心都要呕出来,便转了身去,稳定心神。却不见南宫逸缓缓落下一滴清泪,映著烛光,灿若星辰。


二十九

  入夜,太医请过脉,又检查了伤势,见血止了,轻轻松了口气。因著随身药物不够,只弄了些镇痛补血的丸子喂南宫逸服了,道是明日回宫之後再做调理。景赫来过一趟,询问一阵,便自出去,走前吩咐了景騂几句,景騂一一应下。送走了景赫,屋内只剩下几个宫人,近侍劝景騂去休息,景騂却不理会,只是坐在榻前,看著那檀香青烟徐徐,生怕一个疏忽,那人不见了,化了烟,飘走了。
  宫人送来些斋菜,被景騂退了,只要了一碗白粥,囫囵吞下。又吩咐底下熬了参汤,喂南宫逸服下。只南宫逸神智昏迷,一碗参汤倒有一大半撒了出来,景騂无法,只得命人掰开嘴往里灌,末了,看著南宫逸毫无生气的脸,又觉心疼,想把那人拥在怀里,却不得。如此反复,五内如焚。
  约莫到了亥时,南宫逸却发起高烧来,景騂命人将随行的太医全唤了来,诊脉,用药,折腾了大半夜,也不见起色。宫人打来凉水,蘸湿巾子,给南宫逸擦拭。景騂拿过巾子,命了宫人一边伺候,自己轻轻的蘸了水,敷著南宫逸滚烫的额。景赫也遣了内侍前来,问了些情况,回禀去了。景騂只觉浑噩,脑子似乎被一团乱麻塞住,没有头绪,不得呼吸,闷生生的直叫人想吐。快天亮的时候,景騂吩咐宫人伺候洗漱,对著镜子一看,不觉一惊。一夜光景,自己却仿佛老了十年,眼前只剩下躯壳,靠了骨骼撑著,没了灵魂。未免景赫质疑,只得强作了精神,全力应付。
  待天色大亮了,便有宫人前来传旨,道是软轿备好,即刻启程回宫。景騂自不必打点什麽,只放不下南宫逸,眼见著几个宫人将他扶了起来,七手八脚的穿好衣裳,又用了貂绒袍子裹了,抱上软轿。软轿内也垫了厚厚的锦被,密不透风。帘子落下,那面容消失在视野内,景騂不由一阵心慌。所幸景赫急著回宫,并未察觉,只匆匆上了轿,一行人兴致索然的下了山。景騂的轿子跟在南宫逸後边,轿帘被风卷起,景騂便不由自主的望了前面,除了暗蓝色的轿厢,一无所获。
  行至半山,龙辇已然备好。景赫亲自抱了南宫逸,一头钻进龙辇,景赫被人搀著上了自己的车驾,车帘落下,隔断了大臣的窃窃私语。
  一路过来,十分安静。景赫拥著怀里发烫的身子,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记得来时,南宫逸饶有兴致的模样,此刻,却静得让人不安。昨夜,景赫亲自审问了那个刺客,这些年,他少有雷霆大怒的时候,因著幼时父亲每每告诫他,君王之怒,流血漂橹。因而景赫虽不假辞色,也不至於大动肝火。昨日却不知怎的,景赫直想把那人凌迟车裂,几番问询下来,那人却倔得紧,不吐露一分一毫。景赫虽恼怒,却不至在寺院里大动干戈,只命司马晋将那人押解回宫,慢慢伺候。而今唯一的线索,便是那把匕首,景赫仔细端详过,那匕首柄的末端,有一个小小的“睿”字。而这南宫逸的哥哥南宫瑾,在南国的封号便是睿王。若不是南国余孽未净,便是自己,有些失察之处。思及此处,景赫不由看了一眼怀内的南宫逸,目光所及,苍白一片。景赫暗自叹了口气,抱著南宫逸的双臂紧了紧,将自己杂乱的思绪抛诸脑後。
  车驾行至宫门,便见一干大臣跪了等候。景赫只隔著车帘道了免礼,便命了车驾直奔昭和殿而去。有得了消息的大臣瘪了瘪嘴,却不敢有什麽言语。行至昭和殿,景赫抱著南宫逸下了龙辇,径直往内里去了,群臣侧目。将南宫逸安置在龙榻上,景赫便宣了太医,又命人将这些天的文书搬到昭和殿,又召见了几位大臣,这才闲了下来。
  景騂神色困顿,混沌中只是跟了那抹影子走,却被人一把拉住,转身一看,却是郁白神色严峻的面容,景騂一愣,才发觉自己竟朝著昭和殿走去。
  待到众大臣散去,郁白便拖著景騂回了东宫。
  
  进了内殿,景騂不言不语,只坐在案前,看著昭和殿的檐角,和远处进进出出的宫人太医,心如刀绞。
  良久,景騂喃喃道,“我要去看他。”便起身朝著外边儿去。
  郁白又急又气,挡在景騂面前,道,“太子镇定些,侯爷吉人天相……”
  景騂猛地推开郁白,嘶声道,“我要陪著他!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郁白心如刀绞,一咬牙,扬手一掌,怒道,“景騂!你疯了吗?你若一死了之,我的一片苦心,他的一片苦心,便都白费了!”
  景騂眼前一花,跌坐在地上,仿佛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不住地发抖,呜咽道,“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帮不了他……救不了他……甚至,甚至连照顾他……都不可以……瞻前顾後……都是为了什麽……这些年……这些年我究竟做了什麽……”说著,便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郁白叹了口气,抱著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苦笑道,“太子累了,歇息吧,那边我会派人关照著。”说罢,便欲起身。
  景騂猛地拉住郁白的手腕,喃喃道,“不要,走。”
  郁白一个趔趄,险些跌在景騂身上,还未及反应,便被堵住了双唇。景騂的唇冷冷的,带著泪水的咸涩味道,郁白心中酸楚万分,却只由了景騂霸道的吻著。景騂猛地扯开郁白的衣衫,一口咬在郁白凝润的肩头,顿时,血流如注。郁白吃痛,用力咬著唇,双臂环住景騂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至榻上,面颊有些湿,竟是两行清泪。景騂顾不得许多,仿佛要将这些天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发狠地扣住郁白的手腕,扶住腰身,任由情绪和欲望的肆虐。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袭来,身体若海边的岩礁,巨浪拍打,粉身碎骨。紧紧抓住身下的褥子,带著水雾的眸子凝视著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带著悲戚的眸子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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