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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宋朝-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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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如超过三十万,我就要你的脑袋!”
曹利用再赴辽营,承天太后说:“晋给我们关南地,被周世宗攻取,现在应该归还。”曹利用答道:“前朝之事,我朝不知。倘若要求岁币以助军用,还不知我朝皇帝是否同意。割地之事,不敢归奏!”
经过多次使臣往来和讨价还价,双方终于达成和议的条款:一、宋朝每年给辽朝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二、宋真宗尊承天太后为叔母,辽圣宗称宋真宗为兄,宋辽为兄弟之国;三、双方各守疆界互不侵犯;四、双方不得收留对方的逃亡人员;五、双方不得构筑针对对方的军事设施。
曹利用带着这一和议条款赶回澶州行宫,真宗正在吃饭,不能立即接见他,便命宦官去问岁币数额,利用伸出三个手指。宦官回来奏报说,猜想是三百万,真宗当即失声说“太多”,转而说:“能了结此事,也还可以。”召见时,利用连声谢罪说答应的银绢数太多,当真宗知道是三十万两匹时,大喜过望,重赏了他,和快就批准了和议,起驾回朝。
澶渊之盟不仅使契丹从孤军深入的军事险境中安然脱身,还获取了战场上没能得到的酬报,每年得到数额可观的岁币。对辽朝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历史性的胜利。在这场军事与外交的较量中,辽朝除了以军事实力为后盾外,承天太后作为杰出政治家的胆略和识见起了关键的作用。澶渊之役是契丹发动的南侵宋朝的战役,契丹确实于理有亏,但国与国之间历来都是凭借实力来证明其存在的,后人岂能苟求一千年前的古人。何况承天太后审时度势,并没有顽固坚持与北宋处于长期战争状态,在盟约订立以后,史称她是“愿固盟好”的,而后辽宋之间基本上也确实是和平相处的。
对宋朝来说,反击辽朝入侵的保卫战,本来就是正义的。就当时形势分析,辽军处于危地,宋军只要敢于反击,完全可以取得威慑性的战果,以便在和议中占据上风。但宋朝君臣上下弥漫着严重的恐辽情绪,而“守内虚外”的国策也使真宗把注意力着重放在对内防范上,因而不但不敢抓住战机,反而落的纳币求和的妥协结局,订立了屈辱的城下之盟。岁币不仅自此成为宋朝财政的一大负担,还在以后对西夏与金朝的交涉中成为惯用的一种妥协方式。
不过,从宋辽历史的长过程来看,澶渊之盟结束了中原政权与辽朝近百年的战争状态。自此以后,政治上互以南北朝相称,使者聘问不断,经济上双方沿边的农业经济在和平环境中得以发展,而榷场贸易更是互市不绝,有力的促进了两国的经济文化交流和民族融合。因而从历史的长时段来考察澶渊之盟,就不仅仅是辽宋恩怨和你我是非的问题。既然在宋辽金元时期,汉民族作为多数民族与少数民族间的冲突融合,构成了历史的主题之一,绝对的和平和正义在这种冲突融合中往往难以体现;相反往往会以不平等和不公正的外表呈现在历史暂时的表象中,但从长时段来看,其间却有着历史的合理性。
澶渊之盟也可以说是一种地缘政治的平衡,这种平衡不仅体现在辽宋之间,也表现在宋夏之间。澶渊之役的当年,党项首领李继迁战死,宋朝在次年抓住时机与其继承者李德明议和。景德三年,双方也达成了和议,其性质和效果不啻是宋辽澶渊之盟的克隆版。尽管宋夏之间地缘政治的短暂平衡在元昊时期一度打破,但三方毕竟通过妥协获得了将近三十年的和平发展期。至于宋辽间的这种平衡,虽然在元昊反宋时起过波折,但基本上没有打破过,大体维持到宋徽宗后期联金灭辽的海上之盟。
细说宋朝23:一国君臣如病狂
澶渊之盟的结果,令宋真宗和寇准都自我感觉良好。真宗庆幸自己“亲征”的英明和“花钱消灾”决策的正确,对力挽狂澜的寇准也敬重有加。一天,真宗目送寇准退朝,王钦若在一旁问道:“陛下敬重寇准,莫非因他对社稷有功么?”真宗说是,钦若挑唆道:“陛下为何不意澶渊之役为耻,反以为寇准有功社稷呢?”真宗惊问其故,答道:“城下之盟,《春秋》所耻。陛下现以万乘之主而为城下之盟,还有比这更可耻的吗?”他见真宗不乐,又说:“陛下听说过赌博吗?钱快输光时,赌徒总是孤注一掷。陛下,你当时就是寇准的孤注,够危险的。”真宗的自尊心一下子扫地以尽,对寇准的敬意和眷宠也立马降温。
而寇准任相,用人不拘一格,其他宰执颇有非议,暗示他任命有规矩,寇准说:“宰相就该进贤退不肖,倘若按例除授,只是书吏之职。”这也招来了同僚的不满,再加上寇准在澶渊之盟后有意无意的居功自得的架势,令真宗老大不快。景德三年,他被罢去相位,出知州郡。次日,王钦若就被再用为执政。
现在,真宗一想起澶渊之盟,就深感奇耻大辱。他还可能联想到世人对其父亲皇位合法性的腹诽,对其父为他们兄弟谋求皇位继承权的非议,对他自己替代乃兄元佐继承皇位的看法,这些都是他的心病。如今旧病未除,新耻又添,心中就像吃了一只苍蝇。
王钦若揣测到真宗的心事,故意对他说,倘若攻取幽燕,便可雪洗耻辱。真宗本来就畏惧契丹,说:“河朔生灵,才免干戈,岂忍再战?可想他策。”王钦若这才把本意脱出:“只有封禅才能镇抚四海,夸示外国。”而后他告诉真宗,自古都是先有“天瑞”,帝王才有封禅之举。他见真宗心动,就献策说:“天瑞岂可必得?但前代有用人力搞定的。难道真有所谓河图洛书吗,不过圣人以神道设教罢了。”真宗后来去问秘阁直学士杜镐河图洛书怎么回事,杜镐随口直言道:“这是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已。”真宗这才下定了决心。
但真宗还担心宰相王旦的态度,王钦若转达了真宗难以启口的“圣意”,王旦勉强表示顺从。不久,真宗召王旦君臣欢宴,而后赐酒一尊,嘱咐他回家与妻儿共享这坛美酒。王旦归府一看,见尊中都是明珠,领悟到这是真宗让他在天书和封禅问题上不要发出反对的声音。于是,一坛珍珠塞住了他的嘴巴。
类似的事情还不止发生一次。一天,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应召入宫赴宴,见有丁谓与杜镐等人在场,不久,真宗入席,不分君臣而分主宾就座,尧叟等不敢,真宗说:“今天只想和爱卿们乐乐,不讲君臣大礼。”喝的开心当口,真宗命侍者给每人一个红色小袋,打开一看,都是大颗珍珠。真宗请大家继续喝酒,说等会还有赏赐,席终果然还有良金重宝之赐。《梦溪笔谈》所记此事未与天书封禅联系起来,但有理由推断两者是有关的。君不见丁谓后来在这出闹剧中的作用仅次于王钦若,而陈尧叟则多次承担宣读天书的重任,杜镐因曾经实话实说,显然也是要堵他的嘴。
一切停当以后,这年正月初三,真宗向群臣讲了一个天方夜谭式的故事。说他去年十一月某日夜半就寝前,有神人来告:“来月在正殿建道场一个月,将降下《大中祥符》天书三卷。”建道场祈祝以后,今日皇城司果然奏报有天书悬挂在承天门上。
在王旦等再拜称贺后,真宗与朝臣来到承天门,让内侍上屋取下天书,由真宗跪受。天书上有文曰:“赵受命,兴于宋,付于恒。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真宗于是改当年为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大中”即天书中强调的万事适中的意思,“祥符”就是“天瑞”。接着大赦,加恩,赐京师大酺五日,也就是犯罪减刑,官员普加薪俸,京城放国定假五天,公费欢饮庆贺。一时间,天下争言祥瑞,一场煞有介事的迷信大骗局由此揭幕。
三月,真宗命朝臣讨论封禅事。封禅就是祭天仪式,属于帝王代兴天下太平以后封祀泰山昭告成功的大礼,秦始皇、汉武帝都举行过这一大典。后世帝王虽然对封禅礼心向往之,却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功业是否与这一大礼匹配,不敢造次而行。
王旦五次率领文武百官、诸军将校乃至藩夷、僧道、耆寿二万四千余人,上表请求真宗封禅。请愿必须具有广泛的代表性,王旦把少数民族代表(藩夷)、宗教界代表(僧道)和德高望重的民主人士的代表(耆寿),也都恰到好处的拉上了。
真宗问权三司使丁谓经费如何,回答说:“大计有余”。真宗决定过一把封禅瘾,在六月的一次朝会上又说,去年那位神人又托梦告知有天书降于泰山,果然在泰山醴泉亭得到天书。于是又是群臣称贺,皇帝拜受,为封禅铺平了道路。
十月初四,封禅队伍以天书为前导,浩浩荡荡向泰山进发,共走了十七天,才到泰山脚下。斋戒三日,登山举行繁琐的封禅礼,又是大赦天下,文武官都进秩,赐天下大酺三日,公费宴庆遍及全国。十一月,真宗的大队人马还拐到曲阜谒见了孔庙,赐钱三百万。封禅大礼前后历时五十七天。此后天下争言符瑞,竞献赞颂,举国如痴如醉。
大中祥符三年六月,河中府进士薛南和父老、僧道一千二百人恳请真宗到汾阴祭祀后土;其后又有文武官和各界代表三万余人到京请愿,要求真宗亲祀汾阴。汾阴后土祠建于汉武帝时,祭汾阴就是祭地神。不过,祭地仪式在汉代以后常在京城北郊外设坛举行,就像后代祭天一般在京城南郊设天坛一样。但真宗对制造大排场来刺激内心不踏实的做法,似乎已经上了瘾。八月,真宗决定明年春天亲祀汾阴。
在其后几个月里,不断有符瑞吉兆像卫星一样放出来。陕州报告说“黄河清”了,潜台词不言而喻是“圣人出”了。巨沼是汾阴所在的河中府百姓,居然在中条山苍龙谷发现了黄金护封的《灵宝真文》,这令人联想起汉武帝祀汾阴前夕当地有宝鼎出土的好兆头。反正士人与老百姓也看着领导人的喜好拼命扎堆,你能神道设教,就不许我也来个神道邀宠?
大中祥符四年正月二十三日,西祀汾阴的队伍仍以天书前导,经洛阳,出潼关,沿黄河北上,直趋汾阴(今山西万荣西南)。在一整套繁缛的祀地祇仪式完成以后,真宗在河中府(今山西永济西)过黄河大桥,折道向西,来到华山山麓的华阴县,亲自补上拜谒祭祀西岳庙的仪式。归途中,真宗在洛阳停留了二十多天,再去巩县(今属河南)谒祭祖宗三陵(太祖之父赵弘殷的永安陵、太祖永昌陵和太宗永熙陵)。这次西祀出巡,前后闹腾了六十八天。回来以后,又是宰相以下加官进俸;还派使臣分赴五岳,为五岳册封帝号。
在这场闹剧中,如果说真宗是前台唯一的主角,王钦若则是第一导演,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丁谓、林特、陈彭年和刘承珪。他们五人互相勾结,行踪诡秘,时人号为“五鬼”。王钦若为人奸巧,智数过人,妄为敢做,又懂道教,故而在这场神道设教运动中,委曲诱导,及时建议,作用最大。丁谓这时还屈居王钦若之下推波助澜,但很快就后来居上,在真宗末年政治中成为举足轻重的脚色。林特工于算计,丁谓参知政事后推荐他做三司使,主管封祀和营造的财政大权。他善于奉迎附和,先依附于王钦若,而丁谓后来也始终信任他。刘承珪是宦官,真宗伪造天书,多借皇城司奏报的名义,当时的皇城使就是他。陈彭年倒是个学者,他以自己的学问为东封西祀参订仪制。为人一误入歧途,就覆水难收,他就把自己的学问、文章连同良知一同货与帝王家了。
大中祥符五年十月二十四日,真宗对宰辅大臣又说了一个白日梦。说还是那位神仙托梦,传达玉皇之命说:“令先祖赵玄郎授你天书。”其后圣祖果然托梦告诫真宗要“善为抚育苍生”。由于梦境出自真宗的追述,谁也不敢究诘它的真实性。
真宗认下了这个子虚乌有的先祖以后,马上出台了一连串的举措:一是命天下为圣祖避讳,并为他杜撰了一个名字叫赵玄朗;二是为圣祖上尊号曰“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还为他配了一位号曰“元天大圣后”的圣母;三是在京师建造景灵宫,供奉圣祖和太祖太宗像,规模之大和规格之高仅次于太庙;四是在京城最大的道教宫观玉清昭应宫大殿里供奉玉皇和圣祖的塑像;五是下令天下州县天庆观增建圣祖殿,官员上任和离职都必须拜谒和辞行;六是真宗带头撰写关于圣祖光辉事迹的重头文章《圣祖降临记》,王钦若的《圣祖事迹》、盛度的《圣祖天源录》等也纷纷出笼,紧紧跟上;七是命宗正司修订皇室家谱,增入圣祖事迹。
神道设教越搞越大。封禅和祀汾阴产生虽比道教早,但后来其仪式也都与道教合流。至于天书和玉皇,纯粹是道教的玩意儿,对道教也就不能不更加尊崇。在专制体制下,只要最高统治者想做什么,马上就会有“民意”代表们出来请愿和提案。大中祥符六年六月,老子故里亳州的官吏和父老三千三百人进京请愿,强烈要求真宗亲谒亳州太清宫。数天以后,朝臣们也再次吁请。于是,真宗下诏明年春天举行这一大典,现在先为老子加上“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的尊号,另命丁谓判亳州,筹措相关事宜。
以后几个月又是瑞兆频生,丁谓居然一下子从亳州献上灵芝三万七千枝,令寇准等人大为怀疑。真宗便另辟一殿展览这些灵芝,以证实其可靠性。不过丁谓以使相的身份,命手下到各地搜刮些灵芝,还是小菜一碟的,实物展览并不能证明这些灵芝都长在亳州。附带说一句,这种献成千上万灵芝的做法在东封西祀时也有,只是还没人提出异议而已。次年正月,仍以天书打头,真宗率领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开封到亳州(今安徽亳县)太清宫拜谒老子,一个月后才回开封。
半年以后,真宗又想出了花头。他宣布玉皇的正式尊号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简称“玉皇大天帝”(“玉皇大帝”的称呼或始于此)。大中祥符八年正月初一,真宗在玉清昭应宫向玉帝奉上尊号,邀请参加这一仪式的还有少数民族领袖、宗教界僧道代表和外国使者;同时命令天下官员和百姓都在家中设案焚香,向玉帝致敬,地方官员派人检查。天禧元年(1017年)正月初一,真宗又到玉清昭应宫向玉皇大天帝献上宝册和龙服。全国各地也同日分设罗天大醮,以供军民僧道烧香礼拜,把全国都卷入这一狂热的迷信活动。
为了把以天书为中心的崇道活动搞得场面壮观,从大中祥符元年开始,真宗就在京城和全国大兴土木,营建宫观。其中最大的就是玉清昭应宫,原计划工程需要十五年,但修宫使丁谓督工三四万夜以继日,到大中祥符七年就竣工了。玉清昭应宫共有二千六百十座殿宇建筑,动用了全国最好的建筑物资,稍不合意,就推倒重来。据目击者田况说是“开辟以来未之有”,其宏大瑰丽和豪华奢美,超过了秦之阿房、汉之建章。次年,真宗命全国州县都必须建立天庆观供奉三清玉皇,其总数在一千所以上。
所谓圣祖赵玄朗显灵以后,因他自称其母是在寿丘生他的,真宗便在寿丘(今山东曲阜境内)建景灵宫供奉圣祖,造太极观祭祀圣祖母。但曲阜太远,真宗不便亲致礼敬,就在京师也分别建造景灵宫和太极观。曲阜景灵宫达一千三百二十二座建筑,京师的景灵宫也有七百二十六座楼观殿宇。
真宗时期,京师和地方上建成了一大批官办宫观,朝廷就任命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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