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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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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厂长求你了,那百分之七十的工资连我自己都养不活。

厂长说:不错了,我刚进厂时,每个月才拿16元钱。

他说:我还有个老母亲,都六十多了。

厂长说:工厂有啥混头,干个体吧,现在富人都是个体户。

他说:如果都能干个体,那咱们国家不早就富了。

厂长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厂里给你们百分之七十已经不容易了,这是在中国,要是在美国的话……

厂长没再把话说下去,厂长看见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嘴唇在发抖。

厂长又说:大海,希望你能体谅厂里的难处,我这厂长也不好当哇——

那时他就想抄起厂长的喝水杯,把厂长的脑袋敲碎。

此时的胡大海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找厂长了,他知道找也是白找,还不如不找。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母亲仍在院里收拾那辆冰棍车。母亲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可他一句也没听清。

他想:把厂长的脑袋敲碎吧。

他决定最后找一次厂长,临出门前他从床上找出那把四磅的铁斧,这是他几年前,从车间里拿回来的。铁斧已好久没用了,生了些锈迹,他想这一点也不影响敲碎厂长的脑袋。他怀揣着锈斧。这次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厂长那个门洞。天还早,他料定厂长还没有回来。他决定等下去。他找到了一片小树林,便躺下来,似乎还睡了一小觉。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就来到厂长居住的门洞,顺着楼梯爬上去,伸手去敲厂长家的门。开门的是厂长生得很年轻的老婆。他问:厂长在家么。

那女人回头往里屋望了一眼,便说:不在。甚至还想关门。

就在厂长女人回头的那一瞬间,他也往里屋瞥了一眼,他已经看见厂长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冲那女人笑了一下,粗暴地推开女人,径直来到客厅。

厂长正在看电视,见了他便说:是你呀,坐吧。

他没坐。

厂长又说:你有事明天去办公室谈好不好,一会儿我有事还要出去一下。

他说:那好吧。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掏出了怀里的斧子,厂长看见了那把四膀的锈斧脸就白了,惊惊颤颤地说:胡大海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有话好说。

他举起了那斧子,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狗厂长,我要你的命。

他听见厂长女人一声惊叫,接下来他看见厂长的脑袋碎了,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他终于吐出口闷气,扔掉手里的斧子,大笑着从厂长家里走出来,他来到街上,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大海,大海,你咋了?他迷糊中听见母亲叫他。他睁开眼看见母亲正立在他的床前,母亲又道:你是不是做梦了,妈在外面就听见你在哭。

妈!他叫了声,便扑在母亲的怀里,真的放声大哭起来。

·14·

城市寓言

王可夫(之二)

王可夫起床后并没有事可做。股市行情每时每刻都在下跌着,王可夫又一次从呼机传过来的信息中得知股市的暴跌,此时,他以一颗平常心对待着股市的下落。

他无事可做,只想睡觉,现在他的全身每个细胞仍处在半睡眠状态,筋骨也已出现了麻木和酸疼。他不想再回到床上去了,这时他才想到了燕子,他几乎想去找燕子或给她打上一个电话,燕子又使他想到了床,他浑身上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为了使自己不再想到床,干脆他不再想燕子了。他决定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这时他想到了大师,大师的住所是老伍告诉他的,大师的神奇早已在这座城市里流传开了。王可夫不相信世上会有被称为大师的奇人,他早就想去拜会一次大师了,心里想了许久,却一次也没有实现。此时他想,在这很好的天气里,去拜会一次大师也许是件挺不错的事。

王可夫一走进那条古老的巷子,身体里不知什么地方就“咔”地响了一声,这一声响把自己吓了一跳,随之他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敲响大师院门的时候,大师正在给檐下早开的花儿们浇水,大师不想在这时会见任何人,可那敲门声持续不断地一直响下去,敲门声让大师心烦意乱。大师无奈地去开门,大师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王可夫。

王可夫并不认识大师,在王可夫的想象里与眼前的大师相差十万八千里,于是王可夫并没有认为眼前的人就是大师,他怀疑老伍是不是告诉错了地方。

大师没有再去关已经打开的院门,也没有请王可夫进去的意思,他看了眼王可夫之后,便又兀自去给花儿们浇水了。

王可夫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便走进去,坐在檐下花旁的一条石凳上。大师继续浇水,王可夫觉得既然已坐在人家的院子里就该说点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他抬了一次头,目光越过大师家的院墙望见了那座刚修好的西便门立交桥,那座桥很庞大,恍似横空出世,横亘在那里,因为离这挺远,听不见飞驰在桥上的汽车声,只能远远地望见不同牌号的车辆桥上桥下飞驰而过,像看一部无声电影。于是王可夫就说:

那桥还挺有意思的。

大师继续浇花儿。

王可夫说完这句话,看了大师一眼,又看了大师一眼,觉得眼前这人挺怪,不是大师就是疯子。王可夫觉得真有点意思了。

你这花儿很好,看得出来你是位养花高手。王可夫这么说。

大师停下浇水,又看了眼王可夫,笑了一下。

王可夫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疯,于是又说:

那桥叫西便门桥吧。

大师也抬了头望那座远方的桥。

王可夫看着大师想,眼前这人也许是大师。

两人一时间无话,都怔怔地去望那座桥,无声的立交桥,遥远而又真实。

王可夫心里突然生出几许失望,他想也许自己该走了。于是王可夫便站了起来,大师也站了起来。王可夫向门外走去,大师随着他向门口走去。王可夫立住脚,转回身,冲正欲关门的大师说:打扰了。

大师停止了关门的动作,把一张脸夹在门缝中冲王可夫说:你要发财了。

大师随即关上了门。

王可夫怔怔地冲着那扇门说:你是大师?

小院静静的,似乎没人,刚才的一切,恍似一场梦。

王可夫走出古老的巷子,突然他想起了大师的话:你要发财了。

王可夫就想笑,笑自己,也笑那个怪人。发财,发个鸟财。王可夫在心里这么说。

王可夫在回来的路上,又看见了西便门立交桥,那座桥真的很庞大,车辆如织。他就想,要是在这里呆一会儿,也许会挺不错的。他乘坐的公共汽车,风驰电掣地从桥下飞驰而过。他就想,这座桥是应该有点故事的,没有故事的日子,实在是太乏味了。

公共汽车一直载着王可夫又回到了他当时出发的地点,他站在马路旁,身后就是他居住的那幢筒子楼。他不想走回那间宿舍,走回去除了睡觉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他就立在马路旁,他望见了那个黄色的公用电话亭,他想,该给燕子或者老伍打个电话。

接下来,王可夫立在电话亭旁开始打电话,先是打给燕子,燕子单位接电话的人说,燕子已有两天没上班了。他又打给老伍,老伍那边没人接电话。

燕子为什么两天没上班了?他这么问自己,也许燕子是在家里等自己。燕子呼过他,他没有去,燕子以前呼他总是接二连三的,每次都是很紧迫的样子。可这次燕子只呼了自己一次,他疑心是呼机坏了。他决定呼自己一次,验证一下呼机是否真的坏了。于是,接下来他开始拨号:3018888,很快传呼小姐就上线了,他就说:请呼:3148。传呼小姐又问:先生请你留言。

他一时没想好该给自己留下什么话,急中生智,他冲传呼小姐说:请你到西便门桥下等老K。传呼小姐又说:就这些。他就:就这些。然后放下电话。

少顷,他的呼机就响了,他查看自己的呼机,果然上面就留下了一行字:请你到西便门桥下等老K。

他看到这一行字就乐了,觉得怪有意思的,老K是谁?自己为什么就想到了老K,而不是老伍?这条留言有些神秘,像暗语。他为了自己的即兴创作,几乎有些兴奋了,他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十几年前,他是经常兴奋的,那时他是为了创作,久违了的创作冲动,又使他兴奋起来,他瞅着自己留给自己的那句暗语,想,是该再创作点什么。

胡大海(之三)

胡大海在半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苍老的母亲死了。母亲死在卖冰棍的路上,太阳热辣辣地烤在当顶,母亲推着沉重的冰棍车蹒跚着脚步一点点向前游移着,用苍老的声音叫卖着;冰棍咧,五分一根——胡大海恍似又回到了少年,他背着书包似乎是去上学,又似乎是放学,他向母亲去要钱,他记得老师叮嘱他这个学期的学杂费该交了。母亲在数钱,都是成分的钢蹦,足足有一把,他伸出两手去接,这时他听见母亲唉叹一声,便看见母亲直直地向后倒下去,母亲死了,死在很热烈的阳光下,银灿灿的钢蹦洒了一地……

胡大海在梦中哭醒了。醒来后方知是梦,可他仍深陷在莫名的悲伤中。他听见隔壁的母亲在翻身,母亲在梦中呻唤着。母亲这种呻唤已有几十年了,母亲老了,每翻动一次身体,浑身的骨头似散了架的破车,总要“吱吱呀呀”地乱响上一阵。那时,他就发誓,让母亲幸福地过上一个晚年。

他是和小鹃早就商量过的了,“五·一”便结婚。小鹃这孩子挺孝顺,对母亲也好。每次来家里,该干的都干。每次见到小鹃,母亲总是很欣慰很幸福地笑。

这一切都远了,远得如一场隔夜的梦。

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都没容他好好想一想。

厂里宣布辞退他的那一天,也是个很好的天气,阳光明媚的。一大早就听人说,厂里要召开全厂的职工大会,这种大会经常开,他和别人一样觉得这没有什么新奇的。

大会就开了,他连同几个人就被厂长辞退了。他听到这一消息时,以为是在做梦,当他掐了几次自己的大腿,发现这一切不是梦时,他就傻了,脑子里嗡鸣一片,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后来就有人找他谈话,先是车间主任,后又是工会主席,最后才是厂长。车间主任和工会主席都显得无奈,都说:改革了,厂长责任制了,厂长想要谁就要谁,想辞谁就辞谁……

胡大海夜半醒来,再也睡不着了,他听着母亲不停地呻唤,一身老骨头不时地响上一阵,更深的悲哀深深地笼罩了他。眼泪成串成串地流了下来,湿了脸颊,也湿了枕巾……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又一次想到母亲真的是太老了,苍老的母亲为了他还要再一次上街去卖冰棍……越这么想,越发的恨不得掴自己几个耳光。养儿不能养老还有什么用,真还不如没他这个儿子,要是没有他,说不定母亲早就进“养老院”了,那里聚集了许多这座城市无儿无女的老人,他们正在欢欢笑笑地度过自己的晚年。这所养老院他上学时曾去过,坐落在城郊一个安静的小院里。那次,他们去学雷锋,为老人们扫院落,擦玻璃,还唱了歌。老人们很高兴,鼓了一次掌,又鼓了一次掌,后来他们离开养老院,老人们竟有些不舍了,他们也有些不舍了。回来的路上,他竟突发奇想,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老了,来到这里将会是幸福的。想到养老院,胡大海的眼前亮了一次,要是母亲也能去养老院该多么好哇。

这么一想,胡大海便有些恨自己了。恨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没用的人,为了自己的存在,母亲连去养老院都不够资格。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了,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胡大海在深刻地责备着自己。

早晨,母亲又提到了小鹃。一提到小鹃他的心就疼了一次。他想,是该和小鹃谈一次了,好聚好散。

早饭过后,他给小鹃的油漆组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小鹃,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小鹃很爽快地答应了,并问他在哪见面,他犹豫都没犹豫,便说出了日泽公园。放下电话,他连自己都愣住了,和小鹃第一次约会就在日泽公园,没想到分手了,仍是在这个公园,胡大海又一次想到了命运。

公园里两个人见了,也谈了。小鹃依旧通情达理,说得也实实在在,小鹃说:找个男人就是找个靠山,人这一辈子是要生活的,找他时,也没指望过什么,看好了他身体好,会疼人,日后的生活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可没想到,眼下胡大海都到了连自己也养不活的地步了……

小鹃是个很通情理的姑娘,安慰他道: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兴许还能找到份更好的工作。你找到工作了,你再来找我,两个月,只能两个月了,我都二十七了……

小鹃说完这话眼圈就红了。

他心里很是感动,他一点也不恨她。他知道这次见面之后,他将永远地失去了小鹃。他不知道,他除做钳工之外,还能做什么。

两人接下来便再也无话,很落寞地在日泽公园里走。阳光很好,公园里极静,到处都是一片春天的景象。两人走了一气,又走了一气,两人就走到了一条排椅旁,小鹃说:坐一会儿吧。

他就坐了,两人离得不远也不近。

一会儿,小鹃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他就紧紧地握住,心里充满了感动。他望着小鹃的脸,便有了一份渴望和冲动,鼓了半晌勇气把小鹃抱住,然后就吻了。吻得长久而又悲凉……

久久,两人都气喘着。

小鹃就呜呜地说:天哪,你快找到工作吧。

胡大海就想哭。他放开了小鹃,两人仍心有余悸地喘着。

两个月,我等你两个月。小鹃呜咽着说,我给你烧香,求老天保佑你。

一个念头在胡大海的心里呼叫着:杀了他,杀了该死的厂长!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一条排椅上坐着一对中学生模样的孩子。两人望着面前的湖水,喁喁地说着什么。

他们真好。小鹃说。

他似没有听见小鹃的话,痴痴地望着那一对中学生。

我们要是他们该多好哇。小鹃感叹着。

又过了许久,两个人终于离开了日泽公园。小鹃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兜里拿出张纸条递给胡大海:这是我求人查到的大师地址,你去找一次大师吧,也许大师会帮助你。

小小的纸条塞在他的手中,他心如死灰,心里一遍遍重复着:我要杀了他!

小鹃走了,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他呆怔地立在那,目送着小鹃。小鹃回了一次头,看见胡大海仍朝自己望着,她眼里突然盈满了泪。

胡大海在心里向小鹃告别:永别了——

大师(之二)

大师的凡尘欲念并没有断过,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自己的病。当年的病医生是诊断过的,是绝症无疑,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死。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自己就要死了,怎么又回转过来。

大师的凡尘没断,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整日记着老家的妻儿。

大师曾偷偷地回过一次那个四面环山的小村,那是个白日,村里的人们都去做活路了,他悄然溜回曾经是自己的家,他在门槽里摸到了房门的钥匙。他看见了屋内的一切,一切还都是老样子,桌上,他见到了自己的灵牌,还有遗像。大师这才清醒过来,在家人的眼里,自己是死过的了。无需说欠下的债务,按照乡风旧俗已经一笔勾销了。大师的心宽慰了一些,接下来他就看见了那张新悬挂起来的照片,照片自然也是新照下的,那是一家三口人的照片,有妻有儿,另一个男人他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曾在何时何地见过,那男人痴笑着,向着所有注视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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