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舞蓬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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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那三个字，三千年！

穷凡人一生，也不过百来年光阴。纵是寻求大道的修士，若非窥得一丝天道，或是明悟自身之道，也断然不可能活得那么久。

能活上五百、一千甚者更多岁月之人，先不论其修为必定已超凡入圣，单是那种看透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的见识，便已非一般修士可比。

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比拟！

如今，在萧一默面前便是站着一位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又怎么能让他不感到震惊？

便在他震惊之际，忽见老道士的目光再次落在身前的古树上，一道幽幽的叹息声接着传入萧一默的耳中，“…苍山，上古纪元便已存在。山底万年下来，已葬了了不知多少修士的骨魂。似此等之地，无异于是修士的血狱场！”

“修士的血狱场？！”

闻言，萧一默顿时狠狠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在听到这话的同时，脑海里如浮光掠影般，闪现过一幕幕极度血腥的画面。无数个修士或无头、或断臂、或穿膛、或截身等等的模样，一一跳跃而出。

令得此刻的他，觉得周身的晨风，更冷、也更寒。

“至于最后一问……”老道士似未察觉到萧一默此时的神态，仍在自顾自地一人喃语着。

听得此话，萧一默有所松弛的神经，骤然紧绷了起来。

最后一问，也是至为重要的一问！

更是决定他报仇之路的前进或是后退的一问！

若非遇到老道士，他这一问，怕是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答案。

三年的寻找，三年的孤寂，在此时此刻，于此身此地，仿佛都化作了那一问。

一问，慰心！慰身！

慰他孤苦了十八年的心！

慰他独行了十八年的身！

便在他神经再度紧绷起来的那一刻，他觉得，再苦再累，身心再疲惫不堪，只要能得到一个答案，他心中便是满足的！

他也不想，他这一生，都在寻找着一个没有答案的真相。更不想，为了一个答案，费去无数的光阴岁月。

毕竟，修炼一途中，不是只有寻找答案。还有更多的风景，等着他去欣赏。

古树前。

老道士把双手负在身后，抬起头，目露痴呆之色，静静地仰望着直入苍穹的巨大古树。

就这般，过了许久、许久……

却也不知何故，在他看到眼前古树的刹那，眼前仿佛又是浮现出了那一道与他把酒言欢的身影。

那道身影，如树！

如一颗直入苍穹，无惧任何风雨的古树！

“你爹，他，很好。”良久，一道轻松的笑声，缓缓传入萧一默的耳中。

那笑声，似又带着些沉重之意。当然，那样的一种沉重，此时的萧一默已然不曾发觉。

他只知道，在听到老道士回复问题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骤然停止了颤抖，继而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的笑意。

那是一种由心而发的笑意！

就是这样的一种笑意，他已忍了十八年。

一句“你爹，他，很好。”，令这忍了十八年的笑意，在那朦胧的金光下，在这绿意的密林中，悄然独自绽放！

第四十七章　沧江！

倾延林。

走至尽头处，如柳暗花明，眼前蓦地一亮。

沧江。

一条数百丈宽的江河，水天相接，仿似连成一线，横贯东西两头。

茫茫江河，浪花滔天。

轰隆隆的浪拍两岸声，似天边巨雷，从远至近，带着呼啸的风声轰鸣而过。

使人的心神于这一刻，仿似失守！

当萧一默的身影从密林中走出时，沧江的渡口木栏处，黄鑫和梦语心两人眼中的担忧之色，方才逐渐消弭，继而彻底不见。

此刻，阳光正猛。

一阵浪涛忽地席卷而来，挟带着凌厉的大风，卷起黄鑫及梦语心两人衣衫的同时，险些让他们站立不稳，就要摔倒。

疑似沧江之上的风，比之凤石城，苍山城，更冷，也更剧烈！

“萧大哥！”

“萧少爷！”

两道大呼声忽然从木栏上发出，随即远远传了出去。可那声波不及半途，便是又被一阵浪涛挟带的大风所吹散，也没有传入那一道蓝色身影的耳中。

只见，金光垂头洒下，一步步朝沧江渡口而去的萧一默，此时全身仿佛披上件金黄色战衣。看上去本应威风凛凛，却不知何故，落入梦语心的眼中时，那一道蓝色身影却显得更为的萧索与落寞。

这般情况，便与数日前，那一道蓝色身影走出那极寒洞府时般，又变了个模样。

上次变作了孤单。

这一次，则是变作了落寞。

一种凄凉之极的落寞！

这落寞，就好似失去心中一直坚守的东西，失去一直占据着他脑海里的东西，继而所带来无边的落寞感！

便在那无穷的落寞中，他，一人独行！

如此，十息后。

萧一默方才走到沧江渡口的木栏边。

可他似是未曾看见身前站着的黄鑫及梦语心两人，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似失了神，兀自在喃喃自语着，“…魔宗…宗横宇内…”

看他这般模样，显然是对于老道士刚才所说的话，仍萦绕于怀。

“萧少爷，那个缺德的死老道士对你说了什……”黄鑫见萧一默失神，心里略有些惊讶，不由走前一步，疑声问道。

但，他的话未曾问完，只觉得背后有两道怨恨的目光，正牢牢锁住了自己。

那种怨恨，并非是仇敌间的怨恨，而是一种说错了话的怨恨。

当即，不由让黄鑫一怔。

就在他这一怔之间，身侧一阵女儿体香蓦然扑过他鼻间。便见梦语心的娇躯，已是出现在萧一默的身前。一对泛着异彩的眸子，正温柔地看着后者。

“萧大哥，让语心陪你走吧！”动人之极的声音响起，梦语心一脸关怀地看着萧一默，眼中再次闪现担忧之色。

这情景，便也似数日前，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那一道脸色苍白的蓝色身影时。

一对凤眸升起的柔情之意，无限！

若是此刻，萧一默看见了这样的一对眸子，或许，在他心中那一个已经到了肯定地步的猜测，会动摇！

甚至，会放弃！

可世间之事，往往许多本已认定的，却会在一个眨眼间就彻底颠覆过来。

就似，她！

因此，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萧大哥？”

待见萧一默仍是低头喃语，而对自己的话恍若未觉时，梦语心不由微微蹙眉，在萧一默耳边再次轻声唤道。

“嗯？”

不知是因涛浪挟带的大风吹了过来，亦或是梦语心的低呼声，令得萧一默这时身子一颤，从刚才的沉思和木然中清醒了过来。随后抬起双眼，看向前方。

茫然壮阔的江河，浪涛汹涌，驻足渡口，似随时随地都会被涛浪无情吞噬而去。

同时，轰隆声阵阵。

在这般凝视着江河许久，萧一默方才把目光收缩，落在黄鑫的身上，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继而，把目光放在眼前娇艳人儿的脸庞上。

梦语心此刻正眉目含羞，凤眸如火地看着萧一默。

看其脸庞，精致不失红晕之色，绝美中有些秀雅之意。一头秀发散于双肩，无形中更是增添了几番韵味。她如柳娇躯，仿佛天生带着一种魅惑感，让任何人见了，也忍不住心生邪火。

待和萧一默的目光相碰时，梦语心脸上的红晕之色，更为娇红。

宛如一个正在等待出嫁的女儿家！

见梦语心如此娇羞，萧一默双目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随即轻声问道，“你要陪我去哪？”

“去萧大哥想去的地方。”一道极轻极细的声音传来，梦语心此刻抬起头，鼓足勇气与萧一默的双目对视，凤眸里亦是随之闪现出一道坚定的光芒。

如此的光芒，被萧一默捕捉在眼中，顿时令得他心神一荡。

只觉得此时出现在她凤眸内的光芒，竟是如此的熟悉。

便当他看到那一道坚定的光芒时，恍惚中，也好像看到了一个心怀坚定信念，正独自走在黑夜道路上的自己。

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念及此处，萧一默心里不由暗叹一声。

对于那样的光芒所带来的后果，这世间，怕再也无一人能比他知道得更多。

“有些地方，在心里，现实中永远也无法去到。这样，你还愿意陪我去？”萧一默深吸口气，轻叹了一声，缓声问道。

他说这话，想必是不想让她，再次去经历他曾遭受过的后果。

他想，那样的后果，以她一个女儿家，是万万无法承受的。

可他毕竟忽略了一件事情。

一件关于爱的事情！

爱的力量，在这个世间，已超越生死，超越了天地，超越一切。

因此。

当萧一默发问的时候，梦语心点了点头，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嗯！只要萧大哥去哪，语心便愿意陪你去哪！哪怕，是永远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萧一默听后，沉默不语。

也许，他是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回答她如此坚定的语气，去委婉地拒绝她的坚定。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沉默中，他从梦语心脸庞上移开目光，继而放在渡口边的彼端。

那里，正停泊着一条船！

一条全身漆黑色，看上去隐隐有着一丝狰狞之意的乌篷大船！

大船的前头，一名头戴褐色斗篷的中年人，正坐在前头，双手舞动，补接着一张巨大的渔网。

苍茫大河之上，一船一人一江湖！

见此一幕，不知何故，萧一默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在他皱眉时，一旁的黄鑫连忙出声解释道，“萧少爷，那船是老道士为我们而准备的。方才他叫我与梦小姐来此，便是要我们在此等候萧少爷前来上船，然后让那船夫带我们上路。而且，此地前去‘云痕宗’，若走陆地，尚还有八百多里的路程。没有三天三夜，也无法赶到。若是走水路，顺风的话，一天一夜就已足够。”

“是他准备的？”听黄鑫如此解释，萧一默双目忽然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紧接着似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惊讶的光芒一闪即逝。

可在这时，一幕在他走出密林之前的画面，却是突兀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那是当老道士回答他最后一问时的情景。

“老道已回答了你所问，小哥是否也该兑现承诺，答我所问？”

“应该！”

“好，老道只问你一句，令尊，现在可安好？”

“爹爹他…三年前，已身故。”

“此话，当真？”

“当真！！”

“哈哈哈哈……”

末了，老道士一个纵身，发了疯般狂笑着化作一道极光，朝茫然的天际掠去。沿途所过，万物万灵，皆是被其身上所发无形的冲天剑气所剿灭！

密林中，一片死寂。

此刻，这一幕浮现在脑海中，萧一默的耳边，仿似也回荡起了老道士临去的那一句话，“小哥，下次相逢日，老道必定提着真凶人头见你，慰你父亲在天之灵……”

第四十八章　起源川

“父亲…”

一道低沉的喃语声，忽然从一条乌篷大船的甲板上传出。

不知何时，萧一默已清醒了过来，正独自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茫茫一片的江河出神。

这时，江上寒风一阵袭来，让他的身子，不禁一颤。

疑似江上的风，比他之前所走过的地方，还要冷！

此时此刻，夕阳早已落山，夜幕，也于江河一角掀起，继而笼罩四方。

轰隆的浪涛声，夹带着凌厉的大风呼啸声，似也无法吞噬掉黑夜所带来的那一种冷寂与凄清感。

无垠苍穹，更像是一只暗魔，那一双冰冷而无情的眸子，正紧紧盯着沧江上的乌篷大船。

这一切，似也在暗示着，会有不好的预兆发生。

船顺水流，只一傍晚，便是行至江河中心。环顾四周，一片苍茫。

萧一默这时置身船头，任凭寒风凛冽，衣袍作响。一对眼眸，却极为清澈地看着前方。

那天地间，宽广江河之上，就得一只大船划行。

看着这一切，一种苍凉的感觉，也忽然从萧一默的心底升起。紧随而来的，是一种渺小感。

那是一种对自身感到极其渺小的感觉。

而这样的一种渺小感，只有在他看到无边无际的天地时，方才会有。

沧江的夜。

凉且静。

静船，静人，静天地。

远处轰隆而来的浪潮声，声响虽然极大，可传入夜中的宁静时，亦是化为乌有，融于寂静中，再也听不得半点的声音。

便在这寂静中，一道幽幽的声音，自船舱内发出，继而在江上回荡开来，“萧大哥，怎么你睡不着吗？”

声落同时，一道倩影掀起舱帘，轻移莲步，缓缓走了出来。随后站在萧一默的身旁，静静地，与前者一起望向前方苍茫的江河。

便在梦语心走出船舱的那一刻，江上寒风，渐起。

带来一丝丝冰凉之意，吹拂过萧一默和梦语心两人的身子时。两人衣衫随之舞动而起，在夜下猎猎作响。

“想起了一些事。”萧一默这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仍是望着前方。

看其目中之意，似乎是想要从那江河中，看出点什么。又或者，是想发现一些什么。

“什么事？”梦语心侧头，看着萧一默的脸庞，疑惑问道，“萧大哥是不是，又想起了你已逝世的父亲？”

“不是。”萧一默摇了摇头道。

“那是何事？能让萧大哥你想了一个傍晚？”梦语心不解道。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在那一对凤眸中，更是升起一丝魅惑之意。让得任何人听了她的话语，便是有一种不忍拒绝的怜悯之情。

可萧一默，却恍然未知。

对于梦语心所问，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只是，在他安静下来的那一瞬，却见他的双眸猛地一凝。

疑似在前方的江河之上，出现了让他惊讶且感到震惊的画面。

“那是……”只见萧一默这时深吸一口气，目光已死死盯住了前方。

大船的前方，一片苍茫间，于夜色之下，隐约可见一道如河面宽广的白墙，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正从河面直直竖起，直插入苍穹。

一种大气磅礴之意，油然升起！

奇怪的是，那一道白墙，却是时而出现，时而隐没。随着大船的前进，那白墙仿似永远都在前方，也永远让人无法触碰摸到。

一如海市蜃楼，神奇梦幻之极！

一旁的梦语心见萧一默对自己所问不置理会时，似早已习惯，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了之。只是，当萧一默那略显惊讶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时，令得她下意识地抬头向前方看去。

这一看，她的娇躯猛地一番颤抖！

便如让她看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紧接着，却听得她失了神般，喃喃自语，“沧江之灵……”

“沧江之灵？那是何物？”听梦语心喃语之声传来，一旁的萧一默心头一震，只觉得好似有一件惊人的事情，正缓缓解开了谜底，让他不由皱眉问道。

却未等梦语心清醒过来，一道爽朗的笑声，便是传入了萧一默的耳中，“沧江之灵，是在这‘起源川’附近居住的百姓，给河中神灵的一种独特称呼。”

却见，一名中年汉子，约莫三四十岁，皮肤黝黑，身穿粗布衣衫，双手青筋凸起，正在向江河中撒着傍晚时织好的巨大渔网。

这中年汉子，便是听老道士命令，负责运送萧一默三人前去‘云痕宗’的船夫，吴双！

一下午时间，萧一默三人也是与这中年汉子，有所熟悉了起来。

在萧一默的眼中，吴双，是一个铁铮铮且有情有义的汉子！

当然，这也只是中年汉子给萧一默的第一感觉。

至于是否真的如此，没有一些事情证实，谁也无法确定。

但，萧一默一直相信，他的直觉，不会有错！

“吴大哥，那‘起源川’又是何地？”听吴双出声解释，萧一默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