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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谷作者:夕夕成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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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逸雪爬在床上,看著娘亲的眼睛,道:“舅舅做的不好吃,没有娘亲做的好吃,我要吃你做的,还有红烧鱼!”
  莫水云张著嘴唇,呼吸片刻,又说道:“娘亲做不了……”
  香逸雪把头凑到她臂弯里,撒娇地道:“等你好了,做给我吃!”
  “好不了……你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不要!”香逸雪耍赖,在床上打滚,嘟著嘴巴道:“雪球小,小雪球,娘亲照顾雪球,娘亲照顾雪球!”
  莫水云道:“生老病死……自然法则……人不能违抗……我也不例外……”
  香逸雪把头昂起来,亮晶晶地眼珠子,盯著娘亲凹陷的眼眶和高凸的颧骨,第一次听到娘亲跟他说这些,难道娘亲真的不行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娘亲不会离开雪球,等天气暖和了,娘亲的病就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
  那天晚上,莫水云把枕下玉佩取出,送给了香逸雪。
  第二天中午,莫水云突然不咳血了,胃口还不错,吃下去一小碗粥,也没有再吐出来。香逸雪放心地出去玩了,今天约好去大堤挖蚁洞。
  有句俗话叫──千里之堤毁於蚁穴,想想觉得不可思议,小小蚂蚁洞,怎样才能毁掉大堤呢?
  娘亲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带了小桶铲子,带了零食水果,带了小夥伴前去求证!
  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这绝对不是去玩,只是去求证,只是去求证而已!
  傍晚的时候,泥猴子一般的香逸雪回来了,看见莫水云的时候,她已经睡著了。香逸雪轻轻走过去,摸摸头发闻闻脸蛋,莫水云没有醒来。
  卉娘告诉香逸雪,夫人今天精神不错,中午晚上都吃了一碗,吃了药後又睡著了。
  卉娘叫香逸雪别把夫人弄醒,白天没怎麽咳嗽,怕她醒来後会夜咳。
  香逸雪看了一会,摸摸娘亲的手,就乖乖离开房间了。
  第二天中午,香逸雪睡饱了,照例先去看娘亲。
  这一看可不得了,把香逸雪看哭了,仅仅一个晚上,莫水云翻著白眼,半张著嘴唇,一副濒死之态。
  香逸雪猛然意识死亡,再也按捺不住情绪,站在莫水云身边哭泣。
  所有的亲戚都告诉他,别在娘亲身边哭泣,害怕加重娘亲的病情,可是……当他意识到娘亲真要死了,他怎麽能够不哭呢?
  看见娘亲这个样子,胸口象被撕裂一般疼,香逸雪从没这麽痛,痛得他只想哭!
  要是能用东西交换娘亲性命,他就算上天下地,也要为娘亲取来延命的东西。可是现在,他只有无力之感,眼睁睁地看著死亡逼近,看著老天爷带走他最亲的人!
  不管香逸雪怎麽哭,莫水云始终翻著白眼,再也没有反应,胸口微微起伏,苟延残喘是最恰当不过的描述。
  中午时间,山庄的人都去吃饭,就连卉娘也不在跟前,房间里只剩下莫水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等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香令艾对待夫人的冷漠态度,让下人们对莫水云的态度,也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不拿这位夫人当回事儿。
  香逸雪低声抽泣,一直到楼梯上传来佣人的脚步声,害怕被人看到哭泣的香逸雪,才狠了心掉头跑了。
  当天傍晚,躲在书房里的香逸雪,被佣人们告之,莫水云咽气了!
  没想到这麽快,香逸雪哭著跑到房里,心里後悔的要死!他本该留在娘亲身边,抓著她的手,陪她走过最後几个时辰。
  可是,他却害怕丢脸,自己躲了起来,错过了最後的相聚时间。
  跑到病房,只见一张空床,佣人们忙著更换床褥,在香令艾的命令之下,莫水云用过的东西都扔掉。
  “我娘呢?”
  “小少爷,夫人的尸体搬去灵堂了,庄主说灵堂要设在紫槐院前厅,方便人上门吊唁!”
  香逸雪冲到前厅,平常很少来的地方。香令艾把家一分为二,前面是他跟皇甫玉的地盘,後边落梅院是莫水云和儿子的地盘,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少有往来。
  “我娘呢?”香逸雪抹著眼泪,拉著老管家的袖子,道:“我要见我娘!”
  “小少爷,卉娘正替夫人净身,然後还要敛妆,你不方便进去……”
  “老管家,让我看一眼娘……”不喜欢化妆的娘亲,想看到她最後的样子……
  香令艾走了过来,淡淡地道:“等灵堂布置好了,你再看吧!”
  香逸雪怔怔地看著阿爹,对这个冷漠无比的亲爹,一直心存敬畏。
  灵堂布置好了,娘亲穿上寿衣,化了俗气的浓妆,厚厚的一层粉,脸上涂了胭脂,嘴唇也红得吓人,头上插满鲜花躺在棺材里,跟她活著的时候判若两人。
  香逸雪不喜欢这样的娘亲,总觉得娘亲若活著,一定不满意让人这样打扮自己,想想又有些恨阿爹,是他对娘亲的冷漠态度,才让下人们对娘亲遗容这样马虎!
  总之就是阿爹无情,让他没有看到娘亲最後的真颜,还对娘亲後事这样马虎。
  随後的几天,香逸雪越发恨起香令艾,娘亲之死成了香令艾宴客之由,香逸雪红肿著眼睛,看著他与来宾们应酬寒暄,脸上淡淡然的表情,全然没有丧妻之痛!
  谁都知他是龙阳癖,莫水云只是他迫於无奈娶回,他也就懒得去伪装悲痛了。
  香世山庄大办白事,宴客三天宾客如云,白天请人做法事,晚上戏班子唱戏,搞得热闹非凡。
  棺材下葬的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家丁们把棺材放入坟墓,往里面填土的时候,香逸雪开始嚎啕大哭,疯了似的扑上去,不让人往里面铲土。
  终於,老天爷收走娘亲,以後永远看不到了!
  难以遏制的悲痛,撕心裂肺的感觉,他哭得跪倒在地上,棺材里躺著的,是他最亲最亲的娘呀!
  怎麽能就这样埋了?怎麽能就这样不见?怎麽能够……怎麽能够……
  後来,他被卉娘抱到旁边,边哭边喊道:“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过你不死的,你说过你不死的……”
  至始至终,香令艾冷眼看著,一句话也没说。
  葬礼过後,香逸雪躲在娘亲房里,一个月都没有出来,想娘亲的时候,就把娘亲的画册子打开!
  那是舅舅莫秀子为姐姐所画,从十八岁到二十八,相片上的女子从倾城倾国,到面如枯槁姿色全无。
  夏天的一个晚上,快要下雷暴雨了,香逸雪从落梅院跑出来,一口气跑到馨雅阁。家丁客气地挡住他,说香令艾正在会客,不方便见他!
  香逸雪不信家丁的话,眼珠子转了两下,沿著墙根跑掉了。西边的草丛里,有一个狗洞,香逸雪爬了过去,偷偷溜上二楼。
  香令艾就在楼里,却不知道在那个房间,香逸雪随手推开一间。
  一间普通的厢房,屏风旁边是衣架,里间有铜镜、妆台、睡塌等一些寻常之物,桌上还有沙漏和饰品,墙上还有几幅字画,落款非常潦草。
  香逸雪爬到凳子上,想看清楚是不是舅舅莫秀子的印章,手不知按到什麽地方,墙壁突然往右移开,一道暗门翛然出现。
  香逸雪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试著推开那扇暗门。
  地道里凉飕飕,香逸雪走下台阶,又是好奇又害怕,暗道里面有什麽宝贝?
  密道尽头一间密室,四周燃著长明灯,一把宝剑搁在剑台之上,其它并没有别的东西。
  原来藏著一把紫气氤氲的宝剑,流光溢彩美轮美奂,香逸雪上前去抓宝剑,手还没碰到剑身,就听到背後一声冷喝:“别动!”
  香逸雪转过身,香令艾站在面前,冷漠地道:“出去!”
  馨雅阁的走廊上,香令艾冷冷地道:“我说过,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找我做什麽?”
  香逸雪瞟著黑透的天空,害怕地道:“雷……我怕……”
  以前打雷的时候,他总会躲在娘亲身边,现在娘亲不在了,卉娘回了姑苏老家,他想到的便是香令艾,毕竟是他的亲身父亲!
  香令艾扬起眉头,道:“知道你今年多大吗?”
  香逸雪缩著身子,嗫嚅道:“雪球……八岁……好小……”
  香令艾淡淡地道:“八岁,还能算小吗?我八岁就自己外出游历了!”
  香逸雪扭著身子,嘀咕道:“娘亲说的……雪球还小……”
  香令艾平静地道:“那个说你小的人,已经去世了,现在我说你不小了,你应该自己照顾自己,这话她死前对你说过吧?”
  香逸雪瞪大眼睛,望著香令艾,道:“阿爹……”
  走廊另一头,皇甫玉的身影出现,香令爱脸色变冷,打断儿子的话,道:“出去,我再说最後一次,馨雅阁不是你该来之地,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香逸雪手背揉揉鼻子,忍著眼睛里的泪珠儿,可怜兮兮看著香令艾,至少别在这时赶他走呀!
  雷暴雨已经来了,没看到天上划过的闪电吗?
  “出去!”香令艾的脸越发阴冷,语气也越发焦躁起来。
  香逸雪撇撇嘴巴,两颗泪珠滚下眼眶,双手紧紧抱住柱子,身子死活不肯挪动!
  皇甫玉走过来,对香令艾耳语几句,香令艾忧戚地看看他,又皱眉看著香逸雪!
  皇甫玉点点头,香令艾转身离去!
  皇甫玉蹲下身子,柔声问道:“雪球别怕,外边有闪电,到我房里来,我给你吃蜂蜜糕!”
  香逸雪眨巴著眼睛,不信任地看著他,虽然娘亲没说过他的坏话,但香逸雪知道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就是勾引爹爹的大坏蛋呢!
  皇甫玉很温和,道:“雪球不喜欢蜂蜜糕吗?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听过卧冰求鲤的故事吗?”
  香逸雪提心吊胆地看著天空,抱著柱子说道:“听过,但是不好听,後娘对他不好,为什麽还要孝顺後娘?”
  皇甫玉笑道:“以德报怨……”
  天空一个炸雷,香逸雪‘哇’的一声,一头扑进皇甫玉怀里,撕心裂肺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娘亲,弄得皇甫玉都快掉下泪来,一边搂著他一边叫道:“雪球不哭,雪球不哭,叔叔陪著你,叔叔给你讲故事!”
  清晨,香令艾回到房间,就看见一大一小睡在床上,小的把头埋在大的臂弯里面,睡得很是香甜。
  从那一天起,香逸雪跟皇甫玉亲近起来,天天赖在馨雅阁不肯走,闻闻皇甫玉的头发,嗅嗅皇甫玉的衣服,後来自己认了这个干爹。
  干爹长,干爹短,叫得比他这个亲爹还要热乎,看得香令艾眉头深结!
  最终有一天,他把香逸雪叫到书房,很严肃地跟他说,要送他去卉娘的姑苏老家!
  卉娘只是莫水云的陪嫁侍女,跟香逸雪并无血缘关系,香逸雪就算再笨,也明白了香令艾是要赶他走!
  香逸雪愤怒了,冲出门外,叫道:“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我爹,我要去找舅舅,我要去找舅舅!”
  反抗是没有用的,皇甫玉也拗不过香令艾,眼睁睁地看著香逸雪被拎上马车,送往姑苏卉娘的住处。
  第三天傍晚,护送香逸雪的心腹,十万火急地传信回来。登船的时候,香逸雪纵身跳入江水,眨眼就被卷流吞没了。
  得到消息,香令艾跌坐椅上面如死灰,半晌从牙缝挤出一句话,道:“叫所有人沿江打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小就喜欢游泳的香逸雪,上辈子好似鱼儿投胎,注定了不会被水淹死。
  被激流冲了一段距离,在他快不行的时候,被五凤船行的渔网捞了上来!
  船上还有一个叫梅风的小孩,跟他差不多年岁,跟著爹爹出来玩,顺便去拜会华山掌门。香逸雪很快就跟他玩熟,两人从此结成玩伴。
  梅风的爹爹梅铁真,是个豪爽的北方汉子,把梅风扛在肩膀上,问香逸雪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里,怎会失足落水。
  香逸雪想了一下,说家中父母双亡,仆人带他去找舅舅,登船时候无意落水。
  梅风信以为真,抱著他爹的头,道:“爹,雪球真可怜,我们送他去舅舅家吧!”
  梅铁真一口答应,问了他舅舅的地址,让船夫先往洛洲方向驶去。
  香逸雪羡慕地看著梅风,拉拉梅铁真的衣角,说叔叔我也要骑大马,你扛扛我好不好?
  梅铁真哈哈一笑,放下梅风,抱起香逸雪,扛在肩上转了几圈。
  船到洛州,梅铁真租了一辆马车,带著两个小鬼走了两天旱路,终於到了莫秀子的诗画小筑。
  踏进舅舅家门,香逸雪叫了一声舅舅,就呆立当场。
  闻声而出的人,并不是莫秀子,而是香令艾,身後还跟著几个家丁。
  看见香逸雪,香令艾眼神波动,从头到脚地扫视几遍,又恢复冷漠神情!
  梅铁真见到香令艾,也是吃了一惊,皱著眉头,道:“香庄主,雪球是你的侄儿?”
  “不是,他是犬子逸雪!”香令艾淡淡地道:“梅堡主,多谢你将犬子送回!”
  梅铁真吃惊,梅风道:“你骗人,雪球说他爹爹死了!”
  香令艾嘴角一抽,不作解释。
  莫秀子抓著画笔,慢吞吞地走出来,香逸雪扑了过去,抱著舅舅的腿,口齿不清地哭诉著。
  莫秀子抓抓脑袋,看看香逸雪,又看看香令艾,结巴著道:“姐,姐夫,让雪球留下……我,我做兔包给他吃!”
  香令艾看著莫秀子,道:“不行!”
  莫秀子肩头一缩,胆怯地看著香令艾,又可怜兮兮地看著香逸雪。
  香逸雪尖叫:“为什麽?你反正要把我送人,为什麽不把我送给舅舅?”
  香令艾道:“你不需要明白为什麽,总之就是不可以,你叫破嗓子也没用!”
  香逸雪不叫了,歪著脑袋看著他,坚定地道:“不去!”
  这一次,香令艾亲自押送姑苏城,在寒山寺外的一户农庄里,找到了卉娘夫妇。
  两个月过去了,从姑苏回来的人带信,香逸雪很快适应乡下生活,和农庄里的孩子玩得不错,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香令艾放下心来,撤回了跟去的心腹,从此让他们安静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十天之後,卉娘就跑来山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少爷又跑走了!
  香逸雪走前留了封信,让卉娘夫妇不要担心他,以後还会回来看他们!
  这一次香令艾晚了一步,诗画小筑人去楼空。山脚下的老伯说,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拉著蒙著眼睛的莫秀子,雇了一辆马车往西去了。
  能逃到那里去?香令艾暗自好笑,这个小子真是越来越胆大,怂恿舅舅跟他一起逃走,真是天真!
  神踪山庄的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踪迹,在黔州附近的山道上,将他们的马车逼停。
  香令艾让人搜香逸雪的身,果然搜出一沓子银票,那是莫水云留给儿子的财产。
  香令艾没收他的银票,淡淡地道:“这下子,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香逸雪瞪大眼睛怒视著他,彻底把他当成仇人看待。
  莫秀子躲在香逸雪身後,惊恐地看著四周,不安地道:“姐,姐夫,这,这是哪里?”
  香令艾淡淡地道:“这里离你的家很远,没有画笔没有画纸,你永远都不能画画!”
  莫秀子抱头尖叫,踢著界碑,凄厉地道:“我要回家,我要画画……”
  香逸雪大吃一惊,抱著莫秀子,安慰道:“舅舅,别听他胡说,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腹部就挨了莫秀子一脚,疼得跌倒在地,额上冒出冷汗。
  莫秀子还在踢著石块,布鞋上涔出血来,如果不再制止,他能把自己的脚趾头踢断。
  香逸雪急了,对家丁喊道:“拉住他,快拉住他……”
  香令艾冷眼看著,道:“你既然能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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