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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情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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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安宁出门后,李清吾在房间里作画,正提笔细描,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道:“先生,不好了!”
  李清吾不悦地放下笔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夫人去衙门告老爷去了!”
  李清吾一惊:“你说清楚点。”
  “夫人……夫人拿着状纸去衙门了。”
  “老爷呢?”李清吾问道。
  “老爷刚从城南回来就被传去问话了。”丫鬟拽着李清吾就走,“先生,咱们得快点去。”
  李清吾就这样被扯着逮到了县衙,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李清吾被拉着挤着人群来到公堂,堂下刘嫣和唐安宁都分别跪在地上,见到李清吾,唐安宁脸色一僵,继而目光犀利地看向刘嫣,刘嫣镇定地目不斜视。
  李清吾发现唐安宁看自己的眼神复杂,像是在挣扎着什么,还没想明白就被身后的丫鬟推了一把,趔趄地步入公堂,座上的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怒道:“放肆,来者何人?”
  这时,跪在一旁的刘嫣声音悲怨道:“禀大人,这就是民妇之夫,唐安宁。”
  李清吾诧异地看着刘嫣,刚要反驳,就见县太爷又打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道:“公堂之上,还不下跪?”
  李清吾辅一跪下,县太爷即对刘嫣道:“唐林氏,你接着说。”
  “是,大人。”刘嫣轻轻磕了个头,一脸悲戚地缓缓说道,“民妇本是城南人氏,前不久刚刚和城南唐家的三少爷成亲,分了家就搬到了这里,买了座老宅、几个家仆,打算安安静静过日子,我们从唐府什么也没带出来,只带了一个人,就是我身边的李清吾。”刘嫣指了指唐安宁道,“这人是个画师,想必喜欢字画的人也曾听闻。他在唐府帮忙花了两个月的画,谁知道……谁知道……”说到这,刘嫣举袖掩面,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清吾越听越心惊,有什么像是要呼之欲出,只听刘嫣哽咽着继续说道:“谁知道他竟勾引我相公!”
  一时,满座哗然,公堂外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有人竟还大声说出来:“看上去仪表堂堂,原来是个兔儿爷!”
  县太爷皱了皱眉,拍着惊堂木大声道:“肃静!”这才安静下来。
  县老爷姓关,已年过半百,执一把虚白的胡须,为人正派、严谨,墨守陈规且有些迂腐,对这分桃断袖之事自然不齿,当即看李唐二人的眼神就有了些轻视,对刘嫣也充满了了同情,如此娇容月貌,却嫁了这样一个人,遂放轻了语气问刘嫣道:“如此说来,你是要告这位画师?”
  岂料刘嫣摇了摇头道:“不,我不告这画师,我要告的是家夫唐安宁!”
  “哦?此话何意?”关老爷奇怪地问道,“不是这个画师勾引你家相公的吗?”
  刘嫣恨恨地看了一眼李清吾,在别人眼里就好像李清吾是个无恶不作的丈夫,令人生寒。刘嫣正对县太爷:“大人,我要告唐安宁骗婚!”
  “此话怎讲?”
  “我本是城南林府的三小姐,一日出门上香,偶至唐府书店墨轩,买了几本书回去,当天被唐安宁看到了,于是过了两日着李清吾来府中说亲。我听闻唐府三少虽不如大少、二少一般风流才情,却是个书画好手,民女也是个爱画之人,想若是唐三少人品样貌各方面说得过去,一起生活也未尝不可,至少我们有共同的喜好。见了他,我喜出望外,因为没想到居然是个俊俏公子,连女子也自愧不如。”说到这,众人朝李清吾望去,都言确实好看,县太爷冷眼旁观,对这纨绔更是无甚好感,轻咳了一声示意刘嫣接着说。
  “我也是被他的表象迷了心窍,当即求爹爹允了这门亲事,之后就商量起了婚事。我爹爹觉得等过了一年成亲比较好,可唐安宁却希望尽快,见说服不了我爹爹,就偷偷找我,让我求求我爹,我被他花言巧语骗了,两个月后进了唐门。我以一片真心待他,敬他爱他,岂料他和我成亲竟是幌子,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和这画师行苟且之事,若不是我的丫鬟不小心发现他们的秘密,我还被蒙在鼓里!之后,我去问他,他供认不讳,说是会补偿我让我不要声张,天地良心,老爷,我嫁人是希望有人疼我怜我的,若这点心愿都没办法满足,岂不是和修行的出家人无异?于是,我想和他和离,他不肯,还威胁我若是不听话,就要我好看,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便不再顾忌脸面前来告状,还望老爷替民妇做主!”说完,又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关老爷听罢,转向李清吾,厉声问道:“唐林氏所言可否属实?”
  李清吾一直在想刘嫣想要干什么,却终不得解,如今得了机会,立刻道:“大人,草民并非唐安宁。”
  “大胆!”关老爷怒拍惊堂木,“死到临头还敢性口雌黄,你不是唐安宁是谁?”
  “李清吾。”
  “……”县太爷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又指着唐安宁问道,“你若是李清吾,他又是谁?”
  唐安宁自第一眼之后就没再看过李清吾,这时转过脸来对着他,神色漠然,李清吾心下一凉,顿觉不妙,连忙道:“他是唐安宁。”
  “大胆!”县太爷怒道,“一会儿你是唐安宁,一会儿他是,你们视公堂、本府为何物?还不快从实招来!”
  “草民真是李清吾,还望大人明鉴。”李清吾道,“我不知唐夫人为何说硬我是唐安宁,不过我确实不是,那里的丫鬟可以为我作证。”说着,指着身后带自己过来的侍女。
  不料那丫鬟道:“老爷,你做什么冒充李先生啊?”
  李清吾直觉被设计了,转而对唐安宁道:“你呢?怎么不说话?”
  唐安宁面色淡然:“你要我说什么?”
  “说我不是你!”李清吾满脸受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刘嫣冷笑:“还看不出来吗?他不会再帮你遮丑了。”
  县太爷拍了拍惊堂木:“公堂之上禁止喧哗!唐林氏,你来说,怎么回事?”
  “大人,想他是不愿伏法,公然狡辩,不过他确实是我相公唐安宁,府里的家仆均能作证。”刘嫣一脸令人信服的真诚。
  “只是家仆做不了证人。”关老爷人老却不糊涂,“也有可能是你让他们说,须得有确切证据证明他就是唐安宁,我看不如往城南请唐府的人过来认认。”
  刘嫣脸色一白,刚要说什么,就听一直没说话的唐安宁淡淡道:“不用了,我有办法证明他就是唐安宁。”
  县太爷奇道:“如何证明?”
  “只要证明我就是李清吾。”
  “你怎么证明?”
  “麻烦大人差人去我院子里拿些纸笔。”唐安宁道,“我要作画。”
  一旁的李清吾双手紧握,骨节突白。待到官差将东西带过来,县老爷皱着眉道:“你要我们坐在这里等你画完?太费时间了。”
  “不用多久。”唐安宁道,“半柱香即可。”言毕,执笔沾了点墨在洁白的画纸上渲染开来,李清吾望过去,画纸上熟悉的轮廓浮现,便不再看,绝望地闭上了眼。
  最后一点香燃尽,唐安宁刚好收笔,将画递给身边的官差呈上去,对县太爷道:“这是我来靖河作的第一幅画,唐府唐安宁的院子,名唤荷院。”
  县太爷点了点头,对师爷道:“可知谁人识得李清吾的画?”
  师爷想了想道:“书画斋的老板应该识得。”
  县太爷便道:“传。”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虚白的小老头气喘吁吁地被带进来,喘了口气,慢慢跪下对县太爷道:“草民李云书画斋的老板李云。”
  “免礼。”县太爷招了招手道,“可认得出这幅画出自谁之手?”
  李云微弯着腰恭敬地上前看了看,面露奇色:“莫不是桐安李清吾的手笔?”
  “你认得出?”县太爷问道,“可会认错?”
  “应该不会。”李云道,“李清吾的画很难仿,而且他的画虽然妙,却是个年轻的后生,买主不多,没有多少人会仿他的画,不挣钱,不过多年之后,一定是个备受追崇的大家。”
  县太爷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对下首的李清吾道:“你可还有话要讲?”
  “画还是可以仿的,唐安宁就可以。”李清吾说得很艰难,“我不是他。”
  这时,站在一旁的官差突然道:“大人,我去拿纸笔的时候,看到了这个。”说着,递上了一卷画。
  师爷接过打开摊在案桌上,关老爷一见,竟一幅美人图,当即问道:“这幅画怎么了?”
  师爷看了一眼画,诧异道:“这是……唐爱莲?”
  “哦?师爷认识?”
  师爷对县太爷道:“这是当年极具风名的陆衍风的夫人,唐氏。”说着看了李清吾一眼,“也是唐安宁的母亲。”
  “有这种事?”县太爷道,“那为何唐安宁不随父姓?”
  “这陆衍风风流成性,对妻儿也不甚关怀,唐氏心怀怨恨,所以孩子冠了母姓,这在城南不是秘密。不过,这画似乎是仿的,没有印章、题词。”
  “如此说来……”县老爷对唐安宁道,“这画是你画的?”
  唐安宁点了点头:“真品在唐府,是李彦霖所作。”说着看了一眼李清吾,“唐少说他甚为想念母亲,我便作了一副仿画送给他,聊以慰藉。”
  李清吾已经面无血色,愣愣地看着唐安宁,昨天还抱着自己温软耳语相拥入眠的人,此时竟变得如此陌生,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仿佛不时闪现的绮丽场景不过是一场空梦。
  说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李清吾就是唐安宁,县太爷问李清吾:“你还否认吗?”
  李清吾苦笑着摇了摇头,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县太爷接着问道:“那么唐林氏所言可否属实?”
  李清吾定定地看了刘嫣一样,供认不讳:“是。”
  “据本朝律法,通奸以刑罪论处,你与李清吾通奸犯了刑法,再加上对林氏骗婚至其受辱蒙羞,本府现宣判,犯人唐安宁罪名成立,于狱中伏法五年。奸夫李清吾认罪态度良好,杖责一百以示惩戒,立刻执刑。”
  法凳抬上来,官差拉起唐安宁,李清吾突然出声道:“大人,罪民有一事相求。”
  县太爷一愣,接着道:“何事?”
  “我愿代为受刑。”
  唐安宁身体不自然一僵,只听李清吾淡道:“情分还在,就让我还了吧。”
  县太爷若有所思地看了唐安宁一眼,见对方表情依然,不为所动,又观李清吾满眼决绝,微叹了口气,道:“打吧。”
  官差不知说打谁,站着没敢动,李清吾自己趴到了法凳上,对官差道:“差爷,打吧。”
  官差见县太爷没说什么,便举起刑棍一下下打到了李清吾身上。李清吾死死咬着下唇,闭着眼睛承受,强忍着还是发出好些痛苦的闷哼,血渐渐染红衣衫,脸已被冷汗浸湿,出现不正常的白,唐安宁看着握紧了拳,意识到李清吾只剩一丝游离之气的时候,忍不住想要上前,刘嫣一把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事,于是,在座的所有人看李清吾强忍着疼痛保持清醒受完了这一百棍。
  人们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笑了,似乎自己所不齿的兔儿爷并不是眼前这位,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些尊重和复杂,这其中,关老爷最甚。
  李清吾瘫了一般趴在法登上,气若游丝地对县太爷道:“多谢大人。”
  县太爷到底年纪大了,对很多事都多了些怜悯,对官差道:“带下去吧。”暗地里,着人给狱卒打了招呼,准备了好些伤药。
  李清吾被拖着往外,经过唐安宁的时候,李清吾轻声地说了句话:“骗了你,半条命已还,以后互不相欠。”
  唐安宁一僵,怔怔地看着他清瘦的身影远去。
        醉醒成空
  李清吾睡得很不好,时不时被梦魇扰得神志不清,受了重伤,周身没有御寒的物什,伤处被草草地抹了些药,关进来之后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发烧了,时冷时热,半睡半醒之间,李清吾哑着嗓子叫道:“安宁,端点水过来,我渴。”无人回应,挣扎着睁开眼,四处一片灰败,充斥着霉腐的气味,阴冷潮湿,李清吾这才想起自己的牢狱之灾。
  脑中混沌不清,李清吾忍着痛爬起来,挪到栏杆处,对着外面嘶哑地叫道:“官爷!官爷!”
  叫了很久,才有一个执勤的狱卒骂骂咧咧地进来,提着灯笼来到牢外,用力地敲了一下门锁,吼道:“嚎什么?”
  李清吾一点力气也没有,喃喃道:“官爷,我好像发热了,能不能烦你给我送点水?”
  狱卒啐了一口,骂道:“娘的,就这么点事把我叫过来?听好了新来的,别他妈找事,过来是坐牢,不是找人伺候你的,安分点!”猛捶了一下牢门,又提着灯笼出去了。
  李清吾痛苦地闭着眼,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内中一团火像是要喷发出来似的,不消片刻于冷与热的胶着中昏死过去。
  再次睁开眼,面前斜放着一盘菜盖饭,菜叶发黄,米饭生硬。没想到自己熬过来了,李清吾直起身来捧起碗,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经历过一番生死,李清吾现在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即便身陷囹圄,李清吾依然如公子般文雅斯文地吃饭,来送水的狱卒看到了冷笑:“不过是丧家之犬,装什么装。”
  李清吾对他的嘲讽一笑带过,慢条斯理地将碗送还,接过茶水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谢官爷。”
  这狱卒见他听话得体,戏弄起来没什么意思,便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吃完了就滚回去!”
  牢狱里暗无天日,李清吾借着狱卒送饭的次数算日子,不知不觉,墙上已经稳稳当当五个工整的正字了。难得县太爷还记得这位昔日少爷,那日正巧随意地问起他来,牢头见老爷挺关心这个美相公的,便对手下打了招呼,李清吾的伙食、御寒物什也渐渐好了起来,至少和一开始的冷饭馊菜、干硬馒头好得多。
  大约过了一个月,牢头来到李清吾的狱间对他道:“有人来看你。”便对身后穿着斗篷的人道:“就是这里,你快些,这不合规矩。”
  那人了然地递上了一锭银子,狱卒裂开嘴笑道:“那我就先出去,你们聊,到时间我叫你。”
  来人将头上的斗篷帽子拉下,竟是刘嫣。
  刘嫣看了李清吾几眼,笑道:“看来你过得不错。”
  “你来做什么?”李清吾口气不善。
  “看看你啊。”刘嫣将带来的篮子放到地上,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盘子,上附六个小巧的点心,气味清香、色泽诱人。刘嫣将盘子递过去,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着:“都是你爱吃的,我去厨房做了点。”
  李清吾不接,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想干嘛?”
  “我说了,看你啊!”刘嫣眨了眨眼睛,“再怎么说,我们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入狱,我自然要来看看。”
  李清吾冷眼看她:“拜你所赐。”
  刘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应该感谢我,让你看清了唐安宁的真面目,若不是我,你会更惨。”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李清吾心中仍会一阵抽痛,刘嫣像是想要揭开李清吾的伤口似的,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你喜欢的这个人心思有多深。记得我和娘那次来靖河吗?那一次他就见过我了,他知道我不是林嫣,跟我成亲是因为唐爱莲确实留了不少钱给他,须得成家之后凭票据取出。那天他的确去林老板那里借钱了,不过我事先打了招呼,他没借到,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许还会留着养你一阵子。”
  “所以,一开始就是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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