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红]千里眷行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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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弯刀，紧了紧手指，要他死在这里也好，随便杀掉一个敌人也好，同归于尽也好，让敌人杀了他也好！
　　“傅红雪？！！”耳边传来的叫声浑厚又熟悉，傅红雪抬头一看，——楚明磷。看着他的楚明磷，眼里分明是杀意。
　　叶开知道面前的人都不好对付，龙昆九加上司空方侯便已经是难缠的对手，又来了天山派的十大护法，叶开笑了，——再怎么难对付，但只要他出手——就没有能活着的！
　　“傅红雪在那边？！”裴玉郎听得动静，却是一下抬了头，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小九，你们对付这狮子，我去给我苏兄弟讨个公道！”说着一个抬步便飞走了，叶开吃惊，回头一看，远处有一堆人聚在一起，还有其他门派的人都在往那边去。
　　“杀了这启灵人！那狮子就不能再嚣张下去了！”
　　“杀了这叛徒！不过是个不要脸的性齤奴罢了！”
　　叶开惊得招数都要忘了，只见更多的人涌过去，龙昆九喃喃，“看来这傅红雪既没杀你也没自杀啊……哼，都该死！”说着一刀就劈了上来！叶开立刻就挡，后面紧跟着出了几招更是不可轻视。但是他却不停地想知道傅红雪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没有武功，这可怎么办才好！那些人定是要杀了他的！叶开忍不住一个后退，就想去救那人，不过这边皇上就在眼前，若是不抓紧机会这皇帝就会逃走！只要消灭了眼前这几个人，他就能干净利落地报了他魔教百年的仇恨！不能为了点小小的情怀就……！狮子步步逼上，龙昆九一众轮番攻击，一个转身，狮子已经越过了他，几步便向那皇上奔去，皇上正被人带着逃跑，叶开当然不肯放过这次机会，但刚一回头，就看到远处傅红雪狼狈地倒在地上，那人已经鲜血模糊，叶开心中一下揪紧……行动比意识要快，叶开在狮身和人身间飞速地转换，整个人一步就向着傅红雪的方向跨了出去，挥手就是一支飞刀——，飞刀刺破空气，一刀扎中那个本来挥刀要砍的人，叶开停下来，回头再看皇上，龙昆九已经一拉皇上欲要逃跑。
　　‘追皇上！’
　　‘不、不行！傅红雪在那边有危险！’
　　‘傅红雪算什么！我大魔教处心积虑如此多时，难道就要坏在这区区一个人身上？！’
　　叶开的脑海里疯狂地斗争着，选择哪边？选择哪边？！自从他变成无量雄狮，曾经上千年的魔教领主的记忆都涌进了他的脑子，他自己的那些记忆却被压抑在一个渺小到难以寻找的角落——他本来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他自己还是存在的，那个真正的叶开在他的心底怒吼，撕心裂肺，“救傅红雪！快去救傅红雪！！”
　　一瞬间叶开整个人都像燃烧起来了一般，他突然一个转身，向着傅红雪的方向飞速地跑去，龙昆九正惊异，就见叶开身上忽地又腾出了那只照夜玉狮子，巨大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可是却是向反方向的！！
　　叶开用力地向前移动着，而那狮子，却是向着皇上这边的方向——龙昆九明白了——无量雄狮的内部有了分歧，叶开的脚步被那狮子拖住，青筋都暴起，而那狮子大吼着，天地都在震颤，四周的人无一不被这一恐怖的震撼，那狮子便是之前千百年魔教教主的整体，他们都在拉扯着叶开要他去完成魔教的基业，可是叶开却在反抗！
　　“他过来了！快！快杀了这启灵人！！”喊话的人惊恐地叫着，众人一听赶忙抽刀，地上奄奄一息的傅红雪看着叶开，他看着叶开在为了他与自己斗争，忽然就觉得，这世间的事情，何尝不是经常是如此？大彻大悟间是一片平静，‘别救我了……’傅红雪做着这样的口型，那表情就像祭献，叶开看在眼里，映地满心都是苦痛，整个人都绷紧了怒吼一声，这一声怒吼内力巨大，随着这声怒吼的，是叶开像从身上撕下一块肉那样硬生生把自己从狮子身上撕下来，其中痛楚在那压抑痛苦地吼声中显而易见！那狮子整个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大吼一声动弹不得。叶开脱离了狮子，发疯一般地跑向傅红雪，出手的飞刀刀刀致命，那些人立刻应他而上，刀剑碰撞，叶开独自一人和这些人对抗，慌乱出刀没有定数，可他一靠近地上鲜血淋漓的傅红雪，就连呼吸都要心痛的停滞了，他捞起傅红雪想一个轻功飞起来，身后却被楚明磷的大刀一刀砍倒，但叶开就算脱离的狮子，仍旧是天极的人选，那大刀杀在内力上，砍得叶开一口鲜血上涌，这时他拦腰抱着傅红雪，忽然万分痛恨自己在做的事情，若是没有这些打打杀杀……
　　“我叶开啊，最瞧不上江湖恩怨，王朝争夺的事情了，我只想自己潇潇洒洒地在那月色底下的房梁上——喝一壶好酒。”
　　猛然间想起这句话，脑中的影像破碎却开始自行拼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十分痛恨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要老想着复仇！”
　　“复仇并不能帮你什么，不过是把仇恨带给后一代罢了！”
　　……
　　叶开抱着傅红雪腾起身来，他忽然就想起来了，曾经那个复仇的人，就是他怀里的这个血人儿，他曾经是那么痛恨“复仇”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曾让傅红雪那么痛苦、那么痛苦，而他是多想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他所有的痛苦和不安。
　　轻功每向上飞那么几厘，他便又想起来一点。眼泪不觉得已经湿了眼眶，“没事的……没事的，傅红雪，混蛋！不管是哪一个我，居然都会爱上你！不管是哪一个我，居然都会把你卷进复仇害你这样！”
　　傅红雪被他拦腰抱着，透过叶开的脖颈可以看到战场上那些人，他们看着她，而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直到他对上龙昆九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上次一般看着他！
　　‘你要跟他走了吗傅红雪！’
　　傅红雪摇摇头，不……我不会骗你们，我不会骗你们。
　　“叶开啊……”傅红雪突然开口，刚才丢了簪子，在空中散开的长发散发着桔梗的香气，还混着苦涩的血腥味，“……我原谅你。”
　　这么说着，傅红雪抽出胸口那把弯刀，——反手捅向了自己。
　　龙昆九看着叶开抱着傅红雪离开了，“……你果真是叛徒么傅红雪！你果真是！”心底狠狠的咒骂已经不足以说明他的愤怒。是的，傅红雪没有杀叶开，也没有自行了断，这还能说明什么呢？！
　　这边罗刹自知魔教已经大败，他跪在地上，司空方侯已经将他打倒，他抬头看着远离的叶开，心下不得不自嘲，人都说莫信命，可这“邪不胜正”……不就是他的命吗？
　　正当他们都各有想着，空中的那人忽然一滞，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都停止了。
　　叶开的轻功忽然就像断了翅膀的鸟，这人突兀地要掉下来，却是又一奋力踏上远处的房檐飞起，龙昆九眼尖，他看到空中掉下来的那把弯刀——他的弯刀。
　　傅红雪自杀了。
　　叶开倏地落在不远处的房檐儿上，龙昆九一个腾步就飞上去，叶开见有人过来，充满杀意地回手就是一击浑圆掌，可是这人的心早已不在这里，“红雪！红雪！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傅红雪好像有话要说，却只能泊泊地吐出血泡，“我知道我知道……”叶开的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他紧紧把这人抱在胸口，下巴抵着这人的额头，“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染着血色的人儿忽然就垂下了手，闭着的眼睛不再扇动，龙昆九立在那房檐一头，只看到那个跪在房顶上背对着他的背影，颤抖的好像一片无助的树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这声呐喊的还有从叶开身上一瞬间划出的一圈白光，龙昆九明显知道这是内力，立刻旋身跳下房檐却还是被割破了手臂，这一道白光引得天上的闪电都劈了起来，伴着白光霹雳，几声雷响轰隆而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四周躲避不及的人都被这内力一下削成了两段，更不用提什么建筑和树木，远处黑云滚滚，地上那只闪着白光的狮子趁刚才的空当几步扑上去想要再次与叶开合体，却被这袭来的冲击光一下弹开，在空中凄惨地嚎叫了一声便一闪消失了，而叶开这道白光却久久没有熄灭，照的四周的都是一片骇人的惨白，当场还活着的人都觉得这叶开是要把整个京师都给毁灭了——
　　直到天尽头的黑云哗啦啦的冲下暴雨来，这白光被雨水打散，刹那间在空中四处分散开来，最后荧荧烁烁，彻底不见。几乎一盏茶时间都没有，雨突兀地就停了，乌云散开来，被遮住的太阳又一次照耀在大地上，龙昆九淋湿了头发，眯起眼睛去看屋檐儿上的人，叶开仍旧跪在那里，像是被掏空了身子，整个人精疲力竭。
　　几个人一跃上了房顶，就见耗尽力气的叶开怀里抱着傅红雪，大雨冲刷走了血水，他怀里的傅红雪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甜美，俊到不可方物面容像极了一朵娇憨的睡莲，叶开抱着他，像是不知道其他人靠近了，只是喃喃地说，“我拿他当筹码……想把你们一网打尽……我害他不被你们信任……骗你们恨他放弃他……都是我做的……不关他事……他蠢，居然还要帮你们，你们这些不明是非的混蛋，哪有资格做他的朋友？”龙昆九听着上来就给了叶开一拳，提了叶开的领子就给揪起来，“你更没有资格对他和我们说三道四！”一旁的楚明磷意识到自己先前错怪了傅红雪，心里难受的不行，听叶开这样说也是极恨，过来伸了手就要夺傅红雪。龙昆九也上来拽傅红雪，几人手刚伸过去，叶开就大叫起来，“不要碰他！你们这些王八蛋！不要碰他！”他挣扎，伸手去抢，可是他现在已经虚弱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唯有满满地悲伤竟让他一滴泪也留不下来，他的心脏在颤抖而双手已经麻木，他甚至抖得握不起一把刀，眼睁睁看那些人从他怀里拖走傅红雪，他大喊大叫，终是汹涌而出了眼泪，他不许他们带走红雪，被人压着手臂拴了囚犯的铁链还是在向着傅红雪被带走的方向凄厉地吼着，不要把他带走，不要把他带走……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幽闭的大牢，火把耀着火红的光。人影在墙面上晃动，随着火把的跳动而扭曲成一波波奇特的景象。大牢正中间的水牢里，跪着一个被铁链束缚的人。这人垂着头，受尽折磨的躯体已经没有一丝生气，他的长发落在水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还有他倒映着的影子。
　　“……叶开，今日我来处死你。本来是要示众的，但你树敌过多，怕到时候引起混乱，才决定私下里进行。”
　　叶开缓缓抬起头，半天，“扑哧”一声笑了。他懒懒散散地仰起脑袋，唇角的伤已经结疤，双臂分开吊在两边，冰冷的水刺痛他的膝盖，他却还是笑了，“都一样的……龙将军。我罪大恶极，随手杀了便罢。”
　　龙昆九不作声，只是皱着眉看他。这个人现在不是魔教教主，也不是无量雄狮，那些曾经被强迫加到他身上的力量已经被剥离开去，那个罪大恶极的无量雄狮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跪在这里的，却是他的好兄弟，叶开。
　　“我……”龙昆九清了清喉咙，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你先前是丧失了自己的人格，才做出那样的事情，现在真正的你却要被处以极刑……我……”
　　“不必……龙将军，”叶开的声音沙哑，他的心已经死了，言语间除了哀伤再无其他，“……我做过什么，我都记得，虽然我无法阻止……但是，我做过的，我来承担。”
　　“……我自然知道事出有因，你又是奇才，我……”龙昆九想了想，终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若是今夜放了你，你可是能答应我远离中原，不再回来？”
　　“呵，”叶开听了，毫不心动也并不领情，他嗤笑着，回到，“杀人偿命，龙将军怎么会不懂这些……？想我当时杀了你二十四圣兽二十人，龙将军……你难道不想给你的兄弟报仇吗？”
　　龙昆九愣了一下，想到自己死去的二十个兄弟，加上苏怀颜，这二十一个人的命债压在叶开的身上是铁打的事实，他皱起了眉头，心中无不苦涩，虽是叶开做的，却又不能说是叶开做的，他自然是懂，魔教众人都已被绳之于法，若说是要担这些命债，魔教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叶开不过是这棋局里最重要的一步棋子，说得明白些，也是受害者之一。更何况……
　　“红雪当年跟我说，”龙昆九低低地说道，“复仇这种事，一报还一报，源源无绝期。害人害己。”
　　叶开听得傅红雪的名字，先是一愣，半响都没有说出话来，眼睛盯着水面，眨也不眨一下，末了突然出声说，“杀了我便罢，莫要再多说了。”
　　“你只是想死吧？”龙昆九问。面前的人抬眼看他，那双清凉的眼睛里空洞的像一口枯井，不一会儿，他又笑了，“我叶开……”说着，本来笑着的唇角却开始不自觉地往下耷拉，“我叶开……本来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去保护那个人的啊……”这么说着，唇角真的耷拉了下来，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就滑下了脸庞，“……我叶开，本来就只想，和那个人去房顶上，在花前月下……喝壶酒而已啊……”叶开的头慢慢垂了下去，龙昆九看见几滴泪自叶开脸上滴落在水池里，发出响声，令人心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叶开，活着又干什么……？”
　　静默的水流声，昏暗的牢房。这种悲伤的气氛似乎可以生生切断人的听觉和感受。两人都不作声，叶开已经在这里受了十二天的折磨，他并不感到疼痛甚至没有任何感知，所有的感官都在那天和那人一同消失了。龙昆九站着，看着这个被罪恶压垮了肩膀的无辜的人，像是做了好大一番斗争，终于叹了口气。
　　“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只要你在，那人就总是不得安宁，”龙昆九慢慢地说道，口气里隐着无奈，“不过看你这样，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或者等那人醒了，我又该怎么跟他说‘是我亲手杀了你’这种话。想你们两个都在这事里被弄成这样，我也是不忍，尤其是对他。”
　　叶开听着，像是听错了。他不能明白，龙昆九在跟他讲什么？不过他却是意识到其中的隐喻，他的心脏猛然开始嗵嗵跳动，血液翻涌上来像是看见了奇迹。龙昆九见这人猛地望向他，眼中的希冀简直要决堤出星空来，他叹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我若今日放了你，你可得答应我，再也不回中原？”
　　叶开看着他，他的眼里群星都在闪烁，那里面映着希望，他在期待，简直要被这并且巨大的期待冲击的呕吐出来。
　　“你从这里向西去，过了盆地，翻过群山，去那天山上——寻找天山派——”
　　叶开听到这里时面上的表情不自觉的都变了，就像早晨照射在露珠上的折射光，他知道，是的他知道！天山派那个活了一百五十多岁、曾经救过龙昆九的老怪物——
　　“你在天山派便能见到他……我今夜放了你，外面人都当你是死了，你就……当做自己死了，再也不要回来。”
　　从叶开心底涌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眼泪和哭笑都已经没了具体的意义，抬眼望向窗外，乌黑的夜空传来清甜的香气。
　　大漠上晚风猎猎，一道飞速奔腾过的马蹄印印踏在细沙上，这道黑色的身影带着一阵风尘仆仆的气息，中原已经在他身后渐远，前方更远处是绵延的沙丘，他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