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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侠探-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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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公子……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点温暖啊。
”关大哥,求求你……”阿柳仓惶而无助的请求着。
关卿辞眼中有波澜,但并不心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他还记得,初见时的阿柳,是个如姑苏云水般,多么美好的姑娘。
这时,前方走来一人,约莫四十许,彬彬有礼,”关大人,既然阿柳姑娘如此恳求,那便,请吧。”
关卿辞听燕三白提过,这大概就是梅公子身边的无名了。
这厢要再度启程,那厢,等待着李晏的小梅园之路却充满恶战,若论运气,他一定是这几个人中最差的。
但实则不然。
李晏提着剑前行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收到请柬的。当然,零丁除外,他就是个跟班。
想要去小梅园,那就相当于闯宫。
但那又如何呢?想去便去又有何难,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所以提剑,所以前行,什么梅公子李公子,洛阳王只有一个字——干!
循着灯笼上的路,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晏甩了甩剑上的血,”零丁,去召集人马来。”
零丁愣了愣,就听李晏又道:”我们换一种玩法,他不好客,那我只好踏平他的大门。”
零丁一个激灵,连忙回答:”是!”
早说嘛!干嘛要单打独斗呢!身为一个合格的二世祖,就应该大手一挥,全部给我上!至于燕大侠,抢也要抢回来!
李晏抬头看了看天,大雾散去之后,晴光大好。
你一定要等我,他如是想。
黎王死的那天晚上,在下大雨,所以从此以后,李晏都很讨厌下雨天。
他不想从今以后,看见艳阳天都觉得无趣。
身居两端,心系一方。
行于水上的燕三白也正想着李清河,他想,如果被迫分别,途中无法相遇,那么,他便去终点等他。
他的李清河一向很聪明,也很执拗,燕三白知道他一定会来。
燕歌行把梅公子抱到了门口,在门槛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才把他放下。
雾虽渐渐散了,可小梅园造于水上,湖面上烟波浩渺,还是氤氲着一层水雾,远远望出去,恰似人间仙境。
梅公子靠在门边,燕歌行帮他把头发拢于脑后,拿一根黑色的锦缎扎着。
他一直望着远去,眸光久久未动,也不发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面上那好似静止的雾气终于有了波动,一袭白衣涉水而来。
梅公子看着看着,忽然便想起那两句文章——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那是他幼年时学的为数不多的一篇文章,那里面还有一句——望美人兮,天一方。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仿佛想要将这一幕永久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或许,在得知罗刹还活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这个画面,所以他修建了小梅园,把它建在水上,把路隐在水里,就为了让他踏着这天光云影而来。
”你来了。”他轻轻的呢喃了一声。
燕三白踏上实地,朝他走去。燕歌行从梅公子身后站出来,挡在前面。
燕三白在他身前五步停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总不能被你杀了,是不是?”梅公子轻笑,”不过,你也不敢杀我。我若死了,阿柳、关卿辞、零丁,甚至是李晏,或许都会给我陪葬。”
梅公子便是如此,开门见山,从不掩饰自己的恶。
燕三白也很直接,”此次前来,是为一个了结,你欲如何?”
梅公子站起来,黑色的大氅长过脚踝,拖曳在地上,”随我进来吧。”
小梅园诗会,既然是诗会,那自然少不了诗。
燕三白随着梅公子走进大门,穿过回廊,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梅公子命人在那些飞翘的檐角上,在那些假山的凸起处,都挂上了金色的钩子。
红色的细绳将它们相连,就像月老的红线,千里一线牵。又像蜘蛛的丝,密密麻麻,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那些丝线上,挂着一张张书画,看那字迹,皆出自一人之手。
梅公子立于庭中,抬头看着,良久,蓦然说道:”我曾想,若我不曾遭遇那些,我会和你一样,沉迷于这些舞文弄墨、剑舞清风之事。”
”那是如果。”燕三白道。
”传言你对所有人都很好,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或许你对我好一些,我还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燕三白直视着他,”那你会吗?”
梅公子笑笑,”不会。”
说着,他那笑意又慢慢的带上了一丝森然寒意,”比起痛哭流涕跪在圣人面前忏悔,以期获得一丝一毫的怜悯,我更宁愿诸恶尽作,教判官朱笔定我永世不得超生。”
燕三白默然。
良久,他看着被微风吹得摇曳的书画,道:”还记得当年在军营里,夫子给你和李晏一起上课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啊,怎会不记得?那时的他还很年幼,年幼到什么都不懂,李晏也很年幼,他们都还并不清楚,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仇敌来形容。
于是他成了李晏的陪读。
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燕三白也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堂课,”佛说前世今生,又言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思来想去,不过是因为人生于世时,难免有所缺憾,因此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前世和来生。可前世不可追,来生太遥远,唯有珍惜眼前人,方能不枉此生。”
”我还想再问你一遍,李晏,值得吗?”
”值得。”
☆、第147章 去罢,去罢
“我们有客人来了。”
回廊檐角上的金色铃铛叮铃叮铃响了起来,梅公子幽幽的声音拂过耳畔。花落闲庭,有客来访。
只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梅公子站久了,多吹了会儿风,咳嗽了几声。摆摆手,“进屋去等吧。”
燕歌行牢牢的跟在他身侧,将他跟燕三白隔开一定的距离。燕三白不是不想出手,一是顾忌李晏他们的安危,二是他能感觉到,梅公子身边看似只有燕歌行一人,可四周分明有很多道气息锁定着自己,一旦他轻举妄动,恐怕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场面。有燕歌行在,燕三白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那再出第二刀,就很难了。
屋子里很敞亮,整个屋子就是一间大堂,铺着地板,没有桌椅,两侧都摆着两头上翘的案几,那烛台、雕花,都是前朝的样式。
梅公子在朝外的主位上盘腿坐下,身后的屏风画着一幅浅绛山水。不多一会儿,屏风后就走出两个人来,手里端着酒盅,微低着头,给梅公子和燕三白各斟上酒。
燕三白认得她们,这是秋蝉和小荷。
院门外,铃铛声已经停了。无名转头看向身后,“两位不请吗?”
阿柳的一只脚原本都已经跨过了门槛,可是那一瞬间,钝痛袭击了她的大脑,脑海里翻涌起滔天巨浪。那一段尘封的记忆,忽然在这时被无情的掀开来,就像已经新长出血肉的伤疤,忽然间,又被剜开。
她倏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不可置信和恐惧而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眼泪像断了线,滚落脸颊。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绝望一下子张开黑幕将她笼罩,压在她的肩头,让她慢慢的蹲下,再也站立不住。
“阿柳姑娘,你不进去吗?公子还在里面等你呢。”无名的声音俱是冷漠和戏谑,敲打在阿柳心头。
阿柳张张嘴,仍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
关卿辞微微皱眉,冷冷的扫了一眼无名,蹲下来,道:“你可以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
听到关卿辞的话,阿柳才算有了些反应,她忽然问:“公子跟苏梅……是何关系?”
关卿辞默然,无名道:“苏梅是公子的姐姐。”
苏梅的肩,蓦地颤抖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像是要把所有的哭声和呐喊全扼杀在喉咙里,而那双原本就空洞无神的眼睛,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她想起那一夜,尸体被绑上石块沉入水底,噗通一声,让躲在暗处的她吓得腿打颤。她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回去,紧接着便是连夜的仓皇出逃。
那一艘船带她们去往未知的远方,她无助而害怕,直到脚踏实地,她被带到那珠帘之后。
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觉得那双抚在她头顶的手虽然冰冷,但指尖仍有暖意,让她从瑟瑟发抖,到逐渐安定。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阿……阿柳。”
“在害怕吗?”
“我……不、不害怕……”
对方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比她大不了许多,但却像沉淀了许多的故事,早已寻不见一丝青稚。
“你放心,有我在,你会活的好好的。除了我,没有人能伤害你。”
阿柳听得懵懂,但正是这个承诺,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被送走的时候,她忍不住问:“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可以,你想来,就能见到我。”
其后的一年里,阿柳时常被带到梅公子身边,与他说话。那一年大约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她又逐渐将那些不愉快的都掩埋在了记忆深处,直到最后一次,梅公子忽然对她说:
“从今以后,你便叫苏梅罢。”
“苏梅?”
“对,我喜欢这个名字。”
阿柳红着脸,点头。
梅公子很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道:“走罢,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们会再次相见。”
从那以后,阿柳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日子渐趋平淡,最后只剩下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梅公子更像她小时候躺在难民堆里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风和日丽,她牵着父母的手走在喧闹长街上时,所看见的,那只飞在天空里的,高高的、漂亮的风筝。
但她始终不曾忘怀,深藏在心底里的小小悸动。
她仍想见他,这一次,她不想再逃了。
关卿辞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因果循环,他在局外,勘得破,却点不破。他看着这样的阿柳,心中是有恻隐之心的,叹息、惋惜,可也仅止于此。
燕三白说得对,他真的很适合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无名稍稍有些不耐烦,阿柳磨蹭了太长时间,可他们的时间也许所剩无几。然而就在他要出言催促时,阿柳忽然站了起来,擦掉眼泪,道:“走罢。”
走罢,走罢,往来处来,往去处去。
“在所有人来之前,有一件事,或许你会有兴趣知道。”烈酒下肚,梅公子的脸色红润不少,但眉眼之间已露倦怠。
燕三白坐在下首,并不应答。
梅公子也不在意,道:“是有关于苏梅的事,这些年你一直在查覆灭燕家的凶手,我想,应是她托你查的。你这么久都查不到真正的源头,那是因为我从中插手,将一些线索给抹去了。不过你大约并不知晓,当年杀了我爹娘,一把火烧了燕府的,恰恰是那个托你去追根溯源的人。”
苏梅。
燕三白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想起苏梅半边脸上那可怖的烧伤,想起她临死前那歇斯底里的笑声和咒骂,心里忽然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不知道苏梅对那对夫妇究竟怀有多深的憎恨,所有的一切,包括燕府包括苏梅的尸骨,都已化作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苏梅临死前,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那或许是苏梅对这世间最后的一点善意。
但这样来说,梅公子对苏梅的感情……便又有待商榷了。是苏梅杀了他的爹娘,直接点燃了燕家覆灭的导火索,虽说最后又是苏梅托燕三白救出了他,但结局也显然并不如何好。
如果没有这一系列事情,或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忽然,“咚!”的一声,一个东西被扔了进来,重重的砸在地板上。燕三白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人——逃跑了的苏志。
苏志被反绑着手脚,嘴里也堵着东西,下巴关节应该是被卸了,防止自杀。苏志就惊恐的瞪大着双眼,不安的在地上扭动着,‘呜呜呜’的表达着他的意愿。
梅公子看着他的目光淡漠如无物,这时,久候的客人终于到了。
无名领着人进来,俯身跟梅公子和燕三白各行了一礼,“公子,燕大侠。”
燕三白抬眼,视线和关卿辞的撞在一起——怎么回事?
关卿辞看了一眼阿柳,其意自明。
“公……子?”阿柳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和沙哑,她慢慢的往前走,眼神空洞的望着一处。
梅公子道:“阿柳,你爹在这里。”
阿柳,他叫自己阿柳……果然一切都结束了么。
阿柳如此想着,心里一阵阵揪痛。然后她就想到了苏志,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我爹?我爹早死了,他不是我爹!”
苏志蜷缩在地上的身体蓦地一僵,‘呜呜呜’的声音愈发大了。
阿柳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却愈发冷硬,“你是马三,我爹的同乡,那个晚上,不是我爹杀了你,而是你早有防备,拿刀杀了我爹再把他沉尸水底!”
苏志,不,是马三。马三的瞳孔猛的一缩,他震惊的看着阿柳,好像从来也没认识过她一样。
阿柳笑了,声音却有些哽咽,“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听见了,闻见了。我很害怕,害怕你也把我给杀了,所以我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你走。可是你大概没想到吧,那艘船是公子的,你最后也没能得逞。”
“唔、唔!”马三奋力挣扎着,心里的恐惧像藤蔓一样将他紧紧缠绕。当初他杀了苏志,卷了钱带走阿柳,抱的当然不是什么好心态。但随后凭空冒出一个梅公子,那阴冷的目光像剜在他的心上,‘梅公子’三个字就像一柄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的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一直扮演着苏志的角色,等待时机逃跑。他很有耐心,一扮就是好几年。
所幸阿柳是个盲女,心思也够单纯。
但是他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难怪、难怪那一夜她要把自己迷晕了独自逃走!
“想报仇吗?”梅公子问。
阿柳用力的点点头,“想。”
秋蝉便走到她身边,抽出一把匕首亲自交到她手中,“要怎么样,全看你自己。”
阿柳紧握着冰凉的匕首,心颤了颤,但却很快恢复坚决。她闭上眼,将眼中那抹痛苦全都掩藏起来。
她已经逃避了那么久了,这一次,绝不能再逃。她摸索着,走到马三身边,马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身体不安的在地上扭动着,像一条丑陋的蚯蚓。阿柳就拿刀对着他,转头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搜寻梅公子的方向,给自己勇气。
梅公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然而就在阿柳刺下的那一瞬间,燕三白和关卿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住手!”
阿柳的手腕被关卿辞牢牢抓住,用力的,甚至勒出了红色印记。阿柳吃痛,匕首脱手而出。
关卿辞冷冷看向梅公子,“你叫我来,不是看准我大理寺卿的身份?若要动用私法,又请我来作甚?”
“啪、啪。”梅公子鼓着掌,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旁边的小荷身上,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愧是大理寺卿,头脑很清醒。那我问你,该怎么判?”
“怎么判?”关卿辞一手抵在腰间刀柄之上,一身气度不怒自威,仿佛又回到了还在长安公堂上的时候,“杀人者抵命,酌情可减之,但若动用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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