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声百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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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为了什么，他可以毫不畏惧，视死如归？

难道，这便是天命注定吗……

白光吞没了银光，却并未有丝毫迟疑停顿，继续向前疾速飞驰。

远处，一个美丽的女子静静躺在地上，岳辰云眼望着她，心中更是涌起万千思绪。

阴差阳错，你我做了仇敌。

阴差阳错，我们生死相依。

柔肠百转，肝肠寸断，历经这诸多纷乱之后，你竟要面对这样的结果吗？

难道，这便是天命注定吗……

成老前辈呢？韵儿呢？

这般草率离世，你们心中可有不甘？

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去了……

难道，这便是天命注定吗……

那么，我自己呢……

我自己也要如此了却一生，就此离世吗？

历经这般多的波折之后，我便要这样含恨而终吗？

就这样令那有神兵相助的穷凶极恶之辈，霸唱天下吗？

就这样令天下正道从此低喑，令自己所思所念的一切，化作乌有吗？

难道，这便是天命注定吗……

若是听由天命，只怕身边的老者已然束手就擒。

若是听由天命，只怕前方的银光早已远去无踪。

若是听由天命，只怕远处的女子也已魂断异乡。

天命二字，到底给这人间的芸芸众生，带来了什么？

听天由命，便真的是这世间凡人，永生的枷锁吗？

岳辰云忽地感到周身经络气脉一阵畅通，深深沉眠的圣法，终于苏醒。

他坐起身来，只觉全身上下一阵轻松，所有疲惫、所有伤痛，竟似从未有过一般，于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他将手中的半截断刀插入手边的土地，伸出右手最后一次温柔地抚摸，那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宝刀，宛如抚摸心爱的女子一般。

随后，他的手离开了疾风刀，伸向了前方大坑之中，那静静悬浮着，等待被唤醒的神兵利器——霹雳雷火。

狂暴的白光席卷天地，转眼间已至身前。万正阳右手指尖，终于触到了雷火刀刀柄，他沧桑的面容之上，也再度浮现出当年那纵横天下的桀骜。

便在这一瞬，一只年轻有力的手，将老者的手轻轻拨开，万正阳惊愕万分，忙转头看去，却只见岳辰云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而他的左手，此时已然紧紧握住了雷火刀的刀柄。

便是前方不可一世的白光恶魔，此时也似不可置信一般，止住了攻势。而在他身后，也有一个身影缓缓站起身来，正是李朝宗。方才只因笑春风一门心思都只放在霹雳雷火——这一柄只比天星刀逊色的神兵之上，并无心思耽误时间与李朝宗硬拼，他这才未尝毙命于天星刀刀锋之下。李朝宗如此本实属万幸，但此时却是无人理会，只因场中，另有一人，夺尽了天地之光。

岳辰云双手紧紧握住雷火刀，仰首，向天，深深，呼吸！

雷火刀周身，蓝光暴涨，电芒乱窜。灿烂金光自岳辰云周身射出，与雷火刀蓝色电光交叉重叠，进而渐渐生出融合之势。旁边万正阳与对面笑春风、李朝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俱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人命自有天注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

“轰！！！”

巨雷仿佛自天边炸响，金蓝二色光芒融而为一，化作灿烂白光，漫天卷地四射开去。狂风骤起，瞬间便将万正阳吹出数十丈外，地面之上，万千砂石尽皆飞走，草木四散横飞。天地之间传来低沉隆隆之声，整座荆山，都似微微颤抖。

在这低沉的隆隆声中，场边唐婉欣也苏醒过来，迷离的双眼落到了场中那沐浴在纯净白光之中的身影，她憔悴的面庞之上也浮起一丝欣喜。

而不远处的李朝宗，更是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果然……果然如此……天才一朝悟道，胜过凡人百年苦修啊……”

岳辰云手持雷火刀，脚踏纯净白光升上半空，一路直飞到百丈高空。笑春风此刻才从难以名状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小子明明方才重伤垂死，为何却又一下子变作天神一般的人物。但毕竟大敌当前，他也顾不上考虑许多，当下便欲祭起天星刀，与岳辰云决战。

岳辰云浮在半空，全身沐浴纯净白光，一身衣袍微微飘舞，几如天神。

笑春风运起一身功法，手中天星刀白光暴涨，一时间重又化作狰狞恶魔。天际乌云漩涡，也在这一刻，剧烈旋转起来。暴戾白光之中，笑春风冲天而起，天星刀如狰狞巨兽，张牙舞爪向天空直扑而去，白光如离弦之箭一般，直上天际。狂风倒折而上，卷起冲天沙尘，几乎要将半空之中的一切吹出九天之外。

便在此时，岳辰云忽地转过身来。但见他左手并指向天，右手持刀顿地，于半空之中展身，一似大鹏展翅，又如蛟龙跃海。

眼见此景，万正阳眼中也依稀浮现出一丝狂热。

半空之中，岳辰云折身向下，吐气开声，左手单手结印，传法于右臂，双手紧握雷火刀刀柄，向着脚下那疯狂暴戾的白光，凌空斩下，口中大喝：“落！叶！斩！！！”

惊雷四起，天地巨震，整个荆山山脉都在这天地造化神威之下微微低鸣，九天之上，原本疾速旋转的乌云漩涡瞬间沸腾，遮天蔽日，其间电闪雷鸣，声威一时无两。狂风自九天之上呼啸而下，竟是生生破去了天星刀周身向上疾吹的狂风，一路直袭地面，正疾速向上欺身而进的笑春风，此时却是运起一身功法，生生抵住狂风吹势，一路向上进身。

雷火刀挟滚滚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斩下，刀锋之外，纯净白光凝成百丈有余的巨大光刃，以天地造化之力自上直贯而下，所过之处，一切障碍尽皆灰飞烟灭。

而正飞在半空的笑春风，也在无与伦比的惊愕之中第一次感到，手中的天星刀，这一柄令全天下修士如痴如狂的九天神兵，面对这夺尽天地之威的一斩，竟似有本能的恐惧一般，微微颤抖低吟。

下一刻，白光巨刃一劈入地，曾经桀骜不可一世的暴戾白光，也在这天地巨威之下无声消散，而笑春风本人，连带手中的天星刀，也被狂风直直吹落地面，而后，又被那紧随而来的巨刃所吞噬。

“轰！！！！！”

刀声如雷，声震百里！

灿烂白光犹如中天骄阳一般在地面迸发，瞬间照彻穹天大地。狂风怒吼着席卷大地，立在地面观战的三人都只得趴下身去，以免被这神风撕碎，而光刃触地之处，万千砂石冲天而起，飞射向四面八方。光刃周围方圆百丈之内树木更是尽数折断，漫天沙尘与残破枝叶汇聚成滚滚洪流，随狂风一道飞向四面八方。

那曾经桀骜无匹的九天神兵天星刀，也在那灿烂白光之中倒折而回，翻着跟头飞到了九天之上，就此消失无踪。

半晌，天际乌云渐散，红日东升，久违的和煦阳光洒遍山间。

一道人影缓缓自天空飘落，场中三人赶忙上前迎接。

四人聚在一处，互相询问伤势，最后发现四人伤势均未伤及性命，便也都放下心来。

少顷，万正阳、李朝宗、岳辰云、唐婉欣四人并肩而立，看向远方天际，只见红日东升，天际乌云也已然化为无形。四人虽俱是衣衫不整，周身伤痕累累，面上神色却是十分轻松自在。

“笑春风虽已死，但天星刀却下落不明，也着实难以令人心安，”李朝宗微笑着看向另外三人，“我这便要回去荆山报平安了，天星刀之事还请三位以后多多留心啊。”

“那是，”万正阳道，“我等在山中闲来无事，自然便要帮忙找一找天星刀了。”

岳辰云环顾四周，只见周身尽是因方才惊天动地的斗法而留下的废墟，几乎涵盖整座山头，而方才斗法最激烈处，而今已然变作一个径逾十丈，深达三丈的大坑，其中只见裸露山石，草木土壤早已不知被吹到何处去了。

这一招落叶斩，实是惊天动地。

眼见山中景象，岳辰云忽地转头，轻轻对李朝宗道：“天星刀我等自然是要找的，不过，而今我等却是要先考虑考虑搬家之事了。”

听闻此语，另外三人四下一望，也俱是会心一笑。

温暖阳光映照着四人脸庞，仿佛也带有一丝笑意。

尾声

百日光阴转瞬即逝，眨眼间已是深秋。

百日之前那一番震动江湖的大乱，已然平息多时，而今早已成为了众多天下修道之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硝烟散尽，无论荆山或是马头山，此时也重归一片安宁。

马头山山洼之中，几间新修的砖房静静立在晨风之中，门前翠竹环抱，溪水淙淙，此刻更是被初升的骄阳镀上一层金色，煞是好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从中走出三人，当先一名老者气度不凡，中间一位年轻男子俊朗潇洒，最后一位女子清丽无方，却正是万正阳、岳辰云、唐婉欣这老少师徒三人。而今三人面上均有喜色，每人怀中还揣有一封请柬，却是要赶去什么地方参加喜事。

锁好房门，三人当下便各自御起彩色光芒，身形化作一黄、一白、一绿三道光芒，腾身而起，直奔东南方向荆山主峰飞去。

三人一路疾飞，不多时便赶到荆山主峰，远远望去，只见荆山山脉高大挺拔，巍峨矗立于天地之间，其间苍松翠柏，草木繁茂，山腰更有白云缭绕，却是如从前一般，美得不似凡间。飞到近处，三人又见山坡之上，大大小小的楼阁殿宇，均已被整修一新，此时更是披红挂彩，山间此刻亦是人声鼎沸，为这仙家清静之地平添了一分人间繁华热闹。

三人甫一落在峰顶山门处，便有两位身着长袍的荆山弟子前来迎接，寒暄一番后，便由那两位荆山弟子带路，三人一路走过大小楼阁，最后来到荆云大殿之前。

荆云大殿此时也如这峰顶之上的其他建筑一般，经过一番整修，重又恢复了原来的威严气势，大殿门楣上“荆云殿”三个鎏金大字，气势也更胜以往。三人于大殿之下静立片刻，而后便走上八八六十四级石阶，进入了大殿之中。

迈步踏入大殿，三人立时便被一众正道修士围住，寒暄之声也随即响起，三人便即笑着同众人行礼搭话。如此过去半盏茶功夫，众位正道修士这才相继散去。三人继续迈步向前，只见大殿之上摆放着数十套红木桌椅，其上许多瓜果点心、糖果蜜饯更如一座座小山一般，一眼看去直令人眼花缭乱。大殿之中十二根大理石巨柱之上也是各自贴有一个大大的“囍”字，巨柱之间更有红缀彩带，令喜庆气氛扑面而来。

便在四处张望之际，三人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桌旁，站着身着红衣的一男一女两人，正对自己这边笑脸相迎。

“李师兄！沈师姐！”岳辰云与唐婉欣异口同声，二人当下便快步走上前去，与李朝宗、沈雁萍聚在一处。

“方才我们看堂口处那相迎的阵势，便猜出是你们了。”李朝宗朗声迎接两人。

“啊呀呀，瞧我们，如此喧宾夺主，实在是……”岳辰云大笑。

“如今你可是一战成名，风头正盛，喧宾夺主也属正常啊！”李朝宗也朗声大笑。

稍后，万正阳也走到二人身前，五人一阵寒暄。

三人向李朝宗与沈雁萍道过喜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万正阳便与其他几位同被邀请来的正道宾客自去一旁攀谈了，岳辰云与唐婉欣也分别被李朝宗与沈雁萍拉到一旁。

“师妹，我今日看你似乎稍稍有些拘谨啊，”沈雁萍偷偷对唐婉欣道，“你可是之前见我疯疯傻傻的习惯了，而今看我如常人一般有些不适应？”

“啊呀，师姐你说哪里话，”唐婉欣嗔道，“我是看你与李师兄两人十年苦恋终于修成正果，自心底感到高兴啊。再说，便是你如从前一般疯疯傻傻的，李师兄他也定然不会嫌弃你的。”

“哼，嫌弃我？”沈雁萍两眼瞄向正在一旁与岳辰云交谈的李朝宗，狡黠一笑，道：“我之前疯疯傻傻还不是他害的？他还敢嫌弃我？我不嫌弃他就不错了！”

一语言罢，二人会心一笑，沈雁萍见唐婉欣心情上佳，便又悄声道：“师妹，也别只说我了，你们俩……”

话说至此，唐婉欣面上神采便立时去了大半，她轻轻低头，小声支吾道：“他……”说话中间，她一双秀目瞄到旁边，只见岳辰云此时也不复方才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剑眉微皱，双唇蠕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雁萍也随着唐婉欣看向一旁，片刻之后已然将岳辰云神色看在眼里，便轻声向唐婉欣道：“我想，只因他心中还有一个苏姑娘，故而至今仍有些为难，你也不必如此忧虑。不过即便如此，你心中有何言语，也还是应向他说明，也好让他明白你的心意……”

一旁的李朝宗发现沈雁萍与唐婉欣都偷偷看向这边，便故意大声对岳辰云道：“你这小子怎的这般不开窍，唐姑娘她容颜倾城倾国，心地又如此善良，资质修行更是远非寻常女子可比，这等女子你可是几辈子都难遇上一个，你却如此不惜福……我告诉你，我要是再年轻十岁……”

“再年轻十岁你便如何？”沈雁萍却是不知何时已然站到李朝宗身后，忽地轻轻说出这么一句，竟将李朝宗吓得差点蹦起身来。

沈雁萍这一句声调柔和，音色悦耳，李朝宗此时听来，却是一阵心寒，他猛然回头，却见沈雁萍和颜悦色，面上盈盈带笑，当真是倾倒众生。只是不知怎地，李朝宗此时见了，心中却是一阵发毛，面上神色也不自在起来，口中道：“哎呀，你何时……”

沈雁萍却似没听见一般，只笑盈盈道：“我只请教你，再年轻十岁你便如何？”

“我便……便……便替我那表哥向唐姑娘提亲啊！”李朝宗皮笑肉不笑。

说到此处，岳辰云与唐婉欣早已看出眼前这两人是在演戏，当下便忍俊不禁，自顾自窃笑起来，这一笑，便将二人心头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李朝宗与沈雁萍见此情景，当下也大笑起来。

“酒宴这便要开始了，那我们就先下去准备了。”听闻后堂有人招呼，李朝宗与沈雁萍便即动身离开，只留下这样一句：“你们一会儿可要尝尝那有名的‘清如水’啊！”

两人离开后，岳辰云与唐婉欣也随即参与到其余在场的修士们的谈话当中，只是这两人虽然面上笑呵呵的，心中却不平静。此刻二人的心中，都在想着方才师兄师姐所说的话，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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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青天之上，白云朵朵，自在漂流，荆山巨峰，巍峨挺拔，一如从前。

山间草木，已有大部分在这深秋时节转为金黄、火红，唯有苍翠松柏，依旧青碧如初，山间红绿相映，更添辽阔苍茫之意。

唐婉欣独立山巅，静静眺望着远方的一切。耳畔依稀可闻宾客喧闹之声，却是酒宴开了近两个时辰，仍有一些宾客不愿散席，在座上欢闹。

山风徐徐，轻轻吹起那一袭雪白衣衫，她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子，便是山间这一派雄伟景色，竟也似因她，而平添了一分清丽，一分柔美。

脚步声轻轻响起，唐婉欣回头一望，只见岳辰云自荆云大殿一路走来，便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也来此放风？”

“是啊，”岳辰云还以微笑，“好久不曾来此处了……”

一语说罢，二人并肩面向远方，却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唐婉欣眼见岳辰云神色渐趋复杂，便终于打破沉默道：“你可是还在想天星刀之事？”

“不，”岳辰云这般说着，双眼却依然望向远方，“天星刀威力绝伦，如此神兵留在世间恐怕害处颇多，如今失踪了也好，倒省去了诸多江湖争斗仇杀。”

“那……”唐婉欣欲言又止。

“我是在想，这世间之人，便是如成老前辈那等绝世高人，都终究有辞世的一天。”岳辰云道，“这天地造化，千万年来却似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