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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绝之佛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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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将孩子放到晓夏的怀中,对石念青道:“你的躺椅在外面屋檐底下放着呢,你要休息,就到外面去吧,这会儿风正好凉爽。”
石念青嗯了一声。
碧云还想说什么,想了想,没有说,和晓夏两人往外走,边走边对晓夏道:“你可仔细着点小公子,别整天迷迷糊糊的。”
石念青躺在屋檐底下的躺椅上面,正是黄昏,凉风正好,晚饭过后,天还长,光线虽然还亮,但是却不再刺眼。
躺椅是竹子做的,从身子底下透出阴阴的凉气。树上知了一声长,一声短的鸣叫着。
石念青忽然的就想起了多年前的夏天的黄昏,黄土的地面异常的润泽,光洁的一尘不染,那个小小的少年弯着腰,将两张席子在地上铺开,插上蚊帐,树上细碎的梧桐花开的满树,自己站在井台边打了水上来,就那样从上往下的浇下来,舒服的打个激灵,然后那个孩子就将灯放进帐子里,自己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头发干透了,也吹了灯睡下。一转眼就看到身边帐子里面那个孩子侧身睡着,身上穿了一件夏布的汗褂,肚子上面搭了一条单子,两条细长的腿蜷着,小小的一团。
石念青翻了个身,心头是熟悉的怔忪。
那个人走了三年了,三年,这么久了吗?
三年里那个风流倜傥的石念青已是昨日黄花,连点影子也不剩,御花园里洒脱隽雅的青莲探花也泯然众人矣。还是那个自己,刚过而立之年,心境似乎老去一般。
而那些前尘往事一般的自己和那个名叫丢丢的人一起留在满是花开的时光里,依然年轻。
现在的石念青只是一个为了生活而生活的俗人罢了。
那些刻骨的爱,似乎只剩下飘渺的影子。
夏清韵自那次小产之后,服了无数的汤药,可是再也没有怀上孩子,一年后,夏清韵对石念青道:“相公,妾身一直没有孩子,这样下去,于妇德有亏,妾身心下极是不安,我看碧云倒是个好的,她也侍候相公多年了,知根知底,模样也极好,相公不如将她收了房,早点延续香火。”
石念青怔了半晌,望着窗外刚刚打苞的杏花,缓缓道:“清韵,你爱我吗?”
夏清韵听他问得如此直白,一时倒愣了,她觉得脸上有点发烫,愣了一会才道:“相公,妾身总是将相公和这个家放在第一的,我不会做妒妇的,你放心。”
有个人在耳边喃喃道 “我修的不够,这世上我什么都能让,只有你,我不会让给任何人。若有人来抢,我是会和他斗到底的。”
石念青扭过脸来,看着夏清韵端庄美丽的面孔,点头道:“你真是贤妻。”
就这样,石念青有了一妻一妾,得享齐人之福。而最让人称道的是妻妾相处异常的融洽。再一年,碧云产下一子,取名岫。唤夏清韵母亲,呼碧云姨娘。
至此,石念青再无憾事。
可是,夜阑人静的时候,他会忽然的从梦中醒来,觉得屋子里面空落落的,满目荒凉,心里面有一块地方叫嚣着寂寞。
任是娇妻美妾一双解语花,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像沙漠一样,再无绿荫。
第二天,石念青在官署中收到了丢丢走后的第三封信。
信封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一贯的秀雅中多了几分洒脱,笔力也比以前多出了几分劲健峻丽。
石念青压下砰砰的心跳,强忍着心内的悸动,他将那封信放在怀中,就贴在心脏的位置,他不急于将信打开,这样的话,一整天的时间就都有了盼头。他会一直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将这封信取出来,静静的读,然后剩下的日子就用来咂摸信中的每一个字,这样又可以将这些时光挨过去,支撑到下一封信的到来。
那一天翰林院的人发现石编修整个人似乎是一间忽然充满了亮光的暗室,恍然又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新科探花。
夏夜的晚上,石念青在官署中的宿舍里,点亮银灯,从怀中取出那封信,抖着手,将信封打开,轻轻的展开信纸,好一会儿才看得清上面的字。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窗下读来,信中字字句句蕴藉熨帖中一片云淡风轻的恬淡。
记得第一封书信来时,正是暮春时节,石念青在轻软的春风中展读开那张带着江南春雨气息的花笺,他道江南好,陌上花开,风景如画。信的末尾写道:“一路走来,也有几番辛苦,想我娘当年,实在是不易。”
第二封信来的时候,是第二年的冬天,他写道:“人在南疆,见识了很多的异族风情,徐霞客《滇游日记》中描述 “民房群落,瓦屋栉比”,诚不欺我。”又写道“也见识了纳西族的祭风,祭司会给给殉情自杀的人和枉死的亡灵超度,传说殉情而死的亡灵被祭司超度到神秘的玉龙第三国,那里高山流水,芳草落英,老虎当坐骑,白鹿当耕牛,男耕女织,谈情说爱,无忧无虑。
我请祭司给母亲和舅舅也做了超度,相信他们也会去到一个玉龙第三国的地方,来生再也不会苦痛。”
这第三封书信中,他照例温语问候石家的人,之后他写道:“明前来到信阳,云雾山上,群峦叠翠,溪流纵横,云雾弥漫。留下学习制茶,一可换取工钱,还可以与山僧一道品茶,亦是人间美事。”
信中照例没有一句涉及私情,可是石念青看了良久,眼前是那人青山绿水间,一派悠然。脑海里满是故人音容笑貌,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见官署后院中夏花灿灿,心中反反复复的只有钱武肃王寄夫人书中的那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样九个字,平实温馨,情愫尤重,翻翻滚滚多少缠绵悱恻。
可是,石念青知道,于丢丢,他连这样的相思也无从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紧张的复习终于结束了,学生终于考完了,试卷终于改完了,累的几乎不能动弹。这章更的有点慢,见谅呀!
☆、八十五 青衫客
细细的春雨中,一顶青呢小轿晃晃悠悠的沿着城郊的小路走了过来,路边的野花星星点点的散落着,含了水汽,阴阴的雨氛中,越发的明艳照眼,抬轿的人走得也不急,一点也不在意那些沾衣欲湿的杏花雨。
轿子在一座小庙前面停下来,抬轿的轿夫将轿子放好,轿子边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掀开轿帘,道:“大人,这里有个城隍庙,到里面避避雨用点干粮,再走吧。”
轿子里走出一个人,一袭天青色春衫,身材修长,走到庙门下,抬头看了看上面城隍庙三个字。
走进去,庙倒不大,缓缓的行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倒是清静,几个人立在神殿的屋檐底下,那个文士从包裹里拿了干粮分着吃了。
看看雨一时不停的样子,那青衫人便和文士,走到供奉城隍神的殿中,见有道士闭目坐在神像底下,一个年老的庙祝,正在神像前面更换香火,供品。
扭头看见一行人走进来,那庙祝问道:“客人上香吗?”
青衫人点头道:“嗯,上柱香吧。”
从怀中掏了铜钱,请了香火,恭恭敬敬的上了香,便和那文士一起缓缓的在殿中漫步。
青衫人凝视着上方庄严的城隍神像,道:“《太上老君说城隍感应消灾集妙经》中称:‘公忠正直,有求必应;如影随形,代天理物,剪恶除凶,护国保邦,功施社稷,善救生民’,又称:‘统辖十八司,主管百万神将。是干旱时降雨,涝时放晴之神’。”
那神像底下坐着的道士睁开眼来,看了几人一眼,低低的道:“不错,下方生人皆由城隍申奏,一方亡魂皆由城隍管理,城隍神威。”
青衫人微笑道:“道长说的极是。”
那文士道:“这是我们信阳州新任的知州大人。”
那道士听说,深深的看了那青衫人一眼,别有深意一般,然后又闭上眼,那文士正嫌这道士好不知礼,正要开口,就听那道士说道:“我们这信阳州有一位胡寿安知州,离任时,曾到小庙拜谒,作了一首《任满竭城隍神》的诗:‘一官来此几经春,不愧苍天不负民。神道有灵当鉴我,去时还似来时贫’。”
青衫人微微点头道:“道长说的是,胡知州离任时百姓夹道相送,依依不舍。后来接任的知州的武学志,读了这首诗后,深受感动,决心效法前任,和诗一首:‘此来宣化布阳春,一念孜孜只为民。步武前贤宁敢后,等闲忧道不忧贫’。”
那道士听了,也不睁眼,只微微的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
那青衫人不以为杵,走到门前,站在檐下看雨,庙门是开着的,可以一直看到蜿蜒的山路,斜风细雨,轻烟笼翠。
云雾山下,有个小小的镇子,镇上人家,家家制茶炒茶,茶叶的清香飘满街巷。
半山上,也散落着一些人家,这些人家制茶取薪方便,选水就用山泉水,可谓是得天独厚。
踩着水中的被激流冲刷的圆润的石头,行过一条湍急的小溪,是一个清冽的水潭,潭水上面悬泉瀑布,飞流冲荡在山崖之间,一些溅起的水花碎玉一般散落开来。
转过水潭瀑布,再行一道山路,便看到漫山遍野的茶树,满目青翠。时间已是黄昏,一些采茶人正背着竹篓下山来。
一户人家竹篱柴门,篱笆上爬满了蔷薇,雪白粉红的花朵,异常的素雅娟秀,一朵连一朵,繁复的花瓣,沉甸甸的压在竹子的篱笆上面,碧绿的草地上面落英缤纷。还有扁豆的藤蔓缠缠绕绕的,枝叶舒展,在黄昏的光影中带着淡淡的暖意。
推开柴门,一股淡淡的茶叶的清香绕鼻而来。一个少女垂着头,坐在院子里,手中拿了一个簸箩,正细心的将成条不紧的粗老茶叶和黄片儿、茶梗及碎末拣剔出来,放到一旁的一个竹筐中,院中架着着一溜儿竹编簸,里面摊放着新采摘下来的茶叶,时间正是谷雨前后,雨前茶正当时。
少女抬头,一双眼睛灵动如鹿,看向来人。
一个人一袭雨过天青色衣衫,半是潇洒半是不羁,站在推开的门内,五官清晰明朗。
若是一卷在手,他就是漫步林间的雅士,若是佩剑而行,那他就是行走江湖的游侠。
那少女此间生此间长,却从未见过此人,以为是前来采购茶叶的客商,起身将簸箩放在地上,腮边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儿,“客人是看茶叶的吗?”
来人略一怔,随即微笑着道:“听说这里有好茶,来叨扰一杯。”
那少女笑了,道:“原来是欣赏山间风光的客人,既然来到我们这茶乡,喝杯茶水值什么。”
那少女起身到屋里去倒茶水,一身碎花衣裙,腰间扎着一条雪白的围裙,身姿曼妙,笑容里带着青山绿水间的真纯。
端了一杯水出来,那少女见来人正站在院中的一株紫色的藤萝前面,那藤萝开满了紫色的花朵,下面有个竹子搭的架子,那藤萝覆满了真个架子,长长的花穗儿瀑布一般的从上面流淌下来,深深浅浅的紫色,仿佛流动的河流,美的令人惊叹。
院子里的墙角里面种满了花朵,玉簪花,凤仙花,两株夹竹桃,一片夜来香,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朵,一些正当时令,开的正好,一些花期未至,便蓄势以待。
靠墙开出一块空地,种了一些青菜瓜果,叶子长的肥壮,在风中轻轻的摇曳着。
来人看的专注,那少女就觉得那人眼中满满的忧伤,淡淡的欣慰,就像黄昏时分天边淡淡的云朵,让人心头没有来的微微酸楚。
☆、八十六 相逢
那少女只得喊了一声:“客人请用茶。”
来人道了声谢,接过茶碗,碗是普普通通的瓷碗,雪白的碗里盛着嫩绿的茶汤,轻轻的品一口,甘醇的滋味在口腔中萦绕不去。
刚喝了一口,听见门响,那少女高兴的喊道:“不弃哥哥,你回来啦。”
就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嗯,小蝶还在做事吗?”
这个声音是那样的熟悉,但是来人还是一下子就听出声音里那种属于少年的甜润消失了,多了些清澈的味道,仿佛是晨风吹过竹叶,看得见青绿色的风影。
可是他不敢回头,僵硬的端着茶碗,就觉得整个身子绷得像是一张拉紧的弓。
那个男子背着一个竹筐,也不急着放下来,将背着的手举到前面来,手里面一束灿烂缤纷野花,少女的眼睛一亮,那男子将花递到那个少女手中,声音里带着笑意:“路边采的,拿回去插瓶吧。”
少女欢呼一声,道:“真好看,不弃哥哥你真好。”
男子笑了一下,放下背上的竹筐,少女似乎才想起那个青衫的客人,对男子到:“不弃哥哥,家里来客人了。”
那男子抬头看去,看见夕阳的光影下,一个青衫的背影站在开满紫色花朵的藤萝底下,那背影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纵使远远的离开,纵使是物换星移度几秋凉,这个英挺笔直的背影从不曾消逝,即使是在梦里。
心里忽然的就添了恐慌,仿佛重石敲击,只一瞬间就几乎站立不住,可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的盯着那个背影,心里鼓胀着的,隐隐的竟是期盼。
石念青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爬满蔷薇花的篱笆门内,淡金色的逆光中,那人一身雪白的布衣,腰间束了一条黑布的腰带,现出秀颀的腰身,袖口整整齐齐的挽着,踩着一双新的芒鞋,露出白皙□的双脚。
他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红莲寺里娇憨敏感的孩子,也不再是抛弃十七年修行义无反顾的少年。
他面目上已经现出青年人的轮廓,少年的甜柔只剩下依稀的影子。一双眼睛如同深黑的琉璃,以往的沉静中又多了几分从容,如今布衣芒鞋立在竹篱院内,整个人仿佛是一块如琢如磨的美玉,温润到极致。
丢丢,原谅我,我还是不能忘了你。
那少女见两人目光如痴如醉,彼此间却没有言语,觉得奇怪,就喊了一声:“不弃哥哥。”
丢丢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对那少女道:“小蝶,你回去吧,告诉何大爷明天一早我到你家去。”
小蝶嗯了一声,看着丢丢道:“那明天早上到我家吃早饭,我给你煎槐花煎饼。”
丢丢微笑着点了点头。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了两个人。
丢丢已经从初见的震动中平静了心情。他对着石念青笑了,笑容温暖,像是冬日暖阳一般缓缓的照亮了寂寞的心灵。
“石大哥。”
这熟悉的一声呼唤,自然而然的,仿佛中间分离的四年从不存在。也仿佛中间那些痛苦的悲欢离合都不曾存在,那场痛苦的决绝从没有发生过。两人依然是红莲寺里的石念青和丢丢。
石念青忍住几乎要落泪的冲动,他点了点头,走过来,站在他身边,离得近了,发现他如今和自己几乎一样高了,还是瘦,身材越发的秀颀,但是肤色不再是分别时的苍白如雪,几年的漂泊,他的皮肤皮肤染上了太阳的颜色,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脆弱。
这样的丢丢让他动容。
几年的俗务中,妻妾的微妙平衡中,石念青其实早就隐隐的明白了当初的泼水事件。至于韩志远的事情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自己一时的怒火攻心,竟然遮了眼,蒙了心,狠狠的打了他。掌心的伤口早已愈合,可是当时打了他的痛,夜夜锥心。
这一世能有一个人这样的爱着自己,可是他却将这份爱轻易的抛弃了。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从他做了那个选择的时候,他就已经丢了这一生最可贵的东西。
收到他的第四封信,信上道:“云雾山好,想在此间住上一段时间,也可能会留在这里。”
收到这封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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